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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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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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下旬,北条军和甲信军都完成突袭路线,准备探视城兵的行动和抵抗程度。
  城兵毫无出城之意。无论攻城军如何哄闹挑衅,城内依然平静。不过,一、二名攻城军上前还无反应,如果人数到达五十、一百,一旦进入射程范围,城内便发出如雨点般的枪弹。撤退後,枪弹显著减少。北条军和甲信军的死伤,共数十人。
  这一天,甲信军的先锋大将是甘利左卫门尉。他推测会遭洋枪攻击,便令士兵扎竹栅,竖立数层,躲在後面,慢慢前进。根据过去的种种作战经验显示,这是躲避枪弹的最好方法。因此,在决定进攻松山城的时候,他就准备许多竹栅。至於数十人的死伤,是因为部分人员对枪弹的轻视,以及善水战的将领日向大和守是吉的部队没有使用竹栅。
  日向是吉是和甘利左卫门尉并称的将领。他原本希望当先锋大将,却被甘利左卫门尉所夺,自己则奉命由水路攻击。日向是吉因好大喜功,才成为敌人洋枪的饵食。日向是吉之子藤九郎,率先展开水攻,不幸中弹而亡。
  枪声响起,攻击部队昂奋激动。倒下的战友,刺激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情绪。城上枪口的弹烟,激起心中的怒火,让人恨不得想一举攻城,把火炬扔入城内,打破城门,一拥而上,宰了射击的士兵。
  甘利队的一些士兵,就在这种情绪下,跃出竹栅,成为枪弹的目标。
  甘利左卫门尉的部卒头领米仓丹後的长子,米仓彦次郎晴继,也是其中之一。
  米仓晴继率领二十多名家兵,欲迫近城门时,子弹穿过腹部。
  当天夜裏,晴继开始发烧。次日,腹部肿胀如鼓。
  「腹部积满污血和浊气,一定要把它排出来。这个药水不太好喝,但是可以排出毒血毒气。」
  军医须野原典斋拿著药水,劝他喝下。
  「喝下就会好吗?」
  「会的。很多人就是这样治愈的。」
  米仓晴继皱著眉,把药水移向口边。突然,一阵马尿味扑来。
  「这不是马尿吗?」
  「是的。这是用马尿煮的。」
  「说什么药,明明是马尿。可恶,竟敢愚弄我。我宰了你!」
  说完,米仓晴继便欲拔刀。众人急忙拉住,表示马尿也能治病,还是喝吧。
  「若是被人讥笑我是靠马尿才保得一命,岂不有损我武门威名。我宁可一死。」说完,就闭上眼睛。
  後来,父亲米仓丹後前来劝说,亦是无效。米仓丹後将此事告诉甘利左卫门尉,表示真不知应该如何帮助儿子是好。
  甘利左卫门尉立刻来到米仓晴继身旁。
  「米仓晴继,你真是愚蠢啊!论善战,是甲信第一;论愚蠢,你可是甲信第一。管他是马尿还是人尿,只要是能够治病,只要还能为主公效命,谁会拘泥於这种小节而白白失去自己宝贵的生命?虽然是马尿,但也是须野原典斋用心煎熬出来的药水。那个笨蛋说不能喝?我来尝一尝。」
  甘利左卫门尉拿起药壶,咕噜一口,再用手擦了擦嘴角,说道:「味道还不错嘛。」
  米仓晴继坐起身子,拿起药壶,二话不说地一口饮尽。
  约莫一刻後,果然排血放屁,腹肿消去,高烧也退了。
  米仓晴继和其他伤患,一起被送回古府中。途中,遭敌兵伏袭时,他奋勇持枪应战,勇不可当。
  甘利左卫门尉亲自喝马尿,救助米仓晴继之事传人在志磨温泉的信玄耳中时,信玄对饭富三郎兵卫说道:「甘利左卫门尉,强过他的父亲甘利虎泰。」
  永禄六年的一月二十日,骏河方面派来信虎的使者阿茜。
  和上次一样,阿茜先来到饭富三郎兵卫的住宅,再乘轿到别处,换轿之後才前往志磨温泉。
  「父亲怎么了?」信玄从阿茜的眼神,就能看出她的心事。
  「信虎老爷不在府中。」阿茜泪眼模糊地说道。
  「到哪裏去了?为什么这种事……」
  「他现在躲在远州挂川的满愿寺,预定这几天进京都。」阿茜道出结果之後,从和服衣襟内侧取出信虎密函,交给信玄。密函的字迹潦草,似乎是仓促成书。
