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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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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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

    他激动恐慌,生怕她又离他而去,无处追寻,几步奔过来,跌倒了两回,才终于扑到何秀姐的身前。

    何秀姐也扑向他,二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

    风劲节扶着卢东篱,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一幕,心下得意,只觉得非常圆满。

    此时此刻,风劲节还不知道,为了这一幕,他们将要支付的代价,会是如此高昂。

    然而,就是在以后,他也还是没有因此后过悔。有些事情,就算是麻烦,就算明知是代价高昂,你也还是终究不能不去做。

 第八十一章 布衣卿相

    这几日,江陵都督府是张灯结彩,喜乐喧天。今天,这偌大的府邸中,更是宴饮不绝,笙歌不断。门前贺客流水一般,府门前半条街给堵得水泄不通,一个江陵城,九成的热闹红火,都聚集在了这里。

    其实,这江陵都督的职位,不过是能总管江陵一城的军兵而已,算不得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官。赵国素来重文轻武,国内又从来没有战事,一个受着文职的知府知州统管调派的地方武职官员,能有多大能量。

    只不过,这一位江陵都督的来历略有不同。在没有到江陵任职之前,他不过是别人一个牵马执弓的奴才扈从,但这个“别人”,是当今的皇上。

    当年瑞王仍然龙潜藩邸时,高诚是他身边一个甚是贴心的奴才。虽然不曾参予王府什么机密,但是因为他办事勤快,为人机灵,贴身服侍认真,也颇受主子喜爱。等到主子当了皇帝,他们这些奴才也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他这个江陵都督权位虽然不高,可毕竟也算有相当的品级地位,更何况他又曾是天子身边近人,有着通天的门路,所以他这个都督在江陵一地的面子,倒是比知府知州还要大上三分。

    适时正有位一袭青衫的中年文士,自街前悠然而过。远远看着半条街密密麻麻,停了不少车马礼箱,不觉略有惊奇,随意向路边行人打听道:“这府里的大人是不是在办喜事啊?”

    “不是都督大人办喜事,是府里头一个侍卫长找到了失散了很久的妻子,大人要给他们重办盛大的婚礼。”

    这文士不觉一怔:“府里区区一个侍卫长夫妻团圆,竟然就有这么大的排场?”

    “这位先生,您定然是从外地来的,刚刚到我们这江陵城吧?现在我们这江陵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这烈女千里寻夫的佳话呢!”路人哈哈笑得几声。

    文士微微欠身,礼数极是周全:“哦,这佳话在下确是不知了。不知可否请请阁下指教。”

    那路人摇头笑道:“那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完的。我还有事忙呢,你可以去找别人问问,或者更简单的,直接去哪个茶馆酒楼,点那说书弹唱的来这一段就行了。”

    路人急匆匆径自离开,而文士则微微一笑:“这倒真是趣事了。现在正是晚饭的时辰,我们先找处酒楼吃点东西,歇歇脚再说吧。”

    身旁有人低低应得一声:“是!”

    夜色徐徐降临,都督府前那长长的送礼队伍也终于渐渐散尽了。已经耐心地在外等了一阵子的青衫文士,终于有机会走到门前,笑道:“烦请两位给都督大人通传一声,京中旧友来访。”

    守门的士卒眼睛高吊,根本不正眼瞧人:“都督大人可不是什么人随便能见的。”

    文士心下暗自摇头。自己总记得高诚以前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一时竟忘了,当年替王爷驯马喂鹰,擦弓磨剑的少年,现下已经是位大人了。

    身后有人低低哼了一声:“先生,我替你教训这没大没小的奴才。”

    文士一笑摇头,招了身边那两三个侍从,绕开正门,转过街角,走到落了锁的角门去了。这高门大阀里里外外的规矩从来都不变,可他却没有拿着名刺带着金锭子一起递过去,好请人通融一下的意思。

    这是他对现在那正在高门大阀内宽坐之人的体贴。

    “原是我忘形了,倒也怪不得他们。我在角门外等着,你悄悄进去,告诉他我来了。”

    身边侍从低应一声,略施一礼,便纵身没入高墙之后。

    文士径自袖了手,在角门处悠然抬头望月,想着白天在酒楼听到的那段精彩唱词。

    这几天,从风劲节口中流传出的弱女负子寻夫的故事,已经有了一个无比完满的结局:

    因为许多人被那女子感动,纷纷出手助其寻夫,并传扬她的故事,那已身为都督府侍卫长的夫君何勇,终于听说了事情原委,感慨激动,不可自抑,一路寻寻觅觅,一刻不停得找到了失散的妻与子,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团圆而回。

