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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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纸刀-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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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贞俯身拾起一颗石子,放在桌上,又道:“蜡丸也取出来了,再下一步呢介霍宇寰道:“取下套管,调化药汁。”

  林雪贞又将药汁移到地面前,道:“药汁调好以后,又怎么样?”

  霍宇寰道:“割破蜡丸,取出密函……”

  林雪贞突然举手截住他的话尾,正色道:“事实上,你并没有能将蜡丸割破。可能就在你刚要割破蜡丸的时候,屋外已经发生变故了。”

  霍宇寰略一思索点头道:“不错,很可能,”

  林雪贞道:“当你发现屋外来了强敌,你会怎么应变?”

  霍宇寰道:“当然是尽快将密函收藏起来:这碗药汁,也不能被敌人见到……”

  林雪贞急忙将石子塞给霍宇寰,紧接着问道:“药汁可以暂时藏进抽屉里,这颗蜡丸怎么办?”

  霍宇寰捏着那颗石于,举目四望,似觉无处可藏……

  突然,脑际灵光一闪,一举手,将石子投入口中。、林雪贞大喜道:“多半如此!”

  两人顿时都领悟过来,不约而同,一齐向陈一山的尸体奔去。

  霍宇寰人高腿长,一个跨步,便到窗口。可是,当他一眼瞥见陈煌胸前衣襟内的一件东西时,忽然微愕地停顿下来。

  林雪贞却未留意,抢先挽手,捏开尸体的下级,同时在后心拍了一掌。

  一颗蜡丸,应手滚落。

  林雪贞喜孜孜抬了起来,道:“果然被咱们猜着啦。”

  霍宇寰神色凝重地伸出手去,轻轻从陈煌胸衣上取下那件东西。

  林雪贞见到那东西,不觉骇然一震,刹时间,满脸喜色都变成了惊容——

  那是一柄用纸剪成的“纸刀”,大小形状,与金刀许武尸体上发现的一般无二。

  惨淡的灯光,投照在霍宇寰睑上。

  霍宇寰的睑,已变成铁青色,两道浓眉紧锁,眼中闪耀着怒火。

  那薄薄的“纸刀”,在他手中似乎变得重逾千斤,刀上没有半点血迹,却仿佛刚由他的心脏里血淋淋地拔出来。

  他一向生性豁达,然而,此刻捧着那柄“纸刀”的双手,已忍不住在震撼,在颤抖……”

  他以“纸刀”为号,用为独门标记,只是因纸剪的刀,虽有刀的形式,并不能仗以杀人。

  许多年来,旋风十八骑始终坚守戒律,从未妄杀一人,这便是“纸刀”含意的最高表现。

  如今,情势变了——“纸刀”出现处,血溅尸横。“纸刀”。已经不再是仁慈的标志,竟成了屠杀的表征。

  金刀许武遇害,犹可说是“嫁祸”;兰州几次血案,犹可说是“灭口”;然则,眼前的变故又为了什么?

  是“示威”?抑或是“挑战”?

  霍宇寰不在意“示威”,甚至愿意容忍“挑战”,但是,却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苦心感化的伙伴,以及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孤儿,就这样无事地被人屠杀。

  他从未恨过任何人,此刻目注“纸刀”,竟产生无穷恼恨。

  他平生不愿杀人,此刻竟也兴起一阵可怕的杀机。

  怎么来迟了一步,凶手既已远去,这满腔悲愤,也只有暂时隐忍在心头了。

  许久,他才仰面长吁了一口气,默默收好了“纸刀”,环顾木屋内外,虎目中,不期然进落两滴英雄泪……

  林雪贞歉疚地道:“是我们连累霍大哥了……”

  霍宇寰苦笑道:“这怎能怪你。俗语说:‘树大招风’。旋风十八骑的名头,这些年的确太响亮了,难免招人嫉妒,寻上门来。不过——”

  语声微顿,脸上又浮现出恼怒之色,接造:“这凶徒苦自认是个英雄人物,就应留帖约战,彼此一较高低,不该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林雪贞道:“匹夫只会暗算伤人,那能算个人物。”

  霍宇寰正色道:“咱们也不可太小觑了他,陈煌武功已属一流身手,他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杀死陈煌,而且连毙屋外五人四犬,并未惊动附近邻居,功力必然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林雪贞道。“或许他是趁人不备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我仔细查看过,屋外五人和四头奖犬,都是被重手法击毙,陈煌人在窗下,屋中却没有打斗痕迹,显然是在面对面时,被一种辞不及防暗器所伤。”

  林雪贞道:“若死于暗器,理当有伤痕。”

  霍宇寰道:“令人费解的正是这一点,陈煌非仅没有外伤,内腑也未受损,竟查看不出致死原因。或许,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暗器’”

  林雪贞道:“天下还有什么特殊暗器,能在杀人后丝毫不留伤痕呢?”

