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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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婢-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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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忽然跪下,奶娘忙接过孩子,李重明微微皱眉,道:“你不愿意?”
云楼低头道:“皇上,奴婢斗胆实说。如今奴婢全心全意地伺候二皇子,是奴婢始终记着自己是娴妃娘娘的丫头,不敢一丝有失;一旦皇上给了奴婢别的恩典——皇上恕罪——奴婢只是个平凡之人,也有私心私情,那时只怕对二皇子便不能像今日这般竭心尽力了。那时奴婢一则对不起娴妃娘娘,二则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收留奴婢的静贵妃娘娘。所以奴婢求皇上,允许奴婢安安稳稳地在含章宫待着,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李重明瞧了她半晌,微叹一声,道:“你起来罢。”
云楼缓缓起身,李重明道:“你抬起头来。”
云楼略略抬头,李重明道:“也罢。此事且不提。但你的名位,还是要提一提的。你如今虽有昭容之份,出入举动仍归尚宫女史,到底不便。朕便提你为美人,论起来仍
是宫人职份,你便不要推辞了。”
云楼无法,只得叩头谢恩。李重明点点头,说了一句:“好生伺候二皇子。”便起身走了。
众人送出,静贵妃令奶娘将孩子抱回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楼一眼,道:“只怕你在我这里待不长了。”
云楼想了想,道:“奴婢决无此心。”
静贵妃淡淡微笑,“并不是你无心,皇上便也无心。皇上主动示好,你也别太矜持了。便是你当真不愿意,也扭不过皇上去,何苦招皇上心里不自在。”
云楼怔了怔,道:“皇上……也许只是一时动念,少见见奴婢,大约也就忘了。”
静贵妃瞧了她一眼,道:“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装糊涂。皇上对你的心思,早几个月就有了。说起来,你这一年出落得越发好了,俨然真是个美人,怎么怨得皇上动心。”
云楼抿了抿唇,低声道:“奴婢当真不愿意离开二皇子。便……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静贵妃一笑,“别的法子,自然也有。若此时皇上得一新人,想来自然便顾不上你,再过些日子,你久不出现,他也就忘了。”
云楼低头不语。静贵妃歪在榻上,微闭了眼,“本宫乏了,你去罢。”
云楼福身告退。出了内殿,立在门前,怔怔地往东边望了好一阵。半晌,自己方省悟是瞧着秀清宫的方向望,不由得淡淡苦笑。
难道指望着他想法子么?踌躇一时,她终是下了决心,独自穿花拂柳,往秀清宫而去。
时当八月,夏热未歇。此时才过午,云楼逶迤行至秀清宫前的回廊上,远远朝着宫门望过去,可巧正正瞧见一个人影。
她怔一怔,方想起今儿是初二,外眷例行探视。眼见着那熟悉的人影出了宫门,一路慢慢行来,云楼站直了未动,待近了些,想是他也觉察了,一抬头,便瞧见了她。
他脚下一顿,方走来,走近了,便定定瞧着她。那眼睛依旧极清极深,默默对视一时,云楼福了福身,唤了一声:“世子。”
周平卿看着她低头行礼,低声道:“你……可好?”
云楼望了他半晌,然后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很好。”
她侧身让开,面色平静,“世子请罢。”
周平卿微微一怔,“你……不是来找我?”
云楼想了想,道:“是。只是此时已不必了。”
周平卿默然。见他不动,云楼福一福身,转身便走。周平卿忽然侧身一步拦住,低声道:“你怨我么?”
云楼抬头静静地看他,道:“一切所作所为,俱是我自己愿意,何必怨你?就是怨,也只该怨我自己。何况……如今,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趣而已。”
周平卿道:“其实……要你去向皇上告发,我是准备了后手保你的。我并不是……并不是将你当作棋子。”他轻声道,“云楼,我不想要你死。”
云楼面色很安静,“世子不必解释。便是当时果真为世子死了,也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什么好说。”
周平卿低低一笑,略有些涩然,“既然你不怨我,又为何这样……这样冷淡。我宁愿你狠狠地生一场气,还好些。”
云楼淡淡一笑,道:“世子错了。云楼并不是冷淡,只是很平常的态度而已。我不过是觉得无趣了,所以,如今奴婢与世子,仍同初见时一样,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周平卿怔怔地瞧着她,半晌方道:“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他缓缓让开身子,看着云楼福一福身,款款而去,出了许久的神。
云楼慢慢地往回走。心里静静的,并没有多少伤感。当初一念动心,便一厢情愿地为他做下许多大胆的事,如今歇了心,倒也没觉得自己多荒唐。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想起师父说过,她是一世的奴婢命,想来也没有做主子的福分,倒也不必担心被李重明收进后宫里去,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行至一处宫墙外,忽听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觉着这声音耳熟,一回身,果然便看见一个熟人。
只见那人匆匆走来,近前来便说道:“云楼,一年多未见了。”
不是别个,正是萧庭。
只是他如今不复从前的少年飞扬之色,竟显得有些……憔悴了似的。
云楼不禁有些诧异,瞧着他道:“你这是……病了?”
萧庭直直地望着她,半晌方说道:“云楼,我……我要成亲了。” 

