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没有公主---席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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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公主---席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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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是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确认了眼前这女子果然出身不差……呃,至少曾经出身不差,而现下有些落魄。
  「东西还我。」她想拿回自己的手提袋。
  「专心爬梯吧你。」他步履矫健,走在她前方。
  算了,他想当小厮还怕别人抢著当吗?瞪了他背影一眼,也稳稳跟上。
  基於过来人的身分,言晏还是好心地劝告身後那名已经家道中落,却还体会不到没钱寸步难行滋味的小姐:「或许你手边还有一些积蓄,但再这麽坐吃山空下去,你就会知道什麽叫「饥寒交迫」了。如果你没有上班赚钱的打算,那就学会搭公车省点钱吧。」
  这人未免太多事了吧!她又瞄他背影一眼。
  「当然,公车上有色狼,你务必要小心。」
  他是当老师的吗?不,一定是养鸡的,才会这麽鸡婆,又爱咯咯咯地叫。
  「再不,你去买辆中古机车,方便、省钱,又不怕人家偷。」他又出主意,俨然以杞人忧天的老爹自居。没办法,谁教她看起来柔弱又不谙世事,简直像活在豺狼世界里的小白兔,怎麽也让人放心不下。
  「你意见真多。」谢天谢地,五楼到了。看来是一副不可一世菁英样,却唠唠叼叼得吓死人。他就不能闭上嘴,好维持他长相所带给人的高傲感吗?
  「多谢你宝贵的指教。」他交还手袋。
  「不客气。」她打开门,没有请人入内的打算。
  「我想,你大概会在我面前直接甩上门吧。」
  「猜对了。」碰!门板无情地合上。
  言晏盯著门板,深信自己一定比铁达尼号更坚固,再多撞几次冰山也沉不了。
  「为什麽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呢?」他轻喃,拎著一手的菜,转身移向自己的住处。
  单夜茴……
  一个对他而言,逐渐变得危险的名字。
  ※   ※   ※
  莫氏企业的十八楼,开发部经理室,莫靖远停下手边的公事,对著一份传真失笑不已,让四名站在办公桌前的特别助理一头雾水,不知上司为何会笑得这般开怀。就他们所知,那份传真上头并没书写半分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事实上,非但不是好消息,还是个不太妙的讯息。
  其中胆子比较大的一名女性终於开口问道:
  「有什麽事让头子高兴成这样?我们有这个荣幸分享您的喜悦吗?」
  莫靖远将手上的传真往桌上一丢,摇了摇头,好一会才道:
  「我真是不知道单氏企业的「楼兰帝国购物城」有这麽大的吸引力,连日本的中川集团也想来参与竞标,真是让人讶异呀。」
  「我们评估过,单氏开出来的条件并不理想,所以去年他们前来莫氏寻求合作时,才会教董事长婉拒掉。风险太大、利润太低,再加上单氏内部目前没有人才可以好好去执行一项大工程,不知道中川集团为何想蹚这一池浑水?!我记得他们旗下的徵信部门相当精准。」一名男助理道。
  女助理又道:
  「现在中川愿意以单氏开出的条件去竞标,那麽我们进行到一半的协商恐怕要中止了。」
  单氏数个月来极力在莫氏这边下功夫,不断地修正条文,以求博取莫靖远合作的意愿,半年下来,几乎要割地赔款到交出主导权了。眼见正是水到渠成的时候,哪知道中川集团凑进来搅和,使得单氏一改卑屈姿态,反要莫氏向他们低头,一切条件重新谈起。
  可以说,这半年的攻防战与布局全部付诸流水了。亏他们瞎忙了这麽久。
  莫靖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先搁著这一件,不急。你们现在先把主力放在研究祝威杰所提出的合作案上。收集所有相关资料,并掌握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企业人士,把那些人的财力与背景弄清楚,下星期一呈上报告,可以吗?」
  「没问题。」四人异口同声。
  「很好,去忙吧。」挥退了下属,直到办公室净空仅剩他一人。他站起身,又瞧向桌上那份文件——
  中川健达啊……
  脑海中浮现这位日本第三代企业家的资料:
