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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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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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相!”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容谦的眉头皱得更紧,转回了头:“别叫,你的嗓子经不起这么大喊。”

    燕凛已是一阵风般地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感觉到手心一片冰凉,又气又急,顾不得喉间嘶裂般地疼,忍不住还是提高声音喊:“你怎么过来的!身边怎么没有人陪着?你在这儿坐了多久,都冷成什么样了……”

    刚才史靖园告退出来,要行出殿门时,终于有女官想着史靖园一出来就能撞上容谦,便先一步向史靖园禀告了容谦的事。史靖园吓了一跳,回头赶紧去给燕凛通风报信,吓得燕凛即时就冲了出来。

    容谦看着燕凛着急上火的样子,怕他的声音会越提越高,把旧伤给引发出来,连声安抚:“我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你又不让人告诉我……”燕凛气得脸都青了,顺手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披在容谦身上,复又抓了容谦的手,扶着他向里走,“先进殿再说……”

    容谦看他气急败坏,自然也不会不识相地同他争执,只由着他硬扶着进殿去,口里还笑道:“我不过是忽然想吹吹风……”

    燕凛咬牙切齿:“容相,你骗谁呢……”适时又一阵寒风袭来,燕凛一皱眉,展开双臂半扶半抱着容谦,拿大半个身子替他挡着风。

    容谦低笑了一声,由着他张开手臂护着自己,身子半倚到燕凛身上,忽然间就疲惫了起来。

    这一路上从清华宫走到甘泉宫,对他的身体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重担了。可是出奇的,他的心中一直想着燕凛,想着那些往事前尘,竟是半点也不知道身体已经疲累到了什么程度。就连在甘泉宫的花园里坐下来,心中也依然不知道要去感受身体的疲惫,直到这一刻,燕凛扶着他,护着他,于是,他便理所当然地累了,倦了,虚弱了,所有积累的疲惫都涌了起来,而且,不需要去强撑,不需要去坚持,不需要去对抗了。

    燕凛感觉他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惊惧:“容相,你……我让他们去叫风公子……”

    容谦轻笑:“别怕,燕凛,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一直走过来,真是累了。你不为我高兴吗,我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燕凛没说话,一直扶着他进了殿,原想扶他坐下,看他眉宇间疲惫之色,却又心念一转,直接扶他进了旁边侧殿休息的内榻上,小心地扶他半躺下,自己屈一膝半跪在榻旁,目光平视着容谦,轻声问:“容相,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第三百零七章 相依而眠

    容谦静静地看着他,看这少年英挺的眉和眼,忧伤关切的神情,他轻轻伸手,慢慢抚在燕凛的发上,指尖的感觉依然是柔顺的,眼中所见,依然是乌黑长发,一直一直,他都没有看到过,燕凛为他一夜苍然的发,到底是怎样雪一般寂寞的白。

    这个自苦的孩子……

    他轻轻地笑一笑。

    轻尘说,燕凛待他如何,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

    轻尘说,重要的,是问一问,想一想,你自己心中,如何待燕凛!

    可是,何必问,何需想!

    他伸手轻轻拉了燕凛一下,因为疲惫,所以手脚都是酸软无力的。

    然而,他的眼神已足够让燕凛顺势起身,顺从地坐在榻边,他的身旁。

    容谦对着燕凛笑一笑。真的太累了,累的手指都不想多动一下,累得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只是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这里,安静地看着燕凛守在他身旁,心中出奇地平安喜乐。

    “燕凛,我一路走过来,就想看看你,不要任何人扶着,就自己走过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就好了,你不要着急,不要走开,就这样吧……”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别走开,燕凛,让我歇歇,等我有力气了,再告诉你……”

    他慢慢地闭上眼,任凭身体的疲惫和酸痛,以及那急迫需要休息的本能,慢慢将他征服。

    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软弱,可以疲累,可以不用支持到最后,他可以安心,可以宁和,可以平静地让自己放心地休息。

    燕凛怔怔地看着他,任凭他的身体半靠在自己身上,一下也不敢动弹,惟恐惊扰了他。

    殿外的史靖园远远向里望了一眼,轻声吩咐几句,很快就有几个宫女抱了锦被软枕进来,轻柔地替容谦盖上,又无声地退去了。

    整个过程,容谦一直沉沉睡着,因为燕凛在身旁,所以素来很警醒的他,一点也没有被惊觉。

    燕凛定定地看着容谦,本来满心的焦虑不解,渐渐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宁静和温柔。

