《妃常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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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宫闱-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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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越发的深了,今秋的寒气也比往年来的早了些,已是用过早膳,笼罩在宫院内的雾气还没消去,白茫茫的上下浮动,虽才是秋季,内府务已通知给各宫娘娘上了今冬的炭火,按位份领取后,良妃宫里的小太监便把这些黢黑的木炭放在小厨房下首的小竹筐里,一筐筐的盛着。内室里,良妃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承熙,把被子又给她往上盖了盖,承熙自从受了指婚张家的刺激,脑子一直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经常的全身冰冷,四肢冰凉,昨夜一整夜的风呼啸着,像是谁拿着刀在丝线上用力的刮着,刺耳心惊,永和宫关紧了门窗却依然是寒气逼人,承熙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又昏昏的睡去了,看内务府提早发了今年的炭火,良妃让小太监把炭火放在一个三角铜鼎子里点着,又把铜鼎子往床边放了放,自己站着看了会,试了试床边的温度,用手势告诉婢女出去廊下侍候,自己走到镜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发丝间只斜插着一只陶坯黄的簪子,系上了前些日子内务府刚送来的暗金菊色披风,轻轻关紧内室的门,又放下内室的帘子,
见几个婢女正缩着脑袋在廊下当职,于是轻声交待着:“公主刚睡沉,没事别去打扰。”
婢女听了,嘴上答应着,良妃已向着永和宫的小厨房走去,小厨房的太监见主子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你们抬上一筐子炭,跟本宫来。”良妃指了指灶前忙活的两个小太监道,小太监听了,忙答应着,把衣袖卷起一些,抬起沉重的木炭,跌跌撞撞的跟着良妃去了。
良妃带了一个婢女,后面跟着两个抬着木炭的小太监,四人穿过东西六宫中的甬道,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拐过一个垂花拱门,往前不远,便是冷宫了,自从皇上颁旨,皇后便从高高在上的景仁宫挪到了这里,而皇后这个称谓,也不再属于她,如今属于她的,除了叶赫那拉氏这个姓氏,便只有婢女四齐了。四齐因跟皇后感情深厚,所以在皇上下旨,景仁宫奴才可以出宫后,仍愿意呆在这冷宫里侍奉皇后。
婢女伸手推开冷宫破败掉漆的大门,吱呀一声,伴着门沿上飞落的灰尘,呛的小太监一个喷嚏,良妃忙从袖里掏出手帕子在面前扇了扇,这冷宫本是犯了大错的后,宫女人住的地方,本朝中,虽皇上女人不少,但真发配到这冷宫中来的,也就皇后一个人了,良妃抬眼一看,这冷宫原来是有两间,一间大屋,另有一间杂物间,应该也是厨房所在,另在院子一角堆了些干柴,干柴笼在雾色中看着影影绰绰,在这寒风呼啸的深秋,更觉得苍凉起来。四齐在屋内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便走到门口查看,一见是良妃带着人朝自己过来,顿时一脸鄙夷道:“娘娘何必贵脚踏贱地。如今娘娘深得太后的喜欢,为了巴结无所不用其极,今日是来跟我们炫耀吗?”
四齐说着话,良妃便已走到了她的面前,见四齐愤恨的样子,良妃的脸红了半边,一边朝房内张望,一边说着:“姑娘,我是来看看姐姐,这天又冷,听婢女说,内务府并不曾给这里发木炭,所以,我让小太监抬了一筐子来……”
“我家主子住在这地方还不是拜你所赐,如今却又假惺惺的送炭来了。”四齐似乎一改往日脾性,良妃跟皇后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四齐有如此伶牙俐齿,嫉恶如仇的时候。正站在门口尴尬,只听屋内传来一嘶哑的声音:“让她进来吧。”四齐听了,不情愿的让出一条道来,良妃让婢女,小太监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拍了拍披风上的露气,抬脚进门。
只见皇后穿着件粗料子灰土色滚边旗装,头发盘着,却未带一点珠翠,此时她正盘腿坐在一张裂了缝的榻上,榻上的小方桌上,放着一个描花的碗,碗里盛着些粥,另有两张小碟子,一个碟子里盛着几块小咸菜,另一个碟子里盛着一份无油的炒白菜,良妃见此,不禁红了眼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拿起小方桌上的筷子,夹起一筷子白菜给皇后放在碗里道:“臣妾来给娘娘布菜。”
