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特别想激怒老道，让他玩点别的招。哪怕一出手就令他重伤或死亡，也强似现在这样活受罪。
“喂，我说老妖怪，一个钟头了吧？还什么‘混元天牢，’把我怎么地了？你还有别的招不？”
吴戈喝道。
老道现在也有点进退两难。维持对吴戈的镇压，倒并不需要耗费他多少法力，不过吴戈不倒，他就得这么维持下去，挺烦的。但是，他也不能说把吴戈一杀了事。修行者的确是讲究率性而为，不过这个“率性而为”绝对不等同于“为所欲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存在，每一个人的行为都遵循心中的那个“理。”虽说对“理”的理解人各不同，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比如不能恃强凌弱、不能颠倒黑白——还是共通的。老道虽然恼恨于吴戈为一只猴对自己的徒弟痛下杀手，但通过对黄元韬的询问，他还是清楚这事是自己徒弟挑起的。要说理亏，还是黄元韬理亏，至少是他亏得更多一些。只不过黄元韬这样做，还多少有为他这个师傅的修行大业着想的成分，他自然要护护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小犊子。另外，吴戈到来之后毕竟有对自己不恭的地方，而且还拆了他的“仙家洞府”……给吴戈些教训是没问题的，但杀人可就太过了。
不过，怎么教训呢？这“混元天牢镇压之术”看起来效果不彰啊……但吴戈毕竟只是一个“小娃儿，”而他可是“一代宗师，”对一个后辈使狠招，那也忒丢面子了。况且自己先前说过要吴戈破了这法术再说，现在食言……
这边老道没拿定主意，那边吴戈已经忍受不了了。不是说他扛不下去，但是这样腰酸腿麻、无所作为地站在这里，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老妖怪，你有完没完？”他厉声喝道，“还什么老仙师！你跟我一个后辈斗法，一个钟头了都分不出胜负，这就得算你输了懂不懂？你要脸不要……你这水平连我都对付不了，还想跟我师傅过不去？”
吴戈再次戳中老道的伤疤，老道忍不住了。
“你这小泼皮……老道不跟你后辈一般见识，你倒出言不逊自寻死路。好，老道现在就放了你，看看你经得起老道几根指头。”
老道说罢，一直压在吴戈头上的白色光幕突然散去。吴戈猝不及防，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看着吴戈在老周的一阵捶打按摩下不断龇牙咧嘴，老道不由暗自后悔——我理他干嘛？多压他一刻钟什么事都没了。
“小娃儿，”片刻后老道冷冷开口道，“本来老道也不想对你一个后辈出手，不过你自己非要跟老道比划比划，老道也只好成全你。你不是很喜欢拆人家房子么？若你能损得老道这洞府半分，今天就算你赢。”
吴戈在老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哼，这算什么？我刚才就已经赢过了。”
“……刚才的自然不算。”
声音不悦地说。
“那我要赢了呢？”
“你要赢了，老道但听吩咐。”
声音波波地说。
“好，既然这样……”
“慢来！”声音喝道。“你这小泼皮好不刁滑，还没说好你输了怎么办就想动手？”
吴戈的确是打算偷袭，不过被老道看破了。
“我怎么会输……行，那你说怎么办。”
“老道给你一炷香功夫，你若赢不了，你等三人一并离去，以后不要再来烦扰我师徒二人清修。”
老道也想明白了，跟个后辈认真比试，输赢都不是光彩的事，干脆把他们轰走了事。
“行，我输了我走。不过他们可不听我指挥。”
“那不行……呵呵，小泼皮还玩这招！老道还能再上你当不成？”
“就是说你刚才上我当了？”
老道话还没完，吴戈的法术已经发出。不过这回老道是早有防备，一个半圆形光幕把小茅屋罩得严严实实。吴戈的一记掌心雷和两道气刃撞在光幕上，如泥牛入海，未奏寸功。
“哼，人属乌龟，怎么屋子也是？”
吴戈咒道。他也不是个傻子，双方修行的差距明摆在那儿，斗气斗不过人家，不如干脆收手斗斗嘴。
“小泼皮随你骂。反正赢不了你们就走人。”
“好啊，那你就这么撑着呗。”吴戈干脆坐下了。“我先歇会儿，反正你又没说多长时间。”
“老道如何没说？”声音怒道。“明明说好一炷香功夫。”
“那香在哪儿呢？”吴戈问，“你点上了吗？我们又没看见，怎么算数？”
声音一时语塞。老道毕竟是古人，哪有论钟表定时间的习惯？一时被吴戈抓了个破绽，也无法反驳。
“那就半小时。”声音没好气地说。
“我们约好的是一炷香时间。”吴戈认真地强调道。“你是修行前辈，怎么能……”
“行行行。”声音不耐烦地说，随后，吴戈脚边出现了一支燃着的香。“现在你看见了……”
“你这香不对啊？”吴戈起身绕着香转了一圈，“比一般的香短一些哦？”
“胡说。”老道已经有些发怒了。“香不都是这么长？老道修行数百年，难道……”
“可我听说……”吴戈斜睨着地上的香，一边掏耳朵，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有一种香有一米多长呢。烧这么短的香好像不够虔诚呢。”
