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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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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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泽忠幸正在厉声斥责厨师,因此,当五郎四郎畏畏缩缩地问他:「我找到了一些干鱼,不知可否使用?」
  他回答:「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有就行了。那些今川的步卒都是些饿鬼,一定是饥不择食。」
  五郎四郎用味酱炖煮鱼,然后拿到今川家步卒们的面前。
  「下酒菜来了吗?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是到那条河钓来的呀?」
  其中一个步卒一面说,一面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
  「这不是鲇鱼吗?鲇鱼是一年生的鱼,因此不能在婚礼的场合使用,没想到甲斐国却把它用在婚礼上。」
  由于声音极大,周围喝酒的今川步卒都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投向鲇鱼。
  「的确是鲇鱼,是婚礼上不该使用的鱼。不过,既然甲斐缺乏食物,我们就只好将就将就了。」
  「这么看来,武田家似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在婚礼上使用鲇鱼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说话的声音很大,连武田家的臣属们也听到了。这并不是是否使用鲇鱼的问题,而是今川的步卒们讥笑武田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武田的年轻武士们闻言变色,甚至有人要把今川的步卒拖到外面处斩。
  「好,斩就斩!但武田的锈刀不见得能砍人。」
  今川的步卒一时哗然。今川的家臣三浦重左卫门闻知此事,慌忙赶来制止步卒们的骚动。另一方面,武田的总接待人饭富兵部也闻讯赶来了。
  「在婚礼使用鲇鱼是我们的疏忽。」
  饭富兵部说完之后,一把捉住躲在厨师后面的五郎四郎。他排开了今川的步卒人群,将五郎四郎拖到庭院,拔起刀来予以处斩。这一切只是剎那间的事。
  「拿鲇鱼出来的确是我方的错误。现在各位已经看到拿出来的人已受了处罚,敬请多多包涵。」
  饭富兵部对脸色苍白而兀立在那儿的今川家臣三浦重左卫门说。
  由于五郎四郎被处斩,今川的步卒也静了下来。但饭富兵部这种苛酷的手段,却引起了武田家臣僚们的反感。被杀的五郎四郎,与正穿著结婚盛妆,坐在屋内的武田太郎正好同样是十五岁。
  这件事第二天传入晴信的耳中。三浦重左卫门向晴信道歉,说:
  「昨日我方步卒给阁下添麻烦真是抱歉。」
  事情便因而抖露出来。
  「详细查办这件事情的经过。」晴信对身边的长阪虎房说。
  饭富兵部听说晴信派长阪虎房在调查这件事,自动前来晋见晴信,说明处斩五郎四郎的理由。
  「这次的婚礼是武田与今川的联婚,因此,我不希望在这种重大的仪式中引起骚动。我之所以将五郎四郎处斩,是为了平息今川步卒骚乱的不得已手段,敬请主公见谅。」
  然而,晴信却一反常态,露出不悦的神色,对饭富兵部说:
  「五郎四郎是甲斐国的人,如要处斩,我自会下令。」虽然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但在最忌讳死亡的婚礼中,使一个无辜的少年流血,难免会在太郎和於津弥的婚姻前途上投下不可抹灭的阴影。
  武田太郎的结婚喜宴在第七日达到了颠峰。晴信在踯躅崎城馆的大厅款待各地的武将,而由武田家的技能演员大藏太夫所领导的戏班举行猿乐观赏会。晴信在武艺、学问、宗教、艺术各方面都有广泛的嗜好。
  晴信从京都延聘技能演员大藏太夫的戏班是数年前的事。因为他听说金山众大藏宗右卫门的胞兄大藏太夫在京都过着落魄的生活,因而把他找来。
  金山众大藏宗右卫门本来是一名技能演员,但后来改行为探矿师而仕于武田。就金山探矿的技能而言,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因此晴信十分赏识大藏宗右卫门的才能。
  大藏太夫的两个儿子新之丞、藤十郎(后来事于德川家康的大久保石见守长安)也来到古府中,但由于营养失调的关系,因此面貌青肿。
  大藏太夫到古府中后,第二天便开始排练猿乐。因为三条氏也精通猿乐,因此举行猿乐的事和晴信的意见不谋而合。但由于晴信每天忙于阵战,因此便把大藏太夫等技能演员的事交给三条氏去管理。大藏太夫到古府中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对自己的戏班加以充实,并且整备了各种演戏的道具。
  舞台上,身穿亮丽服饰的大藏太夫等人,正在表演「高砂」一舞。