“你放下吧。如今你是妃位,我不过是个没了封号的女人,你还是叫我叶赫那拉氏就好。再说,我如今又有何资本让你布菜。”皇后说着,眼里又浅浅的渗出了泪,良妃赶紧把筷子架在碟子沿上,从袖里掏出手帕子来给皇后擦了,见皇后心情平复了些,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有罪,那针扎小人,本是臣妾放在您床下的。”
“哦……“叶赫那拉氏皇后听了,脸上无一丝神色变化,似乎她早已料到,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那日请安后,娘娘说要抱着雪球去玩,于是臣妾出了景仁宫后,又偷偷了转了进去,说是丢了东西,放了那针扎小人后,臣妾才走。”良妃说着,脸上红透,她这半生在宫里也算是个老实人,只是为了承熙,才答应太后搬倒皇后,一时说出这些话,她在心里也恨自己的不争气。
“太后利用承熙的婚事逼了你?”叶赫那拉氏皇后问道。良妃跪在冰凉的地上点了点头。
“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太后如此狠心。”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事到如今,我只心疼我那二阿哥罢了。不知太后对他怎样。”
“娘娘放心,绘贵人如今并未生下孩子,所以太后还指望着二阿哥以后有所作为,是不会让他受伤害的。”良妃说着,跪在地上给叶赫那拉氏捶了捶腿。叶赫那拉氏皇后听良妃这样说,心下稍有了一点的安慰,只要二阿哥周全,她暂时受这些委屈,也算有了出头的希望,心下宽慰不少,便拿起筷子,夹起良妃刚夹进碗里的白菜吃了道:“你起来吧,地上凉的很。”又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四齐道:“去那屋烧点水来。良妃从永和宫走来,外面又冷,给她暖暖身子。”四齐听了,瞪了眼良妃,便转身去了。
“娘娘宽宏大量,宫里无人能比。臣妾更觉自惭形秽了。”良妃一边捶着一边道,自打她进入这宫里,皇后对自己一向关照,如今自己害了皇后,她却还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自己,这真是比打了她两个耳光更加让她难受。见皇后进了些饭,良妃便依旧跪在地上道:“天渐冷了,怕冻着您,所以让奴才抬了筐炭来,先烧着,等没了,臣妾还让人送来。臣妾有的,您尽管开口。”
“我说这宫里,两面三刀的人真还是多。自己害了人,还好意思先跑来献殷勤。”良妃正说着话,便听到冷宫屋里半关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抬眼一看,青嫔正挽着荣妃的手,一脸高傲的向皇后走来,细看时,荣妃身上穿着件玫瑰褐色大毛坎肩,里面衬着件腥红色绣牡丹旗装,脖里挂着条沙棕色浑圆玛瑙珠,旗头上插着三三两两点翠珠饰,中间硕大透明纱花都纹着金边,耳朵上垂着大红珍珠镶金耳环,行走间,富贵雍容。跟着冷宫的萧瑟比起来,更显得冷宫的寒酸寡淡。
作品相关  第七十九章 良妃回宫路上
良妃一向知道青嫔嘴下是不饶人的,倒也不跟她争辩,依旧跪在地上给叶赫那拉氏捶着腿,四齐从另一间屋里端茶进来,见青嫔,荣妃二人也在房里,便福了一福行礼,又走到小方桌边,把装着白菜的碟子往边移了移,把茶碗放下,这茶碗或是许长久没有人用,上面斑斑点点黑色印子,像是油腻,又像是泥垢,有只茶碗上面竟然还有了一个豁口,像极一个松了牙的老妇在肆意的咧着嘴,青嫔见了不免撇嘴讽刺道:“这些个下贱奴才用的东西,也是能上台面的吗?”
“你……好大的胆子。”四齐似乎忘记了叶赫那拉氏如今已不是皇后,见青嫔如此放肆,便开口道,叶赫那拉氏见状,低眉咳嗽了一声,示意四齐收敛着点。
“青嫔,你也太不知规矩了,不管怎么说,大家总也是皇上的女人,你如今是承欢殿的主位,别跟不入流的婢女一样,说话没个长短。”荣妃说完,又扭过头冷笑着对叶赫那拉皇后道:“论理臣妾也应该叫您姐姐的,让您住这地方真是委屈了,今天我们来,就是探望探望。”说完这话,荣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良妃,自己走到叶赫那拉氏对面坐下了,看着小方桌上的吃食,无比怜惜般的道:“姐姐的日子是清苦了些,让臣妾好心疼。也可怜二阿哥那孩子了。”
“你不用惺惺作态。”叶赫那拉氏听着荣妃笑里藏刀的话,心下有些不爽快,于是说道:“我一个废人,也难为你叫声姐姐。事到如今,我已不复昔日,你也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说着,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又拿起筷子来夹起白菜嚼的咯吱咯吱的响,叶赫那拉氏知道,青嫔,荣妃二人,此时怕是来看自己的笑话,自己越是难过,越是让她们心里欢畅,果真这样,倒不如装的从容一些。
“果然之前是住景仁宫的。”荣妃的笑僵在脸上,看着叶赫那拉氏自顾自的大嚼,便冷冷的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如今怎么清苦呢,我看倒未必,这良妃跪着伺候,内务府刚分配的木炭也堆在门口,别人有的,这冷宫倒也周全了。”说完,又瞧了良妃一眼道:“是吧,良妃。你要真是个贴心的,又何必跟太后揭发那针扎小人的事呢,平日里看你往景仁宫跑的密的很,原来是伴猪吃老虎呢吧。我就自愧不如了,唉。”这些话说的良妃脸上又是一阵挂不住,见叶赫那拉氏脸也阴着,便自己站起来,立在叶赫那拉氏一侧,自己虽跟荣妃都是妃位,但地位跟荣妃比起来,那可真是否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因此荣妃说什么,良妃倒也并不敢回嘴。