“老道一不拜佛二不还愿，要那么虔诚做什么？”声音吼道。“一炷香就是一炷香，你这小……”
老道刚一开始发威，吴戈一直扣在掌中的解气咒就已经发出，紧随解气咒而去的还有两道气刃。双方修为差距过大，吴戈目前也只能在“出其不意”上下点功夫。不过看来老道已经学精了，吴戈这一手仍然是未能奏效。不过吴戈还有后手，气刃还没有撞到光幕之上，他已经向背后虚推一掌，将老周和唐文治轻柔地推出五、六米远，对老周传音叫声：“走。”同时向天竖起一根手指，口中如霹雳般喝道：
“吽—嗼—吁……”
、第二百零八章 前辈恩怨
老周是修行中人，一见吴戈这架势就知道大招马上要砸下来了，立刻展开护身咒，护着唐文治又向后退了五、六米远。但即便如此，吴戈全力施展的这招引雷术落下后，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将两人掀得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不过，小屋还是没事。吴戈心存侥幸发出两道气刃，希望像骗黄元韬一样骗得老道将防御重心转向上方，然后在下部寻找突破口，但也还是没能得手。
“嘿，小泼皮倒挺有心计。”声音嘲讽地说。“还不是白费力气？”
“龟不出头的确不好办。”吴戈若无其事地挠挠头，说。“不过……香好像没了。”
“……什么？”
那是当然。那支香又不在老道的光幕保护之下，被吴戈的引雷术炸个无影无踪太正常了。
“香没了又不是老道弄的？”声音喝道，“你自己把它炸没了怪谁？”
“的确不怪你。”吴戈通情达理地说。“不过香没了怎么算时间？要不你再变一支出来。这回……”
“放屁！”
老道已经快被撩拨疯了。“香没了就算你输！你这小泼皮花样不少……”
“香是你提供的，自然由你负责它的安全。”吴戈耐心解释。“计时是你的责任，你没尽到责任我还没说算你输……”
“胡说……我看你也不要在这里耍什么心眼了。你这修行，想在老道手下损了这仙家洞府，简直就是……唔？”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流光。这道流光并不耀眼，但即便是在白天，也艳丽得令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而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它并没有在瞬间的辉煌之后如寂寞烟花般无声湮灭，而是持续存在、持续变大、持续……向地面急速撞击而来。那样的气势，足以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著名的数字：
20121221
说时迟那时快，流光飞临神圣隐居之地终南山腹地的这个小平原，并一头扎进小茅屋背后十余米远处的泥土之中。轰天巨响之后，强悍的冲击波裹挟着大量的草根、土块四处飞溅，小茅屋被贴地而来的冲击波撞倒，几乎是倒翻了一个筋斗才落地、破碎。屋中那块硕大的黄花梨原木也被冲击得直飞起来，重重砸在吴戈身上，二者在空中相伴飞行十几米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分别落地。离得较远的老周开护身护住唐文治，也被冲击得直飞到二十米开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重重倒在地上。
今天我们不干别的，光是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地摔了。老周恼火地想。
唐文治心头一片悲凉：你说怎么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出些意想不到的事呢？怎么这时候陨石也来凑热闹？
不过……小茅屋倒了啊。这算不算小吴赢呢？
吴戈和老周都是修行者，他们都很清楚，刚才从天而降的，绝对不是一块陨石。
“老道”也很清楚这一点，流光还没撞到地面，他就已经开始行动。小屋背后十余米处突然隆起一个小土丘，然后疾速蜿蜒向前，犹如地面之下有一只仓皇逃窜的巨蟒一般。爆炸的冲击掀去地表的浮土，露出下面水缸粗的通道，但并没有阻止土丘继续逃窜。它一路穿过小茅屋的遗址、毁掉燃香计时的遗迹、从黄花梨香台边掠过，直向长满挺拔乔木的山坡冲去，直到……
直到孙悟空一脚踹开土丘，然后伸手从地下揪出一个身披道袍、头戴道冠的小胖老头。
“是你这小崽子？你在这儿装什么鬼弄什么神，嗯？”
孙悟空怒喝道。
小胖老头一脸不自在。
“这、呃，大……孙仙师风采依旧，别来无恙？”
“恙你个屁。”孙悟空暴喝道，“我跟你师傅平辈论交，我徒弟跟你也算平辈，你敢这么刁难他？”
“这……孙仙师，刁难从何说起嘛。”
小胖老头苦着脸分辩道。
