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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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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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已不能再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那么,他或许可以尽一切力量,帮助那些将来,可以为这个国家做很多很多的人们。

    看着卢东篱出神的样子,风劲节静静地微笑。

    他知道,卢东篱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即使自己退出官场,退出那最风光灿烂的舞台,那一身所学,一片真心,又怎么可能长久地空置。

    他的理想,他的志业,他的追求,焉知不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被继承,被传扬,被相信,被坚守。

    这世上,不只一个卢东篱。在他之前会有,在他之后会有,那些史书上所记载的许多故事,从来不是遥远而冰冷的文字,而是一个又一个,曾经温暖而热血的人与事。

    当卢东篱不能再为赵国擎起一片天空时,他可以去尝试着,为国家教出许多许多擎天之才。他相信,卢东篱会是最好的老师。

    那些人的身上,将来带着他的热血,他的信念,那些人所继续的,将是他的道路,他的志业。

    论到学问,卢东篱不会比任何名儒学者逊色,他少年即有才名,并不只在诗词文章上,于学问术业都下过功夫的,只不过,当初毕竟年少,最多也只是分析研究往圣先贤的思想学说罢了。

    后来多少沉浮历练,他担任过各种各样的官职,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情事态,他领过兵,他主过政,他曾遭受过最大的背叛和伤害,他曾有过,最长最苦痛的消沉和落魄。

    这些年来,经历了对人生,对世事,对国家,对政治的种种反思,再加上和风劲节之间的沟通交流,受到风劲节全不拘于固有思想观念的影响和点拔,如果可以让他放下繁重的公务,潜心整理体会,有极大机会成为一方大家,创出一种新的思想学说来。

    而比之其他的学者名儒,卢东篱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多年在各个职位上的为官经验,而将这些经验与卢东篱如今的政治理念,人生思想相结合,必然有足够的力量影响教导许多人。得他倾囊传授教导的学子,办事之时可以少走许多弯路,遇到挫折之时,也可以有更坚定的心志来面对。

    在思想得到继承之后,这些年来,卢东篱和风劲节努力所造成的政治态势也有可能真正形成一种能让大多数人承认相信并愿意坚守的制度,就此传承下去。

    风劲节久久微笑,不觉也有些出神。

    未来卢东篱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终于卸下长久的重负和责任,终于不必再应付所有的明刀暗箭,险恶心肠。

    在赵国某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会有一座宏大的学府。

    那里,有青山,有绿水,有竹林,有许许多多,从全国各地而来,最出色的少年学子在此求学,也有大批有成就有名望有学识的老师,带着他们的家人,住在这里授徒讲课。

    这里到底是阳光灿烂,生气勃勃,这里的老师和老师,老师和学生,学生和老师之间,都会热烈讨论,激烈争论,但一切都是为他们心中所坚持要瞧的真理,而不涉及任何私怨。

    在这里,他能够快乐地和所有老师去做学问和思想的交流,他可以站在讲坛上,毫无保留地把他的志业思想解说传授。

    会有很多极有名望学问的人,与他相交,同他争论,可以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了再把臂论交情。

    会有很多双赤诚的眼睛望着他,从他的教导中,一点点感受他的心灵,体会他的胸襟,慢慢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于是,那些年少而明朗的脸上,会有真心的爱戴和尊崇,他们会喊他,老师!

    很多年以后,那些曾经的少年,会在这个国家各个不同的重要位置,默默走着自己的路。其中有人已渐渐在这红尘世事中,淡忘了旧时热血,但也一定会有人百折不回地记着当年的志向。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常常回忆起,曾经的年少轻狂,美好时光,那时,他们曾有过一位老师。

    那个曾经为国家做过许多事,拥有过极为巨大的声望,教导他们的时,却温和亲切地如同兄长的老师。

    老师懂得很多道理,有很多是他们不但没有想,甚至连梦都梦不到的,然而,当老师用简洁易懂的言语把那些道理说出时,便觉得脑海中光华闪现,整个天地,都明亮灿烂起来,极目望去,世间万物,都比以往生动了许多,对人生,对世界,便从此有了新的认识。

    老师任过很多官职,而且不管身在何位,都做得极是称职,不……何止是称职,而他因此而来的所有经验,都倾囊相授给他们。若不曾得到过这样的指导,他们今天不可能走得这么远,这么好。

