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是谁?”她先问话了。
    “喂。”我停顿了一下。
    “你是谁?”
    “嗯,我是辛迦南,艾米丽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叫艾米丽?!”
    “你忘记了?放在刮雨器上的纸条?”
    “哈,想起来了,你是开出租车的木村拓哉!”
    “对不起,我叫辛迦南。开出租车,倒是说得没错。”
    “我不管你是辛苦还是幸福啦,你在哪儿?”
    “我家!”
    “你家在哪儿?”
    “海珠区江南大道西夕照壁街33号黄埔华苑17楼B 。”
    “天啦,这么长一串名字,你想让我记住后面的,还是记住前面的?好远!我在外语学院。”
    “你还在上学?”
    “废话!”
    电话被她挂断。
    三十四分钟后,电话铃声又响起。维姆? 文德斯的公路电影还在DVD 播放机中黑暗地前行。
    “喂?”我提起电话问道。
    “立即到碧云天,广场上的喷泉池边,我等你,带上钱包。”
    她又收线了,背景好像在地铁,隐约听见电话里传来广播声音:“请注意安全,乘客不要越过黄色……”
    “碧云天”是珠江边一个豪华酒店的名字,酒店门口的公路两边,连盲道上也常停小轿车,大厅里设有二十四小时ATM 银行超市;宽敞的星巴克咖啡座,弥散着可可与提拉米苏的香气;旁边还有“蕉叶”泰国餐厅。也听说过,“碧云天”二十三楼的西餐厅可以做出正宗的法国大菜,夜场中常有盛大的鸡尾酒会,还有来自新奥尔良的大师来表演开生蚝。
    星巴克里有Cheese。艾米丽一身妖娆地坐在对面。
    我不知不觉开始面带微笑。那微笑的当时,并不知道未来的生活将给予我些什么,我怀着没有目标的微笑,懒散地坐在她对面。
    女人爱吃甜食,她要吃蛋糕。
    身材匀称但是一脸青春痘的侍者把蛋糕送过来,艾米丽仍旧肆无忌惮地游览着我的面部表情,好像我和那块蛋糕的表情一样有着绿茶味道般的慕斯,清新,或者有点甜,有点微酸,微涩?总之是一种味道的表情。
    “木村拓哉。”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手臂又枕在绿白格子的桌布上。叫唤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我不是木村拓哉。”
    “知道!他也不是像你这样笑不达意的。”
    “我?笑不达意?”
    望着她的眼睛,有两秒中,觉得其间有一些玩笑的意义。
    “哦,有什么意呢?”
    她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开始咬蛋糕。Cheese和我处于同样被动的位置,似乎等待的结果就是“被咬”。这时,又都在案台上。那我微笑的大约就是有种任劳任怨、俯首称臣又任人宰割的意味吧。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于是站起来不说一句话,不懂礼貌地突然跑去洗手间,看看我脸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的脸上无一杂物,再次回到位置。气氛仍然不正常。
    “小姐,请问你可不可以不这样看着我?”
    她白了我一眼,顿时失去对我的一切兴趣,开始用那枚小巧的NOKIA8310 发短信。我舒了一口气。
    五十四秒之后,我收到一条短信:“去十二楼开一个房间。”
    我打开短信阅读时,她的眼睛变小了,头低下去了,专心用小叉子吃那块精致的小蛋糕。
    那股喜欢蛋糕的热切劲头,好像周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只是沦为装饰品,而且绝不可能是琉璃工房里出售的那种尊贵的装饰品。世界会因为粗制滥造而失去尊贵吧。不过,那些装出来的优雅和高贵应该见鬼去吧。
    艾米丽如女妖一般妩媚、坚定、自信而且满怀着喜悦,她神气十足地用小嘴咬着Cheese蛋糕的那个晚上,迷离的空气中,充满刺激,又独具风格。
    往往这样伪装得很精致的小女妖,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带着毁灭性质的力量。对于这种伪装得很精致又可口的小妖精,人类要保持一种审视的态度。
    这时,我发现自己很紧张。
    按电梯。十二楼。
    她站在左侧,摇晃着脑袋,MP3 传出吵闹的拉阔音乐会现场的哨音,在她旁边突兀的直立着一个身体,是惶惶不安的我。
    不能看她,只好看着电梯门前的不锈钢挡板,不锈钢如一面模糊不清的镜子,里面隐约立着我的影子,隐约开放着有艾米丽的妖娆。
    她又大胆地看着我。轻轻地笑。
    “对不起,我有点……”我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木村拓哉。”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有一个人,艾米丽和我一前一后地进去,然后我站左边,她站右边,那个人站在中间。
    电梯左右两侧贴着广告,意大利樱桃酒心巧克力。
    上乘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的感觉,柔滑、缓慢,渐渐由舌头袭向身体。上乘的巧克力好像女人的身体。
    我容易干的蠢事,就是买椟还珠。因为实际上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但是外语系的女生非常喜欢赚钱,这一点,让我觉得多少不那么可爱了。
    艾米丽让我去淋浴。
    等到我第四次将Dove沐浴露抹在身体上时,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洗过三次澡了。
    艾米丽她想要干什么?这个酒店怎么这么奇怪?奇怪到提供的都是Dove香皂和Dove沐浴露,Dove洗头水!
