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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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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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她的容大哥,也能早一点找到,那个让他的心可以充实快乐的人。

    她不懂得更多的方式,只是觉得普通人最亲近的,也就是妻子儿女,所以才一直向这个方向努力。

    然而,燕凛听来,却是心中莫名惊愕。

    “你觉得容相需要一个妻子?”

    他脱口又用以前习惯的“容相”二字来称呼容谦了。不知为什么,容谦需要一个妻子,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青姑有些迷茫地摇头:“以前我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了。我只是觉得,容大哥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可以和他交谈,陪他在一起笑,能明白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妻子,有妻子,有亲人的感觉,应该是快乐的吗?”

    她有些求助地看着燕凛:“皇帝陛下,听说你也有妻子,有亲人的感觉,你知道的,是吗?”

    燕凛苦笑。

    亲人?

    皇族所谓的亲人,只怕不是青姑这种普通人所能明白的。不过说起来,每一念及乐昌,他倒是真有一种怜惜温暖之意。

    就算纯为权谋而成的姻缘,也未必不能成佳偶,有一个人牵挂关心自己的感觉,其实确实不错。

    也许,这个笨村女的天真想法是对的吧。其实,容相也该有一个妻子了吧?

    只是,以前真是从没有想过容谦会有妻子,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过,这一瞬间,燕凛心中出奇的空茫。

    容谦如今已近三十九岁,手掌天下大权,也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无论多少人劝说,多少人想要联姻,最后都失望而归。一个那么大年纪,后宅却没有女主人的权相,的确,从古到今,是绝无仅有的。

    只是容谦权高势大,既然他一意孤行,人家也不好说什么。这种诡异的状况持续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再也不会有人去想容谦的姻缘和血脉之事了。

    可是,正常人谁不会想要一个美丽的妻子,谁不希望自己的血脉得到传承呢?

    就是燕凛自问,虽说娶后纳妃,多是为了政治目的,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娶妻不生儿子这种事啊。

    至于容谦那所谓的男风传言,燕凛是不屑一顾的。在这个时代,权贵之间,好男风和娶妻生子从来不冲突。更何况,容谦身边也从来没有过男宠。

    燕凛有些迷茫地皱了眉头,苦苦地思考。

    为什么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会很自然地,天经地义地以为,容相的身边,就是不会有妻子,不会有儿女呢?

    难道是,他根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容相为什么不娶妻?不生子?

    还不是很久以前,他就决定为这个国家为自己这个任性的学生去承担屈辱的结局,所以,他不但不肯娶妻生子,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慢慢地散得尽了。

    到现在……到现在……

    他心中一片混乱,一时竟不能正常思考。

    青姑看他脸色忽然间很难看,倒是有些吓着了,低声喊:“皇帝陛下!”

    燕凛定了定神,才强笑一声:“青姑娘对容相一片关心,朕十分感激。其实关于容相的婚事,以前也常有人提过,因容相自己不以为意,便渐渐没有人说了。”

    青姑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和容大哥都是普通朋友,说说意见也就好了,可是我是容大哥的家人,我总是放不下!”

    她说来语气倒是平淡的,燕凛却是莫名一阵嫉妒。这个小小村姑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自称是容谦的家人,而他,就连想要试图和容谦亲近一点,都要鼓起偌大的勇气才成。

    “其实,皇帝陛下,你一定是容大哥心里最看重最在乎的人。容大哥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的。”

    青姑莫名的一句话,又把燕凛定在当场。

    “可是……可是,我也知道,皇帝是很忙,很辛苦的。你有一个国家,还有你的皇后,妃子,很多很多的事,这么久了,你也没有来看过容大哥,容大哥,他……其实很寂寞的。”

    青姑低声说:“这么大的地方,我到现在还没全部走完过,那么多的人,全都是下人……”

    她笨嘴笨舌地说,深恨没法把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只是燕凛,却已经完全理解了。

    心头一阵悲戚,却一个字也说不得,只是怔怔站着,直到远远传来一声呼:“陛下!”

    注目看去,却是容谦微笑着徐步而来。

    他的身后有许多仆役跟着,他的身边有安无忌相陪伴,他的唇边有淡淡笑意,然而这些华堂炫彩,这些荣耀光辉,这些仆从如云,这些权势煊赫,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燕凛看到的,不过是他一个人,静静地走向自己。

    他到底还是一个人,孤单寂寞的吧。

    可是,容相,你知道吗?

