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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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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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凛低声道:“容相若是去了你师门那里,岂非也不能再出来了。”

    “他知道我的师承来历,也知道我的师门禁忌,自是明白去了就不能出来。但不去,他就永远无法完全治好。而且,我的师门虽说与世隔绝,却并非是个牢房,你不在其中,不知其间玄奥,在我的师门,有很多的自由快乐,不过,旁人不懂罢了。”

    燕凛黯然无语。

    青姑却已低泣道:“那我也永远见不到容大哥了。”

    对于青姑,风劲节是十分抱歉的。也只能轻声道:“那是治好他的唯一办法。”

    青姑只是落泪,默默无语。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那高高在上的大燕国皇帝,有多么羡慕她。

    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哭泣,她可以坦然地表露不舍和悲伤,而他却什么也做不得。

    原本他的打算是等容谦好了,远远送他去封地,永不相见。可纵使不再相见,至少他可以知道容谦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至少可以时时听说他的消息,至少可以遥望他所在的方向,思念怀想,猜测着他正在做什么。

    可是,风劲节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师门,却又在什么地方?从此一别成永诀,永远永远不知道他在哪里,永远永远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永远永远都不能再知道他一丝半点的消息。

    以后的日子,再没有惊喜,再没有期待,再没有盼望,几十年的岁月,却要如何度过。

    他的脸色苍白,只能尽量平稳地问道:“容相愿意去吗?”

    风劲节淡淡道:“我刚才已跟他提过了,他没说不愿意。”

    燕凛的脸越发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沉默着一时说不得话。

    史靖园却是知道他对容谦深刻感情的,也曾亲眼见过,容谦失踪那几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如今若是真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把容谦带走,那燕凛以后的日子,怕是比那几年,更加凄凉孤寂了。

    他心中不忿,语气也就不甚客气:“我不信能有永远不变的规矩,以大燕国举国之力,要什么给不起,给不得?怎么就求不得你的门派破例一次。”

    风劲节冷笑:“大燕国很了不起吗?若非容谦是我的朋友,便是你们举国相求,权势财富堆上天,我也懒得从赵国赶过来。”

    “就算你们门派的规矩古怪,也没有权力治好了人就把人扣着不放。以燕国的强大,大军所向,什么跳梁小丑,不是土崩瓦解。”

    风劲节大笑起来:“大军所向?燕国的大军,尚且奈何不得一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的秦国,倒来对我摆起了威风。”

    史靖园脸色阴沉:“国家之争,岂是你们这些江湖门派,隐逸部族能明白的。一个国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风劲节失笑道:“你们位高权重,凡事都习惯了以势压人,却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与事,都会对权势低头,都会向暴力屈服。有本事你就试试,就算是倾国之力相逼,也不能让我的师门稍稍畏惧在意,便是十万大军,我也管保你们有去无回。”

    他说的倒是实话,可惜,照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肯定当这是史上最大的牛皮。史靖园都给他气得不怒反笑了:“好大的口气!这世上哪里如此超出一切力量的存在,就是以魔教之强,还不是被诸国联手,逼得龟缩一地,最后还是向各国妥协求助,方能得到喘息之机。不惧我倾国之力,十万大军……”

    他冷笑连连:“除非你的师门,是传说中的小楼!”

    风劲节无惊无惧,只冷冷一笑:“爱怎么想都随你们。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能说的,你们再问也只是浪费时间。就算要送他回我的师门,至少也得等他身体略好,可以经得起长途跋涉才能动身,你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他懒得再多说,回头进了内殿,砰地一声,当着皇帝的面,把大门重重关上。

    一阵莫名的沉寂之后,青姑才嚅嗫着问:“皇上,容大哥真的非要跟他走不可吗?”

    燕凛这个时候,还盼着有人能来安自己的心呢,偏又不能不强提精神安慰青姑:“他说了就算要走,也得等几个月。也许到时候容相的伤势会有好转呢。而且,这么大的事,我们也要问容相自己的意见才好。”

    青姑怔怔地点了点头,怔怔地望着殿门,呆呆地发愣。

    燕凛与王总管等人面面相觑,大家从没有和象风劲节这么无礼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一时竟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家摆明了是不想理会他们了,他们又唯恐风劲节还在里头继续治疗,想起风劲节开始的警告,倒是谁也不敢贸然打扰,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傻站在这里,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到底不象话。

    燕凛的身份不象青姑,他有种种顾忌,也受到许多规矩的限制,最终还是有些羡慕地看了一心一意守在外面的青姑一眼,低声叮咛了外头的太监御医谁都不许走,里头无论有什么召唤吩咐都要好好办到,这才有些黯然地与王总管史靖园等人一起离去了。

    容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醒来时,一直以来疲惫不堪的精神,确已恢复了少许活力。而风劲节也不知是否一直守在他身旁,一察觉到他醒过来,即时微笑:“早啊!”

