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小楼传说- 第2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风劲节释然微笑,其实就算没有任何回报,他也不可能眼看同学受苦,而袖手不顾的。张敏欣这么说,不过是在给一个帮助他的理由。他的同学们,想必还在小楼之中,绞尽脑汁,寻找着可以即不违背规条,又能帮助指引他的规则漏洞吧。

    这些事心知肚明就可以,自然不用点明。想到有小楼的帮助指引,找到卢东篱的可能性大幅提高,他也略觉轻松,笑道:“好,我立刻赶去找小容。”

    “对了,小容最近日子过得很苦,一连意念通话,就叫苦连天。哭天嚎地地叮咛,不管是谁赶去帮忙,都别忘了带好吃好喝的。”张敏欣笑吟吟嘱咐一句,方才切断联系。

    风劲节在摇头笑叹小容至此还不忘口腹享受之余,挥手重重一鞭打在马身上。

    他这里快马如电,日夜兼程,十余天后,赶到了燕国京城。原想立刻去买些好菜,一转念之间,便先改为包了一间上房,叫伙计替他买来了上好的衣衫,他自己又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穿上新衣服,整个人立刻俊朗挺拔,神清气爽,一走出房间来,从伙计到客人,立时吸引住无数目光。

    被张敏欣这么一打岔,他急于赶路的疯狂头脑为之一清,倒也想通了。赵国离得那么远,赶得再急,也需要很多时间,即然如此,又何必先把自己累垮呢。现在重要的不是能否早一天到赵国,而是如何找到卢东篱。即然有了小楼的帮助,这方面有把握了许多,倒也不必用那种过于伤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方法自我摧残了。

    心中这么一阵轻松,他做事也轻快了许多。叫厨房做出一堆好菜,用炭火保温,备了车马运送,便往京郊而去。

    找到那小小一间茅草屋,见到里头那躺在茅草堆中动弹不得的小容,二人都是相视一笑。

    风劲节也不多说,先把菜一盘盘取出来,放在那几根木棍支起来的小桌子上。再让酒店送菜并沿途小心保温的伙计带了车马家什离去。

    这没了闲杂人等,本该二人一起吃些好酒好菜的。只是小容不能动,要吃东西,必要亲自坐下来喂他,风劲节却没打算这么恭敬地伺候他,正犹疑间,一声笑语传来“容大哥,今晚有好吃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个面带青斑,但眼神出奇澄澈的女子,正好站在门前。

    一见到他,这女子就是一惊,再看一眼满桌好菜,立时动作有些笨拙慌乱地把手上一个明显包着食物的油纸包藏到身后。

    风劲节假做没看见,微微一笑:“这位一定是青姑娘。”

    那女子怔怔看着他,不能答话。

    风劲节不以为意,彬彬有礼地道“在下姓风,名劲节,是小容的好友,听说他遇难,就一路寻他,终于找到了他。这是我特意从京城得月楼订来的酒菜,刚刚用快马运到,一路用炭火保温,姑娘一起坐下尝尝如何。”

    那女子却只是慌慌张张说一句:“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便逃命一般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风劲节笑一笑,走过去,把木板门重又关了起来。

    小小的茅草屋,便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在这里,有一个人施出了惊天的医术,用出了最神奇的药物,让一个完全废掉的身体,渐渐有了生机和活力。

    而在这治疗的过程中,风劲节和小容笑着谈了很多很多的事。

    彼此讲述各自的故事,彼此笑骂对方的愚蠢和疯狂。

    把该干的事干完之后,天色已是极晚,青姑不好在外面再耽误下去,只得回来。

    风劲节正好要离去,便交待她如何照顾容谦,又留下银两若干。谁料青姑却惊呼阻拦“你,你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你说他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

    风劲节见这个明明万般不舍的女子,却开言反对自己离开,不觉也是一怔“你不希望他留下?”

    青姑眼中有不舍,语气却极之坚定:“我治不好容大哥的病,我没本事,我希望他好起来,你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带他去求医?”

    风劲节心中叹息,这小容哪里来的运气,一个小小村姑,被他如此拖累,还这般真心相待。乘着小容开口,吸引住青姑的注意力,他微微地笑一笑,一点声息也不出地悄然离去。

    此刻,已是深夜了,他徐步行在乡间的明月之下,只觉四周出奇地宁静。

    回想方才那小小茅舍里,那稚朴村姑的真切话语,不由又是会心一笑。

    那张纯朴的面容,那双明净的眼眸里,竟会有这样的温暖和光辉呢。

    那么小,那么简陋的茅草屋里,也会因为,这样的真诚,而有淡淡的温情在流动。

    小容又何曾寂寞,何曾孤苦呢?小楼里的那干人啊,真个操心太过了。

    他轻轻地笑着,抬头,望月,今夕何夕,天之涯海之角的那人人,又在何处?