  晴信斜眼瞄了一下坐在身边的三条氏,她正在专心地观赏表演。晴信把视线调回来,一大群人的脸庞同时映入他的眼帘。他们表面上装着正在观赏台上的表演,其实正在注意晴信的一举一动。信浓是最不容易平定的地区,那儿有山岳,被山所围绕的几个盆地又因天然的屏障而形成独立的文化小国。这些小国中的主要国家诹访一族已经灭亡;中信的小笠原又被驱逐;而北信的村上义清也已奄奄一息。由于年轻的晴信在短短的十年中完成了这些大事,因而使得邻近的武将们都对晴信的一举一动十分关心。
  然而,晴信在这些武将们畏惧的眼神中,却发现了一双倨傲的眼神,那人便是木曾义康。
  木曾义康是个满脸胡须的武将。因为他对自己的胡须甚少加以整理,因此看起来与其说是木曾的领主,毋宁说是个山大王。
  木曾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在说猿乐其实也不过如此,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有随时会打哈欠的可能。
  (乡巴佬!在信浓地带,木曾最靠近深山。因此,木曾义康是最接近于猿猴的族类。这是猿猴在欣赏猿乐。)
  想到这儿,晴信突然感到非常好笑,忍不住在脸上露出笑容来。一些武将以为晴信是对舞台上的猿乐表演有独到的鉴赏力而笑;但也有一些一窍不通的武将对晴信的笑容感到讶异。只有木曾义康知道,晴信微笑的原因是在他自己。
  木曾义康张大巨眼瞪了晴信一眼。他的眼神使晴信感到更加的好笑,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座的武将们看到晴信的表情都感到十分迷惘,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也笑出声来。
  舞台上的大藏太夫的舞步开始显得有些凌乱。当三条氏发觉,望着晴信看时,晴信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侍臣挨近晴信,向他报告山本勘助回来了。晴信在平时便嘱咐臣属们,无论是何时何地,只要是密探人员回来都必须通知他。因此,不管他是否已经就寝,甚至于和爱妾里美或湖衣姬同寝,都必须向他报告。
  在战乱的时局中,有时情报人员带回来的消息,甚至会影响到一国的安危;或者有些需要立即采取对策,否则会延误军机。虽然晴信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但他的根本理念却是对时间的严格遵守。失去时间便失去国家是他的哲学。
  晴信中止观赏猿乐,离席而去。三条氏以严厉的眼神看着他离去。她似乎在说为何偏偏在这办喜事的吉利猿乐表演中离席,因而有些生气。在舞台上舞蹈的大藏太夫也担心是否是因为自己的技能表演有疏失的地方,因而使晴信不愿再观赏下去。此外,木曾义康看到晴信与侍臣在耳边窃窃私语,也在想晴信也许正和他们商量要如何来暗算他。
  木曾义康也离席而去了。他的内心极感不安。当木曾义康沿着回廊走回来的时候,驹井高白斋追过来。对他说:
  「晴信公子曾经交待,因为木曾义康公好象对猿乐颇有兴趣,因此嘱咐我在近日内派大藏太夫的戏班前往贵地表演。」驹井高白斋说完后,又压低声音说:「说实话,我总觉得猿乐单调而乏味,我较喜欢百姓们所欣赏的田乐。」
  「是,是呀!……」
  听了高白斋的话后,木曾义康也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话,然后与高白斋相顾大笑。木曾义康脸上不安的表情一扫而光。
  山本勘助一身云游僧侣的装束。由于晴信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的打扮,同时也许久未与他见面,因此感觉上,他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僧侣。
  「从那次分手到现在有几年了?」
  晴信一面问,一面回顾那年把山本勘助派到越后的情形。
  「因为当时是天文十七年七月,因此已经满四年四个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记得派你到越后是盐尻峠之战的前日。」
  晴信一面回忆战况激烈的盐尻峠之役,一面在心中打量这四年来山本勘助到底在做些什么。虽然这期间时而有连络,但从来没有有关越后的情报,唯一的情报是他曾把长尾景虎送给村上义清的粮数告知他。
  「我在那里赚钱。」山本勘助毫不迟疑地说。
  「赚钱?」晴信的表情显得更加的迷惑。山本勘助开始叙述这四年来的经过。
  「属下目前以洋槍商人的身分颇受长尾景虎公的器重。在这四年中,我经手卖给他的洋槍有一百枝。」山本勘助的话着实骇人听闻。
  「有时是利用海路,老远地把货送到越后;但多半是海路和陆路接替运输。」
  晴信想知道海路或陆路到底是经由那些路线。目前送到甲斐国的洋枪是由港地沿着海路运到骏河,再由骏河港口转陆路运到甲斐,因此,无论手法再怎样高明巧妙,也难免会在上岸的地点被今川家所发觉,因而被扣押或拘留。每当遇到这种情形时,要与对方交涉十分不易。
  「洋槍运到越后的路线如何?」晴信一反平时的态度,慌忙问道。
  「属下是将骏河上岸的洋槍运到伊那谷,再从中信浓经过北信浓而带进越后。」