    容谦回以微微一笑,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治疗我?”

    风劲节淡淡一笑:“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开始。但我还是要最后一次声明,过重的伤情和病情,其治疗过程都是艰难痛苦的,无论对伤者本人,还是爱他的朋友亲人都一样。大部份的时候,被治疗者往往会受尽痛苦且毫无尊严,而爱你的人在旁观之时,也将承受巨大的折磨。小容,我希望你再次慎重考虑这件事,你仍然坚持拒绝我最初的建议,不肯采取一了百了的方式吗?”

    容谦不答话,只静静地看了风劲节一眼,目光那么深沉宁静,看得风劲节莫名得心中就有些恻然起来。

    罢罢罢,旁观者总是可以漫不经心地指手划脚,真正身在局中,谁又能真的放下,他又有多少资格,可以教训小容。

    他苦笑一声:“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相伴不离

    怎样才可以治疗如此沉重的伤患,怎样才可以回天改命?

    在那些浩如烟海的传奇故事里,人们将神医奇术,讲得无比玄妙,令人啧啧称奇。然而,家中若不曾有过真正无比沉重的伤员病患,若不曾亲自陪伴这样的重伤者,数月如一日地治疗,人们永远不会真的明白,这种痛苦的感受。

    容谦全身的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但是风劲节首先要下手处理的,却是他内腑的伤势。

    容谦的肋骨也是数处断折,虽然这些天他被照顾得非常小心,内腑还是多多少少都被折断的骨头,略略挤压刺伤过,也因为虚弱的气血而衰弱下来。

    这是这个时代的医术完全无法治疗的病症。可风劲节就敢直接开刀,切开血肉,剖腹开胸来处理。

    内腑积了血,可以用古怪的方式抽取出来,可有的时候遇上淤结难解的血块,就不得不用更加霸道的方式。看着乌黑的淤血从刀下剖出,再被吸净,有时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胆汁和胃液等其它液体,然后看着风劲节用银针肠线,一点点将剖开的内腑再次缝合,简直就能把人生生吓晕。

    每一回的手术,风劲节都先用药让容谦彻底晕过去,并且严格禁止青姑旁观。不过,他也确实需要几个胆子大,手脚快的宫人协助。有的时候,也并不反对燕凛在旁边守着看。

    几回之后,在风劲节的指点下负责协助他手术的宫人,私底下都偷偷与关系亲密的人说,如果是自己的亲人,伤成这样,要经历如此恐怖的治疗,他们情愿亲人痛快一死算了。

    然而,燕凛却什么也不说,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撑下来,每一回,都脸无人色,眼神凄惨,然而,他一次也没有吼叫,悲呼,失控过。

    他没有逃走,没有躲避,甚至不允许自己的目光稍稍离开那残酷的情景。

    每一回,都是在容谦晕倒后他才来,又在容谦醒来之前离去,每一回他都拖着沉重的步子,身子有些摇摇欲倒。

    然则,他没有落泪,没有痛哭,他甚至还要微笑着对一直守在门外的青姑说,一切顺利,风公子的医术很好,容相的伤势一直都在好转中。

    他不知道,很多时候,风劲节那奇特的眼神,都在后方悄然凝视着他,渐渐地,那双眼中的冷漠,便悄悄地化尽了。

    然而,并不是他隐瞒,青姑就不能猜出容谦的治疗有许多痛苦的,所有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破腹开胸的手术,十分伤人元气。容谦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但是他内腑的伤势,又不能不尽快处理。这样一场大手术下来,就算是风劲节的技术再高超,动作再熟练,再迅速,也只能是将伤害降低到最小而已。

    接下来那些全身那些筋脉骨伤,风劲节却是无法一次处理完了。骨头断折,筋脉碎裂,那是要一寸寸地切开肌肉,找寻骨骼,拉出筋脉,再一点点重新用奇药异术,缝合修补的。容谦身上的伤处太多太重,而他的身体已经过于虚弱,禁受不起太大太频繁的手术。所以,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每回手术对身体都有一定的伤害,但是一次两次又不可能一口气治好,所以,只得不断反复,只得等容谦体力稍稍恢复一些,就立刻再次动手。

