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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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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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信仿佛被自己的话所感动一般,喃喃地说:
  「人是城池,人是石垣,人是壕沟。慈悲是友,仇恨是敌。」
  防守村井城的人数有限,石垣也不太高,没有壕沟。晴信进入中信浓後,陆续采取种种宽容措施,的确感动人心,对於粮食、物资的徵调,一律以代金支付。田租、夫役也比旧领主时代更为减轻。
  「黄金由甲州流进来了。」
  由於晴信对中信浓的经营投入巨额资金,因此中信浓的居民流传著这样的话。用刀枪夺取是战争,经济战也是战术之一。
  村井城出现了市集,逐渐变成和甲州间物资流通的转运站。小笠原家已失去人心,人们高兴地迎接新时代的来临。
  晴信把善後事宜留给马场民部料理,便撤兵回诹访。像将过去重臣板垣信方派在上原城担任郡代官一样,晴信把最信任的马场民部留在村井城驻守。
  撤到诹访许久以来,第一次在上诹访的温泉馆舍泡澡。此时金山总管今井兵部前来进谒。
  晴信出浴之後,与兵部会面,有名老武士坐在兵部身旁。
  「咦,你不是镰田十郎左卫门吗?」
  他是被武田信虎所驱逐的前政务官之一。曾於天文十年(一五四一),当晴信成为新藩主後,立即赶到韮崎来。但是晴信并没有允许镰田十郎左卫门复职,而命他游历各国。
  「已经事隔七年了。」
  晴信望著镰田十郎左卫门风尘仆仆而憔悴的脸。鬓发斑白,支撑地上的双手好似耕作的农民之手,筋骨纠结。
  晴信本想问他带回什么礼物,但不忍心开口,而以眼光暗示今井。
  「镰田曾经徧访诸国,携回许多产业计画。」
  「辛苦你了。」
  晴信以慰问的眼神望著镰田十郎左卫门。
  「适合甲斐国的产业有纸、漆、蜡烛、木棉等的生产。然而这些产物主要是依赖山林或园圃,也就是副产品。如想增加米、麦等主食使国家富足,除了治水之外,别无他途。」
  「你是说治水吗?」
  晴信愣了一下。甲州诸川时常泛滥,从幼年时期就时有所闻。因此一听到对方提出治水,好像觉得被检举身为藩主的他失职一般。
  「有关治水方面,是否带回有效的腹案。」
  「只有一计。除了要耐心筑堤、浚疏河道之外,别无他法。」
  「此事人人皆知。」
  「是的,但是由於工程浩大,且无立竿见影之效,因此一直无人著手。自古能治水者,可治天下,这似乎也可用在甲斐国。」
  镰田十郎左卫门的额头冒出汗珠。
  「如果要进行甲斐的治水事业,需耗费多少?」
  晴信仿佛提到棘手问题,有点儿畏缩。
  「要做到完善,无法估计费用,只是初步措施,则需二、三十万两银子。」
  镰田十郎左卫门抬头挺胸的说。晴信听见金额之高,惊讶地望著镰田十郎左卫门的脸。对方接住晴信的视线,以生动的语气说:
  「黑川金山的黄金产量远超过原先的预定。同时又从其他金山延聘松木五郎兵卫、野中十内、志村善右卫门、山下重吉等人担任金银的提炼。从此以後,金山的生产量倍增。目前的年产量想达到二万两,是十拿九稳之事。金银方面属下会负责继练开采,请主公勿虑。」
  听了这一席话後,晴信仍然不想投入钜款来进行治水工程。他所关心的只有战争,希望早日平定信浓地区。
  「这个礼物似乎过於贵重,你认为应该从那方面著手?」
  晴信转变询问方向。
  「属下认为可以同时进行,快的话十年,晚则二十年必可见到令人满意的成果。」
  「我派你为工程总管著手执行。不过,镰田十郎左卫门,治水可能比和敌人交战更为艰钜。目前由於连年作战,无法为了治水花费钜款,希望你思考能够节省经费的治水方法。」
  镰田十郎左卫门的建议,十年後果然有了成果。十年後,木棉的栽培与纺织盛行,棉布可以输出他国。制纸、漆、蜡烛也变成甲州的输出品大宗。而且,镰田十郎左卫门曾说,治水事业除了耐心外别无他途。到了永禄三年(一五六零),在釜无川的东岸,龙王町的附近出现所谓的信玄堤。
  「主公,黄金产量逐渐增加,然而人手不足,发生一些困难,请主公谅解……」
  等到镰田十郎左卫门退下後,今井兵部说。
  「人手?人手嘛……」
