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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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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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赖刚刚接到主公的初阵命令,请您保佑我吧。」胜赖双手合掌地跪在母亲墓前。
  湖衣姬的墓位在宁静的杉树林中,偶有蝉鸣。
  伊奈四郎胜赖率领三千伊那军,跨过杖突峠,进入诹访,等待与父亲的军队会合。
  约一刻後,信玄的三千兵马也到达诹访。父子在上原城会面。
  「你胖喽!」看到胜赖健康的气色,信玄高兴极了。
  「您也很健壮。」胜赖公式化地打招呼。
  虽是父子,但是长久以来异地而居,久未见面,打起招呼自然显得尴尬生涩。二人心裏都有说不完的话。胜赖想知道哥哥太郎义信的近况。蛰居已久的义信今後有何打算;这是他最关心的。如果太郎义信继续隐居下去,胜赖将是武田家的继承者;如果义信解禁复出,胜赖终止一身只是个伊那谷诸侯。胜赖今年二十一岁,若说心中没有这一份欲望,那是骗人。
  「胜赖,在进入战场之前,我有一句话告诉你:身为大将,不必自己卷入战场。他必须观察整体的情势,下达适切的命令。唯有战败时,才亲自拿起武器与敌人交兵。所以,你绝对不可逞一时之勇,与敌人相搏。」
  信玄对胜赖的这一番话,其实是说给身旁的人听。初阵,是建立功勋的时候。他不希望任何人要奇计、冒危险地让胜赖在初阵建立功劳。
  「我的初阵,是海口城平贺入道之战。先是後退,让敌人松懈,再猛然回攻歼敌。那不是我的功劳。是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为我设计的计谋,而且成功了。现在想起来,只能归诸於运气好。如果当时敌人从内攻,只怕我也没有今天。谁不想在初阵建功,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但是未必适用於现代。」
  信玄一边说著一边环视胜赖身边的安部五郎左卫门、竹内与五左卫门、小原忠国、小原忠次等人。他特别注意竹内与五左卫门,并问道:
  「是不是啊?」
  竹内与五左卫门是信浓平贺氏的直系,和信玄初阵时的平贺入道有所渊缘。熟悉军书,教导胜赖军书方面的知识。
  「是,谨遵教谕。」竹内与五左卫门被信玄一问,内心就打起千面鼓。胜赖的近臣们深知信玄对胜赖的关切之情,也就遵重信玄的意愿。
  武田信玄和伊奈四郎胜赖的六千大军,越过碓冰峠,於九月十日和包围箕轮城的五千士兵会合。
  信玄在到达当天便发布命令通知附近的名主,表示大军等到秋收後才攻击箕轮城,请他们速速收割。显然他不希望百姓受战争之害,而自己更是以此地的领主自居,把损害减到最小程度。
  信玄悠然的态度令箕轮城将兵为之心寒。被甲军包围已经五个月了,而越後的援兵仍不见踪影,外面又有数倍於己方的敌军包围,怎能让人不绝望。
  原本斗志昂扬的人,听到信玄出现,都像泄了气的汽球。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不少人心想,已是没有胜算的战争了,何不向信玄低头。箕轮城的部将,也看清这个情势。
  接连开了几天的军事会议。
  原本热络的抗战论调,在信玄出现之後,沉寂下来。没有人提到求和二字,但是败战已摆在眼前,谁没有求生的欲望?
  信玄派仓贺野孙太郎以军使的身分前来。想必还是为劝降而来,但还是听听仓贺野孙太郎提出的条件。
  「甲军明早开始攻击。在此之前,还是希望你们仔细考虑一下。胜败已定,何必流无谓的鲜血。不如降服於武田,为有希望、有未来的战争而战。」
  但是,以城主为主的评议大会仍然决定抗战到底,似乎成了为抗战而战的一场战争。
  「敌人还是不肯屈服。有没有什么办法?」
  信玄问逍遥轩和内藤修理,其实也是说给现在是信玄身边副将的胜赖听。
  「围城的五个月间,究竟做了些什么?」语气尖锐了一些。「五个月的时间,大可运用谋略使城内动摇。说是谁为敌方做内应也好、谁和敌人私通也罢,只要让他们互相争吵就是了。你们做了那一项?」
  信玄偌大的眼睛瞄著逍遥轩,讽刺地说道:「你还在画画吗?」
  信玄知道逍遥轩在营中偶尔提笔作画,但是逍遥轩对信玄的斥责毫不在意,一副战争与我何干的模样。