吴戈等三人全都大张着嘴，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胖老头俗姓刘，道号玄通。五百年前，他还是他师傅手下一个小道童，就因为一句“可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就被暴脾气的老猴子好生修理了一番。此后，他师傅正应了李靖大师那句“执着于求仙者，其能成者鲜，”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师傅殒落之后，他一人或隐居深山，或混迹市井，凭借师傅传下的炼丹之法勤苦修行，最终修成正果。成仙以后，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进仙界与众仙相伴修行，只不过仙界里有他的一块大心病，所以不想、也有点不敢去……可是这世上的缘法不由人啊，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不，躲在这深山之中，最终还是免不了被这老猴子找上门来……唉！
他偷眼打量一下“齐天大圣，”发觉这“弼马温”修行比五百年前强不了多少，自己的修为应该比他强过不止五、六分。不过他还是不敢动。他师傅当年就教诲过他，修行高未必就说明战斗力高，这“斗战胜佛”是出了名的会战斗、敢战斗、好战斗，修行比他强一倍的他都不是没打赢过。以后没事别撩拨这“美猴王”……何况，这老猴子PK多了，光身上那种一往无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就足以抵消他那比人家强五、六分的优势。现在这情况，还是当缩头时且缩头为妙。
“大……呃，孙仙师明鉴，劣徒心性不佳，得罪令高足，吴戈小友上门问罪，贫道未曾为难。倒是吴道友毁了在下的洞府……”
“胡说。我徒弟上你这儿来，你连门都不让他进，还说没有刁难？”
“贫道的确不知这是令高足。”小胖老头叫屈道。“再说吴道友甫一现身，便出手与贫道相争，贫道没那个机会请令高足入门嘛。”
“真是这样？”
孙悟空问走上前来的吴戈。
“呃，我来的时候吧，他正和周头切磋。”吴戈捏着下巴答道。“我看周头有点支撑不住才出的手。”
吴戈知道小胖老头在撒谎，不过他不想揭穿他。
“哼，你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跟个还没入门的后辈切磋，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孙悟空喝道。
不过他还是撒开了揪住胖老头的手。
“哼，你们仗着修为高，打上门来欺负人……别以为我们师徒二人就怕了你这老……”
被师傅拖着逃命，一直处于懵懂状态的黄元韬此时从地下钻出来，指着孙悟空厉声叫骂道。
、第二百零九章 大圣夸徒
“住口！”
小胖老头和吴戈同声喝道。孙悟空的到来对这二人来说的确是一喜一悲，意义不同。但有一点两人有共识，那就是这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黄元韬说两句狠话甚至骂两句都不是什么大事——他毕竟是个晚生后辈，孙悟空不会跟他计较——可你知道他那个“老”后面接着的是什么？万一是“猴子”两个字，那今天这局面是谁都不想看见也是谁都没法再挽回的。
黄元韬一时噤声。吴戈的话他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但师傅如此怒气勃发，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你瞎嚷什么？”小胖老头喝道，“还不快过来，见过大啊啊啊呃孙仙师！”
“你叫我大什么？”
孙悟空盯着小胖老头的头顶问。
“大，呃，大大仙。”
小胖老头强作镇静地解释，可额角和后背却忍不住有流汗的感觉。因为当初那句无心之失带来的教训过于惨痛、记忆过于深刻，一想到孙悟空他就忍不住想用“大圣”两个字来称呼。
人在危急关头，技能、水平啥的都涨得挺快，小胖老头现在就有这体会——至少，这时候他的心理素质得到了极大提升，硬是撑着自己没在头顶的圆光上反应出任何与“猴”有关的形象。只不过吴戈在一边看得真切，孙悟空的眼光刚一转开，小老头的圆光里就出现了好几个诸如金箍棒、虎皮裙、如来佛一类的图形。
还有一个图形，吴戈猜，那是……五指山？
“这就是你徒弟？”
孙悟空瞅着黄元韬问。
“是，正是劣徒……韬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孙仙师。”
老头喝道。黄元韬磨磨蹭蹭走过来，老头一把将他揪住，按倒在地。
“你这小子……这位孙悟空孙仙师，当年跟你师祖就是朋友，还不赶快拜见。”
“见过孙仙师。”
黄元韬不情不愿地磕了头。
“免了。”
孙悟空一挥手，不大自在地避到一边——在现代社会的市井之中，尤其是在网吧这种地方呆久了，他已经喜欢上了大家平等相交、没有大小、无所顾忌的生活，对跪拜这种礼节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哼，看看你教的这好徒弟！”
不过，该发的火他还是要发。
“你怎么教的徒弟，嗯？”他转过头来对着小老头喝道，“这修仙首重修心你没教过他么？看看他这样子，一心就想争名夺利，到哪儿哪儿不安宁，谁都瞧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