坐了一会,荣妃见叶赫那拉氏只管吃饭,并不留意自己说什么,于是招呼青嫔上前,扶了青嫔的胳膊道:“咱们回吧,我看有人在这冷宫里,倒是住的惯的很,是咱们多操心了。”说着,二人便欲出门。
“本来就不用你们操心,我们活的好好的。”四齐在门边多了一句嘴。
青嫔拉住荣妃,站在四齐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道:“你家主子入了冷宫,我们不来看看,皇上心里岂不会觉得我们冷酷,来也不就是走个过场,你还真当我们很挂念你家主子吃什么睡的好不好,这是冷宫,不是景仁宫,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完又冷笑道:“还有你,住了冷宫话还多起来了,小心哪天被人掰掉满嘴牙。”说完这话,二人便带着各自奴婢,扬长而去。
叶赫那拉氏听到二人离去,放下粥碗,眼里升起一团雾气,良妃本见她脸阴着,倒也不敢说什么话,立在一边显得气氛有些尴尬,只用手搓着自己的衣袖,心下悬的紧紧的。
“把你的木炭抬回去,这里不需要。”叶赫那拉氏终于说了句话,却比刚才都冷,良妃待要解释。却被走上前来的四齐拉住胳膊。良妃想求她把炭留下来,叶赫那拉氏却加重了语气道:“把你的炭抬回去。”
良妃听了,心下知道这炭的事又让荣妃,青嫔二人有了说头,怕是给这冷宫又添了乱了,于是也只好叹了口气,转身来到了院子,四齐又交待两个小太监道:“都抬回去,这里用不着你们的东西。都走,都走。”
良妃见此,只好叫小太监又抬上筐子,本想交待四齐多留意着叶赫那拉氏,可看着四齐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便又把话吞了回去,院子里此时雾色已散尽,只见墙边那堆木柴旁,蹲着叶赫那拉氏的猫:雪球,只是如今它身上脏乱不堪,怕是刚进这种冷宫,叶赫那拉氏心情不好,也没顾的上给它打理,而雪球的眼神里,也像它的主子一样,蒙着一层雾气,不如在景仁宫时那样的欢畅了,灰蒙蒙的太阳升到了半空,良妃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便带着婢女回永和宫去了。
东西六宫的甬道这个时辰早已被打扫的宫女们撒上了水,加上这秋日浓重的露水,青砖湿滑,脚踩上去,哒哒声不绝于耳,良妃慢慢的走着,把自进宫以来,叶赫那拉氏对自己的好处,又一一想了一遍,不禁觉得一阵鼻头发酸,吸入一口这秋日的凉气,像是嘴里吞下了一把刀子,胀胀的难受,或许太后当日逼自己嫁祸她,如果自己跟她商量一番,未必太后就能得逞,只是太在意承熙,才会乱了分寸,太后说什么,自己便惟命是从了,一时想的入神,不觉脚下有些放松,只听哗的一声,良妃的旗鞋一歪,自己重重的摔倒,想抓住些什么,挣扎间却倒在了身后小太监抬着的筐子上。婢女惊的喊了起来,两个小太监一惊,手下一松,筐子倒了,圆滚的木炭散落一地,三人一起把良妃扶了起来,良妃从地上起来后,身上的衣服已是粘上了不少脏水,头上带的簪子从发间脱落,摔在离自己两丈远的地上,在脏水里翻滚了两下,才算停了下来,手上因划过青砖,也留下了几丝血红的印迹,婢女跑上前去把簪子捡起来,用手帕子抹干净了,又给良妃插回发间,见良妃脸上已是沾上了不少炭灰,连嘴上都是黑的,嘴上又一个劲的说着:“奴婢该死,没有扶好娘娘,让娘娘受了惊。”一边又轻轻的给良妃试着脸上的炭灰,小太监见良妃无大碍,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把筐子扶正,把滚落的炭一一捡回了筐里。
几个别宫的婢女迎面走来,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努力的憋住笑,站在靠墙一边的位置给良妃请了安,才低头垂手的走了,良妃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又抬头望了望这四角的皇宫,宫墙上是新粉刷出的漆,颜色还是艳的,只是自己的心,却已然斑驳了,叶赫那拉氏如今在冷宫,太后跟前从来也没有过自己的地位,在皇上眼里,自己怕也是个嚼舌的妇人罢了,如今自己有的,也就是承熙,可怜她如今嘴里除了会念叨纳兰,更无别的话跟自己说,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承熙的这点小心思,自己的公主喜欢上了一个守门的侍卫,以后自己在这宫里,怕是更无人瞧的起了,如今加上摔这一脚,更是丢人现眼,人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不过如此吧,想着这些,心里便跟这半边天一样的灰暗,对婢女的自责,倒也没说什么,用手帕子擦了擦手上磨出的血丝,脚下加紧了步子,向着永和宫去了。
作品相关  第八十章 永和宫烧炭
到了永和宫,已是快晌午的时候,太阳像一个煮的半熟的鸡蛋心,软软的挂在永和宫的房檐上,两个小太监把一筐子木炭又抬回小厨房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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