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侯夫人还以为女儿要说东府和顾家结亲事，忙进了宫。
哪里知道，居然是说苏如清话。
“还……还有救吗？”建宁侯夫人一提这话，顿时眼睛湿了。
“总得试试啊。”苏嫔道，“当年既然那个和尚说了可能是毒，就该试试。顾小姐医术，您也听说了吧？本宫也亲眼见了，她着实厉害。要是她说不是毒，乃是天生，您以后也安心了，就认命吧……”
为了如清脸，建宁侯夫人每次提及都要哭一场。
她总记得那个和尚说是毒。
可建宁侯认定是天生丑陋，不是毒。
苏夫人又不敢违背丈夫，心里总不甘心，每次见到长女苏嫔，总要倾诉一番，苏嫔都被她哭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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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登门
端午节，宋盼儿过得有点忙碌。
和去年清冷相比，今年端午节，宋盼儿收到了很多人家邀请函。
有宜延侯宁家，也有胡泽逾家，也有南昌王妃下帖子，还有四姐婆家袁府，秦申四太太，另外就是老宅那边。
她们都知道宋盼儿是延陵府女儿，不能回娘家。
宋盼儿也不好厚此薄彼，去了谁家，都要得罪另外人家。终想了想，只得带了顾瑾之姐弟去了老宅。
大伯母还请了几家要好太太奶奶，并姑娘们。
五姐仍大伯母身边，迎客送客。
虽然待嫁姑娘应该躲深闺，不再见人。
可大伯母总担心她将来嫁过去，做得不好，被婆家说长道短，就抓紧时间教她人来客往。
建昭侯苏家，也是簪缨门庭。
像端午节宴会，也是一次很好锻炼机会。
端午节席间，二夫人洋洋得意，句句针对宋盼儿。
好似她终于扬眉吐气，压制住了宋盼儿一样，一会儿说她大女婿中了进士，钦点了庶吉士，如今翰林院学习。
“……三年后，四姑爷翰林院才散馆，到时候也不知选哪里，我愁死了。”二夫人对众人道。
本朝进士，钦点庶吉士之后，先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再授予官职，和从前不同。
二夫人吹嘘她有个进士女婿。
这确值得吹嘘。
像顾家大少爷顾辰之、三老爷顾延臻都没有中进士。
然后她又吹嘘建昭侯苏家下小定礼：“……那些金器，全是福祥老字号；那些绫罗绸缎，都是江宁送上来。不是说东西好，足见他们心。”
宋盼儿就一旁含笑听着。
众人纷纷敷衍着，抬举二太太。
宋盼儿不想妯娌场面上闹起来，叫人家笑话她。她含笑不语。
二夫人却只字不提宫里娘娘。
娘娘不好拿出来显摆，怕过了头反而砸了自己脸。
顾瑾之坐一旁，生怕母亲生气，不时和母亲说话。
宋盼儿一开始挺不舒服，而后想起苏家那些传言，心想二夫人现越得瑟，将来摔得越狠。
那些太太们，难说有人不知道苏家少爷传闻，说不定心里也好笑。
何苦宋盼儿一脸争强好胜模样。徒添笑柄？
宋盼儿果然没露出不悦，笑着吃饭。
端午节午饭，很就结束了。
下午，大伯母请了班小戏，西苑预备着。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宋盼儿拿小十和小十一做借口。带着顾瑾之姐弟，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就问了问海棠，端午节礼是不是都下好了。
海棠一一回答说，都下好了。
“上次叫给尤先生做两套衣裳，都做好了吗？”宋盼儿问。