    想起卢东篱的时候,如此清寒的夜晚,心间也就渐渐有了一缕暖意。

    今夕何夕,那人抬头望月时,可会想起,他深心热爱的国土和百姓,可会想起,他温柔贤良的妻子,可会想起,他稚龄可爱的孩儿,可会想起……

    可会想起,他生死已隔的朋友……

    今夕何夕,东篱,还要多久,我才能找到你。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重新找回自由和欢乐。

    今夕何夕,东篱……

    千万里外的赵国,同一片明月之下,卢东篱漫无目的地行到了一条大江之衅。

    江水浩浩东流,江上画舫如梭。明辉亮烛照耀天地,丝竹管弦,随风飘扬。

    江风如许,隐隐有歌女轻柔歌声入耳,偶尔也有小船来去,落魄歌者,拉着胡琴,用略略沙哑的声音,唱着苍凉的歌儿,来回大船之间,乞求着一二赏钱。

    卢东篱抬头望月,血红的月亮高挂天边,卢东篱低头看江,血色的江水,奔腾不息。

    长风徐来,把江上老人的歌声,断断续续,传到耳边。

    “这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刹那之间,卢东篱只觉心动神摇,痛不可当,竟再不能支持,一跤坐倒江边,全身瑟瑟发抖。

    天上地下,皆是血色,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啊,那一日定远关中,飞溅天地的鲜血,直至今日,仍就深深刻印在他的眼中心中脑海之中。

    他颤抖着举头望明月。

    今夕何夕,今世何世。

    曾经,他有过一段极美好的岁月。纵然有挫折,有苦难,有悲伤,却也有更多的奋斗,更多的成功,更多的快乐。

    那时,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永远相伴在身旁,永远并肩不弃。直到现在,他依然会时时恍惚地回头,总觉得,只要一个转眸,便可以看到那人,就在身旁,随时对他微笑。随时等着和他一起竟夜共醉。

    那些一天一天过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好日子啊,此刻想来,每一点每一滴都似水晶铸就,随意摘下一段回忆,便可敲出最美丽清脆的回声,穿透整个生命,全部灵魂。

    然而,过往的日子有多么幸福美好,如今的岁月就有多么苦难沉重。一分美好,化一分痛楚,百般幸福,化千般苦难,当初的岁月,分分明明,是万种快意,到今朝,却要有多么坚强的身与心,才能承担起,如此深重的痛与伤。

    这一夜,卢东篱以一个询问苍天的姿态,仰首看月。

    他颤抖着无声地凝望那血色的月亮。

    今夕何夕,这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啊!

    第五部 风云际会 楔子

    跌跌撞撞地从溪水间挣扎着爬上岸去,寒风中,少年湿透的身体瑟瑟发抖。

    抬头看看,骄阳漫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低首处,溪水中映出的容颜,惨淡乌青几不似活人。

    少年嘴唇发紫,身子颤抖,蹒跚着继续向前行去。

    赤裸的脚板已经磨出很厚的茧子,行走坎坷道路,再不会象以前那样流血流脓,痛得死去活来了。

    单薄的身体已经适应了破烂的衣裳,尖锐的树枝和锋利的山石,身上重重叠叠的伤口,旧的好了添新的,渐渐的,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唯一挥之不去永远无法适应的,只是饥饿的感觉。

    饿得久了,只觉得整个胸膛腹腔里都是空的,无底洞般,叫嚣着要求食物填充。空得似乎连五脏都没有了。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逼得人发疯。它会催毁人类所有的感情,理智,道德,让人真切地体会,由活生生的人,变成无情的兽,原来可以这样容易,这样简单。

    这个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破烂衣裳的少年,此刻血红的眼睛,如狼如兽,不似人。

    除了对食物的渴求,空洞洞的眼眸里,再没有其他人类正常的感情。

    他沿着溪水向前走,疲惫笨拙而缓慢。他极力地看,努力地听,溪水里看不到游鱼踪迹,山野间,听不到走兽声息。

    感觉到仅有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消逝,少年惨淡地抬眼,开始把视线投向四周那些青绿的树木杂草,乘着现在,还有力气摘草根,剥树皮……

    少年的身体忽地一颤,对情绪表达几乎麻木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激动。

    是他听错了吗?是太久饥饿之后的幻觉吗?