  晴信出奇不意地被攻到要害。金山裏的工作是属於重体力的劳动,如果在领土内征调百姓去金山从事挖掘,民必有所怨;若提高工资,又不敷成本。只有以俘虏来替代。
  晴信订了一条规炬,和武田交战而被俘者,若矢志效忠,不送黑川金山;但是归顺後再背叛,必送入金山。
  佐久地方曾一度归顺武田,但又背叛,因此,正适合这条规矩。
  现在东京都水源地带的奥多摩,就是以前的金川千轩,那是黑川金山的工人居所。当我们站在无数个被挖掘的废坑入口处,依稀能听到,昔日为了支持武田繁荣而默默死去的牺牲者的饮泣声。
  德川家康统一天下後,无论是政治、经济、军略,一概师法甲州模式,甚至鑛业方面也不例外。他把囚犯送到佐渡的金山当奴工,也是模仿黑川金山的作法。
  塩尻峠战後不久,晴信仍驻留在上诹访,处置在战争中投靠小笠原长时的西方众的旧时领土。
  诹访西方众的家族,听到小笠原长时战败的消息,立即携带细软逃亡。他们不敢眷恋房屋、土地,只求活命。他们丧失了祖先代代相传的土地,仅以身免。武田的兵马一直在後追赶。一旦被捕,男人会被送往金山,女人则沦为娼妓或奴婢。这是无可避免的命运。
  诹访西方众的主谋者,矢岛赖光及花冈忠常的宅邸被烧毁,只剩石垣和壕沟。
  晴信一向对诹访采取比其他领地更温和的手段。因为武田氏的发祥地武田之庄,是属於诹访神社檀越,这种历史上的渊源加上他又特别崇拜诹访神社,以及爱妾湖衣姬正是诹访家的直系後裔,因此对诹访另眼相看。现在诹访的半数背叛他,对他是一个打击。而且还是在上田原之役战败後不久背叛,这更使他憎恨不已。
  晴信把诹访西方众的土地一概没收,暂时列入武田氏的直辖土地。对於未参加叛乱,又不到上原城驰援的骑墙派的诹访西方众也不容情。这些诹访西方众即使想投靠武田,也不被接受了。晴信将他们处以极刑,一改过去对诹访的温和政策。
  诹访匍伏在武田之前,再也无力反叛。
  晴信没有回到古府中而停留在上诹访。中信与东信正在交战期间,返回古府中不如停留在诹访,这样战略地位比较有利。他把湖衣姬召来,同时由里美列席,偶尔举行诗会。他从容不迫的态度,使臣属们感到焦急。
  在塩尻峠战役中获胜,武田的兵力指向中信浓的期间,东信浓的佐久地方相继谋叛,除了村上义清在背後煽动之外,佐久地方也打心底地厌恶武田,这或许是受到上一代武田信虎及上上代武田信绳深度的虐待所致。但他们也可能知道再度背叛,晴信必定严惩。
  八月末,诹访的秋意忽然变浓,晴信走出温泉城馆,命人备马。
  「请问主公要往何处?」近侍石和甚三郎行礼问道。
  「我要出去探访秋景。」
  「除了诹访,处处都有秋景。」石和甚三郎企图劝阻主公轻率的举动。
  「你是说我除了甲斐以外,看不到其他地区的秋景了,是吗?」
  「目前情非得已,请主公千万忍耐。」
  然而,晴信却一直想要外出。他想在秋草湖畔尽情策马奔驰。除非好好地驰骋一圈,否则无法定下心来。战争胜利後,为了料理善後,颇为烦心。要使心情开朗,骑马是最好的方法。晴信走到馆外大叫「备马」。担任守卫的武士,见状大惊。晴信跨上青毛驹後,头也不回地出发了。石和甚三郎和塩津与兵卫赶紧追随。
  来到通往下诹访的街道,视野更加开濶。这时,路旁坐著两个既不像乞丐又不像僧侣的男子。两人看到晴信便让路,跪在路旁的泥地上叩头。晴信如一阵风般,从他们身旁疾驰过去,同时犀利的一瞥投向那两人。两人左侧都放著一根略略嫌长的竹拐杖,方向与在地上叩首的乞丐背脊平行,而且两人的竹竿搁置方式完全一致,由於远远望见晴信,便跳开的动作颇为敏捷,这使晴信对两个乞丐起疑。他很快地忘了这些,只是一味地骑马奔驰。
  湖上的风吹动著芦苇,芦苇间有著行过小舟的水迹。晴信停马,对追赶上来的石和甚三郎和塩津与兵卫说了一句「回去」。
  回程又见到乞丐。刚才是并跪路旁,此刻却分开在道路两旁。
  晴信比来时更感怀疑,他认为对方是为著某种理由在等他。
  「你们要当心。」
  晴信从马上向背後二人呼叫,立刻快马加鞭,打算一口气冲过去。
  两个乞丐同时站起,不知何时竿头已装上枪尖。当晴信的马过来时,两个乞丐从两侧刺向晴信,晴信火速下马的同时,拔出刀来,闪过右方默然刺来的枪尖,反手由下而上架开由左方刺来的枪尖。左方的乞丐溅血而倒,因为石和甚三郎冲过来一刀砍中他。塩津与兵卫见晴信危急,只顾策马冲向右边的乞丐。当乞丐闪避,再度把枪尖对准晴信时,石和甚三郎提著血刀,站在晴信面前。
  「别杀!我要活捉!」
  晴信叫了声。被石和甚三郎和塩津与兵卫逼近的乞丐,突然把枪尖倒转过来刺上自己的咽喉。乞丐拿的是一把枪尖巧妙地藏在竹竿前端的武器。需要时只要拔掉竹竿前两节,便成了长枪。