  中川健达,二十七岁,现任中川金融体系企业中的副总职位;中川家的独生子,被喻为日本女性心目中理想丈夫的前十名,有财、有貌,并且年轻。
  这是所有公司都查得到的资料,至於……查不到的嘛,他也略知一、二。
  例如,中川健达曾追求过其妹的一名同学,以著他大日本男人的独裁本性,容不得对方拒绝,甚而,在得不到回报时,使出了不光明的下流手段。
  好一个日本大男人哪……
  莫靖远温雅一笑。那笑,却未曾到达眼底:
  「我倒要看看,你来台湾想做什麽。」
  很好,省得他还得拨冗去日本会他。天晓得他的行事历已排到二○○五年,委实没能有一丁点时间浪费到日本去,他自个来了,倒好。
  ※   ※   ※
  她有点紧张,忍不住拿出梳子去梳理她早已打理得柔光水滑的发丝。再三分钟就要抵达法国餐厅了,在司机精准的效率下,她不可能有迟到的机会。
  为什麽今天大哥会约她吃午餐呢?在一通电话通知之後,不久她便教大哥派来的司机接走了。
  她不是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对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更是有著深深的孺慕之情,但……她从来没有,二十三年来都不曾有过与他单独相处的经验。以前,她在大哥面前只是晓晨的点缀,从来没必要承接大哥全副注意力。
  嫡出与庶出之间,虽同是手足,但距离却天差地远,她对自己的身世有著掩不去的自卑,更不敢去想每当大哥看到她,会不会同时也记起了她是父亲外遇的耻辱?像是个刺目的污点,怎麽也忘不掉?而她的母亲,正是他幼时的家庭教师兼保母,趁职务之便,爬上了男主人的床……
  面对著兄长,不仅有孺慕之情,更有著自羞自惭,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世上;他对她愈好,她愈无地自容,如果,他不要对她们母女那麽好……
  「欢迎光临!」餐厅的门房殷勤地打开车门,洪亮叫道。
  她道了声谢,下车时塞了张纸钞过去,得到更大声的道谢。当然,还有她早已习以为常的注目。她很清楚,她是别人口中会一致同意的美女,再挑剔的三姑六婆也会不甘不愿地承认一句「长得是还可以啦」的那种美女。太习惯被注目了,所以也早就麻木无觉,要看由他去看,她不太容易升起不自在的感觉……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例外。那个叫言晏的,总教她感到莫名其妙又著恼。
  呿!想他作啥。
  被侍者领到了二楼,大哥坐在靠窗的一隅,如同以往,用餐时也公事不离身,不浪费零碎时间是他的原则。
  「大哥。」她轻唤。
  莫靖远抬起头,脸上扬起惯有的温雅笑容。
  「坐。」
  她在侍者的服务下落座。沉静地,一如以往化为无声的影子。随意点了份餐,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等著用餐与听候指示了。她不是晓晨,所以兄长永远不会拨出时间来与她闲话家常,那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奇怪的事,如果当真有一天开始浪费时间在闲聊上的话。
  餐点一一上来,他们静静地吃著。大概得等到上完主菜,大哥才会开口指示吧,她想。生长在殷富之家,所被教育的各种礼仪已根深在骨子里,吃七分饱之後才在餐桌上谈正事是最恰当的。
  甜点换走了主菜的餐盘。莫靖远啜了口白酒,才开口道:「这半个月来,一切还好吧?」
  「是的,一切都适应了。」她乖巧应著。
  「没其他人打扰你吧?」他又问。
  「没的。」她至今仍未申请电话,若有企图打扰她的人也是不得其门而入,除非他们能从莫靖远手中取得手机号码。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安宁。」他提醒。
  她不解地看他。
  他没有立即提供解答,问道:
  「你对中川健达这人有印象吗?」
  她正要摇头,突然顿了下,似乎有点耳熟,然後眉头拧起……是那个人!
  「有印象。」不愉快的回忆,属於日本旅居时最不愿回想的一笔。「为什麽提这个人?」她问。
  「他对你而言有任何意义吗?」
  她警觉地迎视兄长探索的目光。没有迟疑,坚决地回答道:「没有。」
  莫靖远微笑道:
  「别这麽紧张,我从未有勉强你的想法。」
  她知道大哥一向不会做出以联姻来增加企业利益的事,但当众多亲戚都把她列为联姻利器时,她很难不对每一个人感到戒备小心。
  「夜茴,上回我在日本见你时,你是不是少对我报告了许多事?」温和的眸子添上几许犀利,让对方无所遁形,没能隐藏。
  夜茴心中一凛,垂下螓首,不敢迎视。只以细若蚊呜的声音道:
  「没什麽的……我都可以应付……不必当成什麽天大的事嚷嚷……」他……
  知道了什麽?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能知道些什麽?