  「武田盟友如下」
  开头语之後,紧接著几个人名:濑名骏河守、关口兵部少辅亲永、葛山备中守、朝比奈兵太夫、三浦与一等五人;这些都是今川氏真的重臣。
  「他有没有口信?」
  密函的体积不能太大,否则不好隐藏。最好的方法是写下重点,其余以口讯传递。
  信虎得知儿子信玄在川中岛大会战中获胜,平定了信浓,正朝关东出兵,心中怎按捺得住?他多么希望信玄能早日进入京都。战国时代的武将,谁没有雄心大志?现在只能盼望信玄为他达成这个梦。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骏河。今川氏真是一个昏君,永远不可能取得骏远两国。
  今川氏真的家臣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信虎便趁机劝诱他们为武田做内应。
  「时候一到,你愿不愿意投效武田?」
  信虎并不直接地询问,而是先探对方的口气。
  「氏真主公也真是的,若是再沉迷歌舞通宵达旦下去,邻国恐怕会有所行动。毕竟这是一个优胜劣败的战国时代啊。我只是随便说一说,如果隔壁的武田军队攻打过来,该怎么办唷。」
  如果听者悖然而怒,就笑一笑掩饰过去。如果对方表示:「果真如此,只好背水一战啦。不过,对方乃一强敌,恐怕只有等死的份儿。」便再更进一步地问下去。当然,表面上有如闲话家常一般。
  信虎斡旋於今川旧臣之间的事,传人今川氏真的侍臣庵原安房守的耳中。
  庵原安房守买通关口兵部少辅亲永身边的茶人——宗哲,要他报告信虎和关口兵部少辅亲永下棋时的谈话内容。
  宗哲躲在屋檐下,竖直了耳朵,窃听信虎和关口亲永的谈话。关口亲永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信虎因为上了年纪,耳失聪,说话声音大,几乎都听得到。
  宗哲把话传给了庵原安房守。庵原立刻将此事告知氏真,建议逮捕信虎,出兵关口宅。这件事情被氏真身边的仆人清水右近听到,立即告诉关口亲永。由於氏真昏庸,家臣团早已反目相向,各自结党。
  关口亲永立即召集八百士兵,武装起来。而後向其他重臣述说庵原的不是,再率五十精锐,要求和氏真面谈。
  「信虎下完棋之後,又随便闲聊了一些。他上了年纪,又被迫离开甲斐国,躲藏在这裏,我只好默默地听他说。我只不过是当一个听众,宗哲竟……」
  关口亲永率兵到宗哲躲藏的庵原安房守家中,把宗哲抓了回来。
  氏真惶恐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等待第三者出面调停。最後,是濑名骏河守介入这一场纷争,草草收场。那天夜裏,宗哲被刺客刺杀,表面上则宣称是自杀。
  这个骚动立即传人信虎耳中。趁氏真追兵未到,信虎带著五名随从——四名男仆和阿茜,离开了骏河宅。他没有带走十六岁的爱妾,毕竟在生命垂危之际,没有心去谈女色。
  「那一天,天还没有亮,主公什么也来不及拿就乘轿去了。连送行的人也没有,真是可怜。」
  阿茜敍述那天早上的事情。
  「挂川的满愿寺,安全吗?」
  「暂时应该不成问题。主公说,他在那裏等你派人去。」
  「派人去?」
  「是的。主公说,您会了解的。」
  大概指的是钱吧。进京都要钱,落脚处也要钱,为人子,应该尽一点心。信虎或许是这个意思。
  「你呢?」信玄问阿茜。
  「主公叫我留在您这裏。」一抹红晕,映在阿茜的面颊。
  「留在我这裏?他要你当诸国的使者?」
  阿茜摇摇头,脸依然低著。
  「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到了京都之後,唯有等待您进京都的那一天,其余都不重要了。我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女……」
  阿茜说到这裏,停了下来。
  「父亲要你当我的侍妾?」
  这句话让阿茜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可怜的父亲啊!信玄内心这么想著。被逐出甲斐已经有二十年了,父亲一定渴望回到生长的故乡,所以才如此刻意讨好儿子信玄。他认为诱动骏河部将,就是有恩於信玄。
  (何必呢!)
