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落得几瓣秋by 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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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落得几瓣秋by 偷眼霜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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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又尤有一桩奇异处。两国宣战已有三月之久,兵戎相见也不下几十次,但秋庭来袭之兵从无一次逾千人,且次次即来即走。谢百同熟知秋庭的作战习性,清楚秋庭此举无甚战意,又觉此役战得糊涂,便不愿挑起事端,次次只派遣小队兵将略作抵挡。数月下来,双方偶有兵士受伤,却均是无一人阵亡。南轩并不惧交战,至多是迟些对谢百同下手罢了,但秋庭这般不明不白的开战,打得又粘腻拖延,才最是可疑。南轩合上那战报思虑了半晌,仍是毫无头绪,只得将那战报扔下了。 

 

那日苏清雪等人离了岭南,不过月余便匆匆赶到了军前,由那小吏安排着日日做些劈柴烧水的杂役。过了几日,忽然来了一名小官,要征选一两名犯人到不远一个小镇上做守卫。那镇子虽离军前远些,居民也不在少数,但镇中贮藏了许多军粮武器,两国交兵之时素多争夺,极是危险,除苏清雪之外,无一人情愿前去。那小官虽嫌苏清雪生得瘦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了他回镇上,令人给他安排巡查的差事。 

一日正午时,苏清雪正在营帐内热着粥菜,拿了一双毛竹筷慢慢搅动。与苏清雪同住之人刚换了岗回来,见他正在准备午饭,笑道:“苏兄弟要吃饭了么?我回来得真是时候。”又奇怪道:“如今天气酷暑难当,苏兄弟还热它作什么?”苏清雪抬头笑道:“我从前深冬时吃了几次冷饭,伤了胃气,以后再也吃不得稍凉些的食物。孙大哥一起吃么?”那人名唤孙衡,虽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守卫,见识却颇有不凡之处。 
孙衡笑道:“甚好,多谢苏兄弟。”另拿一副碗筷盛了饭菜坐下。他嫌这粥太热,便只是大口吃菜,一边道:“苏兄弟哪天把名字改一改。”苏清雪微奇道:“好好的改名字做什么。”孙衡奇道:“苏兄弟不知有一人与你同名么?”苏清雪疑惑道:“这倒从没听说过。”孙衡睁大了眼看他,道:“苏兄弟果真不知?朝中的云阳侯,也是名叫苏清雪。” 
苏清雪一时怔住,勉强笑道:“同名同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又何必改。”他在外流离久了,又是病体,脸上不过残留了几分清秀之色,孙衡自然不知他便是那云阳侯。孙衡颇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若是忠良之人,偶然同名,自然无妨,引以为豪也是该当的;他这等佞宠媚上之辈,还是免了罢。”苏清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孙衡又道:“听说擒拿谢秋重时,他也是出了一些力的,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想来只是个绣花枕头。” 
苏清雪微怔了一下,道:“孙大哥见过他么?这话怎么讲。”孙衡笑道:“这个不是明白得很么?你想,陛下若喜爱男子,便不会只有他一人;若是不喜,为何独独宠他,想想从前朝中的情势,原由也不必说了。他自以为稳稳的有了靠山,听说行动放肆得紧,岂不可笑。”苏清雪一时默然,暗想情势竟正是如此,半晌淡淡笑道:“孙大哥果然看得明白。在这里做守卫,真是埋没了。” 
孙衡爽朗笑道:“不瞒苏兄弟,愚兄狂妄,也是这个想头。好男儿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在这里混日子,算得了什么。”苏清雪微笑道:“孙大哥有这志气,日后定能出人头地。”孙衡笑道:“借苏兄弟吉言。”两人说了半晌,粥菜早已凉了,孙衡便不多说,低头大口吃饭。苏清雪却觉得过凉了些,微皱着眉将筷子放下了。 

第二日正轮到苏清雪巡查,这小镇从前是两国商人贸易之处,如今虽已开战,但只打得温吞水一般,因此买卖交易之人只比平日略少一些罢了。苏清雪正随队在街上行走,忽然一眼瞥见两名客商打扮的秋庭人,那两人的衣饰举动也无甚特别之处,也不知为何,苏清雪只是觉得怪异。他边走边思量,忽然心中一凛,匆匆寻了一处地方借了纸笔写了几行字,便到城门处来回走动。 
到晌午时,那两人果然走近城门来,想要出城。苏清雪眼波微微闪动,上前道:“两位稍候片刻。”其中一人转过头来,满脸戒备的道:“做什么?”另一人暗暗拉了拉他袖子,陪笑道:“军爷有何见教?”苏清雪笑了一笑,道:“岂敢。只不过我见二位是异国人,行动语言只怕有些不便。两位看看这个,或许有些好处。”一边将那折起的纸张递了过去。那人接了过来,拱手道:“多谢多谢。”与同伴匆匆出城去了。苏清雪只是暗笑。

