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小楼传说- 第3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生活得更好,反而会输尽身家性命。自然,精明一世,糊涂一时,最后下场堪怜的人,总是有的。不过,我既然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京中花魁,百花楼上第一人,自是还不曾糊涂过。就算实在一时不能判断,我也总能有办法,试探出在别的男子心中,我到底有多大份量。”

    燕凛扬眉注目:“你如何试探?”

    荫荫浅笑:“说起来,都是些不象话的小伎俩。青楼中人,大多做惯做熟。同客人逛街时,故意对着极昂贵的首饰珍物,表露喜爱之色,看他可舍得千金买笑。当你的客人有另外相对较重要的事时,让他得知自己正在生病不适,看他可肯抛下一切,即刻来探。这一类手段,各式各样,总要根据对象和时机不同,而不断变化。说穿了,也不过是营造各种局面,看一看对方到底肯为你付出几何,在你面临不幸时,他到底会有怎样的表现,并借此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燕凛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姑娘从来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吗?”

    “从道德君子眼中来看,自然是极卑劣之事。然而,我们这种人,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且能尽量活得好。而那些来寻我们的男人,想要的不过是欢乐,如果用些手段心思,可以让我们活得更好,也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的欢乐,这样各得其所,并不曾碍着什么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荫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真说起来,便是普通夫妻相处,朋友相交,天长日久,又何尝不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有些小花招,小伎俩,借此更深地确定亲近之人对自己的关怀心意呢。”

    燕凛一愣:“有吗?”

    荫荫也是一怔:“没有吗?”这位贵公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就从来没有过极亲近的朋友,极珍惜的感情,让他觉得需要去经营珍视吗?他就没有曾经倾慕过佳人美女,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观感吗?

    燕凛沉默。

    史靖园的友情,封长清的忠诚,乐昌的关爱,一切一切,得来理所当然,何曾需要他去小心翼翼,在意经营。他又何曾有过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想要去试探弄清。

    荫荫若有所悟,看着他的眼神,隐隐似有些羡慕,但很快又有一丝淡淡怜意,一闪而过。

    从来不需要去在意,去经营,去努力,所有人的感情忠诚爱护,都会自然而然送上前来。乍听起来,这真是太过幸运了。只是……果真如此吗?

    莫名地,荫荫轻叹了一声。

    燕凛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沉默良久,终道:“太晚了,我也不便再继续打扰姑娘了,就此告辞。”

    他也不看荫荫的神情,径自推开车门,一跃而下,却又淡淡说了一句:“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姑娘的心意告诉那人的。纵然云出无心,能有姑娘这样的红颜,一见知己,想来,他也是欣然的。”

    话说完了,他头也不回,跃上自己的白马,四周护卫齐齐松了口气,赶紧围护过来,随着他一起,勒马回转,径自驰去了。

    月儿探身出马车看了看,确定燕凛真是绝尘而去,再没回头,便皱了眉头,关上车门:“这人真奇怪,跟小姐您共乘一车,居然真的说走就走,倒白白费了小姐的一番心思了。”

    荫荫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主动和燕凛打招呼,固然有一半是为了着打听容谦之事,另一半的原因,却还是想要和燕凛拉交情。

    燕凛的贵公子做派,远远一望即知,他自己魂不守舍,全然无觉,却不知这等锦衣白马,仆从如云,在京城大街上招摇来去,多么引人注目。就连荫荫听到车外的喧闹议论之声,都忍不住掀开车帘遥望。

    这样的年轻富贵子弟,对于荫荫这样的风尘女子来说,如果能拉上交情,好处自然是不小的。她借故搭讪,语出惊人,一半是真情,另一半却是为了逗引燕凛的兴趣。

    燕凛被她成功吸引上车后,她谈笑之间,总是故意把自己最美的姿态,最诱人的神情不着痕迹地展现出来。

    若是普通男子,就算谈不上倾心相爱,纯为着她的色相,也会忍不住心神动摇,成为她另一个既富且贵的常客。

    要守住这花魁的头衔,并不容易。她要赚得多,她也要不断结识大富大贵的客人,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价。否则一旦从云间跌落下去,怕是连普通妓女都不如。

    对荫荫来说,抓紧每一个可以成为未来倚仗的男人,不过是生存的必要。然而,她久历风尘,阅历丰富,交谈不过只言片语,就发现,这个年青男子,怕不是色相所能动的人物。

    既然美色不能软化,且刚才故意挑逗的言谈又引发了他的不满,那眼下要做的,就是尽量减低他的怒气,以免自招祸端。花魁二字,说来好听,到底也不过是个卑微妓女。真惹出事来,一个微末小吏都能让她吃苦头,何况是如此一个贵人。