    都督高大人,亦为之感动,出手为夫妻二人补办了盛大的喜宴。光宴会就连开了三天,满城官商仕绅,俱都纷纷备礼来拜。好一派热闹繁华。

    这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皇天不负有心人。孤女稚子寻千里,守得云开见月明……

    文士想想整件事,只觉甚为有趣。这传奇故事之中,其实破绽颇多,更是刻意渲染女子苦难之深,守贞之烈,内容也略略有些过了。不过,似这等,妻有情,夫有义,以贞烈信义为本的故事,与世道人心相合,和朝廷倡导相偕。本来不过是一对小人物的离合悲欢,真真假假都无伤大雅,借机多多宣扬,也是应该的。

    这高诚倒是还和一前一样的机灵。借这个由头来个大操大办,一边借着人家的美谈,提高自己的声望,一边……那些贺礼,大概十之八九是送不到那对小夫妻手里,想必这位也能发笔不小的财了。

    他这里正自好笑,身边角门已是大开,身为江陵武官之首的高诚,一身匆忙套上的便服,一手还扶着未曾戴正的帽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见着他,立时大礼拜倒,一个头磕下去:

    “陆先生!”

    这位青衫文士,竟是陆泽微。

    见他如此,陆泽微急忙伸手一拦,托住了他:“高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岂可向我一个布衣白身行此大礼。”

    高诚满头都是汗:“小人便是再如何升官发财,也不敢忘本。当年在王府,我们这些下人,见了先生,哪个行的不是奴才的礼。先生如今是布衣,却也是布衣卿相,小人若是怠慢了先生,皇上知道,第一个就饶我不得。”

    昔年,陆泽微曾是当今赵王身边的第一谋士,也是第一知友。人人都道瑞王登基之后,陆泽微必获重用。又谁料,他会推辞了一切封赏,只一袭青衣,担风袖月,闲闲游走天下。

    虽是如此,可谁也不敢真拿他当白身百姓来看。有关他的传闻五花八门,流传的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他是赵王的暗行御史,替赵王行走天下,侦查百官。

    有人说,他暗中掌着当年瑞王府里最精锐的密探隐军,身上还带着赵王的密旨。他所过之处,可以轻易调派官府,也可以对朝廷命官,肆意生杀予夺。

    还有人说,赵王派出宫中最出色的大内高手,专门保护这位旧日好友。

    纷纷扬扬,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传说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陆泽微似乎一心只是寄情山水,见识各地风情。逍遥自在,只在这赵国游玩。

    这一天,他正好经过江陵府,本来是无心在此停留的。偏偏无意中看到都督府门的热闹情形,于是记起了,这位都督大人好象是以前在王府时的熟人。看这样大操大办的奢华,又听到那样一段有趣的评弹传奇,真是越发觉得有些好奇起来。于是临时决定来这里探探故人,本心上,也不过是给这次的传奇热闹凑点儿趣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高诚听他淡淡然提起何勇与何秀姐,哪里还不知其心意。为着这段故事,这几天找理由上门,就为看那两个传奇主角一眼的客人,多得都数不清了。只是再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陆泽微的身份重要。

    “我已给何勇拔了个小院子安置一家。这几天办喜事,他那里十分热闹,先生若要去瞧,我这就带路。”

    陆泽微一笑点头:“即是机缘巧合,遇上这桩趣事,那我索性就去贺一贺吧。下次回京,也好当做奇闻与皇上说说。”

 第八十二章 请还给我

    贞女,义夫,侠士,流离,团聚。

    何秀姐的寻夫之旅,只不过稍加润色,便充满了世人所喜爱的一切。在她和夫郎终于夫妻团聚后,不但是民间的评弹说唱又丰富许多,高大人也为之慰叹再三,甚至为此特意拔了府里一处独立的园子给他们居住,还配了一个丫头,一个小厮照料帮衬。

    都督还额外再升了何勇的职位,替他们大办喜宴。惹来贺客盈门。

    区区数日之间,何秀姐从一个普通村女,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不得不连番着拜见了无数贵妇名媛,接受她们热情的祝贺与好奇地询问。而何勇,则是不断应付各路官商仕绅,以及府内有头有脸者和身旁侍卫兄弟们的好奇与钦羡。

    这几天下来,两人接礼物接得手软,赔笑陪得脸酸,答话答得口干。每天入夜已久,客人才渐渐散去。夫妻二人都已经累得是身酥骨软,只想爬上床上去,再不起来。

    可是两人久别重逢,现在却硬是从日出到日落,都碰不上两面,说不得两句话。晚上有了这一时半刻的清闲时光,他们自然也总是不肯就去歇息,而是在灯烛下凑在一处,何勇抱抱孩子,何秀姐在旁做些针线,偶尔说说话,心里也就都是甜的。

    可今天,两人刚放松下来,外头那小厮却忽然飞一般跑来,大喊:“爷,夫人,都督大人领着客人来了!”

