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找师傅问问肯定不会错。他暗想。
“我当然愿意听。”他说。
“好，那你就坐下。”
济公斟酌一番，清清嗓子，用一种他自认为最娓娓动听的嗓门开了腔。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嗯。”
吴戈专注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还有一个小和尚……呃，不对，没有小和尚，只有老和尚——当然，也谈不上老，不然……总之是一位高僧啦。”
“哦。”
“不过当时的人并不认为他是一位高僧，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一点跟师傅当年的情况很相似。呃，简单地说，就是这位高僧有一回出外云游……对，还有另一位和尚，他们结伴云游……”
“啊。”
“在一条河边，他们想要过河，正好遇上一位妙龄女子也要过河……”
“呃？”
“于是这位高僧就把这位女子抱过了河……”
……
吴戈的下巴掉了下来。
“然后他们继续前行。同行的那个和尚很生气，说‘我们出家人六根清净，你怎么能把一个女人抱在怀里？’”
吴戈的脑门开始冒筋。
“高僧回答说：‘哦，那个女人？我已经把她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抱着？’”
吴戈脸上挂满了黑线。
“这个故事就是说，真正的高僧是不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的。师傅觉得，这个故事正好和你现在遇上的问题相类似。这个故事中所包含的哲理很深刻，你应该好好地领悟。”
……
一片沉默。
……
一片沉默。
……
一片……呃，沉默。
“呃？戈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总算有人说话了，“沉默”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场面……连它都觉得尴尬。
“我记得，”吴戈抑制住满腔的悲愤，缓缓地说，“这个故事，好象是我讲给你听的。”
“呃？这怎么可能。为师记得很清楚，当初，在杭州灵隐寺……”
“我也记得很清楚，”吴戈毫不客气地说，“当初，你上了师妹……”
“我什么时候上过你师妹！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净说胡话……”
济公急赤白脸地抗议道。
“我是说你上了师妹的身。”吴戈不耐烦地说。“当时你……”
“你这么说还不是一个意思？我……”
“我说的是师妹掉到河里去的那回。”吴戈咆哮道。“你当时为了救她上了她的身。这才多久的事你就不记得了，还谈什么‘当初在杭州灵隐寺’？”
“哦，你说那次啊？”
济公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了。
“这个故事……”
“那叫‘附体’，怎么能说什么‘上身’呢？修仙是一门科学，术语不能够随便乱用的知道吗？”济公亲切地教诲道。
“行行行，是附体行了吧？这个故事就是我那时讲给你听的。”
“你确信？”
“我确信。”吴戈干脆利落地说，没有一点给济公留点面子的想法。“我告诉你真正的高僧是不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的，你还说‘恐怕我读的佛经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唔。”
济公挠挠头。
“好吧，就算是这么回事吧。”他很没面子地说。“师傅……嗯，活了那么久，记忆有点混淆也在所难免。不象你，才二十来岁……”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体面撤退，不过吴戈拉住了他。
“师傅，你不会说这事你也没办法吧？我可是诚心诚意向你求教的。”他沉着脸说。
“呃，这个嘛，我们谁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济公试图摆脱。
“可我现在的情况的确没法修炼。你们总不能说我出师了你们就不管了吧？”
“当然不是，可……呃，也许其他大仙有办法。”济公尴尬地说。
“不过说起来，这事主要要看你自己。”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清清嗓子，试图重整旗鼓，维护师道尊严。
“看我自己？”
“对。其实这也就，是个心态问题。实在不行……师傅就勉为其难，送你八个字。”
“哦？那八个字？”
看到吴戈眼中闪过一道惊喜，济公一阵心虚。
“呃，那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做到了……也简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
最先回味过来的是“沉默，”而一旦回过味来，它就一溜烟跑了。跟在它背后的还有“寂静”、“安静”、“死寂”等几位近、远亲。
我要能做到还用问你？
吴戈牙咬得“咯咯”响，有种想要去找碗的冲动。
“就这？”他问。
“不行吗？”
