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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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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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悬崖就是。虽然对替身残躯有不够敬重处,但到底这是与人为善的事,他们也能因此得一风水上佳的长眠之所。想必他们泉下有知,也是不会反对的。

    风劲节淡淡几句,把自家打算谋划,坦白交待。卢东篱怔怔呆坐,心间波翻浪涌,百感交集。

    泉下有知……身为士族,他从来就不信鬼神。就是现在,他已经很想信,但是终究是不能信。

    他多希望死人也可以泉下有知,多希望他故去的朋友,能投胎转世,开始另一段人生。那人一生磊落,功德无数,定然可以再托生在个好人家,甚至蜕去凡躯,成仙成神。

    可是。他信不得。他终究是信不得。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他当日临去前的安排还在。他……他至死,仍是为他费尽了心神,布尽了后路,可是他自己,他自己……

    看着卢东篱渐渐凄然的神情,风劲节知道他又钻进牛角尖了,皱眉哀叹,轻声劝解:“你难道是觉得,你不值得风劲节这般待你,还是你觉得,你没有资格夫妻父子团圆?”

    卢东篱仍旧死气沉沉,风劲节只觉得胸闷。

    “你……你是要让我相信,风劲节交错了朋友,看错了人,做了太多不值得的事,是个没有眼力的笨蛋?你还要继续任性下去吗?继续流浪自残,叫风劲节的一番心血白费,让你的妻子继续望门守寡,让你的儿子永远见不到父亲?纵然你始终觉得是你负了风劲节,可是你的妻儿没有辜负过风劲节,没有辜负过你!你又是哪里来的权力,可以继续辜负他们?”

    卢东篱承受不住,忽然一手抚住心口,一手掩住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风劲节凑过去仔细听他咳嗽的声音。惨了,发声非常正常啊。他果然不是真的哑巴了,只是他的心灵不肯让自己说话而已。这种心病……这种心病……唉,他怎么就没学过精神科呢。

    何秀姐听到卢东篱的剧烈咳嗽声,吓得飞快进来,才冲到近前,就看到卢东篱掩嘴的手微微挪开,掌心一团鲜红。她心中惊慌,不觉惊叫起来。

    风劲节却是老神在在,只一手抵在卢东篱背后,传过一道真气,替他平复气息。

    “大嫂别怕。他这是心头积郁之血,吐出来了就好了。”

    何秀姐脸色苍白,半信半疑,在那里不知所措。吐血啊!吐血反而是好事?

    风劲节也没心思同她再多解释,只是将卢东篱的身子转过来对着他,低头仔细查看过卢东篱的气色和眼睛,终是叹息一声:“你上床去,把衣服脱了。”

    何秀姐吓了一跳,傻愣愣地望着他。

    风劲节咬牙道:“看什么看,我要给他做全身检查,大嫂还是回避吧。”他望着卢东篱,眼睛里都快冒火了:“能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算你有本事!现在我要是不能把你调养过来,就算我没本事!”

    何秀姐鼓起勇气说:“我听说,郎中看病,只要把脉,看舌头,瞧气色就好了。”

    风劲节暗自一撇嘴:“别把我跟那帮庸医比。大嫂若想叫他的身子好起来,就不要拦着我。你接着做饭去吧,等大嫂的饭做好了,我这边也查完了。”

    风劲节声音不大,也并未疾言厉色,但是语气里自有一种让人不能违逆的坚决。

    何秀姐料不到那个笑嘻嘻客客气气好说话的游方郎中忽然变得这么凶横霸道,初时还有些发愣,被风劲节冷冷一瞪眼,立时也什么拯救恩人的想法了,转身逃一样跑出去做饭。

    风劲节心里烦燥,一把拎起卢东篱,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扔,伸手把指骨掰得咯咯作响,狞笑道:“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来动手。”

    在强大的恶势力面前,卢东篱飞快地判断出彼此实力的差距和抵抗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的事实。如果他能说话,也许还可以勉力争辩几句,但是现在……

    卢东篱开始脱衣解裤。

    风劲节十分郁闷地站在床前等。

    他知道小楼里某个魔女肯定正在尖叫,他下面的动作肯定会被从来不知道尊重肖像权为何物的某人修修减减,录成一段流传千古的视频。等他入世回去了,能找她算账的时候,那视频该看不该看的人肯定都已经看过了。

    啊,什么?你说在关键处打马赛克?唉,本来是坦坦荡荡的事情,他要是还遮遮掩掩,将来更是有嘴说不清,让某人更加理直气壮地淫者见淫去了。

    卢东篱褪下贴身的短褂,袒露出上身。风劲节目光一凝,再想不起那些有的没的。

    骨瘦如柴。

    松弛晦暗的皮肤,干瘪的小腹。二十几根肋骨,一根一根支棱着,似乎都挂不住上面的那层皮。

    他知道卢东篱很瘦,但是没想到已经过了几个月相对安稳的生活,他还是瘦到这个地步。

    风劲节将手停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按下去。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觉,让他的手指微微一颤,心里闷起一团火。妈的,好端端一个人,非要把自己往死里逼,这算是什么事?