  「胜赖,现在开始要观察敌阵。看图、了望敌阵等等,都比不上实际接近敌城、了解敌军士气来得重要。这是身为大将的首要任务。」
  「敌军士气?」
  「不错。敌军士气,代表著作战意愿。去,你现在就去了解敌军的士气。」
  信玄派勇将甘利左卫门尉和原加贺守胤元二名侍大将随同前往。加上胜赖的军队,构成三百骑兵的队伍。
  胜赖接到出征箕轮城的命令时,就让家臣取来箕轮城地图,脑中盘算著作战情况。现在来到现场,发现与凭地图想像的情形完全不同。地形相当复杂,位在丘陵之上的城池似乎固若金汤。
  甘利左卫门尉的约五十名骑兵,在前面带路。
  城池位在西北跨东南约五丁、东北横西南约三丁的丘陵之上。树林茂密地遮去城池的部分容貌,从隐约可见的石垣、黑门、了望台等位置来看,建筑物分散在很广的范围上。构成城池的建筑物和地图所见的大致相同,差距最大的是在城池周围挖掘的壕沟,分二重和三重。另外,还有许多阻马栅。这些都是地图上没有的。
  当以胜赖为主的三百名部队接近城池时,城内士兵纷纷探出头来,严密监视。胜赖不时停下队伍,观察城内情形。
  「少主,请不要停下来,否则会成为洋枪的目标。」甘利左卫门尉提醒道。
  胜赖点点头,促马前行。他的心跳加速,或许是初阵的缘故吧。
  绕敌城一周回来时,部将们正在等著胜赖。信玄考问他敌军的防备状况。胜赖把他观察所得,画在地图上,并详细注明沟的数量和长度,以及阻马栅等等。
  「如果是你,你会从那裏进攻?」信玄突然问道。
  胜赖未料有此一问,狼狈地看著叔父逍遥轩。逍遥轩轻轻点头,表示要他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负责教导胜赖军事知识的家臣竹内与五左卫门,张大著眼睛盯著胜赖。
  「我认为应该从後面攻入。」
  「为什么?」
  「敌军只能从後门出城作战。在地形上,後门无法安置大军,如果以少数精锐部队相向,敌军多半也会以少数精兵迎战。届时,敌军必定认为此处便是战场。」
  「为何不出乎敌人的意料呢?」
  「不错。所以我认为不妨把敌军的精锐部队牵制在後门,而我们从四方渡沟而上。」
  「你把先後顺序说清楚。」
  「首先,从数点渡沟,而後以精兵攻後门,最後,全军一齐渡沟进攻敌城。」胜赖条理分明地说道。
  信玄压抑著频频欲出的赞叹声。初临战场的胜赖在观察之後,已能确立作战计画。一股温热的感动,流过信玄心头。和义信并肩作战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义信任性自负,专擅的举动常常造成负担。虽是初阵,胜赖已有身经百战的见识,态度亦不流於浮躁。
  信玄面对诸将说道:
  「胜赖说出了他的看法,有没有异议?若有其他策略,也请提出来评议。」
  部将们沉默著,内心却是惊讶的。传闻伊奈四郎胜赖有著明晰的头脑,却未料有这般见识。部将们的心中,浮现一种释然的感怀。就算义信有个万一,还有胜赖在。部将们的面容因安心而开朗起来。
  「伊奈少主的策略,令人折服。」内藤修理说道。部将们也相继低下头来。
  好简明的军事会议。
  「破坏壕沟谁都可以,至於进攻後门之人……」
  不等信玄说完,胜赖的近臣迹部右卫门尉重政挺身而出:「请把这个机会让给少主。」一片想缀饰初阵的忠义之心。
  「好。除了高远军队之外,甘利左卫门和原加贺军也一起进攻後门。这样可以吗?」
  信玄询问刚刚改名为山县三郎兵卫的饭富三郎兵卫。自从饭富兵部在志磨温泉叛变之後,饭富三郎兵卫深感愧疚。信玄为了让三郎兵卫忘掉饭富这个姓,便赐姓山县。对山县三郎兵卫询问意见,也是信玄对他的一种关怀。
  第二天起,一万一千人的甲军部队开始动工填埋箕轮城的壕沟,有的人用避枪弹的屏风,有的人用竹栅掩护,展开填埋工作。
  箕轮城内偶尔发出攻击,但无全力阻止之势。後无援军的状况下,保有城池未必保有生命。阻止填埋作业,或许能延长城池一个月的寿命吧。城内众部将的一致看法是,与其如此,不如保留战力,不做无谓的浪费,届时再一鼓作气冲出,予敌人以痛击。
  日升日落,箕轮城的壕沟逐一被填平。
  胜赖在甘利左卫门尉和原加贺的守护下,连日巡视箕轮城四周。箕轮城内也对胜赖展开评论。
  「这是伊奈四郎胜赖的初阵。」
  「听说义信被监禁,看来日後是由胜赖继承。信玄这家伙在教胜赖作战呢!」
  「箕轮城成为伊奈四郎胜赖的初阵战果,实在无颜面对祖先。」
  在各种评论声中,有一人重视胜赖的存在,苦思对策——上野十六枪之一,武名远播的上泉伊势守秀纲。
  「拿下胜赖!这次是他的初阵,必然急於建功。我们就利用这一点。」
  上泉伊势守秀纲向和田业繁、後闲信纯说明他的计画,并要求协助。偷袭胜赖,需要几位强有力的优秀武士。和田和後闲也列名一十六枪。