  霍宇寰道:“这是个难解的谜,只有留待以后再探讨了。现在使人担心的是莲姑,她比咱们早动身,迄今却不见踪影,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林雪贞截口道:“不会的。九姐姐很机智,如果发现意外变故.一定会留下线索。再说,凶徒也不可能只杀店里的人,独把她掳走,我想,八成是在途中耽误了,现在还没有到。”

  霍宇寰默然良久,叹道:“但愿如此,否则,我的罪孽就更重了。”

  林雪贞似乎有意想转移他对铁莲姑的惦念,忙道:“大哥,咱们现在可以把这蜡丸剖开来看看了么?”

  霍宇寰微微一怔,道:“不错,只顾着说话,险些把要紧事忘了”

  剖开错丸封皮,里面是一团白色丝绢,展开约有五寸见方,上面并无一个字迹。——一霍宇寰将白绢浸入药对中,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再取出来,用油灯烤干,绢上果然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两人就着灯光,细读之下,都不由大惊色变。

  霍字寰跌足道:“果不出我所料,真是啸月山庄发生变故了。鬼眼金冲一死,《百鲤图》的线索岂非从此中断?唉,可惜,可惜……”

  林雪贞道:“事情已经发生,着急也没有用,好在罗三哥应变得当,大伙儿能平安退出兰州,总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霍宇寰道:“可是,咱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回去,偏偏莲站又下落不明,叫人怎能不急?”

  林雪贞沉吟一下,道。“既然事情紧急,咱们只好先动身,留下信柬,要她随后赶去。”

  霍宇寰惨笑道:“你说得容易。这儿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信柬如何留法?”

  林雪贞道:“咱们可以把信柬留在这间木屋内,九姐姐到了保定,一定会来此地联络。”

  霍宇寰道:“不妥。万一信柬被外人得去,不仅消息无法传达,反而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林雪贞想了想,问道:“九姐姐熟悉帮中通讯的方法吗?”

  霍宇寰道:“自然熟悉。”

  林雪贞又问:“此地既是负责通讯联络的暗舵,想必也有书写密函的隐字药物吧?”

  霍宇寰点头道:“有的。”。

  林雪贞笑道:“这就容易了。大哥,你赶快写上份密函,也用蜡九封裹,我来安排留信方法。”说完,出屋而去。

  霍宇寰心里半信半疑,只得寻出调配“隐形墨汁”的药物,另取出一幅白绢,为铁莲姑留了一封短信。

  信中除了转述兰州啸月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保定暗舵遭人突袭的情形,并嘱铁莲姑见倍后,务必立即兼程赶回“秘谷”外,同时还叮嘱她设法先跟太原暗舵取得联系。

  写好烘干,用蜡皮封妥、林雪贞也回来了。

  在她手上,捧着一只信鸽。

  霍宇寰讶道:“你要用信鸽传信?”

  林雪贞道:“正是。但别人用信鸽传讯,都由天空送出去,我却把信鸽留在屋子里,等九姐姐自己来取。”_

  霍宇寰皱眉道:“鸽子是活的,门一开就会飞走,这办法只怕行不通。”

  林雪贞道:“我自有方法叫它乖乖呆在屋子里,请它出去它。也不肯出去。大哥信不信?”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合情理的事,令人难信。”

  林雪贞道:“好!咱们就试试看吧。”

  于是,他们先在鸽子脚上系好红色套管,接着,又将蜡丸塞进鸽腹中。

  一切妥当后,林雪贞手一松,把那信鸽轻轻放在地上。

  说来奇怪,那信鸽只抖了抖翅膀,“咕咕”低叫着,在地上兜圈子,果然毫无飞走的企图。

  霍宇寰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雪贞道:“这样不是很好么?纵有人闯进来,谁也不会注意屋子里多了一只鸽子,如果是九姐姐寻来,发现鸽腿上的红色套管,只须按照秘密通讯的方法,剖腹取出蜡丸,信柬就顺利传到了。”

  霍宇寰道:“可是,你用什么方法,竟使它不肯飞走的呢?”

  林雪贞得意地道:“方法很简单,我只是剪短它的翅羽,然后把它一只眼睛刺瞎,使它仅能看见一个方向,凡是鸟类,如果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它就只能在地上兜圈子,决不会展。翅飞走的。”

  霍宇寰听了,不禁点点头,叹道:“方法倒是个好方法,可惜太残忍了些。”

  林雪贞却泰然地道:“信鸽本来就是养来送信的,只要能把信送到,这也算不了什么,何况蜡丸藏在鸽腹中,要剖腹取倍,最后仍难免一死。”

  霍宇寰肃容道:“不错,咱们饲养鸡鸭家畜,也是为了宰杀裹腹,但咱们尽可一刀杀了他们,却不该把他们凌迟碎割的弄死。”

  林雪贞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呢?一刀杀了是死,凌迟碎割也是死,反正鸡鸭又不是人,哪能分辨这些差别。”

  霍宇寰凝目望着她,似乎无词以对。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思想竟有些冷酷……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抱起陈煌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林雪贞问道:“大哥,是木是准备把尸体掩埋起来?”