    “躺下,放松。”

    风劲节不舒服,卢东篱也很难堪。这个人是受了风劲节的委托,正在给他检查身体,而他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他自己很清楚。说是见不得人,绝对不为过。

    然而,他却没有什么机会感觉伤怀或者歉意。因为那一双极温暖的手,正不停地悄然在他身体各处游走抚摩,点点按按,时不时还将他翻个身。虽说他一向不是拘泥的人,但是被一个陌生人逼着脱到只剩贴身的亵裤,挺在这里任人摆布,这……他还是脸上发红了。

    风劲节正俯下脑袋来,贴着他的胸腹细听,感觉到指下之人身体紧绷,心跳加快,他到底还是抬起头来,语气不善地斥道:“放松点。你又不是娘们,扭捏什么?军营里头的大老爷们,难道不是天天一起光着膀子练兵,凑在一块洗澡,七倒八歪睡一张床?我这好歹还给你留了条内裤呢!看病是正经事,你胡思乱想害什么臊!”

    卢东篱满头大汗,快被这人逼得喘不过气来了。以往在军中,全军上下,谁也不曾因为他是个读书人而对他生出什么疏离之心。他不肯有什么特殊,弃了儒家衣冠,或短衣,或赤膊地和普通的士兵一起操练,本是常事。而练得一身臭汗了,自然也会和风劲节还有其他的高级将领们,凑一块,拿了整桶的水,一边冲澡一边说笑。以前没日没夜地跟着风劲节学兵法,大热天的时候,两人隔三差五便光着膀子,同床抵足而眠……

    迷惘中,他忽然明白,自己现在感觉极其难过,不是因为眼前之人太过陌生,而是因为这一切太熟悉。在那些似乎已经是遥远到不可追寻的日子里,军中若是有人得了疑难怪症,军医不能治疗时,风劲节便往往会跑去看诊,麻烦一点的病,他也会要求别人脱了衣服,全身检查。

    虽说没有这么慢,这么麻烦,但有一些特殊的动作,却的确是相同的。

    那一双极温暖的手仍然在他身上轻轻游走,力量的轻重变化,总会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自己以前身体健康,倒是没得过什么疑难杂症,让风劲节给他那样检查过,但是每次受了伤,却都是风劲节亲手给他上药包扎。有那么几次,他也是把上衣全脱了,让风劲节治疗。药上好,绷带绑结实后,风劲节有时会顺手在别处按几下,测几下,顺口问他……

    “我按下去的时候,如果痛你就表示一下,现在你不方便说话,那就随便点点头也行……”

    那人的话传到耳边,卢东篱要茫然了一会,才知道点头。那时,风劲节也会是这样问他,这样按按测测,在他摇头后,洋洋自得地笑着松了手说:“有我这样的师父教你练气强身,现在你这身体,好得连半点毛病都找不出来啊!”

    记得当时,他也因为他这种独家的探病方式而问过几句,风劲节似乎拍着胸膛笑说:“相信我吧,我这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密传本事!总之,有我在,就是阎王来了,他也休想能抓走你……”

    卢东篱胸中忽然大痛,心神激荡,这个陌生医者的陌生声音,似乎是化作了风劲节那熟悉的笑语,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里痛不痛……”

    卢东篱呼吸散乱,心脏狂乱而无规律地跳起来,眼前发黑,眼神却依然是茫然而迟缓。他望着眼前陌生的红色人影,四肢几乎都痉挛起来,思绪一阵阵昏沉,判断不了他话里的意义,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

    劲节……

 第七十九章 对面不识

    劲节……

    几年了,每次思绪转向到这个名字,便会想起那锥心一刻,卢东篱便会混乱迷茫,失去思考的能力。

    每一次,那种伤痛,要么是在混乱中渐渐被干扰消磨到平缓下去,要么,就是等人会昏迷过去,这大概是他的身体所能做的最后自我保护。

    见卢东篱脸色发青,眼神涣散,风劲节输入一丝真气,帮他平缓心脉,终于是叹息了一声:“别发呆了。你不会是没见过这种医术吧。这种查病方法,我当年可是教过风劲节的。虽说论医术,我认了第二,天下也没有人敢当第一,但是你这个病人好歹也配合下吧,我只是神医,不是神仙。”

    这种医术是他教了风劲节?卢东篱慢慢地收束了心神,心境却反倒更加苍凉起来。至此才觉出所点按之处传来的剧痛,这才微微蹙眉点头。

    “很痛对吗?是哪一种痛呢,我一样一样地报,说对了,你就点下头……”

    ……

    给卢东篱做完了简单的全身检查,风劲节坐在床边,发呆。难怪很多人主张说,再高明的大夫,也应该尽量回避给亲人治病。他看这不是因为怕大夫不能保持平常心,给病人判断失误,而是……怕那太负责任的人才大夫,被折腾得短寿吧!

