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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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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痨病是会传染。
小伙计阿良和贵儿听了,两人连忙后退数步,都捂住了口鼻。
听说痨病没药可医。得了就会死。
这年轻人模样。黄瘦单薄。又这样咳嗽吐痰,确似肺痨。
顾辰之心里骇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时候。只得看林翊脸色。
而司机和两个小伙计,再也没有看热闹闲心。纷纷要躲到柜台后面去。一转脸,就看到了顾瑾之站身后,司笺忙拉顾瑾之。
“姑娘,还是等先生诊断好了,您再来。”司笺道,然后把顾瑾之往柜台后面拉。
等林翊确诊了非肺痨再上前,免得被传染。
那年轻人把伙计们话听眼里,眼神黯淡,有种绝望浮脸上。
他大概也听说了数次这样话,说他这是痨病。
“不许胡说八道,这不是痨病,只是肺痈而已,不会过人!”林翊回头,声音严厉告诫伙计。
他素来温和,五官又秀气,严厉说话时候,神态和声音也不可怕,反而也是柔柔,很温暖。
司笺几个都嘿嘿笑了笑,却并不靠近,也拉着顾瑾之,不让她靠近。
倒是顾辰之松了口气。
那个病家也猛然抬头看着林翊,道:“先生,我这个……不是痨病?”
林翊笑着道:“当然不是!”
病家大喜,露出希冀眼神,而后又是一阵咳嗽,吐了口脓痰才结束。
老爷子听到了动静,从梢间出来。
林翊忙起身,叫了声“老先生”。
“你看你……”老爷子也估计是听到了痨病这几个字,才出来。他也和顾辰之、顾瑾之一样,站旁边瞧林翊号脉。
林翊道是,又坐下来,仔细诊断了须臾。
而后,他扬脸对病家道:“肺痈而已,吃了药就能好……”
“我之前,也吃过药……”那病家痛苦对林翊道,“就是街头那间梁氏药铺里拿。不见效,反而越来越重。一开始咳嗽没痰,后来痰也不浓臭,现才弄成这样。我着实没钱了,您这里,真不收诊金吧?”
他是走投无路,没钱治病才到这里来。
林翊笑道:“是,不收诊金。”
他笑容很亲切,让这位病家感受到了善意,情绪也放松了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林翊又笑着问这位病家。
“叫常五,前头那家榨油坊,就是东家,我那里做活计谋生。”病家道。
林翊就点点头,道:“那家榨油坊啊,我们知道……”
离药铺不远处,有家榨油坊,经常有浓烈香气飘进来,非常好闻。特别是到了饭点,让药铺里众人饥肠辘辘。
“……之前吃什么药?”林翊又问。
常五想了想,道:“梁家先生说,什么甘寒润肺、咸寒清肺,开了生石膏、枇杷叶……”
这些都是大凉之药。
这常五体内有热,又是咳嗽,用大凉之物解了热,应该是对症方子,怎么不见效?顾辰之一旁想着。
他尚未入行,只是背了点药书,虽然有次疑问,却也怕贻笑大方,没好意思问出口。
老爷子和顾瑾之站一旁,等着林翊诊断开方。
林翊也当仁不让,笑着对常五道:“误用了药啊!你脉数而弦洪,体内有热,确应该用寒凉之物。可是,肺上咳嗽,却不应该如此。你体内热邪太盛,就似一盆烧得火旺火盆,你泼上凉水。立马就会起滚滚浓烟,将肺都熏坏了,这怎么行?越是这样非要用凉药,咳嗽就渐渐成了肺痈。”
常五听了。心有余悸。
他心里暗暗赞服。
这位年轻先生,举得例子很通俗易懂,不是那些晦涩词,什么火盆浇水这种事。常五也是见过。
他顿时就弄懂了自己生病用药不济原因。
“先生,您说我都懂了,您比梁家大夫厉害,我听您……”常五感动道。
老爷子微微笑了笑,转身进了梢间。
顾辰之就知道林翊说对了。
“还要考虑这种?”顾辰之喃喃道。
看病真不容易。
发热要清凉,却又不能用凉药。用了凉药,反而加重了病情,让肺加受损。
这中间门道也太玄乎其玄了。
顾辰之有点头疼。
他第一次觉得治病真是件不容易事。
“既然火盆要灭,又不是泼水。难道等它慢慢自己熄灭?那岂不是要燃了?”顾辰之问林翊。
他实忍不住。
火盆里炭。不就是人身体?
既然身体灼烧。强行泼水熄灭又会起浓烟,那怎么办?
“拨开啊。”林翊笑着道,“将火炭从火盆里倒出来。慢慢拨开,覆盖上一层沙子。火不就渐渐被熄灭了吗?所以说,常五这病,应该用些清泄药,先将热邪压住,再润肺止咳,而后慢慢再解了这热邪。”
顾辰之没做过粗活,不懂这些。
常五却知道大夫说得不差。
他连连点头。
期间,他又咳嗽了两回。
“先生,您赐个方子吧。”常五道。
林翊就开了个千金苇茎汤。
千金苇茎汤治疗肺脓肿,祛瘀消肿,清肺化痰之效。
像常五这样,口吐脓痰,说明肺部已经脓化了。
开好了方子,林翊亲自抓了药,给常五。
果然没要一文钱。
常五拿了药,仍有些将信将疑。
这条街上,人家把这善药堂说得其心可诛,总说顾氏善药堂,乃是打着善药堂幌子行骗谋财。这念头,哪里还有做善事人?