  霍宇寰道:“不!犬户可以就地掩埋,这六个人,必须运回秘谷安葬。”

  林雪贞问道:“千里迢迢,你要把尸体运回秘谷?”

  霍宇寰颔首道:“他们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也就是我的儿女,我不能把他们草草掩埋,连口棺木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又黯然地接道:“陈煌虽然不是秘谷出身,也已跟随我多年,我得带他回去,让他死后也能长相为伴,不至于孤零零飘泊无依……”说到这里,虎目中泪光盈盈,语音便咽,无法再继续下去。

  林雪贞道:“大哥顾念故情,固然是应该的,可是,此去秘谷远逾千里,咱们只有两人两骑,怎么携带这六具尸首呢?”

  霍宇寰道:“现在时间尚未太晚,也许还能寻到一轮马车。”

  林雪贞道:“就算能雇到马车,岂木是会把此地和秘谷的秘密都泄漏了么?”

  霍宇寰道:“咱们出高价买下一辆车,自己驾车,不用行车人跟随。”

  林雪贞又道:“即使自己驾车,长途跋涉,也须防尸体腐烂……”

  霍宇寰道:“这些都不用担心,你只须去附近街上看看,有没有车辆可买,其他的事,我自会料理。”

  林雪贞情知拗不过他,只得答应着出去了。

  总算运气还不错,转过街角没多远,便有一家车行,不过,店里只有一辆载货用的空车,那店东只肯受雇,却不肯将车出卖。

  林雪贞倭称路程太远,并愿不惜高价,费了许多口舌,方把店东说服,结果,一辆旧车,竟折价七十两银子成交。

  而当林雪贞取出金叶子折付货款时,那店东又怕金子成色有假而不肯接受,争论了许久,后来还是一家金店,当场兑换成现银……费尽周章,车辆方始到手。

  林雪贞押着马车返回陈家酱园,只见霍宇寰已在门前等候,店墙脚下,一字儿排着六个巨大的酱缸,马车一到,霍宇寰一一抱上车去。

  林雪贞试了试,发觉那些酱缸都十分沉重,不禁续然道:“原来你把那些尸体——”

  霍宇寰点点头,道:“我替他们身上涂了油,浸在酱缸内,这样,既可掩人耳目,尸体也不会腐烂。”

  林雪贞道:“咱们这样载着六具尸体,倘若途中被人识破,一定把咱们当作移尸灭迹的凶手,那时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霍宇寰道:“车由我驾驶,你只须骑马远远跟着就行了,没有事故,咱们就假作互不认识,如有事故,彼此可以呼应协助……”

  林雪贞不等他话说完,便抢着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充车夫,我宁可充作叫儿子。”

  霍宇寰道:“叫化子坐车,岂非自露马脚?”

  林雪贞道:“那么,我改扮男装,做你的副手,咱们可以轮流驾车和休息,不是很好么?”

  霍宇寰摇头道:“女扮男装,更容易露出破绽,而且路上也不方便。”

  林雪贞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霍宇寰道:“譬如,途中投店歇宿,驾车的人大都睡“统铺”,遇到那种情形,你怎么办?”

  林雪贞道:“什么是‘统铺’?”

  霍宇寰道:“就是一间房,一张大床、七八个人,挤在一起,连被褥也会用一条,你想想,你能……”

  林雪贞截口道:“难道咱们不能多花点钱,单独另租一间卧房?”

  霍宇寰道:“那就不合车夫的身份了。”

  林雪贞想了想,道:“这么办吧,咱们都不骑马,你驾车,我就躺在车厢内,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得了急病,赶去找大夫治病的……”

  霍宇寰皱眉道:“别忘了那些酱缸裹都是死尸,你愿意跟死人作伴,心里不害怕吗?”。“

  林雪贞低下了头,郝然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霍宇寰苦笑道:“好吧!你真的不怕,就上车吧。”

  于是,解下坐骑的鞍授和包袱,在车厢内替林雪贞布置好卧处,然后将两匹无鞋的空马,系在车后。

  一切弄妥后,自己才攀上车辕,鞭梢地“啪”地卷起了个鞭花,驾车直出西门。

  这辆马车的确太陈旧了,驶行中不仅颠簸得厉害,车身更不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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