尤先生就是顾煊之和顾琇之坐堂先生。
当初请尤先生到家里坐馆，只说一年四季各两套衣裳。
而后。见尤先生教书得法，两个孩子很听话，宋盼儿就逢年过节，另外给现添两套绸布衣裳。如今成了惯例。
“已经做好了。”海棠道，“先生回了趟家，说傍晚才回来。明日一早，我就叫人给先生送去……”
宋盼儿点点头。
琐事忙碌起来。渐渐忘了二夫人带来不悦。
到了晚上，顾延臻也回来了。带了好些精致小玩意儿。煊哥儿和琇哥儿都很喜欢，连带顾瑾之和朱仲钧也瞧了一回。
有会动木制小鸡，萝卜雕刻兔儿爷，布缝制五毒饼和粽子，竹子制成小香炉。
东西多而杂，颇为鲜。
朱仲钧也抢了个布缝制粽子，连夸好看，很喜欢。
顾延臻就笑起来。
气氛顿时融洽温馨。
宋盼儿心里余怒，彻底没了。
她想，跟二房叫什么劲呢？自己不是过很好吗？二夫人爱炫耀就炫耀呗。像二夫人女儿做了皇妃，女婿中了进士，这种事，羡慕也羡慕不了。
她心情就平复了。
日子慢悠悠过了几日。
顾氏善药堂，从五月初一开业，到了初十，依旧没有一个病家上门。
大家被那个“不收诊金”给唬住了，总觉得不会有那么好事。
加上这条街还有另外一家药堂，生怕顾氏抢了生意，危言耸听，煽风点火，把这善药堂说成黑店。
人们从善药堂门口过，也要远离几分。
除了老爷子和林翊，其他人都有点急。
这么枯坐下去，也不是事儿。
特别是顾瑾之大哥，连日来念书也不能静心。
“就算有人来问诊，咱们也不收诊金。”顾瑾之笑着安慰众人，“免费送药。没人来，反而省些东西，你们到底急什么？”
顾辰之笑起来，心情才渐渐好些。
转眼又到了初十。
顾瑾之想起过几日又有进宫给德妃问诊，又重将德妃医案整理了一遍。
“娘娘还有几日生？”宋盼儿偶然想起了，也问顾瑾之。
顾瑾之道：“七月中下旬不生话，就是八月。”
“她生了，你也少桩事，我现就盼着她生。”宋盼儿道，“这些日子，让你受累……”
等孩子生下来，成长过程中，难免没有伤痛。
而德妃性格，大约是不愿意再去结交太医，只会请顾瑾之。
顾瑾之一日不离京城，一日就清闲不了。
她只是笑笑。
“娘，五姐婆家，到底有什么事？”顾瑾之想起上次德妃那声笑，心里总觉得有事；想起了五姐定亲第二天，母亲回了趟老宅。回来之后心情很差。
这一切都说明，五姐这桩婚事，有些阴晦。
宋盼儿则微愣：“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瑾之解释：“还不是娘娘？”然后就把德妃那日笑，说给了宋盼儿听，“她有点幸灾乐祸似。我想着，娘娘家里时候，恨五姐不过。要是五姐嫁得好，她岂会逞心如意？看着她那么高兴，自然是五姐婚事有不妥地方……”
宋盼儿有些瞠目。
德妃胞姐有丑事。德妃居然还高兴？
“你还记得王爷事吧？上次刑部侍郎公子，调戏王爷？”宋盼儿见顾瑾之留心已久，只得和她说。
“蒲宗恬嘛。”顾瑾之道，“我至今还记得他名字。难道五姐夫和他也有来往？”
“正是！”宋盼儿道，“胡泽逾刑部任职。刑部侍郎公子事，他难道不清楚？他跟你爹爹说，蒲家公子，从前一直苏家出入。苏家要不是怕闲话，这么着急定亲做什么？苏家那位少爷，比你五姐还小两个月呢……”
这回就轮到顾瑾之瞠目结舌了。
她不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什么大错儿。
男人都很自恋，潜意识里喜欢和自己一样男子。原本就是天性。
可嫁给这样男人，就是一生守活寡啊。
“不是说，苏家那位少爷，很喜欢五姐吗？”顾瑾之道。
她从前也听说了。苏家少爷遇到五姐，眼睛都拔不出来。
那时候顾瑾之只觉得他是个好色之徒，心想非良配。
