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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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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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碰,道:“少喝点,明天可能就要出差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萧队官,你放心好了。”那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爽朗地一笑,叫道:“来来来,有谁再来和我喝一杯?”

酒楼的一角,一队女乐正在弹奏着柔靡的乐曲。那士兵又和人喝了一杯,叫道:“什么曲子,软绵绵的。喂,小娘儿,会弹《国之殇》么?”

《国之殇》是帝国军的葬歌,因为慷慨悲凉,简单易唱,常被当成军歌。只是这支曲子得用铁板铜琶才能奏得出来,那些女乐的纤纤玉指哪里弹得动这等曲子?那个带领女乐的老头子面有难色,站起来道:“将军,弹是会弹,只是……”

“弹吧。”

一直在上首喝酒的钟禺谷突然发话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取出了一支黑黝黝的笛子。帝国军的上层将领多半有吹笛之好,便是楚帅,自己虽然不会吹,身边却总带着一支铁笛,当初萧子彦也见过几次。他见钟禺谷取出铁笛来,心中不由有些好奇,只想听听这个不善言辞的年轻主将笛技如何。

钟禺谷拿出铁笛来,先在袖口擦了擦,放在唇边试了两个音。刚吹出声响,萧子彦不觉有些失望。他虽不擅音乐,但平素便十分喜欢,好坏是一听便听得出来的。钟禺谷的笛技不算差,但也绝算不得好,只能说是泯然众人,平平而已。好在那些士兵们也听不出好坏,只觉嘹亮的铁笛声夹在一片柔靡的琵琶声中,颇有几分气慨,也不识分寸地叫起好了,有人先应和着唱着那支《国之殇》,旁人纷纷应和,一片混乱。萧子彦皱了皱眉,他倒更喜欢方才那班女乐奏的那支《旧梦曲》。

那支曲子大概算得上靡靡之音,可是他喜欢。在那飘忽不定的乐声中,他仿佛依稀看到了旧日的梦境,那时自己穿着宽大的衣服,跟着师傅每天在五羊城习练刀法拳术,那时的小静才三岁,穿着红袄,坐在对她来说太过宽大的藤椅里,笑咪咪地看着他,手上拿着一个筷子插着的米团子。这个场景也有好多次真的出现在他的梦中,以至于萧子彦有些怀疑这究竟是自己的梦还是记忆了。

太久了。即使对于他这么个年轻人来说,这个记忆也是太久了。

钟禺谷一曲甫毕,那些士兵唱的《国之殇》还没唱完,便已是纷纷叫好。钟禺谷有礼貌地笑了笑,站起来向萧子彦拱拱手道:“萧将军。”

萧子彦连忙站起身,回了一礼道:“钟将军,有何吩咐?”

“我尚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请各位尽兴,不必顾忌,我会让人结帐的。”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诡诡的笑意,又道:“这儿的女子温柔似水,爱的便是英雄,可不要让她们失望啊。”

钟禺谷的言外之意已甚是明显,所以他话音未落,风军团的士兵都欢呼起来。这酒楼颇为豪华,若非东平城主将请客,他们原本也没钱来这儿消遣。东平城的女子以前就以美貌著称,这儿的更是个个娇艳如花,钟禺谷这次请客可是大手笔了。风军团八十多人虽然也有一些已经成家,但几乎没有一个是之江省来的,在外面本来就憋得狠了,哪里还肯假惺惺的谦让,几个急色的拼命盯着那些女乐,只想找个身体健壮些的。看那样子,只怕钟禺谷一走便要扑上去,扯到内室厮混去了。

萧子彦心头略略有些恼怒。四相军团是帝国军精锐中的精锐,军纪也都是最好的。楚帅明令,士兵有奸、掠、妄杀三斩之罪,犯此三斩之罪,不论是谁,一律处死,因此四相军团从来没出过什么丑闻。钟禺谷虽是帝国军将领的后起之秀,但他所统的不属四相军团一支,大概对于他来说,女色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对萧子彦来说,找这些卖身女和犯了奸罪一样。他抬起头,正待反对,钟禺谷想必也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抢先道:“萧将军,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你也不可扫了各位弟兄的兴啊。”

钟禺谷的话带着玩笑出之,但萧子彦也听得出他话中的警告之意。若是自己拒绝,钟禺谷只怕会发怒,而自己的手下同样不会认为自己做得对。他反对之语本已到了嘴边,此时突地又咽了回去,没再说什么,只是又行了一礼,道:“钟将军请便。”

钟禺谷哈哈一笑,拍了拍萧子彦肩头,道:“萧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战场上要勇冠三军,闺房里可不要丢盔卸甲啊。”