    很多时候,我也寂寞得发慌。

    那么大的皇宫,那么多的奴仆,那么广大的国土,那么无穷无尽的臣民,然而,我也是孤单一个人。

    容相,你知道吗?

    他怔怔地走过去,看不见后面跪拜一地的仆从,看不见恭敬施礼的安无忌,他只是一直走到容谦面前,望着他,轻轻地说:“容相,以后有空,我常常来这里坐坐,好不好?虽然不入朝,但我要是有些未决国事,容相,你也给我一些意见,好不好?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我陪你四下走走,看遍整个帝京,好不好?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块去打猎,放开缰绳,看谁跑得更快更远,好不好?”

    容谦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眼眸深处,压抑的痛与伤,看他眉梢眼角,流露的期盼和乞求,然后,微微一笑。

    “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是嫉妒

    燕凛非常认真地在御案上堆山也似的文档中埋头苦翻,旁边史靖园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慢悠悠喝着茶。

    燕凛头也不抬地喊:“靖园,你别老坐着不管,也给我一点意见啊。”

    史靖园闷声不接口。给意见,给什么意见都能让你驳了去。

    孙侍郎的千金,年方二八,容华无双,你说她太小了,不相配。这年头大家族中未嫁的女儿是多么抢手,有几个会在闺中呆到年纪大的?

    好家伙,我费尽了心思,替你找出吴尚书的小妹,因着丧母守孝,耽误了婚期,说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且又姿容俱佳,你居然又嫌她太大了。

    广德县主,出身高贵,才貌皆上上之选,你说她出身太高,性情未免骄纵。

    兰陵许女史,清致才名,雅量芳华,你又说这种才女结交的友人太多太复杂。

    张家小姐,那个品貌,直接选秀进宫都是没问题的,你拿着画像看半天,然后嫌人家眉毛稍粗。

    李家姑娘,也是绝色的佳人,你把眼睛凑到画像上,最后慢吞吞说人家手指不够细。

    就皇上你这种挑法,就是天上的仙女,你也能挑出错来!

    燕凛不知道好友在腹诽他,在一堆美女资料中看得眼花花头晕晕。要是让朝臣们知道,皇帝这几日天天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其实是在忙着替别人讨老婆的事,不知能气成什么样。

    “靖园,你能找来的够资格的女子就这么多吗?”

    史靖园只管低头喝茶,绝不抬头答话。谁还有力气费劲接着替你满世界找去,反正找来再多,你最后肯定是不满意,你啊,骨子里根本就……

    哗啦啦一阵纷乱,却是一直埋头苦干的燕凛忽地焦燥起来,一抬手,把满桌子的文书图卷全部推到地上,在御案上以手支额,半晌不言不动。

    史靖园叹口气,站起来,端了一杯茶,轻轻往桌上一放:“皇上,喝口茶,静静心。”

    燕凛慢慢抬头,神情苦涩:“靖园,你说,朕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呢。朕其实根本就不想帮容相娶妻,朕这样整天瞎忙,不过是想要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待,故意哄骗我自己罢了。”

    史靖园在心里叹气。

    唉,不管怎么样,终于肯面对现实了。否则再让这位皇上这么瞎忙下去,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密探头子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劲,指挥着燕国最好的探子,满世界找人家待嫁女儿的资料呢。

    这事办起来,可真让人觉得别扭。

    “我真是一个虚伪可笑的人,说是那样看重容相,其实从来没有替他着想过。我封他最高的爵位,最好的封地,自以为是在补偿他,其实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根本不管他需不需要,会不会因为这样受困扰。”

    燕凛神色惨淡:“如果青姑不告诉我,也许我还会一直自欺欺人地让自己相信,容相生活得很好,一直在我的恩典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可是,那座国公府,根本就是一间大牢房……”

    他咬牙,重重一拳,击在桌上,那力气之大,令得史靖园眉锋一跳,略有忧色,几乎有些担心他的手被反震受伤。

    燕凛自己却是全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几天前,在国公府,看着容谦微笑从容而来时,他心头生起的波澜,至今无法平静。

    那个人,如此的从容淡泊,所谓荣华,所谓尊荣,要来,又有何用。

    那个人,如此地洒脱潇遥,他属于山,属于水,属于外面广阔无比的三千世界。

    可是,他这一个昭告天下的国公封号,让他又重新回到了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注视的目标。

