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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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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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在城破前,曾受赵勘差遣,与廖其昌一道去龙山与徐若麟议和后,虽未竟,但过程还算客气,如今就更不用说了,早不是敌对双方。待要以主人身份迎上去时,徐若麟已到了近前,下马大步而来。
果儿看见父亲来接自己了,很是高兴,叫了声爹。徐若麟应了,看了眼已经侧脸过去的初念,这才对着肃王笑道:“我应了女儿来接她。这便来了。听闻殿下下月便要归藩。从此天高海阔,实在叫人欣羡。”
肃王目光微闪。面上却也打着哈哈道:“徐大人取笑了。不过是闲散之身庸碌度日而已。哪及徐大人春风得意,前程不可限量。”
初念在俩男人寒暄之时,便与果儿笑着挥手再见。等肃王打完哈哈,朝他裣衽一礼后,看都没看徐若麟一眼,便往已经过来的自家那辆马车去,被随后跟来的尺素云屏扶着上了马车坐了进去。坐定之后,这才觉到自己满腔正在慢慢升腾而起的怒气——先前没见到他,还没怎么样,此刻见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才觉到连牙根儿都发痒了。极力克制住自己才没去多看他一眼。多看一眼,只怕她便恨不得要把他身上的肉咬一块下来才解气。
卢王颂王两家的女眷此时纷纷都上了马车,王氏也见到徐若麟——她如今对他,自然是感激不尽。见如此相遇,又上前叙话道谢一番后,这场告别终于结束。王氏登上马车与初念一道,随行的三个丫头和张妈坐后头那辆,先前进去王府角门茶水房里歇息吃茶的几个司家仆从各自就位后,驭车而去。
王氏对今日这场做客显然很是满意,坐在车里还谈论着席间所感。初念心不在焉,听她问自己时,便随意敷衍一句。马车出了西安门外大街后,上了段有些凹凸的路面,跳了几下后,忽然车底咯噔一声,慢慢停了下来。车夫下去,俯身检查车底后,有些慌,对着已经打帘看出来问究竟的王氏道:“太太,车轱辘一边的榫头竟裂成了两瓣,轱辘棒掉了出来,不能走了!”
王氏哎地责备道:“怎会如此粗心?出来前也不检查下车子!这抛在了路上可怎么好?”
车夫辩白道:“太太,这车子刚两日前二太太还用过,小的当时查过,并无差错,今日这才没仔细看便出来的……”
王氏摇头叹气,直骂蠢材。车夫心里委屈,也不晓得当时看着完好的榫头此刻怎的如此不经颠,也不敢再辩了,低头不语。
初念劝道:“娘,算了。这车子咱家也用了好些年。想是年经日久木头脆了,外头瞧着好,里头却烂了,方才颠簸几下就裂了。咱们还是下去,到后头和张妈她们挤挤便是。”
后头那辆马车车厢小,只有容四人的位子。已经坐了四人,再上去两个,就有两人没座。王氏无奈道:“也就这样了。叫你屋里的尺素云屏坐你脚前,挤挤吧。”
后头那架马车上的张妈春兰尺素云屏四人此刻已经纷纷下来,与随行的两个下人一道,正要接太太和姑娘坐到自己的那辆车上,看见后头飞快来了辆马车,正是方才在肃王府邸门前分别了的果儿那架,前头一大马上高坐了个人,不是徐若麟是谁?
徐若麟停下,下了马到了王氏身前,一副惊讶神情,对着王氏道:“伯母,这是怎么了?怎的停住不走了?”
王氏叹了口气,道:“才没颠簸几下,车轱辘的榫子竟裂了。这不,正打算和我女儿坐后头那辆车呢。”
徐若麟看了眼后头的小马车,立刻道:“这车子小,你人多,挤不下的。唐突了伯母与令爱更不妥。这样吧,我女儿坐的车阔大,里头就她一人,伯母若不嫌果儿聒噪,何不上去,我送你们回府?”
王氏推辞了几句,见徐若麟态度颇坚决,又恳切,想了下,道谢后便应了,正要抬步,忽觉有人扯自己的衣袖,回头见是初念,正蹙眉看着自己,便道:“女儿,咱们车子坏了,这么多人挤不下一辆小车,只能叨扰贤侄了。”
初念抬眼,见徐若麟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神情很是无辜。隐隐总觉没这么凑巧。极力压下心中那想狠狠捶他一脸血的念头,道:“娘,你去坐好了。我和尺素她们挤挤便是。”说罢要转身时,见那车厢里忽然探出果儿的头,轻声道:“姑姑,你坐我这里来吧?我这里很空的。”
王氏赞道:“果儿这孩子,真真是叫人喜欢!”随即靠过去了些,压低声训斥初念道,“娇娇你这是怎么了?难得人家一片好意。你这样的态度,岂不是落人脸面?”
“伯母,请上吧!”