    每隔个四五天,风劲节就要给容谦做一次接骨续筋的手术。

    风劲节给容谦吃了大量的药物,不但有他自己带来的药,也有他开了单子,列了名目,写明方法,让太医院配治煎熬的药。

    容谦的身体也过于虚弱,药量过多过大,种种副作用不可避免。身上很快出现了多处肿块,皮肤上满是血斑,全身热得发烫,喉咙完全失声。

    风劲节每天都用针钆容谦的全身穴位,可饶是他针技高超,力道适当,无数次地扎针之后,容谦各处穴位上,终于浮现出许多硬块,有时风劲节都会头痛不知该怎么扎才好。

    安无忌,史靖园,甚至乐昌,本来都常来看望容谦,可是,看到这样的治疗过程,这样的治疗情形后,几乎人人头皮发麻,不敢也不忍再来亲眼目睹这一切。

    就连青姑当年曾独力照料容谦那么久,如今也快支持不住了。

    在容谦的示意下,安无忌总找各种理由用各种方式把青姑拉出去放松。而几乎,每一次离开容谦的耳目,青姑就会不受控制地在安无忌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总是湿透了安无忌的衣衫。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应该最痛苦,最早崩溃的燕凛,却始终坚持下来了。

    他本来一直害怕接近容谦,面对容谦,可是,在如此痛苦的治疗过程中,他却一直坚持着,每天正常上朝,正常处理公务,然后,所有的时间,就留在清华宫。容谦手术之时,他旁观。容谦清醒之时,他便一直守着他,一直看着风劲节所有的治疗措施。

    初时容谦待他极是冷淡,好几回想赶他走。然而,不管容谦是淡淡赶人,还是愤而斥责,他都只微笑着听着,就是一步也不挪开。

    在容谦那漫长而单调的恢复过程里,燕凛坚持同容谦说话,坚持微笑着去讲那过去的种种旧事,微笑着去讲,如今的许多新奇异闻,微笑着把朝中消息,市井传奇,慢慢说来。

    哪怕容谦不理他,哪怕容谦给他白眼,他也只慢慢地说,神情出奇地宁静和温柔。

    直到最后,容谦终于放弃把他赶走的企图,直到最后,容谦终于可以安静而疲惫地听他说话,偶尔轻轻笑一笑,间或小声地接几句话。

    即使是旁观整个过程的人,也无法想象,容谦究竟是以怎样的勇气与毅力来坚持着,度过那些可怕的治疗过程,并且还能以微笑与温柔面对陪伴他的人。一直以来,从来不暴燥,不迁怒,不发狂,不放弃。也根本不能明白,燕凛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带微笑地始终握着他的手,守着他,陪伴着他,一点一滴度过这一切的。

    风劲节一直沉默着旁观一切,不阻止,也不再动辄故意说话刺痛燕凛。

    做手术的时候,清华宫中弥漫着消毒的药剂和烧酒的刺鼻气味。然而,当手术结束,包扎完毕,容谦开始休整的时候,风劲节便命令将清华宫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通风透气,又让宫人们,在殿阁内外,到处摆上鲜花。

    他不允许这座宫殿,有任何死气沉沉,悲伤痛苦的气氛存在。

    然而,所有的光明和美丽,依然让人心酸。

    有的时候,乐昌和史靖园悄然来到清华宫看望燕凛和容谦,却又不忍进去,只是在园中远远眺望,偶然可以遥遥看到燕凛扶着容谦坐在窗边,灿烂的阳光悄然在他们彼此身上镀下层层金辉,轻轻融在一处,身旁有许多鲜花,娇艳欲滴。

    如此美丽的景象,却终究让人只觉凄凉无比。

    阳光下,他们总是在微笑着交淡,那么多病痛,那么多伤害,也不能抹去他们展现笑容的勇气和力量。

    然而,史靖园只得凄然长叹:“我至今,才知道,什么是笑对生死。”

    而乐昌,却总觉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只得掩面忍泪,悄然而去。

    便是连服侍的宫女,看着这些情形,私底下都不免悄然落泪。真是谁也不能明白,燕凛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多强的毅力,才可以坚持到如今,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还能以那样亲昵的姿态,时时守在容谦身旁,以那样温和微笑的表情,同容谦看似漫不经心地谈笑。

    然后,容谦到底是后悔了。

    终于,有一天,趁着燕凛上朝的时候,他轻轻对风劲节说:“也许,当初我该听你的话。”

    风劲节叹息:“晚了。”

    容谦默然。

    所有治疗的痛苦,对精神强大如他这样的怪物来说,都不是不能忍受的,然而,看着燕凛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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