    识实务,知进退,才能风风光光左右逢源地活下去。这是她这样的女子,自然而然,就能学会的本领。

    因此,她立刻改变策略,不再试图引诱燕凛,而是尽量坦荡自然地有问必答,解释一切,又以并不卑微自怜的姿态,用很从容的语气,来表现青楼女子的不幸和苦难。果然燕凛的火气渐渐消退,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对她也多少有了些怜意。

    此刻燕凛离去,月儿颇为替她可惜,荫荫却是暗自出了口气。

    “他走了,怕还是好事。虽说我们这种人,要强撑着风光活下去,多结识几个贵人很重要,但如果身份太尊贵了,就只怕过犹不及了。”

    荫荫伸手拿起矮几上的银票,徐徐展开,纤指指在银两的数额上,示意月儿看。

    月儿探头一看,全身一颤,伸手掩了口,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低低惊叹。

    “一个侍卫,不用他说一个字,随手就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就为在马车里客客气气说几句话……”

    月儿自问跟着花魁,也见过不少挥金如土的豪客,却还是从没有想过,世上竟有这样大的手笔。

    “连侍卫都有这样的出手,此人的身份该是何等贵不可言。”荫荫叹息:“我们到底身份卑微,真和过份尊贵的人攀扯不清,只怕非福反祸。我后来毫不掩饰地提起自己恩客众多,明白地表明我这样的女人,所用的一切手段,都只是利用别人的情义为自己争取利益,就是想早点让他厌烦离去。”

    月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还是有着遗憾之色,望着银票,神色有些怔忡:“唉,不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是位怎样的贵人……”

    荫荫摇头微笑:“不管他是什么贵人,终究不过是个不快乐的人罢了。”

    月儿茫然不解:“他又有身份,又有钱,还不快乐?人也不能太不知足了吧。”

    “正因为太过高高在上,什么都得到得太容易,所以稍有不顺心的时候,才不懂得知足吧。”

    荫荫的眉眼之间,有一种看尽红尘的沧桑:“他太年轻了。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知足常乐,什么叫难得糊涂。做事太认真,凡事太求全,哪怕有一丝不确定,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人,如何快乐得起来。”

    “可是……”

    荫荫轻轻摇头,打断小丫头所有可能的后文:“月儿,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如无意外,这个人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不必再说他了,我们还有我们的日子要过,与我们的无关的人,不必太费心思。”

    小丫头月儿欲言又止,恋恋地再看了银票两眼,这才低头坐好,不再多说话了。

    荫荫极淡极淡地笑了一笑。

    年少真好,还会去希翼,还懂得依恋,还有勇气去思慕绝不会属于自己世界的人与事。而她,一颗心早就苍老得再没有一丝激情了。能让她思虑保护在意的,只有眼前的安乐时光罢了。

    她与那个贵公子,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和那个曾让她心弦拔动的容公子一样,终不过是偶尔交汇,便立时分离,永远不会有机会再接触。

    明天,她还要带着永远美丽的笑容,同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故作风雅地谈诗论文,假做情深地你侬我侬。

    曾经偶然相逢的高贵少年,不过是湖中泛起的一点小小涟漪,转眼逝去,再也看不到一丝余波。

    而明天,那个贵不可言的公子,想来在他的世界,也有他的忙碌吧,月下偶见的风尘女子,不过是水过岩石,又哪里会留一点痕迹呢?

    第二天,百花楼头,携金求美的客人,依旧往来不绝。

    第二天,大燕宫内,刚刚散朝的燕凛招集了朝中的重臣,在偏殿之内,开始讨论遥远秦国递来的那封密信,以及相应的兵戈大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独断专行

    偏殿之中,燕凛拿出了秦国四王子的密信,让几位重臣传阅。

    虽说关于图谋秦国的大事,燕凛从来没有公开过,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暗暗调动兵马,军粮,辎重,这些动作,又哪里真能完全瞒过这些掌握一国政务的核心之人。

    这些重臣们早就有了燕将攻秦的心理准备,自是已经暗自思谋利弊已久。此刻燕凛拿出密信来,众人甫一讨论,很快便都首肯认同,以四国之力逼迫一个内乱频频的秦国,绝对是桩有胜无败的好生意。

    各部尚书,军中重将,政事堂的几个宰辅,交换过意见后,便正式表明态度,众口一词,支持这一计划,并且人人保证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会尽量为战事尽力。

    可是奇怪了,那位明里暗里,为准备这一场大战,付出了许多心血的皇帝,在这一片齐心赞同声中,面上怎么连丝毫的欣然之色也没有?