    二人愕然望了一眼,赶紧撑着疲惫的身子再去迎接。

    乘夜而来的客人并不象何秀姐与何勇以为的那样,又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高等人物。只是一个一袭青衣的书生文士,态度极其温和,绝无其他达官贵人们一边追逐新奇故事,一边仍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的傲慢。

    那位先生言词极客气,神情极自然,即无上位者对下人的轻视,也没有读书人常有的骄傲自满。

    何秀姐与何勇对他的印象都极好,不过就算是纯朴的何秀姐,在这都督府过了几天,见了许多所谓的大人物,大场面,对于那些礼仪规则,也已经有所了解。

    不管这个人看起来多平凡,态度多么温和,只凭着高诚亲自为他带路,客客气气替他引见,就可以知道,他们绝不能真的把他当普通人那样对待。不要说怠慢他,在他面前,再怎么谦恭顺从,都不为过的。

    所以,二人始终是毕恭毕敬,亲奉茶水后,便陪坐下首,有问必答。而当这位的客人,目光无意中掠过正厅案上的小盒子时,何勇立刻抢着说明,这里供的是恩人所留下的唯一信物。

    而当这位客人,略略露出一丝好奇兴趣时,何勇便急忙打开小盒子,轻轻取出那只写了三个字的小小一张纸,奉了过去。何秀姐对于丈夫如此殷勤地献出恩人的亲笔微有不快,但是也不能说什么。

    “何君羡”

    这是何秀姐的恩人为她的孩子取的名字。

    陆泽微温和小心地接过那张纸,低头随便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复又凝神细看,整个人便定在了那里。

    长久的沉默。

    何勇夫妻只见这位访客脸上那种一直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消失了,只定定地望着手中的一纸名帖,表情很是肃穆。过了很久,他才忽地把纸一折,随意往袖中一放,然后,一改最初纯属凑趣的闲闲态度,极细致极认真地,不断提问。从何秀姐逃亡,遇上恩人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最后的分别,他的问题巨细无遗,重叠反复,何秀姐被问得晕头转向,好几次几乎守不住曲先生以前对她交待的一些必须对世人隐匿的真相。

    比如她与何勇其实并非早有婚约,比如这次在江陵城的重逢,不是巧合而是安排……他追问的细节无所不包,然而,他真正重视的是什么,何秀姐在答得精筋力尽之时,也根本无法分辩。

    她的回答渐渐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但因为那客人问得太多太深,站在一边的何勇高诚早就听得脑袋发晕,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种种破绽。而眼前的这位据说姓陆的客人,其实却也是完全不曾在意过那些对何秀姐来说,天大地大的秘事。

    他一直追问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微微叹息一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片刻之后,轻轻吩咐,去取笔墨来。

    何秀姐起身想出房门准备,一直强撑着陪在旁边的高诚却止住了她这个女主人,而是叫了小厮为他领路,亲自去为陆泽微端来了笔墨纸砚。

    何秀姐局促不安,只觉得这位大人临去看她的那一眼,颇有深意,竟似是怀疑她心怀不轨,趁机通风报信的架势。

    那位陆先生取笔在手,不多时,就象变戏法一般,在纸上画出一张五官清晰人像来,轻轻递到何秀姐面前:“你看看,那救你的薛先生可是此人?”

    何秀姐看了看画像,立刻坚决地摇头。

    那位客人微微蹙了蹙眉,轻轻道:“你再仔细看看!”

    何秀姐怔怔望着画像半日,最后还是摇头:“如果硬要说,这人的眼角脸型,和我大哥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像,但是这人肯定不是他的。”

    何勇这时也伸长了头,仔细看着那水墨画像。虽然不是工笔,但是用笔浓淡之间,不是一般的逼真。那画中男子,儒巾布衣,面目倒也平平,却自有一种让人为之倾心动容的儒雅风华,文彩华章。神情温和,目光温润。

    而他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恩人,满脸胡子,露出的半张脸也消瘦憔悴地吓人,眼睛更是麻木空茫,整个人木讷呆板,与这画像哪里有半点相似?

    “秀姐没认错的,先生。那人与这画像确实一点也不相似。”

    客人略略沉吟了一会,看他俩诚恳朴实的样子,忽地温然一笑:“想来果然是我弄错了。唉,真是抱歉,你们新婚燕尔,却被我们打扰了一夜不得休息。我还是这就告辞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缓步向外行去。

    何勇只觉莫名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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