    就这样守着他,看着他,安宁地呵护他一个安稳的好眠就好……

    他微微地笑一笑,伸手环住了那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

    ——————————————————————————————

    史靖园悄悄地叮咛了所有宫人,不许随意进入,不许多嘴多舌之后,便悄然而去,只是在星月之下,眉峰一直深深紧蹙。

    一直以来,关于燕凛和容谦之间,关系过于亲密的问题,他们这三四个与燕凛最亲近的臣子,都看得出来。只是大家都尊重燕凛的权威和容谦的地位,这种事,真是谁也不好多嘴。

    但是这般的相处之道,已经略有些不合常情,在这是非最多的宫闱深处,这些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从清华宫到甘泉宫,早晚也是会有人敢于在心中生疑。

    然后……

    就算容谦不是普通人,就算他的身份,地位,功勋都摆在那里,就算没有什么人敢轻易去议论他,怀疑他和燕凛的关系……

    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啊……

    史靖园心中深深叹息。

    对于未来,他有隐约的忧虑,却又不忍做那个劝谏之人。

    更何况,或许,那两个人,其实也并不需要旁人的劝谏吧。

    他黯然忧思,一个人在静夜里,悄悄离宫而去。

    ————————————————

    一夜时光转瞬过,侧殿的殿门,终于被极小心极轻柔地推开了一丝缝隙。

    乐昌站在门外,静静地向里看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悄悄地洒了那二人一身,容谦闭目安睡,身后安安稳稳枕着皇帝的一条胳膊,整个人也靠在燕凛身上。燕凛也已经不知不觉睡去,头低着静悄悄依在容谦的肩上,一袭锦被柔和地盖着两个身子,世界安静地出奇。

    乐昌的手轻轻贴在殿门处,没有再向里推开,却也没有拉上门。

    殿门打开的声音虽小,但其实应该足以惊醒这两个人了吧。

    听说容相以前武功很高,如今身体虽残,但超人的听觉一直在,任何一点小动静,都能立刻警醒。而皇上,据说有失眠之症,虽说最近好了许多,但还是会被极小极轻微的声音惊醒。

    可是,他们这样安安然然地并肩睡着,所有的疲惫,焦虑,迷茫,忧伤,都不能改变这一刻的安心和自在。因着有对方在身边,在最沉最深的梦里,也是安全且放心地吧。

    乐昌怔怔地站了一会,慢慢地亲手拉好门,慢慢地退开了,这才轻声问女官:“容相昨晚半夜就来了?”

    “是!”

    “听说我睡着,皇上陪着我,就不肯让你们传报,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吹风?”

    “是!”

    女官有些不解,一大早已禀报清楚的事,为什么皇后又要多此一举地重新问一遍。

    乐昌微微点点头,回首看看殿门,眼神里,有三分感念,三分欢喜,三分动容,却也有一分深深怅然。

    “别打扰皇上和容相,把皇子抱来给我看看。”

    不多时,自有女官小心地抱了皇长子过来:“娘娘,殿下睡得正香呢。”

    乐昌轻轻伸手,抱过了自己的爱子,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骨中的骨,血中的血,然后紧紧抱着他,慢慢走向殿外那灿然满天的阳光。

    无论如何,在这深深宫禁之中,她都永远不致孤独,所以,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低头深深凝望着孩子沉睡的容颜,浑不觉有一点晶莹,悄然落下。

    ————————————

    容谦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抬头看看窗子上的阳光,容谦自己也有点惊讶。昨晚真的疲惫到那种地步了吗?难得会睡这么晚的懒觉。

    身旁传来一声低低闷哼,容谦轻笑着用一只手支起身来。

    身边的燕凛脸色有些青白,忙不迭地抽回被当成枕头的胳膊,用另一只手狠命地揉。

    昨晚容谦睡着了,他怕惊扰了容谦,一下都不敢动,一直守着容谦,渐渐也就倦意上升,索性就依在容谦身旁睡了。只是他一向浅眠,差不多早上就醒了过来。看容谦睡得很熟,想到容谦因为伤痛的原因,基本上很少有好觉可睡,自然更不忍叫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努力撑着,好不容易等容谦自动醒过来,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快僵成石头了。

    容谦看他这惨样子,一点也没有什么怜惜不安和歉疚,只笑道:“手麻了?”