  「本来是那样没错。」他状似同意。
  然後?她心中低问。
  「但事情还没完。」
  什麽意思呢?她悄悄抬眸看他。
  莫靖远轻笑:
  「既然人家都来了,我不招待招待他,岂不失礼?如何能回报在日本时对你的一番「盛情」是不?」
  一股子哆嗦由脚底板窜起,背脊上的寒毛一根根直立。一个人如何能在笑得这般无害时却又令人感到恐怖呢?她知道兄长不简单,但从未真正深刻认知——
  直到现在。
  「我……」想说些什麽,却又哑然。
  莫靖远优雅地拿下餐巾,招来侍者会帐。
  「大哥……」为什麽?她不明白。
  他伸手拍了拍她头顶,当她六岁小孩似的,彷佛忘了她已是位俏生生的大姑娘了。
  「别老忘了你也是我妹妹。」
  她怔怔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莫靖远接过侍者送回来的信用卡,大笔一挥签了名,然後替她拉开椅子,又给一句称赞:
  「虽然晚了几个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干得好!」
  伸出手臂,让她挽住。她恍恍惚惚地,觉得白自己像嗑了迷幻药,一切都不真实得让人迷醉又心怦……她在作梦吗?她正在自我催眠、自我欺骗吗?
  为什麽,此时此刻,她这麽地觉得自己是……是莫靖远疼爱的妹妹?
  真正的妹妹……
  ※   ※   ※
  直到下了宾土房车,她还是自己仍没从梦中转醒。就算视线所及是破旧的公寓,抬头往上望是污浊的天空与凌乱的建筑,以及……咦?五楼阳台探出头的人是言晏吗?距离很远,但她知道是他。
  星期六的下午,没事可做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阳台上看人吗?相较於兄长永远不得闲的繁忙,这人的生命显得多麽空虚贫乏。
  缓步爬到五楼。为什麽她一点也不意外那个叫言晏的男人会站在门口呢?这个男人的无聊模式已能被她猜个八九不离十,是否代表他全然无创意可言?
  不理他,她只想进屋子卸妆,让皮肤透透气,没有敦亲睦邻的心情。
  言晏的面孔有点严肃,望著她一身正式的打扮和比平常更美丽亮眼几分的容颜,在她正要越过他时开口道:
  「去相亲吗?」
  相亲?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结婚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他又道。
  又开始了吗?被养鸡场老婆婆附了身。她心底暗哼。
  「与其乞求别人施援手,你应该要自立自强的。一个人的尊严比金钱更重要,不该任由金钱估算。」
  这人的创意不足,幻想力倒发达得很。她将钥匙插入锁洞,费了一点力气与生锈的门锁周旋,才「喀啦」地打开。
  言晏很有先见之明地以手臂撑住门板。上回一记闭门羹教会他防患未然的重要性。
  「我并非谴责你拜金,事实上拜金不是件坏事。人们总得先赚足了钱才有资格去嫌钱味道太臭。」
  「你很多事。」她半依著门框,无奈地等这位多事先生发表完高见,希望他速战速决好早早走人。心中暗自问:为什麽我得忍受这些?
  「你应该先追求幸福,再考虑金钱这回事。」
  她笑了笑:
  「看不出来你这麽不切实际。」这男人眼中有著勃勃的野心,最不该唱高调的人就是他。
  「我会尽量让我的幸福等於金钱。」
  「要我介绍几个千金小姐给你吗?」如果他能承诺日後不再打扰她的话。
  言晏眼中闪过傲岸之气:
  「免了!现在时机未到。」目前只是个小小员工的他,可不想让那些富家千金压到地上,成了唯唯诺诺的小跟班。何况……不是每一个千金小姐都是他要的。
  他的目标其实很单一。
  「想高攀还由得你挑三拣四订时间?」
  「总比现在任人挑三拣四嫌穷酸强吧?」
  「工於心计。」她冷哼。瞧不起这种男人。
  「彼此彼此。」他隐怒而笑。自讨了没趣却还是不愿闪人。
  「什麽意思?」这人到底是怎麽误解她的?此刻她有点好奇。
  不答,只是笑。不肯走,却又碍眼著她一身妍丽的打扮。他也自问著还杵在这儿干啥?但就是走不了。
  夜茴盯著他那只抵住门板的手臂,客气地问:
  「我想你该没什麽事了吧?」
  没理由不让屋主进门,他收回手,准备再吃一记闭门羹。
  「真感谢。」她笑得好柔雅,也好讽刺。
  没有出乎言晏的料想,她一进去就要甩上门,他只来得及问一句——
  「你会为了外在因素而出卖自己的幸福吗?」
  碰!门已甩上。不知道她是否听到?
  讨了个没趣,但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一个被同期进公司女职员频频示好的「最具潜力之未来绩优股」,也是有吃不开的时候。
  真傻了他!怎会脱口这麽问?
  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连他这样一个傲气满身的人,也在债务的逼迫下,差点屈膝。不知道世道艰辛的人,才会唱出钱财如粪土的高调。
  如果……她真的出卖了自己的人生,谁又有资格指责她呢?
  那麽,此刻他站在这儿,眉头深锁,又是为了什麽?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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