济公胆战心惊地问。如果一个人开始从牙齿缝里说话，你就最好离他远点——有条件最好躲到一光年以外。这道理就是凡人都懂，神仙更没理由不清楚。
不过吴戈的表现证明济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扑通”一声跪下，规规矩矩给济公磕了三个头。
“徒儿记住了。谢师傅教诲。”
吴戈全身内外都燃烧着熊熊怒火，但同时心里又哇凉哇凉的。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用一句通俗的话讲就是——他气疯了！
重瓣的鲜花绽放在济公脸上。
“你真的明白了？那就好。不过……呃，戈儿，师傅怎么听到你身上有股糊味？”
、第九十六章 同学聚会
“老戈子，怎么那么久都见不着你的面，在家清修那？”张胜伟笑嘻嘻地问。
吴戈还真是在清修，不过修的只有一门功夫，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即便是缘木求鱼，他也只好试一试了。
“唔。”
吴戈抬起头，木呆呆地望望张胜伟。
张胜伟怎么看上去有股甜腻腻的味道，还有点豆面味，跟……过期蛋糕似的？
他闭上眼睛，继续体会高僧的境界。
“今天晚上同学聚会，他们叫我通知你。”
“哦。”
“喂，老戈子你咋啦……今晚鹿樱可是也要去的，丽莉跟我说她已经答应了。”
“呃？”
高僧有点坐不住了。
这次鹿樱回来，一直没来看吴戈，吴戈也一直没有去看她。原因嘛，一是吴戈觉得自己的变黑计划实施得还不够理想，其二就是“六感互通”给他带来的困扰还没能得到解决。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尤其是“小凤仙”事件对他的冲击很大，所以他还是非常想见鹿樱一面的。
不过……
“你看你，高考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就是个大学吗？我也没考上，还不是照样活？走，跟兄弟出去散散心。幸好我亲自来，不是给你打电话……”
“别说了。”
“我说老戈子你……”
“今晚什么时候，在那？”
*……％……（*）（波波）……
“很简单，堵不如疏。”
“呃？”
他们坐在轻云大师的书房里。吴戈总算找到了一个帮他解决“六感互通”困扰的合适人选。这个问题不解决，晚上去见鹿樱他非出丑不可。
“欲望这个东西，除非得到满足，否则不会消亡。越压制就会越强烈。”
大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我该怎么做？”吴戈问，同时摇摇头，试图把一大片参天竹林的意象从脑海中赶出去。
“你没有研究研究哲学吗？记得我告诉过你学习很重要。”
“……没有。”
吴戈只好说实话。他有些尴尬，也有点恼恨。
你一仙，研究啥马列主义啊，人马列主义都不承认你这号人存在！还动不动就拿出来考人！
“矛盾不会被消灭，只会转化。”大师啜口茶，接着说：“想要解决矛盾，必须先承认矛盾的存在，要正视它。回避是没有用的。”
“嗯。”
“比如你的欲望，你应该承认它的存在。对合理的部分不妨以合理方式加以满足，不合理的部分就进行引导。”
“可……我怎么分辨合理不合理呢？”
“那就要看你的本心了。”大师笑着说。
“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应该为所欲为？”
“当然，修仙本来就该从心所欲。”大师轻松地说。
“这怎么可能……照你这么说，神仙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
“人性从来有善有恶。”
大师打断吴戈，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善永远是占主导地位的，这很简单……”大师接着说，“因为善是维系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石。没有善，人和人就无法相互信任和合作，社会也就无法存在。恶也许会一时占上风，但它一旦威胁到了社会的正常存在和发展，人们自然会想办法制止它。”
“可……”
“胡作非为的神仙不是没有出现过，但大多数神仙和大多数凡人一样是秉持善念的，他们不会容忍这样的神仙存在。”
“嗯……”
“按你的本心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做得好。”大师说。
吴戈挠挠头。他似乎听懂了，但又似乎没懂。
％……#）（）……￥………………
“唉，悲观啊老伟子，说实话我们都挺羡慕你的。”
“就是，现在这就业形式……真不如不上大学。”
他们坐在酒店里相互交流，对往昔的趣事少有提及，更多的是在谈论各自当前所面临的困境，几乎把同学聚会开成了诉苦会。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在这年头就流行这个，谁都知道有好处掖着，只把难处拿出来示人，低调自有低调的道理。
张胜伟不懂啥叫低调，不过他的确是有一肚子苦水。
“我有啥好羡慕的？”他瞪着眼说，“开个小网吧，工商、税务、公安、文化，还有流氓地痞小混混，烦心事多着呢。不信你们问丽莉，这些事都是她在出头。我这人脾气大……”
“你也知道什么事都是我出头啊。”李丽莉没好气地说。
“是是，你劳苦功高行了吧。”张胜伟笑咪咪地说。
“伟子，你们也这么多年了。今儿趁兄弟们都在干脆就办了吧？”有人高声起哄道。