可二伯家事，轮不到她去管。就没多嘴。
如今，又添了同性恋一桩……
这是把五姐往火坑里推吧？
怪不得娘娘那么高兴呢。
德妃是恨不能五姐生不如死才好。
她们俩娘家时候。相互憎恨。特别是德妃定了要进宫，五姐骂了很多难听话，还被关到了家庙。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宋盼儿冷笑，“你二伯母不是还洋洋得意吗？我好心去告诉她，她竟然说我嫉妒她，看不得她女儿好。还说是谣言……万一不是谣言呢？”
原来这就是母亲上次那么生气原因了。
继续说下去，宋盼儿想起往事，只怕气。
顾瑾之忙笑着道：“各人有各人缘法。娘，听说有人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苏家公子要是真看上了五姐，从此改了恶习，传宗接代，五姐还替苏家做了大善事呢。”
宋盼儿又是冷笑。
母女俩说着话儿，外头小丫鬟送了张请帖来。
宋盼儿微讶，打开来瞧，居然是建宁侯府夫人，明日要来拜访宋盼儿和顾瑾之。
“苏家啊。”宋盼儿疑惑道，“来做什么呢？”
五姑娘要嫁建昭侯府，又不是建宁侯府。
顾瑾之也不知道。
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候，建宁侯夫人果然来了。
她身边还跟着个穿了藕荷色褙子女子。
进了内院，这女子仍带着帷帽，很是奇怪。
顾瑾之和宋盼儿目光，都落她身上。
建宁侯夫人忙解释：“这是小女。她见不到风……”
宋盼儿顿时就明白了建宁侯夫人来意。
这是请顾瑾之看病呢。
这些高门大户，平常不来往，一登门就是有事相求，很势力。
宋盼儿不太高兴了，脸色微落。
她热情顿时就没了。
建宁侯夫人看到宋盼儿这么就变了脸，想起京里都说宋氏是个泼辣小性人，有些不顾体面。
建宁侯夫人一开始不怎么相信。
过年时候，宫里赏赐宴会上，她也见过宋盼儿。
哪里知道，宋盼儿果然和传言相似。
这是猜到了自己来意吧？建宁侯夫人忐忑不安起来。
顾瑾之则悄悄拉了拉母亲袖子。
宋盼儿瞪了她一眼，暗示她别做老好人，脸色才微微缓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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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恶风
一进门，宋盼儿就给了苏夫人不好惹印象。
接下来，苏夫人神态越发恭谦。
将苏夫人母女迎到了正院东次间坐下，丫鬟们上了茶，目光也苏小姐身上打转。
内院带着帷帽原本就奇怪。
进了屋子，她仍没有脱下来意思，加让人好奇。
苏夫人却有点紧张，似乎很怕丫鬟看苏小姐。
宋盼儿看眼里，忙将丫鬟们都遣了出来，只留下宋妈妈服侍。
苏夫人这才微微神安。
她不敢说来目，只和宋盼儿拉家常：“……以后就是姻亲，我还不曾拜会过您和七小姐，着实失礼。”
顾家二房和苏家长房结亲，应说顾家三房和苏家二房也是亲家，总觉得牵强。
宋盼儿也顺水推舟和她闲话：“夫人这话客气了。既是亲戚，常来常往乃是亲热之意。论理，我们也该去拜访……”
苏夫人见她说话也算得体客气，心里忐忑不安，总算消除了大半。
宋盼儿也不看苏小姐，只和苏夫人说话。
说完了开场客套之后，场面就有点沉默。
苏夫人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和宋盼儿说。