徐若麟装作没听见,已经自己过去开了车厢门,请王氏上去。初念终于在果儿的一张笑脸中,也跟着上去了。
马车一路通畅,最后终于到了司家位于太平门的宅前。王氏下了车,对着徐若麟盛情道:“贤侄,一路甚是烦劳你了。我家老太爷虽不在家。只贤侄既到了敝舍门前,二房那去了的大姑娘又是果儿的亲娘,何不入内稍坐片刻?我那妯娌若晓得你和果儿来了,必定也会十分欢喜。”
司彰化昨日去了金陵西的宁县公干,要三两日才回。至于二房那边,生了司初香的那个妾早就没了。且从前司初香嫁了徐若麟,司寇鑫夫妇对这个女婿本就不大看得上眼。等司初香跟随徐若麟去北方后,翁婿之间更就没什么往来可言了。前两年嘉庚之乱时,司家二房怕遭牵连,对果儿丝毫也不曾问及。王氏知道两边亲戚关系早淡得已经没了。如今徐若麟发达,司家二房开始谋划着怎么挽回关系了。但徐若麟未必就会领情。说这些,不过是留客的客套话而已。本以为他不会点头。没想到他却道:“也好。我正有些渴。那就叨扰伯母了。”


、第五十九回

王氏不料他真的应了下来。一怔过后;忙叫初念携果儿先回房,自己便领了徐若麟入内。下人奉茶后,王氏叫儿子继本出来拜见。
司继本规规矩矩朝徐若麟见礼后,便立在一边没话了。不过是徐若麟问一声,他应一句而已。王氏见状,暗叹口气,发话解嘲道:“叫贤侄见笑了。我这儿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徐若麟微笑道:“令郎乃是忠厚良善之人。年纪也小。往后再加琢磨;不愁不成大器。伯母勿妄自菲薄。”
徐若麟话刚说完,那边得知了消息的黄氏便已领了初音喜孜孜地过来。张口便是一句“女婿;你可来了!你不晓得我和你岳丈日盼夜盼;早盼着这一刻了。怎的来了也不去我那边坐?”还没等徐若麟开口;又左右张望了下;不见果儿,又道:“我的那个乖乖外孙女呢?可怜的孩子,那么早就没了娘。我这当外祖母的,每每一想起来,便觉抓心挠肝地难受。正想着这两日过去探望呢,可巧你们便来了。”
黄氏说一句,王氏便在心里冷笑一下。拿眼瞧了下徐若麟,见他神色果然淡然,等黄氏说完,微微欠了个身,道:“承蒙挂念。我和果儿都十分感激。”
黄氏方才一听到徐若麟过来的消息,立即便催初音换一身刚新裁的鲜艳衣服,擦了胭脂唇彩后,急匆匆便领了她来。自知自家从前做绝,也准备好了他没好脸色。此刻见他态度比自己原本预计中的似要好些,忙将初音拉到自己身前,笑道:“客气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女婿,这是你小姨子初音。如今十六岁。当年你娶她姐姐的时候,她才□岁哩!你瞧瞧如今这模样,可认得出来?初音,快叫姐夫!”
徐若麟看了眼司初音。见她穿了身水红的裙衫,眼如秋水,面带桃花,颇有些未笑先含情的样子。照她母亲的吩咐,朝自己羞答答叫了声“姐夫”后,便站在那里透过眼角看自己,两只手指飞快绞缠着衣带。略微点头,道:“一晃都这么大了,是有些认不出了。”
黄氏笑道:“这不打紧。咱们从前便是一家人,往后更是。这眼瞅就要饭点了。你又难得到家里来。晚上定要留下。等你岳丈回来,叫他陪你好生叙叙话。”
徐若麟微微笑道:“下回若是便宜,我再特意去拜访您二位。今日另有事,恐怕不大方便。”
他的态度始终客气而冷淡。黄氏觑见一边的王氏仿似极力忍住笑的样子,压下心中泛出的恼羞之意。晓得即便再留下来,恐怕也只不过给大房徒添笑料而已。反正让女儿现身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咳了一声,笑道:“如此也好。那我便不叨扰女婿了。下回有机会,再好生叙个旧。”说罢扯了下初音,两人先后出去了。
一俟边上没人了,初音便有些恼怒地撅了嘴,埋怨道:“娘,都怪你!我说我不要去,你非拉我来!你瞧他那样子,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这要是落入大娘眼中去告诉了二姐姐,她还不笑话我!”
黄氏皱眉道:“你晓得什么!这人天生就这一副冷淡样子。女儿你花容月貌,在男人跟前,只要收收你的小性子,多学学你那个二姐姐的样儿,男人会看不上你?你且等着,我瞅个时机,带你去看下你姑奶奶,探探她的口风再说。”
初音嘀咕道:“她就一晦气的寡妇,我学她?没得触了霉头……”
黄氏低声喝道:“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把这话挂嘴边。当心落入人耳传到你祖父耳朵里!”
