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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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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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信的声音清澄。日向三郎四郎望著晴信的脸孔。和五年前透过板垣信方的斡旋,在韮崎晋见时前後判若两人。主公已经成长,在圆而大的眼中充满自信,当时他身材瘦削,现在变得壮硕了。只不过,脸色过於苍白令人担心。虽说是白色,更接近青色,看在日向三郎四郎眼中,似乎有病一般。
  「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我想听听你旅途中的境遇。」
  不说有无带回礼物,只问旅途中的境遇,表明晴信有意体谅老人辛劳。因此,日向三郎四郎礼貌地道谢之後说道:
  「属下带回洋枪的设计图。」
  「你是说洋枪的设计图?」
  晴信刹那间感到迷惑。洋枪是天文十二年(一五四三年)传入日本。听说一旦传入,迅速传遍各地诸侯。
  前年,晴信调停今川义元和北条氏康的纷争时,今川义元曾赠送洋枪一挺,弹药少许做为答谢。那时,只是当作希罕的武器标本来陈列的饰物而已,并无心将它分解研究其构造。
  日向三郎四郎既然带回了设计图,表示对於制造枪炮已有了初步的认识。
  「在看设计图之前,我想听听各国制造枪炮的情形。」
  日向三郎四郎发现晴信对於枪炮的制造,具有浓厚的兴趣,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的心力总算没有白费。
  「自从天文十二年,洋枪传到种子岛以来,便以惊人的速度流传。首先在九州,大友宗麟把葡萄牙人召唤来,开始制造枪只。而在纪州根来寺的杉之坊,遣人到种子岛学习制造方法。和泉堺的橘屋又三郎也前往种子岛学习并开始在堺港制造枪炮。近江国和国友乡也开始造枪了。」
  「那么各地武将们的情形如何?」
  「他们不惜重金争取枪只,并研究制造。」
  「弹药如何安排?」
  「硫黄在我国可以取得,而硝石除了从中国及暹罗输入之外,别无他途。还有铅,由於我国出产少,只好仰赖南蛮的供应。」
  「你是说要依赖海外的输入?」
  晴信想到去年前往骏河的吉原所看到的广大海洋。在那一望无垠的海洋彼端,还有许多国家。从那裏有许多新式的武器传入日本。即使学会制造枪只,假若弹药仍需仰赖外国——便必须具备船只和港口。
  甲斐无海。晴信脸上又蒙上阴影。
  「有港口的诸国,纷纷派遣船只前往国外,购买弹药。自从洋枪传入以来,短短三年间,洋枪已经变成取代弓箭的兵器。萨摩的岛津贵久和毛利家已经把洋枪应用在实际战役之中。」
  日向三郎四郎吸了口气,同时,晴信也吸了口气。
  「你对枪炮的前途有何看法?」
  隔了片刻之後,晴信问他。
  「也许有些夸张。但属下认为,控制枪炮的人,将会称霸诸国。枪炮的数目决定胜负的时刻似乎将要来临了。」
  「你认为该如何因应?」
  「赶紧著手制造枪只,并尽量想办法购买弹药。」
  晴信频频点头,要日向三郎四郎拿出设计图,详加说明。
  「我从纪州带回一个人,此人对枪只的设计图有独到的认识。」
  那个男人——有张浅黑的脸——像个工人正规规矩矩地坐著。但眼光犀利,目不转睛地注视对方的脸,绝不自动回避。
  「在下名叫文左卫门。是在根来寺的山麓做锻工的芝辻清右卫门门下。」
  「你会制造洋枪吗?」晴信闻言便问文左卫门。
  「只要有材料,便没有问题。」文左卫门答完就低下头来。
  「用那些材料?」
  「制造枪管需要良质的铁,可由南蛮铁,或是从备後、备中、美作、安艺、伯耆、出云、石见等出产的铁精链而成。」
  文左卫门说完,日向三郎四郎从笈中取出洋枪的设计图开始说明。
  晴信专注地聆听文左卫门的说明。曾经在今川义元那儿听过的枪声,再度响起。想到各国的武将早巳积极地从事洋枪的制造与采购,而他才正在听著制造洋枪的初步设计,不由感到时光的浪费而咬紧牙关。
  「今後你可以改名为日向文斋。希望你能帮助我制造优良的枪只。」
  晴信听文左卫门说完,朝向日向三郎四郎如此说。
  「长久以来辛苦你了。这一回你把枪只制造方法带回甲斐的功绩,胜过拿下一百个敌将的首级。希望你保重身体。今後担任枪只总管的工作,为我服务。务必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听到晴信要他保重自己身体,日向三郎四郎感动地流下泪来。他并非为了恢复职位而庆幸,而是为了能听到这样的关怀而喜悦。
