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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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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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法子都使尽了。无论是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生吐出鲜血时偷袭,还是趁他在给病人渡气疗伤,应该无法分神的时候出手,敢犯雷池之人,换来的都只有灭亡。

    这个人,是超出众人常识之外的怪物。动作迅如闪电,气势汹涌如雷,明明身体垮到不成样子,明明是发着病,运着气,行着功,该是不能作战甚至不能被打扰的时候,他举手投足之间,杀一个人,还是像吹口气一样简单。

    而且,他似乎从来不用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论是何时何地,他似乎都是一样警觉。

    现在,已经再没有人敢起侥幸的心思了。

    暴起突袭向那人造反的时候,被他直接一剑杀了的人,还是幸福的。那些没有当场死去的人,都是当着他们的面,受尽折磨,辗转哀嚎数个时辰,直到叫破了喉咙,流干了血,那人才肯让他们去死。最惨的那位兄弟,是试图在别人聚众偷袭,缠住那个怪物的时候,去抓那个一直昏迷的人当人质,结果他是被那人将骨头一寸一寸捏成粉碎后,扔在山间,活生生喂了野狗。而其他人就算没有大胆到跟着对他动手,事后也会因同伴的莽撞而付出代价。

    当他们身上奇痛无比的禁制发作时,这人就袖了手,冷眼旁观,必要让他们痛上足足一个时辰,痛哭流涕,哀叫哭喊,发了无数声毒誓,保证永远不敢再反抗他,那人才肯慢悠悠出手救治。

    到现在,大家除了在心中哀叹命运的不公,诅咒这眼前的魔鬼之外,也就只有认了命听他指使,做这做那,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怪物说话算话,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后,就放他们自由了。

    说起来,这位主子其实应该不算特别难伺候。他不苛求,不刁难,不做任何额外的要求。基本上,只要前后左右把马车牢牢护住,一路上,保证马车正常前进,不让马车受太多颠簸,及时帮着供应水,酒,食物,就没什么事了。

    本来其实这也应该是很轻松的差事,可是,放在这位身上,就不对劲了。

    自从护着马车前进以来,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意外。好端端地过路,道路会莫名地被巨石挡住,前路会无端端塌陷,他们要辛辛苦苦地埋头修路。好端端地过桥,好好一座桥就会莫名其妙地断掉,他们要含着眼泪临时砍树搭桥。

    他们护在马车四周,马车倒是没什么事,他们自己的马儿,若是一个照看不到,就会拉稀生病,不能前进。去买的食物,和水,不知为什么,经常会被下药,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大多也就是泄药一类的东西,他们经常被这位主子要求试食物,然后就拉得一塌糊涂,有气无力。

    到如今,大家是学乖了,一般来说,尽量不在城镇中住宿,以免给人可乘之机,去备办食物和水时,总要分开去多家不同的地点采购,还常常先用自己的马儿试一试再说。赶路时,十几匹马,分批分段在前方开路,人人瞪大眼盯着下方,防备着忽然冒出的绊马绳,大陷坑,等等机关。

    这两天倒是安宁了些,没让暗中算计的人得了手去,只是他们自己也累得半死,精神和肉体都无限疲惫,偏还有苦不能说,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硬着头皮熬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暗中怨毒深了,还是忍不住回头,愤愤地瞪着马车。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到底要去哪里?暗中一路算计他的人又到底是什么来头,天啊!眼下这苦难,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

    前方马蹄声响,转眼有两骑同样装束的人如飞到了近前,策马到了被护在中央的马车前,二人从马上各取了一串皮袋一捆食盒下来,在马车前恭敬地说:“这是刚从前头城里买来的酒和食物,都是分着十几处不同的地方买的,我们也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就算有人下毒,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在所有酒和食物里都动手脚。”

    马车帘子半掀开,露出半张沆沆洼洼,犹如鬼怪的面孔,仅露的一只左眼,灰暗阴沉,寂寂森冷,径自伸手把皮袋与食盒接了进来,车帘又迅即放了下来。

    二人退了开来,这才又解开马上的大包裹,拿出一个个的热馒头,分递给一众正在费力清理道路的同伴。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狄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现在,他连手帕都懒得用了,只随意地用手拭了拭唇边的血迹,信手拿起一个酒袋,打开来,放在鼻前闻了一会,又浅浅抿了一口,确定了真的没有被下药,这才用力喝了一大口。