“……先给你吃毒药,只有他们家有解药,等你要解药时候,就漫天要价,这种事太多了,别上当。梁氏药铺药既好又便宜……”
这样话,常五也听了数次。
可是,如今他也没法子了。
他没钱再去梁氏药铺抓药。
而且梁氏药铺药,吃了不管用。
他带着几分忐忑,终因为烧神志迷糊,不再多想了,拿了药,道了谢,就出门走了。
榨油坊伙计,是善药堂第一个患者。
林翊将他医案整理好,写案卷上。
门口就有人指指点点。
“方才有人进了那个善药堂啊……”
“好像是常五,那是个热心小伙子,上次我买了米,还是他帮我背回来……”一个老者说。
“可怜啊。”有人惋惜,好像常五立马就要被这家善药堂害死。
“常五病得不轻,像是得了痨病。”又有人道,“已经半个多月没上工啊。那孩子没钱啊……”
语气既惋惜又心酸。
“常五是个好孩子,要不咱们几家凑点钱,让他去梁氏药铺抓些药。梁家药是实惠……”那个老人又提议。
人们顿时就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有个中年女人嘀咕道:“痨病嘛,吃药也是白费……”
然后,人们就散开了。
顾辰之将他们话听耳里,不由生气。
“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顾辰之道,“做点好事还要被这样猜忌……”
“人心不古嘛。”林翊倒挺能理解,“有些地方也散药,却是简单便宜药,而且要收些诊金。像咱们这样,诊金药费全不要,自己赔,图什么呢?不怪旁人起疑。”
“咱们开善药堂,就是为了给走投无路人嘛。”顾瑾之笑着道,“又不是为了给那些爱占小便宜。像常五这样,已经无路可走,反正都是要死,还是会来。咱们救了他,咱们开这药堂意义就足够了。何必意旁人多言?”
顾辰之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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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诺言
常五离开之后,药铺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无所事事。
朱仲钧换好了衣裳,再也没有心情练剑了,说要出去走走:“……我饿了。”
他想去街头吃点小点心。
孙柯跟着他。
顾瑾之就道:“我也去吧。”
“给我带碗馄饨回来。”顾辰之后面说。
“好。”顾瑾之答。
于是,顾瑾之和朱仲钧两人,就去街尾吃馄饨。
街尾有家叫“老张馄饨店”,小有名气,不少人专程跑过来吃。
汤是用香菇和母鸡熬,面皮鲜嫩滑口,虾仁和青鱼肉做馅儿,撒了香葱,鲜美异常。
比家里自己做好吃。
顾瑾之吃了一碗,又叫了一碗。
而朱仲钧,一碗才动了两个,拿着筷子想心事。
他五官深邃,沉默时候眉头紧蹙,就有种阴刻。
虽然俊逸,却也阴冷。
“想什么?”顾瑾之问他。
“想,今天这虾仁有点老,不是活虾……”朱仲钧回答。
显然不是。
可他不愿意说,顾瑾之也不好强人所难。
她笑着道:“我吃着还好……”
“你没命吞,根本没细细品尝,当然吃不出来。”朱仲钧道。
这个时候,伙计端了添馄饨上来,顾瑾之也懒得和朱仲钧计较,埋头吃了起来。
她吃得满头大汗。
朱仲钧看不过眼,就拿了自己帕子给他擦汗。
四周食客只有寥寥几人。
可顾瑾之是男装。看到两个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众人都投来了异样目光。
朱仲钧心里一阵气,将手帕塞到了顾瑾之手里。
顾瑾之很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只得拿了手帕。自己拭了拭额头细汗,笑着道了句:“多谢。”
朱仲钧没再说什么。
吃了馄饨,另外买了一份叫小伙计送到顾氏善药堂,朱仲钧和顾瑾之沿着街道。缓缓往回走。
半下午,早已散了早市,街上人不多,颇为清净。
街道两旁,住满了各种高大树木,有古槐,也有梧桐,或者合欢树,枝繁叶茂。挡住了骄阳。
日光地上投下了斑驳树影。
顾瑾之和朱仲钧并肩而行。孙柯跟身后。
“顾瑾之……”朱仲钧突然喊她。
顾瑾之就侧脸看他。问他什么事。
朱仲钧抿唇想了想,道:“你今年不是要满十四了吗?我想去和太后说,今年就和你完婚……”
顾瑾之不由微愣。问他:“怎么想起说这个?”
她着实有点不解。
急什么呢?
皇帝怕他们着急吧?
