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落得几瓣秋by 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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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落得几瓣秋by 偷眼霜禽-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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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住,忽然想起苏清雪离京也不过十四年,怎会有这么大的女儿?他心中一时欢喜之极,纵是苏清雪再不见他,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便够了。 
却听那少妇道:“贱妾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贱妾幼时失了双亲,爹爹收留了我。”南轩几乎怄出一口血来,问道:“他给你改了流霜的名字?”那少妇道:“贱妾本就叫做留双,邻家婶婶说娘一直盼着贱妾的生身父亲回来,怀胎时便替贱妾取了留双的名字。”南轩这时才知道她的名字原是留双,他一时不知收留苏留双之人是不是苏清雪,问道:“你爹留有什么遗物没有?”苏留双想了一想,道:“有。”便回房去寻。 
苏留双不久出来,手中握着一块玉佩,道:“爹爹留下了这个。”将那玉佩奉了过去。南轩颤着手接过,苏留双刚出房门时他便认出这是一块扭丝纹瑗玉佩,正是苏清雪旧日的随身饰物。他伤心难过之极,竟不自禁的淌下泪来。 

夜极深,南轩摆手命侍从在外候着,孤身一人进了早已残旧不堪的云阳侯府,一步步慢慢走进书房去。书房中连一张纸、一卷书也无,只桌上抛了一支笔,另有一块黑黝黝的方石,俱是尘蒙三寸。南轩看了半晌,这才认出是自己当年换给苏清雪的天枢砚。一旁空荡荡的书架上摆了一只白楠盒子。 
南轩将那盒子取了下来,想起少年时在博望苑里由苏清雪陪着读书,太傅时常吩咐作文章,有时自己实在头痛,便让苏清雪替自己做了,自己照抄一遍。苏清雪作好的文章素来便搁在这白楠盒子里。南轩回想旧事,微微笑了一下,手中将那盒子打开了,见里面是半幅边角泛黄的残画,背面题了几行蝇头小字。南轩细细辩认着读了,只觉胸中气血不住翻涌。他这几日来本就心绪纷乱,气血纠结,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一口血喷在那天枢砚中,将那凝墨一点点的化开了,丝丝缕缕的搀进那血中。 
南轩低头看着那砚石,见血中弱弱的透出几点微光,自然是砚池中的金星。南轩想起从前苏清雪初归不久时,在石渠阁中拿着这天枢砚逗自己开心,他想起了这一件,无数旧事便一起涌到心头眼前,南轩心中思念悔恨欲死,一时忽想,若自己做太子时便被人弄死,今日可好得多了。 

除了苏清雪和南轩,没有人知道那半张残画上写了这样的文字: 
“予与君相识十载有余,情之所系,知之深于余人。君以谢、玦之事见疑,予无二心,君细思可得。君为人皇,所虑固多,予亦不敢存怨怼之心。若不见谅,乞骸骨得葬父母弱妹之旁,安敢不念君恩于九泉之下。” 

他等着他回头,他却将他远远的赶走了;他只想死后能陪着父母家人,他却命他死了也只能葬在关外。

尾声?奈何桥 奈何桥上不识君 

看不出时辰,身周全然是一片幽昧,脚下也似是高低不平,南轩也不知自己已行了多久,只觉又渴又累。想起阎君竟然判了自己“因缘似误而非误,罢两国干戈,免万民涂炭,可再为帝王一世”,一时只是苦笑。又行了片刻,忽见前方似是有一点微光,南轩心中踏实了些,加紧步子过去,见眼前是一座极长的木桥,另一端隐在云雾中看不分明,一位老妇坐在桥头熬汤,身前点了一盏油灯。南轩心知这便是奈何桥,迟疑片刻,慢慢走上桥去。那老妇舀了一碗汤给他,淡淡的道:“喝了再过去。” 
南轩端着那汤碗,心道这多半便是孟婆汤了,心中一时犹豫难决,若是不喝,便不能过这奈何桥,可若是喝了,将生前之事尽数忘了,还怎找得到苏清雪。他正思前想后时,忽见桥旁水边立着一人,竟分明是苏清雪的身姿!南轩愣在当地,一时手都抖了,将汤水溅了许多出来,半晌颤声问道:“那……那边是谁?他为什么还未过桥。” 
那老妇慢慢搅着汤水,一边道:“他来了许多年了。说来奇怪,阎君给他判了极好的命格,这傻孩子偏偏不肯转世,要在这里等什么人。他日日受着忘川的水气浸润,早将生前之事忘了十之七八,纵是等到了,只怕也……” 
南轩知道苏清雪必是在等侯自己,一刻也不愿耽搁,匆匆将汤碗放下了,大步走近前去,颤声唤了一句“清雪”。那人却仍是只看着对岸,似是未听见,又似是不理会。南轩心中惴惴,又低唤了一声。那人回过身来,容色清秀,眉如残月,果然便是苏清雪。南轩心中喜极,正要说话时,却听苏清雪道:“这位大哥是在叫我么?”南轩一时怔住了,道:“清雪,你……”苏清雪道:“我在这里时候久了,生前之事大多忘了,自己姓名也不记得。这位大哥从前识得我么?” 