  「好!我也希望取得胜赖的首级。家父和田业行在二十年前的小田井原之战中,被武田军取去首级。现在正是我湔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和田业繁流泪说道。
  後闲信纯也表示他的意见:
  「上泉公,敌中亦有强者,是不是再增加一个人参与这个计画。」
  藤井正安——後闲信纯推荐此人。
  「藤井正安,好啊!有他参与,如虎添翼上上泉伊势守秀纲口上如是说,心里却有所不安。
  望向窗外,入夜後的榛名山风,冷冷地吹来。
  08+伺机攻城
  永禄九年九月二十九日,晴朗的好天气。镝箭呼啸三声,越过箕轮城的主楼。数秒後,城兵起了骚动。在他们耳中,镝箭声成为不吉的徵兆。有人甚至为这早已平息的箭音,发出颤抖。
  镝箭是从武田阵营中发出来的,代表发动战争的前导。若在守城一、二个月,上杉辉虎援军将近的时候,镝箭声或许不会引起恐慌,而今,粮食见底,上杉军无法援助,宣告开始作战的镝箭声,无异於死亡之音。主事者的家人大多在城内,士兵们乃附近的乡村武士,平日执锄下田务农,有事时才由领主召唤集合。他们已经有数个月有没见到妻小家人。一旦开战,战死的成分居多。从人数上比较,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战死,一是突围而逃。
  「镝箭射来了。」一些士兵抬头看天,喃喃自语著。发放镝箭以示开战,源自源平时代。现在是战国时代,已不须放镝箭以示开战,但是此种古礼有威吓城兵的作用。镝箭飞过的天空,一片蔚蓝。
  城主长野右京进业成(年龄不详,约十七或十九岁),召来主要的部将。
  「今天,是我业成,以及自镰仓时代以来之长野家历史的最後一日。感谢你们代代追随长野家,并陪我业成走过最後一段路。敬各位!」
  部将们流著泪,接受酒杯。没有人说话。事已至此,夫复奈何。在尚有转机时,为何不设法?仓贺野孙太郎前来劝降时,为何不表明自己的意见?而今,徒留悔恨。只因当初深恐提出和平会遭抗战论者抨击而保持沉默,终於这一天来临了。除了自己之外,还得带著妻小同赴黄泉,怎能不诅咒这悲惨的命运。
  (对武田怀著一份沿自父亲的仇恨,注定走上这样的道路。)
  酒入愁肠,面呈微红。按捺不住的人站了起来。只有一人未曾出席离别宴。上泉伊势守秀纲听得镝箭声,立即登楼观察敌情。而後,他在城内走动,眼见士兵个个情绪低落,忍不住一一打气,声音逐渐提高,最後成为一场演说。
  「各位,战争要一战二战再战。不要想生死,不必担心被捕,只要同心合力突破敌围就有生路。为生还而战吧!各位,武田信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想想二十年前内山城、志贺城的事,自己做一个判断吧。当年在此地被武田抓住的人,有些还在黑暗的洞穴中挖金;被捕的妇女,不是被赏给武田臣下,就是卖入妓女户。各位,多杀一个武田士兵就减一分父兄们的仇恨。斩杀前进,见机逃出,逃向各自的生路。若是被捕送去挖金,不如自尽。我们不是为死而战,我们是为生存而战。」
  上泉伊势守秀纲在士兵间来回传播。
  坐以待毙的士兵听到这一番为生存而战的激励之词,有若看到一线生机。士兵们高声应和著。
  「上泉公,我不明白你的用意。主公打算与城池共存亡,你却要我们逃亡。小心自己的言词,否则绝不饶你。」多比良守友扬眉说道。
  「我了解多比良公的心情,也明白主公的苦衷。但是当此危急之秋,要与城共存亡的陈腐言词只会打击士兵的士气。我们应该为他们打气。若能突破敌围一角,主公也能再兴长野家。在主公无所策动的情况下,身为家臣的我们至少应该帮助夫人和幼世子。」
  多比良守友被上泉伊势守秀纲说得无言以对。不仅是多比良守友,主要部将也都同意上泉伊势守秀纲的做法。
  敌人已在城外,不是争辩的时候了。指挥者应该掌握军心。
  四处响起呐喊声。武田军开始攻击了。
  上泉伊势守秀纲向城内士兵巡回展开为生存而战的演说之後,接著向城主长野业成进言。
  「今日的主战场应该在後门,敌军主力将分布在後门。请主公沿山而逃。我已准备数名山栈道的带路者待命。」
  秀纲说明与城共存亡是消极的做法,应思再振雄风。
  「逃往哪裏呢?」
  「目前以厩桥城最理想。」
  「投靠上杉辉虎?他背弃我、切断援军,还能信赖吗?我还是认为应该与城共存亡。」
  长野业成听不进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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