张胜伟滞了一下。就象他曾对吴戈表述过的，在他心目中李丽莉最终会不会是他老婆还不一定。当然了，他的理想一直是找个美女结婚，在弟兄们面前也从不讳言。不过李丽莉的确为他付出了许多，而且现在她就在他的身边，这时候说这种话也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哼，结婚？认识他就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再嫁给他九辈子也得搭上。”李丽莉撇着嘴，气恨恨地说。
张胜伟松了口气。
“这可不怪我，她自己不愿意嫁。”他笑呵呵地说。
李丽莉立刻变了脸。
“老娘说嫁，你是不是就答应娶？”她逼问道。
“呃，这个嘛……”
“就知道你不老实。”李丽莉纵身向前，一把扭住张胜伟的耳朵。其速度之快足以令眼镜蛇也结结实实地吃上一惊。
“老娘说不嫁可以，你敢说不娶？”她教训道。
“嗨，我说你个老娘们，我又没有……哎，你怎么才来？”
张胜伟冒着失去一只耳朵的风险挣脱李丽莉的“魔鬼之手，”迅速躲到刚走进门的吴戈身边。
“晚了吗？还没开始嘛……你们两口子又在闹啥？”吴戈笑嘻嘻地问。
尽管没能完全听懂大师的教诲，不过吴戈多少有些感悟。他已经决定换用一种更为积极的态度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与中午相比，他现在已经显得活泛多了。
“嗨，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无理取闹呗。”
张胜伟拉着吴戈坐到靠墙角的一张桌子边，自己坐在吴戈的内侧，摆出一副单纯防御的架势。
刚刚被张胜伟两口子勇于献身的娱乐精神调动起来的现场气氛瞬间降了温，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吴戈吸引过去了。
“老伟子，这谁呀？也不给介绍介绍。”一个女孩斜着眼，略带暧昧地问道。
张胜伟瞪了对方一眼。
“你啥意思，老戈子你都不认得了？”
“老戈子？”
这下子，几乎所有人（至少是所有女生）都齐声惊呼起来。吴戈？这个当初不显山不露水、一贯默默无闻，而且基本上算是全班最没有女孩缘的小男孩，怎么居然……
修仙术对人潜移默化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难怪老同学们都认不出来！相貌的确没有变，但吴戈现在的气质与从前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虽然称不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过气宇轩昂这四个字还是当得起的。尤其是他现在解决了自己的心态问题，那份修行有成者特有的自信一经显露，立刻使他跻身超一流成功者的行列，犹如太阳耀斑一般光彩夺目。
更何况吴戈肤白胜雪、细皮嫩肉，一副保养良好的样子。这个吴戈眼中最重大的缺陷，在强大自信的映衬下，反而愈发使他显得杀伤力十足。
在如此强大气场的影响下，所有的女生似乎都进化出了“六感互通”的神通。在她们眼中，吴戈满身都是彰显身份的名牌，连每根头发丝都刻着LV的标志。
张胜伟和李丽莉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张胜伟自然是因为大脑过于粗线条的缘故，至于李丽莉，则是因为她可以经常看到吴戈，所以这种rì积月累的变化在她看来虽然很神奇，但还远不至于象其他人感受得那般惊心动魄。
、第九十七章 美容明星
“你真是吴戈？”最初说话的女孩不相信地问。
吴戈含笑点点头。
“哇，你怎么……你好白啊，你是不是在替什么化妆品代言，哪个牌子的？”
女生们“哗”地一下涌了过来。这可是个女人们都感兴趣的话题，而且说实话，真正的原因其实在于对化妆品的兴趣可以很好地掩饰她们对吴戈的“性趣。”她们都挺感激提到这个话题的那个女生的——实在是太有才了！
女生，和女生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单个女生往往显得很弱势、很娇柔——就象人们经常所误解的那样——而一旦她们成了群，那就将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这时候的女生，在集体主义精神的鼓舞下，往往变得格外大胆，倾向于完全暴露自己的本性。就连最“淑”的淑女也会变得比一打流氓还危险。
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真的好白耶。”
“不光白，还很细腻啊。”
“手也是。”
“是化妆品的作用吗？袖子拉起来我们看看你胳膊。”
屋里所有的女生都涌到了这张桌子边，原来坐桌边的男生都很知趣地放弃了自己的阵地——这种情形非常好地证明了“女性是弱者”这一说辞的虚伪性。
只有张胜伟没有走，此人毛病确实不少，但绝对够朋友讲义气。
“嘿，有你那么摸人家脸的吗？你还掐……手拿开。什么意思，成心吃人家老戈子的豆腐……”
他就那么不断叫喊、阻拦着，就象一个面对成群山贼拼命想要保护自家小姐清白的老保姆。
不过谁都知道，在山贼面前，老保姆的任何努力都注定是徒劳的。
“又没吃你豆腐，人老戈子都没说……丽莉，把你老公带一边去，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