南轩怔了半晌,也不知是喜是悲,低声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清雪道:“等人。那人将我害死了,我要问他一句,是不是死后还要同我别扭。”南轩心头一酸,道:“这种人,你等他做什么。生生世世都莫让他寻到便是。” 
苏清雪摇了摇头,道:“我也欠了他的……他若早死,便是我害的。”南轩怔了一怔,低声问道:“你怎么害了他。”苏清雪皱起了眉苦苦回想,许久才道:“他待我不好,心里却念着我。一次我留了字给他,他若在我死后才看到,定会伤心而死。”静了半晌,又道:“那时我心中知道,我若不死,他决不会去寻我的旧物。” 
南轩几乎滴下泪来,低声道:“那是他罪有应得,你也不必歉疚。”苏清雪本是好好的同南轩说话,此时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死的不是你家亲属。”掉转了头去不再理会南轩,仍是看着那水面。 
南轩也不分辨,只是在他身旁站着,纵是苏清雪记不起自己,这般永生永世的相守,那也足够了。苏清雪忽然回望了南轩一眼,道:“你不去转世投胎,在这里做什么?”南轩轻轻的道:“我再也不去别的地方,只在这里守着你。”苏清雪疑惑道:“你是疯了么。”背转了身去再不说话。 

忘川水从奈何桥下缓缓流过,已不知又过了多少年。 

“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不是也在这里么。” 
“你还不肯去转世么?” 
“他还没来,我怎能就这么走了。” 
“你不是早将前世之事忘光了么。依我说,纵是你等的人来了,你也认不出他了,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罢。” 
“你自己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罢,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守着你。” 
“你守着我做什么?” 
“……忘了。” 
“你都忘了,还要守着我?该去转世的是你罢。” 
“你又记得什么,不也在这里等着?” 
“哪一天他来了,我见了他便能想起来。” 
“等你想起来,我自然也能想起来为什么要守着你——这都已过了多少世了,那人早该来了,多半是错过去了,你还是转世去罢。” 
“不去。” 
“我也不去。” 

那老妇仍是慢慢的搅着锅中浑沌不清的汤水,送一个个将要转世的魂灵过桥,她脚边搁了两只汤碗,冷了千年的辰光。 


——完。 


番外上承六(四)

这是一场,永远都不会来临的幸福。 


引子 

黄昏时分,日间的暑气渐渐散尽了,大将军府后园的小亭环树依水,此时更是清凉。谢百同看了看棋盘,将手中的几枚黑子抛回棋罐里,漫不经心的笑道:“我又输了。”彭宏道:“大将军棋力比末将高了何止数倍,今日怎会连败三局,和约五日前刚刚签下了,大将军还有什么心事么?” 
谢百同微微一叹,半晌道:“如今大军主力已回朝十日有余,却始终没见到陛下一面,这其中只怕有玄机。”彭宏道:“或许朝中另有要事,那也说不定。”谢百同摇了摇头,道:“朝中无事,就算有什么事,也比不了庆功犒军重要。”彭宏犹豫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谢百同沉吟道:“我担心,只怕陛下是赶去军前了。”彭宏吃了一惊,道:“这……苏侯爷旧时怎生得罪了陛下,陛下这般不肯饶他?” 
谢百同也不解释,只道:“只盼清雪伤已痊愈,此时已启程回竞州去了。”两人却均知这绝无可能,当日苏清雪不顾性命的撞到凤霜歌的剑上,伤得着实不轻,只怕再过一月也未必能下床行动。 

今日是极好的天气,虽然无事,孙衡同迟缨仍是在帐中守着。孙衡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儿地图,问迟缨道:“苏兄弟还没醒?”迟缨沉沉的点头道:“我昨日刚去看过,到如今已整整半月,苏侯爷竟一直未清醒过……”孙衡一时默然,苏清雪这样好的人,难道就这么死了不成。忽听帐外守卫的兵士道:“韩大人到!”孙衡撇了撇嘴,小声道:“他怎还不回京去,留在这里惹人厌烦。”却不得不起身迎接。 
当先进帐的却是一个面色阴沉的雍容青年,他身后随了两人,一个是满脸风尘之色的中年男子,另一个便是韩肖。孙衡心中微微诧异,迟缨却是脸色大变。便听韩肖道:“陛下驾到!”孙衡立时呆住了,见迟缨跪倒参拜,也木木的随着他跪下。南轩扫了二人一眼,道:“苏清雪在哪里?”孙衡忙道:“启禀陛下,那日苏参军迎战敌将凤霜歌,不敌殉国,当日便下葬了,就在军营不远处。” 
南轩只当没听见,冷冷的道:“迟缨,云阳侯如今人在何处?”孙衡心中一惊,迟缨不过是名小小的校尉,陛下怎会知晓他的名字,难道此人竟是陛下安插在军中的眼线不成?一时愣住了。便见迟缨叩了个头,颤声道:“陛下恕末将多嘴,苏侯爷此来军中,从无越轨之行,又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身受重伤,实是不易,求陛下饶他一命!”南轩心中不耐,冷道:“朕问你话,你没听到么?”迟缨咬了咬牙,道:“是,苏侯爷在……”南轩不待他说完,截口道:“带路。”迟缨只得起身往帐外去。 
孙衡此时醒过神来,情急之下不知如何阻拦才好,叫道:“陛下!”南轩回身淡淡瞥了他一眼,孙衡被他眼中的森冷之意震慑住了,一时竟是不敢说话。南轩也不再理会他。孙衡见众人出帐去了,急忙追赶上去,随着他们一起骑了马往苏清雪那处去。 