    老师会为任何人解惑,也容忍每一个学生的置疑追问。他可以和学生们讨论问题,可以就极少出现的一两次细微错误,诚心认错道谦。他会笑着为学生们讲多年前,领兵打仗,铁马金戈的热血故事,他甚至可以亲自教导他们,骑马射箭,剑术搏击。他们四五个学生合起力来,居然还打不过老师一个文人。

    老师有极美丽贤淑的妻子,还有一个十分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常常在老师家里聚会,说着笑着,整日整夜一帮人争论着一个问题,不肯罢休。老师微笑而纵容地听着,从来不烦他们,师母关怀而温柔地接纳他们,从来不会嫌他们不知进退。老师的家不大,却很温暖,不奢华,但师母布置得处处见心思。

    师母做的饭菜极是可口,至今想来,犹自令人回味,小师弟总是跟在旁边,一声声唤他们做兄长……

    “你呢,劲节……”

    耳旁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风劲节越来越遥远的思绪。

    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有些迷茫地“啊?”了一声。

    卢东篱静静看着他,声音出奇地沉静:“你呢?”

    没有过多地解释说明,他只是淡淡地,重复着问出那两个字。

    风劲节怔怔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那越来越遥远飘渺的笑容一直没有敛去,他愣愣地看着卢东篱,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卢东篱在问什么。

    你呢,劲节?

    你呢?

    在未来的岁月里,在他为卢东篱费尽心血谋划,一片真心设想的那无比美好温暖令人无限向往的美丽图画中,没有风劲节!

 第四百一十章 一线相牵

    “我?我自然会很好。”风劲节伸了个懒腰,笑出声来:“终于不用天天干活了,你难道还觉得我会有什么问题,会让你操心的吗?”

    卢东篱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这个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为他担心的。

    他不是别人,他是风劲节。他是偌大天下,尽可去得,万丈红尘,皆可历尽,既能出世,亦能入世的风劲节。

    然而,他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风劲节,直到风劲节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撑不住。卢东篱转过头去,眺望天边,想很轻松很随意一问,问出来的话,却还是带了怅然:“劲节,将来,你会做什么,你会……”

    他顿了一下,才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会在哪里?”

    风劲节很认真,至少看来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也会在学社做客席老师,时不时去讲讲课吧。”

    方轻尘那小子,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这帮同学的。不管在哪个国家立了学社,不要钱的免费劳工都是多多益善,他和容谦,那是肯定是跑不了的。就是萧清商,身为女子,身份又不便,都难说会不会被他纠缠着易容乔装,扮个世外高人去讲课。

    不过象他们这样的人,居个客席,偶尔去对着一群白衣如雪的青春少年传道授业解惑,享受一下纯洁而崇敬的目光,还真是很舒服的事情。可是真要定下性子,把这当成一项正式工作,年年月月日日专心致志地做下去,这个……这个……方轻尘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也就不能苛责他们这些同学了吧。

    卢东篱将目光收回来,又看着风劲节。风劲节被他平静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干笑一声:“你不会介意,我去学社教书时,顺便去你家混吃混喝吧。”

    卢东篱一笑,心中却还是有些难受。

    其实他早就知道,当一切安定下来的时候,风劲节必然不可能长留在他的身边。

    良朋知己,为同样的理想并肩奋斗,事成后,相偕而隐,两家彼邻而居,世代交好,总是美谈佳话。然而,卢东篱有妻有子,风劲节却从来是风一般自由不定。

    就象以卢东篱的性情,不适合长久过隐居的悠闲生活一样,以风劲节的性情,也同样不适合长长久久呆在一处,无所事事地陪着好友过日子。

    在旁边笑看着人家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的招待和关怀,没准时间长了,还要让嫂子操心他的婚事,一片好心为他寻访各处好女儿。虽说这些亲近关怀,对普通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只要一想起这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来,风劲节便有点脸色发青,卢东篱也觉得很不对味。

    风劲节对苏婉贞有真心的尊重,也有因卢东篱而爱屋及乌的关怀,他会敬重这位嫂子,他也会爱惜卢英箬那个侄儿,他会很乐意偶尔来住几天,与卢东篱笑谈往事,接受苏婉贞温柔细心而绝无丝毫干涉的照料,闲来还逗逗已经长成大男孩的小侄儿。在短时间内,这是一种乐趣。但也只是短时间。