  「什么!这不是经过我的领土吗?……」
  「不错。是经过主公统治的领土而不断地运输到越后。因为有许多快捷方式,同时瞒过关卡的方法也不少,只要肯花钱,任何的关卡皆可通行无阻。」
  山本勘助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那越后的军队到底拥有多少洋槍?我说的是现在越后洋槍队的火力。」
  「这点还无法完全确定。因为今后的战争,胜负的关键必取决于洋槍的多寡,因此任何一个国家都把槍枝的数目列为最高机密。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三个商人和他们进行交易,所以,假定向每个商人购买一百枝,那便有三百枝,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三百枝!」
  这个数目令晴信感到十分惊讶!不!应该说是令他感到困惑。
  「他购买这么多洋槍有何用意?」
  「长尾景虎公说,如果能够,他愿意买下所有堺港地制造的洋槍。越后收集洋槍并非为了想要洋槍,而是为了怕流入他国。」
  「长尾景虎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供挥霍?」
  「据属下的猜测,我国最富有的人就是长尾景虎公。他拥有佐渡的金山,黄金可说是不虞匮乏。」
  「佐渡的金山?」
  晴信第一次听说此事。
  「你也去过佐渡吗?」
  「曾经去过。虽然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开采;但如正式探采的话,藏量难以估计。这对武田来说是一大威胁。」
  山本勘助以此为开端,然后开始述说佐渡金山的事。
  很早以前,人们便猜测佐渡可能有金山。《今昔物语》和《宇治抬遗物语》皆明载佐渡确有金山。到了足利义教的时代,被流放到佐渡的世阿弥观世元清,在其永享六年(一四三四)所撰写的《金岛集》一书中,也曾记载黄金之事。
  最后证实这些传说中的金山确实存在的是越后商人外山茂右卫门。
  天文十一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外山茂右卫门正航行于泽崎外海,忽然在面临真野湾的泽根山上看到几道怪光。那是即将沉落水平线下的太阳照射山峰的一部分所反射出来的光芒。
  在日落时分,火红的太阳会把山边染成玫瑰色并不稀奇;但外山茂右卫门看到的光却不属于此类。那光芒并非夕阳余晖的反射,而是那儿存在着某种光芒,自然发散出来的金光。根据茂右卫门的记载,这道怪光正如「炼钢时的火焰」。他把船停在泽根,往泽根山里探查。七天后,终于发现裸露在外的金银矿。
  他向地主本间摄津守请求开采而获允,结果获得了相当可观的金银数目;但由于本间摄津守要求的税捐过多,根本无法应付。后来,外山茂右卫门放弃和本间摄津守合作,而直接向越后的领主长尾景虎投诉。
  「自长尾景虎公将越后鱼沼郡上山田的数百名挖金工人送到佐渡正式开采以来,生产量跃增,据说现在每月有几百两椭圆形的大金币运到春日山城。长此以往,长尾景虎公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山本勘助停了下来。
  「你以为只要有黄金就能统一天下吗?」
  山本勘助的饶舌使晴信略感不满。他向刚好来到身旁坐下的驹井高白斋望了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在征求高白斋的同意。
  「拥有黄金未必能统一天下;但属下以为,如缺少黄金便无法取得天下的霸权,何况长尾景虎公是个既有黄金又有才能的人。我曾问过长尾景虎公一道题目——请主公仔细听。如果能够,希望主公和驹井公都提出解答来。」
  山本勘助顿了片刻,然后以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题目。
  「一加二,再加三,如此依序加到十是多少?」
  晴信用心思量一番后,说:
  「是五十五吗?」
  「是的,是五十五。但刚才属下一直在观察主公的眼神,主公似乎是依照一加二、然后加三的普通加法而得到解答。但,属下问长尾景虎公时,他几乎像闪电般迅速地回答是五十五。我问他是如何计算出来的,他说是把一到九的中间数字五乘九,得到四十五,再加上十,便成五十五。同样答案,但从解答的方法可以看到一个人头脑的好坏。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你是说我的头脑不如长尾景虎公?」
  晴信骤然变色地说。
  「坦白说,的确如此。属下以为长尾景虎公是天才的头脑;而主公是才子的头脑。譬如刚才的题目,在武田家的最高智囊还未算出解答之前……属下只要观察两位的表情即可明白……主公已经算出是五十五。这种心算的速度绝非常人能比,是属于才子的头脑;而不是天才。窃以为天才与才子的不同,便在于思考方式的不同。」
  「如果是你,又将如何解答呢?」晴信反问山本勘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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