  (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晴信走到回廊上对著自己,也说出这一句话。曾经有人对晴信这样说过,他似乎不曾注意过。虽然外表上没有任何病态,但是,近来,晴信已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点儿不寻常。
  每当外出作远距离疾驰时,便感到疲倦。每当午后,便会发烧,而且常有乾咳的现象。晴信在回廊上来回踱著,感到风中带著寒意。五月都到了,应该不觉得风中带有寒意才对。心想,一定又发烧了。一有这念头,他便感觉自己的面孔泛起阵阵红潮。晴信的身体以发烧的时刻为界限,仿佛叛变一般,以不安折磨著晴信。午后对晴信而言,真是可怕的时刻。
  当晴信的身体向晴信叛变时,他会变得易怒。那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发烧的晴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当黄昏时刻,他就不再接近家臣。然而,近来往往不到黄昏就会发烧。偶尔遇到使他兴奋的事情,也会提早发烧。
  这一天,发烧时间也比平时稍早。这是因为枪炮的事刺激了晴信。即使能制造枪只,若无法购买弹药还是枉然。需要去找寻购置的能力与门路。这样等到甲斐有了足够的枪炮时,西国的诸侯们可能会制造更优秀的枪炮了。而且,一旦落後别人,就很难迎头赶上。
  晴信在前往书房途中停了下来,费心地思考著。
  「宣山本勘助。」
  晴信对侍臣说。他想利用山本勘助的身分,这是最适当的方法了。山本勘助衔今川义元之命前来武田家,任务是监视武田晴信的动静,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即使山本勘助并不喜欢这么做,而想把武田晴信奉为唯一的主人。但只要今川义元在世一天,便无法如愿,这是山本勘助身为反间谍的宿命。
  山本勘助身为武田的谍报人员,一向建有辉煌的功劳,而晴信充分利用山本勘助把自己战场上的战绩,一一通报给姊夫今川义元,作为箝制今川义元的政策。他想,透过山本,把自己一切行动,照实传达给今川义元,让他放心。晴信再节节推动经营信浓的策略,并打算得到信浓之後,利用信浓的人才和物力,一举向骏河进军。但是,今川义元可不了解晴信这些心事。
  (目前,有件事比箝制今川义元更重要。那就是洋枪的问题。)
  晴信打算让山本勘助来负责采购洋枪和弹药的工作。
  (山本勘助本是骏河人士。家族也都世居骏河城。暂且让他在东海道活动,负责洋枪与弹药之事,顺便也可以窥探东海道武将们的动静。)
  「主公是否指内山城的事?」
  山本勘助曲膝跪在庭院裏。晴信暗忖山本的直觉今天是不太灵光了。
  「内山城出了什么事?」
  「据说南佐久的内山城主大井贞清有背叛的迹象。大井贞清是长洼城主大井贞隆之子。」
  「他可能为了父亲贞隆被杀怀恨在心,儿子为父亲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内山城是越过内山峠山岭而通往上野国甘乐郡南牧街道的要冲。若不设法即早占领,则上野诸将必定会派军援助。」
  「我知道。」
  晴信向山本勘助喝斥一声,感到浑身又发起烧来。虽然比平日较早,但心想或许是发烧才使他对山本喝斥。过去从未如此对待臣属,所以会提高嗓门,是因为身体深处产生奇怪的热度所致。
  山本勘助匍伏在地,自己反省,不该多嘴。
  「内山城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有件事得托你去办,这件事非山本莫属。」
  「请主公明示。」
  「我要的是洋枪,替我好好收集。今晚立刻启程。据日向三郎四郎说,目前在经售洋枪的商人是和泉国、堺港的商人们。只要肯出钱,按理说,会卖给任何人。顺便调查有哪些国在购买洋枪。并且到近江的国友村走一趟。别吝惜金钱,所需经费会替你送去。最重要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能失去洋枪和弹药供应甲斐的管道。不久之後必定会有人靠武力独占堺港的枪炮来源,即使到了那时刻,我们也要能保持洋枪和弹药的供应。」
  晴信再三嘱咐山本勘助。如果骏河的今川义元也在想著相同的一件事,那么即使山本勘助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今川义元,以目前情况看来,今川义元还不至於妨害洋枪输入甲斐的管道。因为防止新式兵器输入甲斐,等於在替相模的北条造成最有利的局面。
  「属下知道,当即出发。」
  晴信交给山本勘助金币数百,并吩咐他在离开之前要和日向三郎四郎联系、协调。