    “如若秦旭飞携军离楚返秦,振臂一呼,收民心以抗外敌,又当如何?”

    一干臣子都怔了一下,难免将各自了解的关于楚国,关于秦旭飞的一切资料,再次细细回忆分析,又经一番思虑,最后众人得出的结论,却依旧和燕凛自己原来的看法差不多。

    楚国的情况复杂,秦旭飞和秦王之间的恩怨也很深,他回国的可能不算大,而且就算他回了国,就凭他一支孤军,也断然没有可能同时对抗四国军力。

    这样的判断,无论怎样看,都十拿九稳。然而,燕凛却还是迟迟不肯决断。

    他不敢为着对容谦的个人信任而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放弃这一场准备日久的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却又无论如何,不愿去怀疑容谦的判断。

    那厢里他矛盾难解,举棋不定,下面这众臣子们却是先按捺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催燕凛尽快下定决心,以免让别国占了先机。

    燕凛自主政以来,一直广开言路,折节纳谏。

    他不务虚名,当初还有些臣子投机取巧,故意以直邀名,有事没事找找碴,看到他衣服穿得略华丽一些,吃的菜多了两道,大殿里的蜡烛多点了几根,都要跳起脚来训斥一番,以便显示他们的铁骨直胆。那种乱指手画脚的家伙,他可不会为了表达纳谏的胸怀而容忍,不是让他赶去穷乡僻壤去当小官,就是扔到清水衙门坐冷板凳去了。

    不过,在政务上,凡是能指出他的错误,批评他纠正他的臣子,均得他重用。于是朝中渐渐风气开朗,重臣大多坦荡敢言。如果是正式朝议,君臣礼节所在,臣子们对他还是毕恭毕敬的。但这样偏殿私议时,若是君臣分歧,大臣们可是会毫不客气地和他据理力争,不但是反驳,甚至连抢白他这个皇帝的事,也时有发生。

    碰上言辞激烈的时候,燕凛也不是每次都能包容得下。他年少气盛,按捺不住,发起脾气的时候也是有的。可是每每回宫冷静一下,也便就回转了心意。虽说他身为皇帝,不好去道歉,但派个内史,去赐礼问候一下,也就是明显的表态了。

    这样的君臣相处的方式,不用说,很好,很好……平时燕凛很为这样的朝中风气而骄傲,但今天他可是为此吃尽苦头了。

    “陛下,秦旭飞勇则勇矣,然单拳难敌四手。他离楚本就不易,便能勉强回秦,亦是疲惫之师。内有秦王掣肘,外复……”

    “皇上缘何忽然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起来?兵戈之事,有七成胜算,已是天赐良机,更何况便是对上秦旭飞,我们的胜算何止七成?”

    “微臣愿以人头担保,立下军令状,我大燕铁军,绝不会输与秦旭飞!我大燕何能畏首畏尾,以一匹夫而害大计?”

    ……

    他已经明确表示了不耐烦,不接受,不愿理会,可是大家依旧是不依不饶。这些人,个个都是朝中倚为柱石的要员,人人有权势,有脸面,而且都已经习惯了对他直言。既然这会儿心里认定了攻秦是对国家有利,那就完全不看他的脸色,一心一意只管要把他这个糊涂皇帝给唤醒。

    到最后,大家不免一迭声地痛心疾首,连声追问,为什么皇上您就这么认定秦旭飞一定会回军秦国?为什么皇上您就认定了我们燕国就一定斗不过秦旭飞?

    燕凛哑口无言,只能沉默。

    他是君主,然而,面对自己这些忠诚臣子们一片殷殷为国之心,却无论如何,不能作答。

    燕凛当然也一样不愿承认自己苦心筹谋的战事,没有开始,就必须结束。从感情上,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发动这一场战争。他召集大家来商议,心下本是希望,集众人之力,想通关键,弄明白,为什么容谦可以那么肯定,秦旭飞会回国,而燕国不能赢他。然而,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国家英杰,朝中重臣集聚,却都不认为,这一战燕国有可能会输。

    然而,他不能说出真相。

    自然,只要他说那话是容谦告诉他的,那么,以容谦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大家谁都不会再责备他的动摇,可是这种打算,燕凛想都没有想过。

    若是他说了出来,这些被他宠出了强硬的骨气和胆气的臣子们,肯定会一溜烟跑去逼问容谦。这种国家大事上,就算是他们再尊重再敬畏容谦,也肯定会毫无顾忌地将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