    岂只是手麻啊,全身都在麻着呢,似有无数小针在四处乱刺一般。燕凛脸色不甚好,心中却出奇地并不觉得生气。容相可以这样大大方方地连累他,为了自己舒适,就如此毫不介意地让他吃苦头,这种事,竟是莫名地让他心境开朗。

    容谦笑一笑,伸手也轻轻替他揉僵硬的肩膀:“其实用不着太迁就我,我也不是娇贵到你动弹一下,就碎了化了。”

    燕凛垂了眉,不说话。

    他自是不怕他碎了化了,只是怕他睡不得一个好觉罢了。

    这般想着,心间一片柔和,轻轻地道:“容相,昨晚,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担了一个晚上的心,若不是看容谦睡去的样子十分安详平静,他哪里还能安心睡着。

    容谦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再慢慢重新揉动:“燕凛,昨天那件事,虽是想要陷害乐昌,提醒你,但除了乐昌的事之外,只怕还有一些问题,是有心人想要提醒你和我吧?”

    燕凛神色微微一沉,默然不语。

    容谦端详着他,然后轻轻一叹:“看来你比我聪明多了,我要轻尘点醒才能明白过来,你只怕是……已经自己想通了。”

 第三百零八章 何须羞惭

    燕凛沉默。

    想通?这样的事情,如何想得通。

    容谦轻轻道:“我们都挺笨的,那么多反常的事摆在眼前,却一直视而不见,一直以来,你待我极好,太好了,好得便有些超乎世人认可的常理了。”

    燕凛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容相终于还是明白过来了,他终于知道,在那所谓的孺慕,所谓的感恩,所谓的情义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念,那些,那些,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什么,但想得多了,却又只觉羞愧和不安的东西……

    容谦伸手抚在他不自觉微颤的肩头,轻声问:“燕凛,你觉得,那是什么?”

    燕凛甚至没有查觉自己在容谦的手掌下微微地颤抖,良久才轻轻道:“容相,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但是,我恨你的时候,不是因为你的权势威胁到我,而是因为你不理我,你漠视我。我当初那样迫害你,不是因为想要报复,只是因为,我想要你好好地看我一眼,我……”

    他几乎惶恐起来,忘了自己是一国的帝王,分明还是多年前,那惊惶无助,迷茫无知的孩子。

    容谦知道让他这样继续回忆,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只轻轻笑了笑:“那个时候,你还没完全长大,我……我做事也犯了许多错误。不提这些旧事,我只问你,现在,你还会放纵你的心意,为了让我正视你而伤害我吗?”

    “永远不会。”燕凛想也不想就答,然后顿了顿又道:“不过,容相,现在就算你再生我的气,也不会那样再故意漠视我,对不对?”

    容谦微笑:“你觉得我正在生你的气,或是我将会生你的气,还是,你只是害怕我再生你的气?”

    燕凛垂下眼眸,并不说话。

    “你会为了我,去做对国家不利,对百姓不好,肆意伤害他人的事吗?”

    燕凛想了一想,到底还是不忍骗容谦:“一般来说,我不会。但是,如果容相你受了伤害,我不知道我会不会。”

    “我知道……”容谦轻轻道:“你会消沉,会痛苦,会自伤,会有一段时间小小地任性,会怠慢国事。但是你不会放纵你的痛苦去肆意伤害别人。燕凛,别人可以不相信你的理智,坚强和勇气,但是我相信,我比所有人都相信你。”

    设局的臣子们,不敢冒险去承担燕凛可能的疯狂,身为妻子的乐昌,即使是燕凛执手安慰,也害怕地发抖。方轻尘平静地回述,几百年前,庆国女王的亡国失道之行,就连史靖园和封长清偶尔都会对燕凛过于深刻的感情而忧虑,只有容谦,从来不曾怀疑过燕凛。

    不是所有的帝王,都是庆国的女王。他相信燕凛,相信他教导出来的孩子。当年的燕离可以在失去方轻尘之后,依然不放弃帝王的责任,振剑而起,威服四方,而今的燕凛,至少也不会因为感情,而让天下遭难。

    没有人有权力为了自己的不幸而让整个世界来承担后果,燕凛不是那样的君主。也许会一生不快,也许会一世无欢,但只要渡过了那段苦痛,他依然会站出来,承担属于他自己的责任。

    燕凛怔怔看着容谦,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自己,连他自己都对着史靖园承认他可能会有的疯狂,为什么容谦还对他有这么深的信心。

    “我伤重晕迷,生死不知时,你把自己关起来,不上朝,不见人,大喊着所有人擅近一步你就杀,可是,你杀了谁了?你拿着剑,却没对史靖园投出去,你那么愤怒,却没有对乐昌有任何粗暴的行为。即使是那样痛苦沮丧的时候,你依然知道感念所有爱护你的人,你依然只选择伤害你自己,傻瓜……为什么要把你自己想得这么恶劣……”

    容谦轻笑着在他的脑袋上敲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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