迟缨带了南轩等人向北驰去,路上一边向南轩回禀说苏侯爷被大将军安置在了秋庭军营中。南轩焦灼之余,也不禁暗赞谢百同选的好地方。不久到了苏清雪养伤之处,孙衡忽然拦在帐前,道:“陛下且莫进去,且听末将一言!”韩肖喝斥道:“不得无礼!” 
南轩还未说话,忽有一个郎中模样的人一把掀起帐门,怒道:“吵,吵什么!不知道苏参军在这里么?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多少条命也赔不起!”南轩听了这话,再也顾不上别的,一步抢进那营帐去,果然见苏清雪昏迷不醒的平躺在一旁的卧榻上,一旁有人正喂他吃药,他喝不了多少便又尽数吐了出来,吐出的药液中搀着丝丝缕缕的紫血。南轩心中接连“咯噔”两声,沉着脸问道:“这是什么药?”那人正手忙脚乱的料理苏清雪,头也不抬的道:“参汤!” 
南轩只觉情形不好,也不及多想,厉声道:“太医令!”那郎中刚气急败坏的跟进来,听见“太医令”三个字,一时愣住了,手中毡帘都忘了放下,也无人理他。那中年男子忙上前细细看了苏清雪的皮肤面色,捏开他嘴察了舌象,又摸了摸脉,对苏清雪的病情已知晓了十之七八,知道他旧有虚劳干血之证,这次又受伤失了许多血,须得先将这内疾治愈;外伤虽已及肺,略略麻烦些,但终究于性命无碍。 
那太医令来时随身带了许多药物,此时果然用上了,当下便取了五枚大黄蛰虫丸用酒化开,亲自给苏清雪喂了下去,这次居然并未吐出。那太医令这才转身对南轩道:“陛下不必担忧。苏侯爷这是久有虚疾,又受了颇重的外伤,内外夹攻所致,病情虽极重,但救治及时,谅来应无性命之碍。若好生调养,两年之内便可痊愈了。”那两人听见一句“陛下”,都是呆在了当地动弹不得,被那太医令悄悄的拉出帐外去了。孙衡和迟缨一直在帐外守着,听太医令同那两人谈论医道,说什么“虚不受补”之类,大是无趣,但知道苏清雪性命无碍,心中也自欢喜。 
南轩听了太医令的回禀,脸色稍稍和悦了些,上前去看苏清雪的情形,见他比从前憔悴枯瘦了许多,左眉上添了一道长长的浅疤,这也罢了,苏清雪脸上非但毫无血色,更隐隐罩了一层灰黑之气,竟是一副毫无活气的模样。南轩心中大痛,早知如此,由得他任性些又何妨,苏清雪若是同那些臣子后妃一般顺从呆板,又有什么趣味;又想凭苏清雪这软硬不吃的性子,若想重修旧好,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哄他。 

这一日那太医令又进帐两次。南轩知道自己不善服侍人,只在一旁看着那太医令喂苏清雪吃药。他心中盼着苏清雪早日醒来,却又怕真的见着他。到了夜间时,太医令劝南轩去歇息,南轩本来不肯,但想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无用,若苏清雪醒了,见到自己只怕不快,便到一旁的帐中睡下。 
南轩一夜反覆无眠,直到天明时才有了几分睡意,迟缨忽然闯进帐内,喜道:“陛下,陛下,苏侯爷醒了!”南轩登时睡意全无,匆匆起身赶去苏清雪的营帐,果然见苏清雪睁了一双全无神采的眼睛看着自己,南轩心中忽然后悔起来,苏清雪在这里又不缺人照料,自己却拿什么脸见他。见苏清雪并无异样神色,这才慢慢过去,道:“清雪,你觉得身上怎样。”苏清雪看了他半晌,只是不语。南轩心中不安,只等他说一句“滚蛋”便立即出去,决不留在这里惹他厌烦。 
苏清雪却只是微声问道:“如今战况怎样了?和约签下了么?”南轩忙道:“早已签下了,如今大军已班师回朝了。”苏清雪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累得很了,你下去罢。”南轩一怔,这才知道苏清雪根本未认出自己来,不由松了口气,急忙出了帐去;又不由担忧,命人传了太医令来询问。那太医令说道苏侯爷不过是患血证日久,心神一时失了充养,调养几日便好了。 

苏清雪醒来的第二日神志便恢复如常,南轩却一直不敢与他相对,只等他睡了时才过来看他几眼。其间迟缨几次请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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