67、第三十章
萧庭说完这句话;便闭了嘴;只瞧着云楼望。

云楼“哦”了一声;道:“恭喜了。”

萧庭微微低了头;踌躇一时,又望着她说道:“云楼,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求怡妃娘娘向静贵妃娘娘讨你。我的意思;公主也知道了,她也愿意。如今你的身份也比一般宫女不同,我亲向皇上讨旨,娶你为侧室;与公主一起进门……”

话未说完;便见云楼淡淡说道:“只怕你是白费了这番心思了。”

萧庭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你若不嫁我,嫁个你喜欢的人,倒也罢了。可又不见你对谁动心。如今你虽年纪不大,可这么一直跟着二皇子,等到二皇子大了,你也大了,难道还想在宫里一辈子不成?”

云楼瞧着他,她向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如今这般认真青眼,看得萧庭心里便有了些意思,也愈发紧地望着她,却听她说道:“方才皇上来含章宫瞧二皇子。”她顿了顿,道:“已经封我为美人了。”

萧庭浑身一震,脸色霎那白了,半晌才问道:“是几时的事?”

云楼道:“就是方才。”

萧庭急道:“那皇上还没有……没有临幸你罢?”

云楼微怔,略摇一摇头。萧庭低头想了一想,一咬牙,道:“我立刻去求皇上!”

说着,转身便走。云楼一愣,见他已走了几步去,方反应过来,忙赶上去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你发的什么疯!”

萧庭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话作什么!我若不去,这一辈子都再别想了!”

云楼目注于他,“皇上想要的人,你也敢要?皇上刚才才晋了我的位份,你这时候就去要人,岂不是明摆着和皇上争?你不想想你在皇上眼里有几分份量?你自己要作死,我也不拦着,你好歹想想你一家子人!”

萧庭闻言如热炭火上猛着了一抷冰雪,登时打去神采,呆住了。云楼瞧他的模样,低叹一声,柔声道:“萧公子,我知道你待我的一片心,此情此意,云楼深为感怀。只是云楼心中并无此意,还望萧公子此后爀以我为念,成婚之后,与公主夫妻恩爱,好生过罢。”

萧庭却像没听见这话,定定地瞧着她,眼神极是专注,说道:“云楼,我自幼贪玩,七八岁上就晓得逛青楼,这些年见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天下的女子我都见了,哪一个也没在我心上,独独忘不了你。这一辈子,娶不了你,我绝不能甘心。”

云楼听着,并未答言。他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愿意作皇上的人么?”

他神色极是认真,云楼与他对望半晌,终是微摇摇头。

萧庭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帮你。我没有办法,总有人有办法。你等着我罢。”

云楼望着他告辞离去,一时怔然。萧庭对她的心,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过,向来只当他是个纨绔之徒,并不曾着意。不想今日他为自己如此尽心尽情,倒叫她十分感动。

只是……萧庭有未决之事,常爱寻周平卿商议,这件事情,大约他也是去寻周平卿想主意罢?

却不知——他听了这消息,作何想法?

萧庭琢磨出来的办法,与静贵妃所言相去不远。三日后,听得说怡妃处新进上一位美人余氏,听说生得姿容非凡,李重明感慨怡妃的心意,又因那美人果然很美,十分高兴。

云楼听说这消息时已过去了五六日,听说李重明近日多在怡妃宫中留连,自己微微放了些心。一时又想及此事既从怡妃处发,必是周平卿暗中相助,这么想着,便不觉有些叹息之意。

因又想此事乃是因自己而起,无论是否承情,总该去道个谢。心里想定主意,到十六日,过午哄二皇子睡下后,便又往秀清宫来。

在廊下站了半日,一直未见周平卿,便知他今日未来。自己又站着发了会儿呆,才要回去,忽见那边廊子角上转出几个人来,当前一位穿着美人服色,身边一个宫女跟随,身后两三个宫女太监随侍。云楼便知这是新进的余美人,便站住瞧了一瞧。

等一行人稍近了些,云楼瞧着这位美人却有些面熟,再一细看,不由吃一大惊。原来这人果然是旧相识,便是当日在秦府时,秦府老爷之妹余姑妈之女,名叫余霜纨。那时她苦恋萧庭,借由云楼谋划与萧庭私会未成,还大病了一场。