他的话中有言外之意,边上几个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钟禺谷话语不多,所以一出口反倒没有架子。到了这时候,萧子彦想要反对也没办法了,只是嚅嚅道:“可是,明日的军情……”

“萧将军放心,正因为要上战场了,才要让弟兄们放松一下。我相信风军团的各位弟兄铮铮铁骨不会给美女泡酥的,哈哈。”

钟禺谷打了个哈哈,将手中的铁笛往腰间一插,又拱拱手道:“各位请便。”转身出了门。他一出门,几个老兵迫不及待的扑向一边的女乐,将那几个女乐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乐器却先好好地搁到了椅子下,防着被撞坏,方才尖声边笑边叫。

萧子彦心中怒意更增,但此时的局面他已没办法控制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过桌上的酒杯,将杯中余沥一饮而尽,道:“小汤,我们走。”又大声对几个什长道:“洪胜东,倪兴武,严平,明日别睡过了头!”

那洪胜东便是先前来敬酒的老兵。他与萧子彦资格差不多,平时关系也不错,此时搂着个女子,已是丑态百出,听得萧子彦的声音,转过头道:“萧队官,你还要去哪儿?不在这儿留宿了么?”

萧子彦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却还是忍住了,道:“我要回去看看。明天不要误了点卯。”

“放心,误不了。”洪胜东说着,已撅起嘴向怀中那女子脸上凑去,那个女子娇笑着,半推半就地挡着。萧子彦再也看不下去,整了整佩刀,便向门外走去。才出门,却见汤维一步三回头地似是十分留恋,他低声喝道:“小汤,你也要去鬼混么?”

汤维吓了一跳,道:“是,是。”他知道萧子彦最是一本正经,自己是萧子彦直接指挥的,若是惹恼了他可不好玩。可是耳边传来屋里男女的欢笑声,又让他心中痒苏苏的似有什么小虫子在爬,实不愿随萧子彦回去。萧子彦见他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己出来,心中忽地一软,叹道:“好吧,你想去就去吧,省得死了还是个童子身。”

汤维闻听,脸上一下堆满了笑意,道:“萧将军,那我们回去?破了童子身,那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你去吧,我不去。”

萧子彦冷冷地说了一句,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虽然在走,但听得那些女子的尖声笑语,便是他也有些挪不动步子,他心知若不快走,只怕自己也要转回去了。走了十余步,身后的声音渐渐轻了,却听不到汤维跟上来,他转过头看了看,酒楼的门已掩了起来,声浪还在一阵阵传出来,汤维早已钻了进去。他心头着恼,低低斥了一声:“好色之徒!”

刚骂了一句,却也骂不出来了。这二十三年来,他还没有碰过女人。在五羊城,是师傅管得严,到了军中,却有军纪约束。虽然楚帅所定军规只是严禁奸淫,却士兵成婚却没有半点阻碍,只是风军团太过吃重,萧子彦也从来没找到一个肯嫁给自己的。五年来虽有机会去花街柳巷走走,但每一次他都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小静。

五年了,那年小静才十五岁,胸脯刚象花蕾一般绽放,也刚开始在看自己时羞红了脸,自己就离开了她。萧子彦总是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还是会回去,以至于每一次到了花月场所就避席而逃,所以到了明天,风军团中的童子身恐怕只剩了自己一个吧。

萧子彦没来由地觉得好笑。夜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一年天气冷得早,虽是晚秋,却没有半分秋高气爽之意,镇日的阴云密布,寒风呼啸。

从酒楼到军营还有不少路。萧子彦将手插在口袋里,双手冷得象刚从冰水中取出来,没半分暖意。他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此时天已晚了,只怕已起了白霜,每走出一步时鞋底都象粘在路面上,以至于抬起脚时象要撕开一层。

他们在酒楼寻欢作乐,自己却冒寒回来,到底是做什么?他不觉有点后悔。逢场作戏的道理他也知道,可总是做不到。也许不是做不到,自己骨子里仍然是个一本正经的伪君子吧。萧子彦有些自嘲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现在后悔也已来不及了,前面就是军营,到了这儿,总不能再回去,和那些属下说自己也想找个卖身女吧。他苦笑着,伸手去推营门。

手刚碰到门板,萧子彦突然象被针刺着了一样,浑身打了个寒战。

有异样!

风军团的军纪是非常严的,既然有两个人留着守卫,那他们不可能离开。也许这些士兵也不是太靠得住,但受命以后,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可是现在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难道离开了?

不可能。萧子彦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只觉背后已沁出冷汗。喝了几杯酒,脑子多少有点发晕,但随着冷汗一出,他又已回复了冷静。

肯定出了意外!