  「此人手腕上有刺青的痕迹。」石和甚三郎说。在刺客细瘦的手腕上,有「志」的刺青字样。
  「对於这点,有何看法?」晴信问道。
  「此人可能是黑川金山的逃脱者。志字是志贺城的俘虏被送往黑川金山的标志。」
  「在金山工作的俘虏是否都有刺青?」
  倘若确是防守志贺城的武士,则事後必还有无数的人对晴信有敌意。
  「背叛者处死,或送去金山。」
  石和甚三郎和塩津与兵卫,对晴信的话不知所措,他们两人望著倒在血泊中的乞丐。
  「已经断气了。」
  晴信很少把感情显露出来,此刻却一反常态,面带忧愁地回到温泉馆舍。那裏正有一件更不愉快的事等著他。有哨探报告,佐久前山城的伴野信丰叛乱,前往田口城征讨的小山田信有深陷敌人重围之中。
  晴信於九月一日,从诹访出发,越过大门峠,从小县进入佐久。无论是前山城或田口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城寨。晴信无法了解,明知毫无胜算偏又反抗的佐久土豪的心情。过去佐久叛乱,武田军去攻打时,从不见村上义清派兵到佐久支援。而田口城或前山城也充分了解此事。明知反叛要被征讨,且事後要接受酷刑的佐久武士,似乎把生命置之於度外了。
  当晴信的兵马到达长洼城,小山田信有的家将九鬼平藏等候在那裏。虽然遍体枪伤,但在晴信面前,仍然挺胸敍述战况。
  小山田信有自信而善战。当他接到晴信的命令说佐久叛乱而要前往镇压时,便越过塩尻峠回到诹访,一鼓作气越过大门峠,从小县攻进佐久,但却没有遭遇预料中的敌人袭击。派遣细作调查结果,原来佐久土豪听说甲军的名将小山田信有即将来攻之後,立即逃往田口城和前山城,加强防备。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小山田信有颇为得意。心想要攻陷田口城,估计大约三天。小山田信有有兵卒五百,一面派出哨探四处侦察,一面逐渐接近田口城。田口城是位於离现在的臼田町之东约一里处的小山城,其实应该说是山寨。前方有石垣,背後依山,因此不易接近。当天晚上,探马向小山田信有报告,敌人有开始蠢动的迹象,原以为会有夜袭而准备迎战,但却没有动静。不久,天亮了。
  「敌人正逃向後山。」探马混身被朝露濡湿。他所说的後山与上州相连。
  「田口泰房真是虚有其表的人!」
  小山田信有率兵进入一座空城,城内的地上遍布断首的稻草人。这些稻草人身上,一一挂著武田氏家将的名牌。
  挂有武田晴信名牌的稻草人,被钉在十字架上,而小小的稻草人腹中装满了马粪。
  「可恶的田口泰房——就算踏破铁鞋也要斩下你的首级!」小山田信有勃然大怒。
  当天夜裏,城外有异,当小山田信有登上城楼观看时,不知来自何方的数千大军,围住城堡。而且,本来丰富的水源突然断了,因为敌人把从山上接来的水源切断。小山田信有经过长期征战已显露疲态,他原本打算在当地征购食粮,所以没有携带粮食。被切断水源与粮道後,简直无计可施。即使想出城迎敌,但是通往後山之路已被原先出城再度折返的田口军阻挡。明显地,想要等到粮尽水竭时攻入。
  「这是我小山田信有一生中最大的失策。」
  小山田信有叹气地说。立即挑选敢死队二十名,混出城向晴信告急。小山田信有对二十名敢死队说:
  「那怕是一个或两个,也一定要突围。把此事通报主公。」
  敢死队长九鬼平藏是小山田队中最勇敢善战的武士。起初那二十骑打算开城门攻出,但外面有敌军设的栏马栅,无法穿过。因此只好选在深夜溜出後山夺取马匹。
  「那么其余的那些人呢?」
  晴信急著想知道结果。
  「能顺利逃出城外的只有属下一人。」九鬼平藏继续说:「城裏已经滴水全无,刻不容缓,请派援军——」
  九鬼平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晴信让九鬼平藏退下後,向陪在身旁而最熟悉佐久地方的横田备中守高松说:
  「佐久地方何以如此难缠?」
  「并非难缠,而是人心的向背。」
  「此话怎讲?」
  「佐久人民恨主公攻陷志贺城後所做的严酷处置。这是个小地方,彼此都是亲戚,当他们听到同样是佐久人的志贺城的遭遇,不禁同仇敌忾。」
  「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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