“……前日进宫瞧娘娘，听娘娘说，二公主病，也多亏了七小姐。”苏夫人将话题慢慢往顾瑾之身上引，“老身也给七小姐道谢了。”
顾瑾之就笑着道：“是彭提点治好，我并没有出力，夫人不必谢我……”
“那是老身糊涂。听差了。”苏夫人从善而流，忙改了口，“可七小姐医术，京里有口皆碑。老身内宅都听闻了……三夫人果然教女有方。”
“我哪有本事啊？”宋盼儿笑道，“是老爷子教。”
话题又说到了女儿身上。
苏夫人就等着宋盼儿接口问坐一旁苏如清。
宋盼儿则故意装傻。
她没问，说完之后，含笑抿了口茶。
苏如清默坐着。见她们总说题外话，就伸手端了茶来喝，然后故意不慎，洒了帷帽薄纱上。
她轻呼，站起身来。
大家目光都落她身上。
“抱歉，我笨手笨脚……”苏如清开口道。
她声音有点嗡嗡，似口中含了什么，口齿不清。
“烫着了吗？”宋盼儿忙关切问。
接下来，要不要请她脱下帷帽？
宋盼儿犹豫了下。
苏如清则自己忙将帷帽取下来。
看到了她脸。宋盼儿和宋妈妈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肯摘帽子了。
宋盼儿心里骇然。却很敛了情绪。没露出异样；宋妈妈也不动声色，安静垂首而立。
只有苏夫人，微微惊呼。
“清姐儿……”苏夫人恨不能将女儿拉身后藏起来。
苏如清右脸。凸起一块疤痕，紫青骇然。占了大半个脸，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挤得变了形，很丑。
因为疤痕很硬，她说话嘴皮也僵硬，所以声音嗡嗡。
顾瑾之目光，则她疤痕上打转。
“娘，我不小心。”苏如清轻声对紧张苏夫人道。
宋盼儿见苏夫人这样，心里又有点不忍，对站立一旁恭敬宋妈妈道：“，去拿只帷帽来……”
“不……不用了……”苏夫人又道。
已经看到了，再遮掩有什么意义？
苏夫人红了眼眶，对宋盼儿道：“实不相瞒，今日冒昧拜访，除了想瞧瞧亲家，也是慕七小姐名而来。清姐儿这脸，从前有个和尚说，这是毒。可后来大夫却说不能肯定。当时那和尚也没有号脉，只是看了眼……”
宋盼儿原本见苏夫人上门求诊，很不高兴。
可瞧见苏如清这个模样，宋盼儿心头一软。
要是她女儿长成这样，她心都要揉碎了。
将心比心一想，宋盼儿就原谅了苏夫人冒昧。
“而后，请了多少大夫？”顾瑾之就上前，问苏夫人，“他们都怎么说，用了什么药？”
“没……没请。”苏夫人声音里有点惭愧，“我家侯爷断定乃是胎毒。问医求药，闹得人皆知，姑娘家名声不好听……”
宋盼儿暗暗蹙眉。
原来是苏夫人怀疑是毒，苏侯爷认定是天生。
夫妻俩意见不合，家里又是苏侯爷做主。
可苏夫人要是真肯定是毒，早偷偷摸摸给孩子请了大夫。
足见，苏夫人心里也六成以为是天生。只是听了和尚话，信念动摇，不甘心而已。
苏如清垂了头，怕吓住顾家母女。
她纤细修长手指，紧紧攥一起。
十指纤纤，似青葱般，很美丽。
“我先给苏小姐号脉吧。”顾瑾之道。
苏如清道是，起身坐到了炕上，将手臂放炕几上，等着顾瑾之号脉。
粉藕一般玉臂，肌肤赛雪。
她没有破相之前，应该挺美。
顾瑾之给她诊脉。
片刻，顾瑾之收回了手。
苏夫人就紧紧盯着她，急切问：“七小姐，清姐儿是不是中毒了？”
“应该不是……”顾瑾之道，然后她对苏如清道，“苏小姐，冒昧问一句，我能不能摸摸？”
苏夫人错愕。
可碍于顾瑾之乃是大夫，终也没敢说什么。
苏如清微愣，抬眸看着顾瑾之。见她神态端正，没有半点取笑之意，她迟顿了一瞬，才缓缓点头。
顾瑾之手指很柔软温热。
她用两根手指，贴苏如清紫青伤痕处，问她：“苏小姐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