    最厉最烈的烧刀子吞进咽喉,直入胸膛,并不觉得特别燥热,也找不到刀刮咽喉的痛与快……

    狄九平静地垂下手,没有试图再饮酒。

    真是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了。现在,就连这最烈的酒,对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刺激作用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不能再指望靠烈酒帮他麻醉身体,减轻创痛,振作精神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没有什么工具能永远有效,人能依靠的,从来就只有自己。

 第三百一十三章 正主出场

    狄九随手将皮囊往旁一抛,再打开一个食盒。

    食盒中,盛着浓稠适中的清粥。清粥居然还带点香气,端在手上,温热正好也适中。

    狄九先自己喝了一小口,品了一会,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替身旁沉睡着的傅汉卿掀开半盖在身上的被子,扶他倚着自己的腿半坐着,左手用汤勺喂粥,右手指尖挟了一根银针,轻轻刺激着傅汉卿掌管进食的几处穴道,让他能够如正常人一般地自然吞咽。

    马车徐徐前进。

    碎石已清,道路已整,但是路面毕竟不可能平滑如镜。时不时,车内便会微微一颠,然而,这样程度的颠簸,已经不会影响狄九手里的小小汤匙。他微妙地保持着平衡,那汤匙总是稳稳当当,轻轻巧巧,将那热粥喂进傅汉卿嘴里,而不会溢出一滴来。

    喂完了大半碗粥,狄九这才重又扶傅汉卿躺下,极轻柔细心地替他重把被子盖好。自己静静坐在他身旁。

    马车里有的是地方可倚可靠,这样漫长的时光,也不知已经赶了多久的路,旁边也并无别的人看着,但他依然坐得笔直。身旁有酒,他却已不需要,身边有许多食物,但既然傅汉卿已经吃过了,也就够了。

    数年时光,习惯而成自然。照料阿汉的身体,一切最小的细节,他都不会忘。而照顾他自己……他早就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正常的食欲了,而不饿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想不起来要吃。他的身体,五痨八伤,五脏六腑处处伤痛,各部位的机能也在退化,在崩溃。就算进食,他每次吃的食物也极少,若是勉强多吃些,肠胃反而会不能适应。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不在意照料自己,所以才让身体一点点弄到这个地步,又或是因为身体一直这么糟,他才索性养成了这样完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习惯。

    狄九默默地伸手,按在胸口,隔着衣服确认了一下七八根扎在前胸各大要穴的银针,位置并未偏移。这银针扎在胸前已经好几天了,自从发现就算是烈酒对他病痛的麻醉能力,对身体的激励效果也已开始渐渐减弱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将银针扎进各处大穴里。

    用邪术聚力凝神,激发体力,不可久用,不可长恃。但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到现在,已经只有让银针一直留在自己体内,不敢拔出。

    他知道,自己已经扛不过术后的反噬。若是拔出针来,他无论如何已是活不成。不过,反正用不用银针,都是一个死。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毁的边缘了。不要说拔针,就是一口气松下来,人立刻倒地暴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阿汉还没有醒,所以他还不能死,他还不甘心死。

    活着,活下去,活到可以带着阿汉走进小楼的那一刻,活到能以一只虫子的微薄力量去挑战巨人的那一刻……

    然后,也许……他只会静静地,根本没能力掀起一丝波澜地死去。可无论成败,他也已经尽过所有的力量,那样的结局,纵仍有憾,终是无悔。

    每一次日落,每一次日出,他已经不多的生命就又减少一点,又减少一点。而这一路上,却总是有人骚扰着他,阻拦着他,堵堵路,拆拆桥,下点不会死人的药,用鞭炮吓吓马……虽然都是些恶作剧般的手段,却是极为有效地拖延着他的脚步。

    任谁一天总要被人这样算计十几二十回的,那行程,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

    若他是轻身一人,那些暗中动手段的人,早就让他揪出来了。可现在他身边带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傅汉卿,他又一刻也不敢离开傅汉卿身旁,而那些暗中拖延他行程的人,明显也早就知道他的厉害,人人都做足了防备,不管玩什么手段,绝对绝对都离他很远,不肯进入他可以攻击的范围里来。

    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目睹他现在的狼狈,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最后的下场。然而除非他敢放开傅汉卿去独自追击,或者是敢背着昏迷的傅汉卿去打架……对于这群讨厌的苍蝇,继续孤身一人的话,他是毫无办法。

    冷静地计算着自己剩下的生命,他明白,这样的损耗,他已经负担不起。因此,当那群壮劳力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使出种种杀伐威吓的手段,裹挟了他们同行。