六,浮云离雁(二) 一抹晚烟荒戍垒 

天色渐晚,暖融融的夕阳遥遥垂在天际,映得荒草黄沙一色绯红。那两人向北缓缓行去,前方已看得见缀连无际的秋庭营帐。其中那年长些的慢慢停下步子,道:“陛下,您今日之举,实在太过危险,那里终究是敌国之地。今后莫再这样任性了。”那年轻些的也站住了,赌气一般不肯看他,道:“我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凤霜歌,朕的行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这两人竟然便是秋庭国主重塞鸿与大将凤霜歌。 
凤霜歌低叹了一声,道:“陛下,如今国中内乱初平不久,正须休养生息,你又何苦为了些微末事大动刀兵。两国将士黎民何辜,竟要为了你我之间的小小争执流血么?早知如此,我……”重塞鸿猛然转过了身来,恼怒道:“早知如此,你便怎么样?!”凤霜歌面色微微苍白,道:“早知如此,我不如以身殉主。如今对旧主不能尽忠,事新君又引出这等天大的祸事来,我这等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陛下可到民间走走,哪里不是十室九空、孤儿寡母相对哀泣!”重塞鸿气得哆嗦,道:“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愿留在我身边……”忽然紧紧抓住凤霜歌的肩膀,一字一字的道:“霜歌,你清楚我什么非打这场仗不可,我就是要你知道,我样样都比大哥强得多!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凤霜歌眼光霍然一跳,道:“陛下既然见责,凤霜歌情愿以死谢罪,求陛下退兵!”重塞鸿大怒道:“你放屁!”瞪着眼看他,一时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凤霜歌同他对视片刻,忽然翻腕将腰间短剑拔了出来。重塞鸿的气焰立时矮了三分,惊道:“霜歌,你……你要做什么?”便要去抢他手中短剑。 
凤霜歌挥剑将左手小指斩了下来,冷声道:“苍天为证,凤霜歌今日断指明誓:两国此番交战,皆因凤霜歌一人而起,我秋庭若有一人战死,凤霜歌必以身殉之!”重塞鸿一时愣住,又痛又怒的道:“你敢!”凤霜歌冷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只怕到时无颜对我秋庭子民的累累白骨,不敢活!” 

重塞鸿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看见凤霜歌的断指处还滴着血,急忙撕下衣襟,沉着脸上前给他包扎。凤霜歌心中恨极,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重塞鸿翻身站了起来,居然并不生气,想起从前两人初见时,凤霜歌尚不知自己的皇子身份,也是这么将自己一拳打倒。仍是拿撕下的衣襟替他包扎了伤处,低声道:“那个结绿卫兵写的什么鬼东西,拿出来看看。”他性子素来强硬,死不认错,这话已是服软告饶。 
凤霜歌拿出苏清雪给的纸张展开看了,脸色忽地一变。重塞鸿奇道:“怎么?”将那纸从凤霜歌手中抽出来,看那上面极清隽的写了两行字:凤楼十二重,霜歌落塞鸿。重塞鸿也不禁变了脸色,这诗句里暗扣了他二人姓名,显是自己的身份竟被那小小的守卫看穿了。凤霜歌冷道:“哈哈,好!连年号还未及更换的秋庭皇帝今日差点死在一个小小士兵手里!你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重塞鸿怔了半晌,忽然扬了扬那纸张,咬牙道:“霜歌,只待除了此人,我立即下旨退兵!” 

那日苏清雪直到半夜才值夜回来。他进了营帐,却不急着睡下,悄悄走到孙衡床前,轻唤道:“孙大哥,孙大哥。”孙衡睡得本就不沉,此时揉揉眼睛翻身坐起,道:“苏兄弟有什么事?”苏清雪低声笑道:“孙大哥从前说过不甘在此平庸度日的话,是认真的么?”孙衡奇道:“自然是真的,苏兄弟有什么法子不成?” 
苏清雪微微点头,低声道:“五日之后是我值夜,孙大哥悄悄约几十名弟兄藏在城门周围,到时自然见分晓。”孙衡心中愈奇,道:“苏兄弟,你这是……”苏清雪低笑道:“孙大哥不必多问。到时若无战功可立,我请孙大哥喝酒赔罪。”孙衡一时不明所以,又想试试何妨,便答允下来。

一日之后,重塞鸿派去的探子便将苏清雪的姓名职位等仔仔细细打听出来。重塞鸿听了回报,便命那探子退下了,又觉这名字颇有几分熟悉,向凤霜歌问道:“霜歌,你记不记得苏清雪是什么人?”凤霜歌略略一想,道:“苏清雪?那是结绿当年的大将军苏虹的儿子,如今的云阳侯,只不过……”重塞鸿眼光闪了一闪,不待听完便道:“他怎会在那里做个小小的卫兵?”凤霜歌道:“听说他半年之前便已死了,也不知为何,好好的便被结绿皇帝赐死了。” 
重塞鸿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那人不过是与他同名罢了。”又讨好道:“霜歌,南人从来都是狡黠薄情,一句话也信不得的,你说是不是。”他说这话,便是因为从前的太子有一半结绿血统。忽见凤霜歌手上犹自扎着绷带,不由一阵脸红,道:“你的伤……好些了么。”凤霜歌低头看了一眼,道:“不妨事。”又拿过苏清雪所写的两行诗句看了看,沉吟道:“我曾见过苏清雪的字,倒确是有几分相像……” 
重塞鸿将那纸张揉成一团扔了,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不是,留着总是祸害!”便扬声道:“来人!” 