风军团因为要检修飞行机,所以所有的飞行机都已装配完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那人正在用一根细锯锯着一根幅条,突然听得门发出了响动,登时停住了手,紧紧贴在飞行机的一侧。

今夜风军团本该都在酒楼胡闹,怎么会回来一个人?这人从缝隙里看去,只见有个男子东倒西歪地走进来,一边叫道:“王璇,吴帆,快起来,就等你们两个了!”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那是来叫那两个留守的士兵吧。这人心中一宽,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早知道也不用理会那两个士兵了,等一会儿再来,那这儿就一个人不剩,更加方便。这人倒有点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点,可是如果来人发现了留守的士兵有异,倒是件不好办的事。

说不得了,把来人干掉吧。这个人从腰间摸出了两根细刺,一手一根握在掌中。这两根刺只有七寸来长,笔管粗细,磨得极尖,因为在毒药中炼过七次,刺尖变成了蓝汪汪的。那种毒药也极为厉害,见血封喉,如果不是来的人太突然,这人还不想用这两根毒刺。

这人紧紧贴着飞行机,默数着来人的脚步。来者步履虚浮,走得拖泥带水,看来酒劲也不小了。杀这种醉鬼,实在有些胜之不武,但现在不是比试,而是任务,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来人越来越近了,一边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走到了一边,这人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尖刺猛地刺出。

可是,和预料的不同,来人方才还醉态可掬,突然间象变了个人似的,双腿一错,猛地退出三步,已闪过这必杀的一击,等双刺用老,本已退后的一步又突然向前,腰刀从下而上划来。

“流华妖月斩!”

这人招式已然用老,萧子彦只道这人定闪不过这一刀,哪知此人惊叫一声,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跃而起,身体缩成了一个团,在空中一连翻了三个跟斗,4020电子书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om轻轻巧巧地落到了边上一架飞行机上。

萧子彦一刀落空,本来可以扑上前去补上三个后招,但这人的叫声却让他一下站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这人,道:“你知道流华妖月斩?”

“这是五羊城俞先生的刀法,你怎么会用?”

这人站在飞行机上,胸口却在不住起伏,喘息不定。这人没料到萧子彦刀法竟然高到这等地步,方才虽然只过了一招,但这一招可谓死里逃生,这人也几乎用尽了力量。

萧子彦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道:“原来叛军已经混到了城里来,真想不到,受死吧!”

他双足一蹬,也已跃上了飞行机。这人知道单凭手中的两根刺是斗不过萧子彦的流华妖月斩刀法的,双手一合,两刺交叉一分,身体忽地模糊起来。萧子彦喝道:“还想逃!”他手中腰刀一翻,已成反手之势,一刀飞掠,向这人拦腰斩去。

这一刀使得有如行云流水,这人站在飞行机上,动还没动,萧子彦的腰刀已拦腰截过。但并没有预料的血肉横飞,这人象一团烟雾一样,被萧子彦的刀拍散了。

“奇门遁甲!”

萧子彦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如果这人的双刺只让他隐隐约约地有种熟识的感觉,但是看到这路奇门遁甲,他再也不怀疑这人的来历。

他的师傅在五羊城时有个朋友就是奇门遁甲的传人。虽然师傅那个朋友来得不多,自己也没学过,但也知道一些。怪不得这人知道流华妖月斩,这人一定就是师傅那个老友的传人了。

奇门遁甲并不是擅长攻击的招术,但是其中的八法遁可以让人隐藏形迹,此道高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隐身人,因此最适合的就是用于暗杀。这人的奇门遁甲非同一般,功底已相当深厚,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努力想着当初的情形。只是在他记忆中已记不起什么了,连师傅那朋友有没有弟子都忘了。如果真是的话,萧子彦实在有点想问问这人关于师傅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不知道师傅和小静现在怎么样了。

可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摇了摇头,睁大了眼,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八法遁使出后,以肉眼是发现不了的,但敌人若要进攻必定会发出声音。他将刀举到前心,慢慢转动身躯。

留守的两个士兵多半已中暗算,周围死寂一片。但萧子彦已算定了,来人打的是破坏飞行机的主意,那肯定不会走的,一定还躲在某处准备发动攻击。

这间屋子面积很大,却只有两盏油灯,暗得只能依稀看到一些飞行机的轮廓。萧子彦干脆闭起了眼,静静地站着。在这等情形下,眼睛看不到反而更增惊恐,不如干脆不去看,让自己定下神来。

他站在当中慢慢转动,一边调匀呼吸,仔细听着。他耳力颇佳,几可以耳代目,此时全神贯注,方圆数丈之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只要那人动一动,一定能听到的。

转了两个圈,突然从东北角上发出一声轻响。这声音很轻,但萧子彦全神贯注之下,却不啻如闻惊雷。他身形一闪,身体象被弹出去一般,猛地向东北方冲去。

他刚一动,西南边的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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