    人多好办事,这些人四下把马车一围一绕,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买了食物还能用来试药,暗中捣乱者的行动效率直线下降,狄九自己也就清净了不少。

    狄九又在心中默算着时间。

    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过三天,就能越过燕国的国境了。此后再行十几天,就能到……

    很好。他的时间,还来得及。

    狄九轻轻伸手,重又把傅汉卿抱在怀里,慢慢地拉动他的四肢,替他活动手脚。

    此一去,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无论如何,他能照顾他的时日,怕也只剩这十几天了。

    然而,他从未想过,要停下前进的脚步,从未想过,容忍任何人,任何力量,阻止他去做这最后的努力……

    马车之外,惊叱怒喝声起,他轻柔而缓慢地把傅汉卿重又放下,车外有马嘶声,惨叫声,有身体重重跌落大地之声,他细心地再次替傅汉卿盖好被子。

    车外笑声朗朗:“好大的威风啊!难道这条路是你家开的?只准你们走?要不是我有点儿本事,岂不是要让你们给白白欺负了?”

    狄九慢慢地挑开车帘探出身。

    到底是谁,欺负了谁呢?

    喽啰们的手段不再好用,正主自然就要现身了。

    算起来,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狄九一跃下车,静静立在车前,扬眸望向前方。

    四周一堆人躺在地上哀号惨叫,有人在身旁哀惨惨地说:“爷,这人肯定就是一路上跟我们作对的缩头乌龟……”

    话犹未落,一道银光疾闪,这人已是捧着被飞来横银打得满是鲜血的嘴在地上打滚了。

    对面的人,一手把几块碎银在掌心来回抛动,一边慢悠悠道:“接着说。有什么有趣的词,都放心大胆地说出来。我这人一向大方得很,听得高兴了,一定有赏。”

    一众山贼敢怒而不敢言地,缩头缩脑地直往后退,用祈盼地眼神,将出气的希望全都集中在他们的另一个压迫者身上了。

    狄九却只静静地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看着前方的人。

    白衣白马,一骑横拦,挡在道路中央,摆明了就是找个麻烦惹事的主。

    那帮山贼也是一肚子闷气,看到这么一个扎眼的东西挡在前路上,哪里还会客客气气打招呼,直接上去,或推或拉或纵马硬撞都是正常的,结果被整得惨不堪言,却也是怨不得人。

    狄九平静地道:“你们终于肯正面出现了?”

    方轻尘静静地打量狄九。

    灰色的衣袍,灰暗的装束,这么灿亮的阳光,却象是根本照不亮这个只属于黑暗的人。

    半张脸狰狞犹如鬼怪,恐怖得让人不愿正视,另外半张本来应该十分英朗的面孔,却因为消瘦和憔悴,黯淡而没有生气。

    这么一个人,就算是站在阳光下,也只似是地底冥府走出来的幽魂。

    不知为什么,方轻尘轻轻蹙了蹙眉。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眼力如何

    应该说,方轻尘来拦狄九,是拦出了一肚子的火气。

    本来就是为了这混蛋的性命,他才会跑去燕宫,然后不幸被风劲节抓住治伤配药,折腾了整整三天。

    他那边耽误了,狄九却不肯配合他,路上收服了这帮山贼,他行路越来越快,萧清商和赵晨的手下能做的骚扰越来越有限。

    两下这一错,害得方轻尘一路上是紧赶慢赶,连气都没空多喘一口。为了能及时拦住狄九,胯下的燕王神驹,被他油光锃亮,膘肥体壮地骑出来,到现在已经是生生被拖得瘦了一轮,毛发枯干,无精打采,脏兮兮一副可怜像。

    马都如此了,他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吃的苦头,方轻尘自是咬牙切齿,实打实全部算到狄九的头上了。

    当然,等他真的赶到了狄九的前头,按照萧清商和赵晨事先给予的指示,打出了信号,得到了二人的属下来会合听令后,他却没有急不可待地直接冲到狄九跟前来。

    方轻尘先在前方的城镇处,找了最好的客栈,让人好好刷洗了一番他那匹白马。自己则趁这时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找最好的成衣铺子,买了一套亮晃晃的白衣裳换上。

    小容和风劲节是自己人,去见他们当然不用讲究,狼狈就狼狈了。这狄九,却是他要对付整治的家伙,那他自然是要打扮得容光焕发,超凡脱俗一点,确保一出场就能让人眼前一亮,衬得对方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那才叫个舒服。

    这一刻他策马拦在路当中,那人独自一人挺直了背守在马车之前,二人遥遥相对,越发显出天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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