    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如此糟蹋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身体隐患重重,心肝脾胃找不出一处没有毛病的地方,他的确很有要被气疯的不良感觉。

    尤其是,他反复检查卢东篱的喉咙和眼睛,还是无奈地确定,卢东篱的残疾完全是精神上的原因,是心理障碍造成了他的哑和半瞎。既然如此,自己不惜违规,带回来的那些制作工艺实际上是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灵丹妙药,基本上也都是废物。

    风劲节暗中恨得打跌。什么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当时要是先别急着回来,先恶补下精神科的知识再走,该多好!现在是方轻尘家那个小皇帝他帮不上,卢东篱这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有效又迅速安全地打开他的心结。

    然而,他也就悔不当初了那么一瞬,便改了心思,给坐起来了的卢东篱披上衣衫,顺便咬牙切齿地拍拍卢东篱的肩膀:“以后有我照顾你,你的日子会非常好过的!”

    就他这种恨恨的语气,让人很自然地想在他那句话的最后加上“才怪”二字。

    此刻何秀姐早就做好了饭菜,因知道屋子里在脱了衣服检查,不敢进来,只在外头守着。听里面的动静好像差不多了,便喊了一声。

    卢东篱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衣裳都套好。而风劲节早就自个儿在桌前坐下,大大方方,反客为主,叫了何秀姐进来。

    端来了饭菜请他们慢用,何秀姐就想躲到灶房去。哪一家做饭的女人,是可以和客人一起上桌的呢,不都是在底下吃点剩的。风劲节哪里会肯,非要拉着何秀姐和他们一起吃。何秀姐忐忑不安地在桌边坐了,反复估量着,觉着有饭有鱼有肉,这一顿饭虽然准备得匆忙,算不得丰盛,到底也不显寒酸,没有失了体面,心下才稍微安定了些。

    风劲节一边吃,一边就开始跟何秀姐忽悠。说自己第一眼看着这位薛先生就觉得眼熟,刚才两人一边治病一边聊,果然两人不是外人。他们两家本是世交,薛先生家境宽裕,又是书香门弟,耕读传家。薛先生自幼立志,要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所以行了冠礼后,便带着银子,四方游学。因为途中得病,未能及时救治,伤了眼睛和喉咙,所以心灰意冷,无面目返家,从此天涯流浪,才变成了这样。

    既然彼此是世交,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啦,一定要留下来,帮他把病治好才能放心。他又告诉何秀姐,她的事,薛先生已然尽告。自己有的是门路可以帮她打听消息,让她只需安心等待,不必再自己奔波劳碌去寻找了。

    何秀姐听他说得活灵活现,整个过程中卢东篱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全盘默认了下来,哪里还能不信,当时就激动得要站起来给风劲节磕头道谢了。

    风劲节只一笑止住她,又替她把脉,也瞧了瞧宝宝。何秀姐为了寻找情郎,一路奔波,孩子是早产了一个月的。虽说母子平安,可是她总还是一直愧疚悬心,只觉得自己没能将孩子照顾周全,就怕孩子会有什么她没看见的不好处。此刻听风劲节说宝贝无病无灾,健壮得很,几乎掉下泪来。

    次日一早,风劲节便带了二人远走,另选一个陌生村庄暂时落脚,彼此改以兄妹相称。四邻诸人,皆无疑问。

    风劲节选的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另请了几个男女仆佣帮工。这样分了里外居所,何秀姐的闺誉从此无忧。不过她是做惯了活的人,怎么也闲不住,经常去厨房里帮忙打打下手。

    那些才帮风劲节找过卢东篱的人,上次被别人抢了先,这次又鼓足了劲头,开始帮着找何秀姐的情人了。每次有一点点消息传回来,何秀姐就又是感动好半天。

    为了让那些商家不太吃亏,风劲节也会偶尔指点些生意经给他们。但是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给卢东篱调养身体上,自然,他也顺便帮何秀姐产后进补,也会顺口纠正她一些传统的,但是并不科学的照料幼儿的方式。

    何秀姐暗地里给这位曲先生下的评语是他无所不能,万事皆通,可是精细苛刻,太过婆婆妈妈了点。

    在何秀姐看来,曲先生来了之后,卢东篱的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每天他就没有什么正经粮食下肚,全是汤汤水水。而且是喝得下要喝,喝不下硬灌也要喝。一天七顿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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