    似乎有一声马嘶顺着溪水潺潺,传入耳边。

    他侧耳凝神再听,没错,是马嘶……

    少年整个身体几乎跳了起来,原本缓慢笨拙的动作,倏然变得

 第九十五章 归去 (2)

    轻灵迅捷。他沿着溪流快速地奔跑着,直转过前方一处拐角,眼前视线大开,这才怔怔地站住了。

    就在这里,就在前方,就在十几步外,一人正蹲在溪边洗脸。身边好端端站着一匹瘦马。

    也许经过了太长久的跋涉吧,所以马已极瘦,人的衣裳和马的毛皮都看不太清楚原来的颜色了。

    然而,在少年的眼中,只看见了一匹马,一匹活生生的马,一匹很多很多肉可以吃的马。

    大脑尚未思考,身体已飞扑上去,有马,就有肉,就有吃的,说不定包袱里还会有干粮……

    这一刻,他喉咙里发出的那声欢呼,似兽的咆哮,更胜于人的声音。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世界似乎一下子颠倒过来,整个人腾云驾雾地飞出似乎很远很远,他以为自己要摔得四分五裂了,然而惊恐大叫声中落了地,不知为什么,居然也并不觉得有多疼。

    耳旁听到一声笑喝:“好小子,抢到我头上来了。”

    那声音极清朗,且带些笑意,他迷茫茫地抬眼,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站在溪水旁,阳光下,瘦马边,一手轻轻安抚着受惊的马。一边带笑看着他。

    大概那人刚刚在洗脸,受惊后回身出手,这时满脸的水珠还没擦呢。

    隔了好几丈的距离,少年躺着向上看,只看到那出奇挺拔的身形。那人的容颜反是看不清楚了。

    是那人脸上的水珠映出了天上阳光,地下水光吧,刹那之间,灿亮晶莹,刺目生辉,少年本能地垂下眼来,不知为什么,竟不敢直视的那张带笑的脸。

    “你是什么人?”

    少年不答,他只是深呼吸几次,确定身体没有受伤并积蓄力气,却又茫然不知道该继续扑上去抢马抢东西,还是转身逃走。

    下一刻,一块干粮被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甚至没有去想想那几丈外的人怎么忽然就到了眼前,便大叫一声,再次扑过去。

    这一回再次扑空,明明就在眼前的干粮,转眼间,又到了几丈外的河边。

    少年瞪圆了眼,握紧了拳。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人手里一上一下,被抛得在空中起起落落的干粮。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不是眼花,他知道,彼此之间的实力天差地别,然而,那是食物,那是活路……

    他红着眼,望着前方,理智在警告他不要妄动,生存的本能,却在催促他迅速扑过去。

    “不错,是个机灵孩子。”

    饿成这样,还能分得出轻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人意似欣赏地微笑了:“老实答话,这个就是你的。”

    少年两眼渴望地盯着那干粮,一个劲点头。

    “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楚国人,想逃到齐国去。可是,边界上齐人守得太严了,远远得看到我们就乱箭四射,我只来得及跳进河里,顺着水一路逃过来。”少年的声音沙哑涩然。

    “你是楚国哪里人?”

    “京郊洪源镇人。”

    “京郊?这么说,你是从京城一路逃到边关上来的。”那人的声音终于带了点诧异。

    少年点头,直着眼,依然望着那块干粮。

    从京城一直逃到边境,他逃了两年多。奔走,乞食,逃窜,躲避。与野狗争抢衔在嘴边里的半块残饼,同老人撕打争夺怀里一块馒头,为了地上一只死老鼠与十几个人拼命。为了逃避异国虎狼之师躲进烂泥坑,却又被本国的军队捆起来,如牲口一样跟其他人成串绑在马后,并称之为,卫国从军!

    在风雨中挣脱,在追逐的马蹄声中奔跑,在山间乱泥里翻滚,在死亡,饥饿,鲜血里挣扎。

    漫漫两年的噩梦,他才终于逃到了边境!前方就是没有战乱的乐园,然而,那里却有一排排无情的箭矢,冷漠地等待着每一个人从苦难中挣扎而来的人。

    “现在楚国情形怎么样,各地都由什么人掌权?”

    “北边,连着京城在内,半个国家都已经被秦人占了。那边怎么样我不知道,战乱起的时候我就开始往南跑了。可是南边一样不太平。阳川三郡的萧将军立了个什么皇帝,晋安五镇的卓将军在军中供了已故方候爷的灵位,痛斥萧将军另立伪帝,不忠不义,两边打得很厉害。武陵节度使,建州大将军,锦州大都督,那几处也在闹,反正到处都有大官,到处都有军队,皇帝都有两三个,但哪个也没用。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死人。听说江州和巴郡有人起义,叫什么顺天大王,奉天将军的,闹得也很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