  了解父亲的动机之後,信玄十分难过。
  瓜熟自会落地。骏河已经有这样的徵兆。目前尚不是施展谋略的时候,只要多派间谍监视即可。一旦信玄派出使者,除了信虎带动的部将之外,将有十人呼应,造成时势。
  信玄一直注意在骏河觊觎远州的松平家康。这个人不是普通人物。从东海道吹向京都的风,不久也将席卷骏河。阿茜还在等他的话。
  父亲把阿茜赐给自己当侍妾,若是要她回到信虎身边,只怕她会死谏。来此之前,她恐怕早做了这样的决定。父亲要她修习忍术,或许是要把她当成送给儿子的特别赠礼。只是,若是在这个时候把野心勃勃的父亲带回甲斐,必定招致灾祸。看来,只有接受父亲的赠礼了。
  「阿茜,你愿意留下来吗?」信玄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调问道。
  「愿、愿意……」阿茜回答的声音极小,却很清楚。
  信玄抬头看看饭富三郎兵卫,想徵得他的同意。三郎兵卫迎著信玄的视线,点点头表示赞成。
  是夜,信玄拥著阿茜入梦。日行十里,能刀善枪的阿茜,在被中仍然是个女人。不同的是,她比信玄接触过的任何女人,都来得羞怯。信玄为她滑嫩粉红的肌肤而心动。
  次日,日向源藤斋带领三名家臣,前往挂川满愿寺。
  三月中旬,信虎在京都前左大臣三条公赖(信玄的正室夫人三条氏之父,天主二十年,在大内义隆处,因陶隆房的反叛军而被杀)的外甥三条实纲(三条家的後继者)的协助下,在五条觅得住处。信玄为了父亲,不惜千金。
  03=松山城土龙战法
  逍遥轩武田信廉,是一位不像武将的武将。攻击松山城时,他并未积极表示意见,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部将处理。但也未必是全部放手不管,在军事会议上,他也有中肯的发言。沉默之人金口难开,却言出必中。
  逍遥轩在营中经常看书,有时亦执笔作诗绘画,神态悠闲,一点也看不出是代兄远征的统帅。
  但是,从未有部将向逍遥轩谏言。部将们似乎认为,主公不在,只有靠他们自己,只要自己振作就行了。况且,和信玄比较起来,逍遥轩宛若云雾,不易捉摸。
  偶尔,逍遥轩会突然外出。出入敌人疆界,随时可能遭受袭击。家臣们非常担心,他却满不在乎地任意骑马出游,甚至远至荒川,赏玩冬景。
  这一天,逍遥轩从位在营区内的寺庙中出来,见无人跟随,又外出了。家臣们紧张万分,随後跟去。这一点,和年轻时经常骑马奔出踯躅崎馆的晴信,颇为类似。但是,这种在敌方进出,视若无人之境的做法,却叫家臣们百思不解。
  逍遥轩沿著市川的道路朝北走。右侧是环绕松山城的丘陵,左侧是田圃。
  马儿朝北行,寒冷的西北季风迎面袭来。田圃上覆盖了一层薄冰。
  逍遥轩的马迎风嘶叫。来到一个分歧点。左边是沿著市川的道路;右侧的小道通往松山城丘陵的下方。
  逍遥轩把马头调向通往丘陵的小道。
  (或许,他想观测阵地。)
  家臣这么猜测著。果真如此,得立刻通知各阵地,否则事後一定挨骂。想到这裏,立即策马急奔,四处走告:「主公要来巡视阵地,不可疏忽怠惰。」
  逍遥轩貌似信玄,一般士兵多半会将他误认为信玄。信玄的替身巡视军营时,没有人知道那是替身。
  逍遥轩向阵地方向走了一段路,在丘陵下方勒住马儿。他发现丘陵斜对面有许多洞穴。
  「那是什么?」逍遥轩问身边也是一脸疑惑的家臣。
  家臣带来当地的居民熊谷五郎藏。此人看起来约五十出头。
  「这是百穴。由於为数不少,所以称为百穴。」
  「什么时候挖的?有什么用?」
  「已经失闻了。我的祖父是从他祖父那儿听来的,至於是何人所挖,就下得而知了。」
  「是人挖的吗?」
  「是的。从穴裏拿出石器、土器和鹿骨等东西,不像是几千年前的东西。这些洞穴,大概是
  以前人的住处吧。」
  「有多深?」
  「不很深,大约二、三间(注:—间约一·八一八公尺)。好像还有更深的,但是已经倒塌了。」
  逍遥轩逐渐产生了兴趣。
  「用什么挖的?」逍遥轩突然问道。
  「这个嘛……过去还没有铁,应该是用木锄、木棒或是石器吧。」
  「用木锄或木棒挖穴?」
  「可以啊。这裏没有石头,全都是红土。挖土,并不难。」
  熊谷五郎藏说到这裏,逍遥轩突然想起什么,调转马头,从刚才来的路奔去。家臣们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
  逍遥轩回到寺庙,召来诸国使者角间七郎兵卫,命令他立刻前往信玄处。
  「见到主公,你就这么说。我打算从地下进攻松山城,急需优秀的测量师和挖金山的工头。为了赶时间,工人在当地找……。明白了吗?」
  角间七郎兵卫覆诵一遍後,立即上马直奔,在次日傍晚抵达古府中。
  信玄在志磨温泉接见角间七郎兵卫。
  「什么!从地下进攻松山城?」连信玄也大吃一惊。「信廉从那裏想出这个主意的。你知道吗?」
  角间七郎兵卫道出逍遥轩在巡视阵地途中看到吉见的百穴之後,立即令他前来之事。
  「原来信廉……」信玄的眼角浮现出笑意。
  他唤来饭富三郎兵卫,命令饭富三郎兵卫从黑川金山挑选适当人选,送往松山。
  黑川金山的总测量师是百川数右卫门,但是因为上了年纪,便改派他的儿子百川宫内。另外,再挑选十几名工头。一行人从南佐久的余地出发,越过山岭,经过上州的南牧(南目),抵达松山。
  逍遥轩把松山城的地图拿给百川宫内看,说明大致的状况之後,便带他到现场观察地形。挖掘工头则奉命利用丘陵的斜面,挖掘洞穴,了解土的性质。
  「我打算从三个方向挖掘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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