后来秦府败落,听说余姑妈带领儿女另寻京郊一处地方安置,与秦家的关系也就断了。谁料今日竟在这里又瞧见她。

一见了余霜纨,云楼便想起当初的事来,因想到她一心恋着萧庭,谁知却被萧庭送进宫来作了美人,也真真是造化弄人。

云楼感叹一番,便要悄悄抽身走开,不料那余霜纨可巧往这边瞧了一眼,这一瞧,也不由细看了几眼,自是也认出了她。

余霜纨认出云楼,怔了一时,便低头对身边宫女吩咐了几句。这宫女是余霜纨身边旧人,名唤含珠,当初与云楼十分要好,此时也认出了昔日同伴。

含珠与后面的宫女太监们说了两句,主仆二人便往这边走来。两边相见,余霜纨瞧着云楼,叹了一声,道:“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你。不过二年未见罢了,早已是人物俱非。”

云楼道:“可是萧公子送你进来的?”

余霜纨低笑了笑,道:“是淮英王世子找到我,告诉我他如今不得圣心,想要寻个美人进献给皇上。”她又笑一笑,淡淡的没什么笑味儿,“我知道他对我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我也没什么指望,如今既能让他感念我几分的好儿,也好。”

云楼皱眉道:“这又何苦。”

余霜纨没说什么,忽然问道:“你见过澧汀公主没有?”

云楼点头,道:“怎么?”

余霜纨道:“没什么,我想见见。瞧瞧他的妻室是个什么模样。”

云楼心下微叹,可怜她一片痴心,道:“澧汀公主偶尔往萧贵嫔娘娘那里说话,你时常往那里去,想来总有见的时候。”

余霜纨道:“他下个月就成亲了,若不早见见,只怕就瞧不着了。”

云楼想了想,道:“也罢。澧汀公主住在东北的素霄宫,你若真想看,就寻个僻静时机,悄悄去瞧罢。毕竟你才进宫不久,又是秀清宫的人,不好往别处去,还是小心罢。”

余霜纨微微一笑,道:“多谢。”

瞧着她去了,云楼又站了一时,方回含章宫来。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云楼方起来梳洗毕,忽有静贵妃的宫女来寻她,说道静贵妃叫她说话。

云楼心中诧异,来至静贵妃寝殿中,见静贵妃方对镜梳洗,见她来了,挥手遣退宫人,只留身边一个宫女伺候,便说道:“余氏的事情,你知道了没有?”

云楼茫然,道:“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静贵妃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极是惊人,她说道:“昨儿晚上,余氏在素霄宫,谋害澧汀公主。”

她今日一身素淡,比往日更清素。

“公主薨了。”静贵妃说。

云楼心中霎时一片空白。

余霜纨,她是来报仇的!或许是因她明白萧庭对她并无真心,所以因爱生恨;或许是因为她仍是一片痴心,至于入魔,见不得萧庭娶别人。

无论是为的什么,如今公主死了,余霜纨自然要死,将她送进宫的周平卿也要受牵累,便是为她指路的云楼,心中又怎能过得去。

静贵妃仍淡淡地往下说:“她自称曾与萧家老四有私下之约,萧家小子却背信弃义,不但不认,反将她送入宫中以绝其念,她所作所为,便是为报复于他。”

云楼怔怔地听着。余霜纨果然恨极了萧庭,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如此一来,皇上必是要迁怒于萧庭,周平卿或者倒可无事。

她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又听静贵妃说:“余氏自尽了。”

静贵妃理了理鬓发,转过身来,瞧着她道:“你与余氏也算故交,不为她伤心么?”

云楼心中一震,猛地抬头望向静贵妃,见她仍是平和淡静,淡淡地说道:“当年在秦府,你和余氏,还有萧庭,都有些关系的罢?听说萧庭要把公主和你一起娶了——想来余氏是不知道,否则也该先杀你才是。”

云楼悚然一惊,望着这位向来恬静不问世事的贵妃,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言。

“公主这倒是替你死了。”静贵妃微叹一声,看着云楼神情,道:“怎么,你倒瞧不上萧家小子?”

云楼低念了一个“我”字,却不知如何回话。

静贵妃道:“本宫还以为你要求本宫替他说一说情。”她又微叹口气,续道:“不过,本宫也说不上什么话。何况,本宫也算是婉俪的母妃。婉俪总归是因他而死,他偿婉俪一命也是应该的。”

云楼惊道:“皇上要杀他?”

静贵妃道:“他害死的不止是一个公主,更是皇家的威严。如今皇上虽未下旨,但只怕他走不出牢狱了。”

云楼心中一片茫然。那个一天到晚纠缠在她身边的花花公子,此刻要死了,她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难受得很。

这件事分明是他咎由自取,若当初他不去招惹余霜纨,又哪里有今日?但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人,若再搭上一个,这事情,分明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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