听说庐阳和南昌军事尚未解决,皇帝应该不会同意。去说了反而添怀疑。
“反正也是早晚事。既然是赐婚,断乎没有悔婚道理。早点大婚和晚点,有什么区别?”朱仲钧道,“成了亲,我想找个理由,让病好起来,做个正常人……”
孙柯后面听着,心里莫名一紧。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庐阳王装傻。
有事哪怕知道,也要装不知道。而现,庐阳王居然当着他面点破,这是非常信任自己吧?
孙柯心里涌入了热流。
“做个正常人?”顾瑾之问,“为什么?”
以前不是答应过她,要做个傻子吗?
“你那时候不是说,要一直做傻子吗?”顾瑾之又问,“是因为什么?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
朱仲钧笑了笑。
他没有接顾瑾之一连串问题,而是沉默走着。
“……想有个家!你有家,有父母亲人,我没有。我想完婚了,你早点替我生个儿子。”朱仲钧一本正经道。
孙柯心里很尴尬。
他觉得这些话,他不应该听到。
可庐阳王没让他回避,他也不敢擅自走开。
估计顾小姐听了,加尴尬。
而顾瑾之,微微侧脸,并没有半分羞涩,而是蹙眉不解,问道:“就这样吗?”
朱仲钧点点头。
“扯谎。”顾瑾之道,“你应该有事瞒着我?说啊,到底因为什么。你别瞒着我,说好了要坦诚相待……”
朱仲钧就深吸了口气。
“我怕旁人对你动了心思。”朱仲钧道。
孙柯眼角直跳。
王爷说谁?
他这是怀疑顾小姐不忠吗?
这样话,怎么能直接说?顾小姐只怕要发怒了。
孙柯就觉得,自己应该走开一会儿,远远跟着,什么也别听到。
顾瑾之果然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发火,而是静静想着什么。
唇微启,她似乎想辩解点什么,可终只是到:“那你自己去和太后说。你个傻子,哪里懂完婚话?你就推到我身上……”
推到顾瑾之身上,也不太妥当。
顾瑾之为什么想完婚?
想男人了?太后只怕听了不高兴;怕祖父去了要守孝,想提前嫁人?这太不孝了,太后不可能同意,心里还会对顾瑾之有成见;说朱仲钧想和顾瑾之同床睡,太后只怕怀疑顾瑾之引诱朱仲钧走歧路。
“不用,我自有话说!”朱仲钧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不能利用我家人做借口。”顾瑾之警告朱仲钧,“你想怎么说,请不要利用我家人。要是将来我知道了,我不会饶了你。”
她知道朱仲钧未达目,有些不择手段。
朱仲钧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知道了。”
果然。他先前是想要顾家人做借口。
然后,两人继续慢悠悠走着,不再谈话。
孙柯听着,便决定他们俩很奇怪。似乎两人相处,没什么目,却又不那么简单单纯。
脸红心跳话,他们俩说起来。跟喝白开水似索然无味。
孙柯其实才二十四岁。他曾经西北从军过,晒得黝黑,人又寡言,就显得很成熟,像二十七八人。
他至今没成家,除了家里姊妹,也没有和其他女人接触过。所以他听朱仲钧说那些话,他觉得尴尬。
反而他说不出口。
明明是两个情窦初开孩子……
现情窦初开孩子,都这样老练了吗?
想起来庐阳王装傻。而顾小姐知道他装傻。孙柯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心里对这两个人。又添了一点认识。
他也加肯定,自己以后就是庐阳王心腹,比宁席还要亲近心腹。否则这样算计,庐阳王不会当他面说。
孙柯心里又是一阵踏实。
逛了一圈。顾瑾之和朱仲钧回到了药铺。
天色渐晚,他们俩还要回元宝胡同。
老爷子就道:“下板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准备吃饭。”
饭都是画琴做。
画琴虽然是小厮,却常替老爷子弄吃,他会做饭。铺子里,他们生活全部靠自己。
顾瑾之道是,和朱仲钧坐了马车,从药铺后门出来了。
坐车上,朱仲钧伸手,握住了顾瑾之手。
“做什么?”顾瑾之笑着问他。
他却不答,只是轻轻握住她手。片刻,他才道:“顾瑾之,咱们这辈子一直坦诚相待吧!你别骗我,我也不骗你。就咱们俩,你不要对别人动心,我就不会,纯粹干净,就咱们俩。”
顾瑾之眼睛眨了眨,含笑不说话。
“行不行?”朱仲钧却认真了,又问了句。
“世事难料啊……”顾瑾之笑道,“我不喜欢说这种承诺东西。没意思。有时候关系破裂也是逼不得已。你这样人,居然说这些话……”
朱仲钧心里顿感尴尬。
他狠狠甩开了顾瑾之手。
他有些难堪。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儿女情长。偏偏人家不以为意,放佛需要他放下身段去求她,让朱仲钧很难为情。
他想起了前世很多事……
撇过脸去,一路上他再也没和顾瑾之说话。
怎么如此患得患失?
就是因为顾瑾之说他们家出了一位皇后原因?
假如顾瑾之没和他完婚,万一进宫了,可能做皇后;可一旦和他成了亲,哪怕真被皇帝要去了,依着本朝律例,顾瑾之也不可能做皇后。
那么……
朱仲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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