    相聚易,相处难。所谓亲如一家,其深意就是本来并不是一家人。

    这么多年来,风劲节和卢东篱并肩走过那么多岁月,那么多风波,素来寝食同步,从来有难同当,早已是互为臂膀,互为分身。

    可是再亲再近,彼此的家人,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人。风劲节是孑然一身,在任何时候,他的家,都会是卢东篱的家。而在未来的某一天,卢东篱的家,却不是风劲节的家。

    他不可能长久住在卢东篱家里,他甚至不可能会在卢家附近安居下来。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安安生生呆在一个地方,除了偶偶教教课,去享受团聚之乐的老友家串串门,就无所事事的人。

    他是风是云,无拘无束,而自己……是石是山,终不能永远跟上他的脚步。

    卢东篱轻声问:“你会去哪?”

    风劲节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现在哪里说得明白,无非是看哪里的风景更漂亮,哪里的酒最好,哪里的美人最出色,哪里……”

    “劲节……”卢东篱沉声唤他,语气带点淡淡的责备。

    风劲节笑着冲卢东篱眨眨眼。“行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会常常去看你的,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不会忘了你。”

    他几乎是有些好笑地说:“这么多年,分开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如此拖拖拉拉,婆婆妈妈。”

    卢东篱笑了一笑,便也再不多说什么了。

    是啊,他舍不得,一想起未来许多的分离岁月,便觉舍不得。

    本以为早已习惯了分离的,本以为,彼此的心胸都已经豁达到,可以淡看分离。

    当年他还是地方官,而风劲节漫游天下时,双方就是在漫长的分离中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那样的分离,其实是欢喜而美好的。忙碌而疲惫的他,偶尔想想不知在何处逍遥自在的风劲节,总是会心而笑,偶尔收到远方的来信和礼物,纵然忙得连回信的空闲也没有,虽然常常对风劲节稀奇古怪的礼物摇头发笑,然而,那种从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欣喜,却是半点也无法掩饰。

    曾在定远关数载相伴,曾为了推新政而数年相偕,也不是没有过长时间的分离。为了公事,一人留守原处,一人另赴他地,这种事时时常有,更何况,风劲节还曾为了治疗燕国容谦,数月去国不归。

    那时笑着送他离去,微笑迎他归来,每思及他,心中总是安定充实的,就算他不在身边,身旁也似乎总有他的影子,仿佛只要微微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眉眼,仿佛只要一开口,就可以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回应。

    可是现在,想起数年之后,安安定定的日子,以及安定之后的分离,心中反而忽得有些空。

    如今回首细想,虽说以往日夜相伴的日子那么多,那么多,却原来,谁也没有刻意想要天天互守,只是时事相逼,局势变幻,所以必须彼此依靠,齐心合力去面对。

    那时候,就算彼此分离,他也从来不觉寂寞,也许只是因为,他知道,他总有回来的那一天。那一天,无论是远是近,但却总是会到来的。

    而却原来,从那时起,便已注定若有一天,艰难局势不再,各方风波平定,反而是真正分离之时。

    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看这桅高帆劲,看这海阔天辽……看这无穷世界,看他……能走多远,能一直走到天边。

    他是真的不舍。真的……

    这一次,他们还没有分离,而他,却已经在思念他了。

    “东篱,你的豁达到哪里去了?”风劲节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些小小的恼怒。“不用为我担心,无论如何,我总可以过得很好。”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笑得没心没肺,两眼闪光地在卢东篱面前幻想一下,以后游山玩水,拥美作乐的幸福时光,并且小小地抱怨一下,这些年的辛苦劳累,束手束脚,为以后终于可以得到自由而感叹。

    然而,看着卢东篱那有些许悲伤,却连悲伤都不能让自己过多悲伤的神情,到底是叫他心肠一软,把些个嘻笑之言,便都放下了。

    东篱……他很想叫他放心,然而纵然为了让卢东篱放心,他也不会改变他的选择。

    何苦来呢。

    东篱会有很好,很好的一个家,偶有一日,他远行天涯归来,看着那处温暖的烛光,也会连着生起家的感觉。然而,旁人再好,也不是东篱,长久住下,必有不自在。

    东篱,你未来的人生里,自然还是有我,你未来所有的欢乐幸福中,自然也不会少了我,只是……只是,已不必在所有的时间里,都彼此相守……

    那温暖的话语,让卢东篱渐渐收回有些遥远纷乱的心思,轻轻叹息一声:“我哪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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