初音听她提起祖父,眼前闪过那个抱着黑猫坐在阴森暗处一动不动的干瘦老头子,打了个寒噤,这才终于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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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母女二人离去后,徐若麟决定不再绕圈子了,望向王氏:“伯母,今日之所以叨扰,实在是有事相求。”
王氏此刻对眼前说话的这个人,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听他这样开口,立刻便道:“贤侄言重。尽管讲来便是。但凡我能,必定无不允的。”话说完,见徐若麟目光看向了还立在跟前的继本,忙叫他退下了。
徐若麟这才道:“伯母,我有一事需得说与令爱。恳请伯母允我与令爱相见一面,不胜感激。”
王氏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万万没想到他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要求。虽说他曾是初念在夫家的大伯,只这样让他就去见初念,总觉不妥。便试探着道:“这……,何事可否请贤侄告知?我可代为转达。”
徐若麟摇头道:“此事只能由我亲口告她。”
王氏犹豫了。
答应吧,有些不妥。不应吧,人家屡次三番地出手相助,仿似又有些开不了口。
徐若麟笑了下,道:“伯母,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才定要见到令爱亲口告之。伯母何妨去问下令爱的意思?说不定她也愿意见我的。”
“娘,我去小书房等,你让他过来便是!”
王氏还没开口,正这时,两人所处小厅被扇大屏风所遮的那出口处,忽然传来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声音。王氏听出来了,正是自家女儿所发。没想到她竟会立在那里。也不晓得有多久了。起身要过去看个究竟时,初念又已语带讥嘲地道:“这是咱家。你女儿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一个大活人,你还怕他能生吞活剥了我不成!”说完,转身便去了。
这间会客小厅,为求夏日通透凉爽,东有入口,西亦开一出口。如今因秋渐凉,西出口前挡了一扇高大屏风而已。等王氏忙转到屏风后时,看见女儿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过来的。
王氏回头,见徐若麟望着自己,晓得是拒绝不掉了,终于勉强点头,道:“也好,那贤侄随我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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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叫丫头婆子们都不要跟来,亲自带了徐若麟到司家两兄妹白日里时常去的那间小书房前。停于檐廊下的那架鹩哥笼前,这才指着门,道:“便是那里。贤侄可过去了。我便在此等着。”
徐若麟笑着道谢,往小书房快步而去。刚挑帘进去,一眼便看见初念果然已经在里头了,正立于书房南墙的多宝格前。身上还是出去做客时的那套衣衫。此刻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徐若麟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闪闪地赞道:“娇娇,有些时日不见了,你愈发地好看了!”
初念勾了下红艳艳的嘴角:“我好看不好看,我自个儿自然清楚,用不着你提醒。说吧。你又要干什么?”
徐若麟噫了声:“你这次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前不是见了我便跟见鬼似的躲吗?今日怎的自己开口要我来了?是不是……”他露出了笑容,笑得连眉眼都弯了起来,“长久不见,娇娇你也想我了?”
初念心中气极,反倒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了,这才冷冷地道:“徐若麟,你也就在我母亲面前装样,骗骗她也就算了,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送果儿回徐家,和我家根本就不同路,怎的就那么巧,我家车子一坏,你就立马现身了?马车是你叫人弄坏的吧?”
徐若麟点头道:“我承认是我弄坏的。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但是一直没有见你面的机会。所以……”他仿似无奈地摊手。
初念心中的怒火在一点点地点燃。用力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情绪,道:“好,好!我正也要找你!我问你,我表哥的事,你是不是从中搞了鬼?”
徐若麟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道:“他跟你说的?”
初念冷笑道:“你也就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已。他自然只字未提。我只问你,那事是不是你从中搞的鬼?”
徐若麟笑了起来,“那是你自己猜到的?知我者,娇娇也。是。我是做过这事。不过没你说得那么难听。我不过和他交换了条件,各取所需而已。”
初念手都要发抖了。恨不得尖叫几声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只是怕声音太大会被外头的王氏听到,这才勉强压低声斥道:“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你这个奸猾的小人!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徐若麟抬了下眉,不以为意地道:“他要娶你,你瞧着也是要应了。我不这样,还能哪样?难道叫我高高兴兴地看着你嫁给他?”
初念被他的理直气壮给弄得彻底炸毛了。那种想狠狠撕咬他解恨的念头再次蹿了出来。见他肩膀一动,似乎要朝自己走过来了,一时怒不可遏,顺手抓起边上多宝格架上放着的一只花瓶,朝他面门便狠狠掷了过去。徐若麟忙一把接过放在了边上的书桌上,做出讨饶姿态,口中劝道:“娇娇,是我不好。我不跟你玩笑了。我真的有事与你商议。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初念一击不中,更是愤怒,哪里还肯听他说话,此刻更不管会不会被外头的王氏听到了,回头又抓起架上的一个黄玉七佛钵,再次狠狠砸去。再被他一把接住了。
香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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