四日之后的夜半,正是月圆之时,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前人曾有“飞镜点青天”的诗句,此情此景最是贴切不过。一队秋庭骑兵悄悄驰近那小镇来,果然见城门旁守着一人,却倚在城门边垂头坐着,似是正在偷懒打盹。 
为首之人悄悄打了个手势,那队骑兵便包抄上去,旋风一般从那守卫身旁驰过去,最末一人临去时疾手拔出腰刀,寒光一闪,已将那守卫的头颅斩了下来。他一刀下去,只觉手下的感觉极是怪异,定睛看去,那“守卫”竟是稻草做的假人! 
那兵士正惊疑间,忽觉身下坐骑猛地软倒,人也被掀翻在地,他心知不好,还未及爬起来时,便觉一柄冰凉的弯刀架在了自己颈上。那兵士心下沮丧之极,只得任人押走了,抬头去看同伴时,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结绿士兵擒住了。所乘马匹俱是颈上中箭,犹自躺在地上极痛楚的挣扎。一名结绿士兵正挨个将受伤的马匹杀死。 

孙衡一时惊喜难抑,押着一名秋庭兵士回城,一边向苏清雪道:“苏兄弟真是好箭法!从前练过的罢?”苏清雪点头,微笑道:“在家时闲来无事便随意玩玩。”他从前只读过兵书,从未上过战场,这次战果虽小,却也是初战告捷,心中也不自禁的欢喜。孙衡听他答话,不由微微一怔,心道平常人家难道有闲来练箭的么,又想起他素日的行动举止不似寻常小门小户出身的,心下止不住生疑。 
孙衡又想起一事,问道:“苏兄弟怎知道今夜必有人来袭?”苏清雪笑了一笑,漫漫道:“前几日我巡查时发现了两个探子,当时暗暗点破了他们身份。他们事后醒悟过来,定然想要除了我,以绝后患。”孙衡奇道:“既然如此,苏兄弟怎不当时便拿下他们。”苏清雪摇头,道:“拿不得,若是拿了,这战乱只怕永无停息之日了。”孙衡心下又是一凛,正要问他时,却已到了镇上那小官的居处。 

那小官刚从睡梦之中起来,听孙衡回禀竟有秋庭小股骑兵来袭,剩余的七分睡意登时吓得踪影全无,只是慌乱道:“敌人来袭,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来人,立即禀报谢大将军!骑快马去!”孙衡心中颇有几分不屑,道:“大人,这等小事也要禀报谢大将军?”那小官强作镇定道:“那是自然,今夜虽不过只是十余人,焉知不是为了日后大举进攻作前哨。那可难说得很、难说得很……”苏清雪插口道:“大人说得不错。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孙衡听苏清雪开口,便不再多言。 
当下便有几名小吏骑了马到营中报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即回来,同来的还有一名谢百同所派的将官。那小官见了来人,急忙上前打躬作揖,连声道:“下官见过彭将军!”孙衡认出来人竟是谢百同身边的军议校尉彭宏,心中不由吃惊,此人平日参赞军务,素来极受大将军器重,这些许小事怎值得他亲自前来。 

彭宏进了房来,同那小官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将房中诸人扫视了一遍,问道:“哪个是苏清雪?”苏清雪上前一步,道:“我便是。”彭宏似是微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都随我来罢。”便令那几名小吏备了十几匹马,带了苏清雪等人与秋庭俘虏疾速驰往军中去。 
不久到了军中,彭宏将苏清雪等人带进谢百同的大帐中,抱拳行礼道:“大将军,人都带到了。”孙衡诸人急忙跪拜见礼。苏清雪随着他们跪下,他心中早料定有这同谢百同相见的一日,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也不如何畏惧。 
谢百同正在大帐正中的座椅上坐着,盯着舆地图只是沉吟,指节一边轻轻敲打着桌案,听见彭宏回报,微有些不耐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诸人,眼光也并不在苏清雪身上停留,淡淡开口问道:“孙衡是谁?”孙衡抱拳道:“小人在此。”谢百同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次你的功劳很大,好得很。” 
孙衡一时有些糊涂,这事分明全是苏清雪的主意,大将军怎么安到自己身上来了,正要说话时,谢百同却不待他多做解释,问道:“你今后还要回镇上去么?”孙衡道:“我等情愿在军中为国效力!”谢百同点了点头,道:“甚好,彭校尉,此事由你去安排便是。”彭宏应了一声“是”,知道谢百同的意思,便低声吩咐孙衡等人随他退下。孙衡心中欢喜之极,随着彭宏出了大帐,也未在意苏清雪竟未一同出来。 

谢百同看着那些人出了大帐,起身缓缓踱了几步,也不看苏清雪,冷淡的道:“苏侯爷请起,你虽是流放征配至此,封号却未削去,我可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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