    国公府外,日夜不知有多少人监视观察,只要容谦一出门,就会被无数上门求见而不得的所谓官员包围住,所以,他只得闭门不出,如困囚笼。

    那个人,手握燕国大权十余年,部属无数,亲信无数。多少人对他赤胆忠心,多少人视他如天如地。这番重现人间,多少旧部渴求一见,可是他身份太尊,位置太高,为了不引起自己这个皇帝的疑心猜忌,他只得狠了心肠,把当初最亲近信任的一干旧部,都拒之门外。除了没事喜欢高来高去,直接翻墙进出的安无忌,连封长清,在这半个月里,也只去见过他一回罢了。

    那个人,才华天纵,智深如海,如此人才,却为着什么朝局的稳定,皇帝的疑心,甘愿就此沉寂,困在那奢华的国公府中。

    燕凛心头涩然:“如果我没有想当然地给予他这么高的封爵,他现在的封号低一些,光芒浅一些,便还可以自由地做许多事,可是如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喜欢自由自在,现在却连门也不敢出一步。他平时待部下极好,以后却不得不尽量同他们保持距离。他喜欢结交朋友,却不能再出面,交结天下有才能的人,他……”

    燕凛惨然摇头。

    或许千百年来,功臣帝王相处之道,君臣彼此不负的平衡诀窍,从来不过如此。然而,就算明明是不可避免的现实,真正如此清晰地发生在他和容谦之间,燕凛依然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奇痛。

    “我是多么自私且愚蠢,如果青姑不同我说,我还会自以为是地觉得,我在回报,我在对他好。而实际上,所谓国公的荣耀,只不过是一条捆住他,好让我放心的锁链。”

    燕凛脸色苍白。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天,那一刻。

    那么大的一座国公府,那个人,被无数仆役簇拥而来。可是,他看不见有其他人。偌大的国公府,感觉只是空空荡荡,那个被前呼后拥的人,其实始终是孤独的。

    他说,容相,以后有空,我常常来这里坐坐,好不好?

    然而,做为帝王,他能去多少次?一次能坐多少时间?

    就算是他去了,他真可以稍稍解除那人的寂寞和孤独吗?又或是,那个人,只是在继续忍耐着他的任性,以微笑来回报他的自以为是。

    他说,虽然不入朝,但我要是有些未决国事,容相,你也给我一些意见,好不好?

    他想要让容谦有所寄托,才华有所施展,可是,这施展的舞台,却必然被限制得最小。容谦的光彩,容谦的才能,只有他能看到。容谦只能在暗处,只能在他的背后,才可以参议朝政。

    就算明白容谦过得也许并不好,就算在那一刻,在他最冲动最内疚最苦痛之时,他也不曾心头有那片刻柔软,想让容谦重回庙堂。

    他说,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我陪你四下走走,看遍整个帝京,好不好?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块去打猎,放开缰绳,看谁跑得更快更远,好不好?

    真的很想陪伴他,真的很想忘记一切芥蒂,同他大声说,大声笑。这片帝京的繁华,有他的大部份功劳,这片广阔天地,是他一力守护的。可是,那个看起来情动于衷的帝王,这样说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真心地想要去和另一个人,分享如此天地,如此山河,如此快乐呢?

    一遍遍无情地剖析自己,燕凛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如此无情无义,如此可鄙可恨。

    史靖园却是深深叹息:“陛下,你想得太多了。你不能把所有的责难都加在自己身上,所有的负担都压在自己肩上。”

    燕凛微微有些出神:“当年,容相一手抚育教导我,为了让我成才,而一个人承担恶名。天下人都当他是迟早要夺位的权奸,我也恨他入骨,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肩上。”

    “可是容相心胸开阔,既能原谅别人,也能放开自己。这一点,陛下你身为容相的弟子,也该好好学学才是。”

    史靖园尽量微笑道:“你不能略略有些失误,就把自己想得一无是处。你是帝王,你不可能也不应该放下你的责任,你的考量。但是,你对容相的心思,你为他做的一切,难道不是纯粹出于真心?也许你的考虑是有不够周到之处,但怎么也不会是象你现在自己想的那样,时时处处,都暗藏恶毒心意似的。”

    燕凛迟疑了一下,才有些困惑地道:“我……如果我不是……又岂会连替容相挑选妻子之事,都如此不尽力呢。”

    为了他,容谦这一生,已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青姑虽好,但毕竟只是义妹,且村女的出身,注定了她和容谦的交流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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