  山本离去之後,晴信不知怎的长吁了一口气。采购枪只本该是商人之事,但由於晴信焦躁,因此不愿将它托给商人。平定信浓可以慢慢进行,不必著急,但洋枪却要分秒必争,愈快愈有利。买洋枪的事必定要山本勘助这类精明干练的人。
  晴信在书桌前坐下。想起今川义元曾经表演洋枪给他看,说是实际演练。
  当时在庭院裏,出现一头巨猿。今川对晴信说:
  「那是常下山危害乡里的恶猿的首领。被箭射伤了腿得以捕获。」
  那只巨猿颈上系著绳索,被捆绑在庭木上,时而向排列在远处的人们龇牙咧嘴。
  「子弹将从洋枪中射到巨猿身上。请晴信公注意看。」
  晴信刚好站在能清楚看到举枪瞄准的武士和那巨猿的位置。
  今川义元一声令下,洋枪轰然一声冒出火花,巨猿应声倒地,并未见到子弹!洋枪和巨猿之间,无物通过,但巨猿已死。
  想到那时的情景,晴信仍然觉得兴奋。他推测随著巨响,天下形势也改变了。那时独特的硝烟气味也震撼了他的心。那异常强烈的刺激,使晴信想起了里美。硝烟气味与里美无关系,只是实际操演射击时,里美也随侍身旁而已。
  「一向听说她是佐久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今川义元在当晚的酒宴上盛赞里美,他对未能参加酒宴的里美的马术与姿色赞不绝口。那夜晴信,自从由古府中出发以来,第一次前往里美的卧室。他虽然口中嘟喃著战争已经结束作为藉口,但却害怕臣属知道他把侍妾带到军营中来陪他共宿,在天亮前就返回本营。
  晴信阖起书本。当他忆起硝烟的气味同时,也想起那天夜裏和里美的激情。他们之间的情欲,是从身体内部爆发,无法制止的炽烈欲望。晴信曾对阿谷也产生过如此类似的冲动。那次他无法等待夜晚来临,在大白天裏,用屏风遮住便和阿谷展开一场火焰般激烈的男欢女爱。
  晴信以为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和爱妾阿谷之间燕好的经过,或许由於发烧所致。晴信再也按捺不住。他走出书房,迳往里美住处。
  「最近主公似乎过分激烈。」
  一次、两次,里美承受晴信一而再地冲刺,仿佛小别一、两个月般的性急。里美不由地脱口而出。
  「真像狂风暴雨似地凶猛。每次你这样暴风雨般迅速过去,而我却孤单地被抛下来——」
  当晴信放开里美时,里美对他这样说。晴信怔了一下。像暴风雨般过去,那行为的确是晴信片面的发泄。晴信不再像过去那样花费漫长的时间,一再情话绵绵地耐心等待里美逐渐地燃烧起来。
  「而且,主公身体异常发烫,和平时不一样。」
  经里美这么一说,晴信以为这种情欲并非出於他本意。而是由於发烧所致。风暴之後,晴信感觉疲惫不堪。
  晴信回到卧房睡觉,在一场睡眠之後醒来,已是深夜了。热度已经退去。晴信从放在枕边的壶裏,倒水来喝,顿时清醒地忆起:
  (这时刻,大家都在睡觉,湖衣姬是否也在睡梦中呢?)
  当他想起睁著双眼承受雨露的湖衣姬的面容时,原已沉底的情欲,再度开始上升。
  晴信自觉身体有异。心想,不应置之不理。如是患病,症状和数年前因感冒延误而不得不静养半年的情形很相似。
  (是阿谷的肺痨感染了主公。)
  他想起三条氏说过的话。即使那时的发生由肺痨引起,但如今,事隔多年,按理应早就痊愈才是。
  板垣信方许久以来第一次从诹访来。他望著晴信的脸,问道:
  「主公是否身体不适?」
  晴信吃了一惊。到底是老臣,马上感觉到晴信的身体有了异状。
  「有否就医?」
  晴信摇摇头。
  「主公自己是否也感到身体异常?」
  晴信没有回答。信方回首望向站在一旁的驹井高白斋说道:「你在主公身边服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主公脸色不对?我为了诹访和伊那的事务忙碌,甘利虎泰则为佐久事而心烦,驹井兄才是古府中最接近主公的人。」
  驹井高白斋受到武田氏首席老臣的谴责,惶恐之余,低下头去。
  「别生气了。我还不一定有病。」
  晴信袒护高白斋。
  「不,是有病。那的确是一张病容。属下认为应立即召唤立木仙元来问诊。虽然诹访有局部叛乱之事,但这件事等到主公身体检查後再向您报告。」
  板垣信方这才住了口。
  「信方你还是这么固执!」晴信自言自语。
  「是固执。上了年纪便固执。同时,为了主公,非如此不可。」
  「你想说些什么?」
  「属下要说,在主公周围不应该只安插年轻人。」板垣信方横扫晴信周围的人一眼这么说:
  「立木仙元的诊断未明了之前,属下不回诹访。」
  信方把双手交叉胸前。
  晴信第二天把立木仙元召来。
  「气色不太好。」
  然後,立木仙元又说:
  「疾病分为显性与隐性两种。会潜伏的有肺痨,会在身体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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