    我终于走出去,装着大方的样子走出去,用毛巾擦着带水的头发。她对我说:“是,是要收费的,这,也许你不相信。”自然,我是不愿意相信,但后来还是信了。
    她打开一个记账本子递给我看,上面写着日期、酒店名和收费的数额,但没有人名。
    我们坐在酒店的床上,舒适的床罩还散发着百草集的香味,房间的墙纸是一种暗红色的牡丹花纹。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城市住酒店,在这里一共生活了快七年,还不知道这里的酒店是这样的豪华。
    我又不知所措了,良久之后,才感到空气很寂寞。
    “艾米丽……”
    “嗯……”
    “你看过一个故事片叫着《天使艾米丽》么?”
    “你害怕?”
    “……”
    “木村拓哉……”
    “……”我很不习惯这个名字,这当然不是我的名字。我低下头去,不想再说话了。
    “你一定是害怕了。但是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草莓味道的‘DUREX ’,要不你先拿去闻闻味道。”
    我终于摸索着靠近她,在这里,沉闷的空气中,她的那张脸变得更加无邪,这使我又不敢正视。只好走过去把灯关了,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仍能感到细滑的皮肤透着白色的光芒。
    她终于和我糊涂地搂抱在一起。床褥纷乱,像舞蹈过后的裙摆。在折折皱皱里,我缠绕着她的身体,寻找到她芳香的花泽之地,仿佛就浸在了水中,被晶莹剔透地包围着,如水蜜桃般身体。这快乐的身体,像两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结伴去旅行,在同一辆列车上快乐地翻滚,在突突地前进中,我感到头晕,脸上泛起莫名状的红潮,又兴奋。这样的旅程充满了新奇、刺激、愉快又有一丝悲伤。
    当我抱着她,她柔嫩的颈项间香汗涔涔,我将嘴唇靠近她的耳坠,它是那么温润地闪着白光。我说:“艾米丽,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我的天使。”
    得到的回应是否定的,她说,“I'm not angel !”
    她像往后一样习惯于这样练习口语。所有这样的对白,都将我从云端拉下来。
    当我把一千块钱放在她的笔记本上时,她跳着从床上跑下来,强行退回我一半,她说着,而且一点也不难为情,不羞耻,“木村拓哉很帅的嘛,若不是为了出国,我也可以不要这些费用的。”
    那么收下的一半,只是象征性的。
    从那个记账本子上了解到,外国人给她的多是美金,我没有足够多的。
                   5。要吻多少只青蛙,才能吻到一个王子
    把每一次火光划过的光影,都当成是最后一次拥抱中的温暖,我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猛烈地挥霍这样快乐至极的时光……
    这是个欧洲泊来的节日。
    二月十四,情人节又在中国的旧历新年中。南方的冬季,温暖的低空气流包裹着行人的身体,在仓促涌动的人潮里,这里流动着大都会的眼神,脚步匆匆。两侧是奢华的商圈,天河城百货、维多利广场、整条街的美食、购书中心、JUSCO City、正佳广场、澳门街……
    大城市有个毛病,一遇到节假日,路面交通就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若是平时,朝九晚五的上下班时间也常塞车。再遇上情人节这样非同寻常的日子,交通就像高位截肢,车和人都无法畅快地行走,就在天河北路不足一公里的路段上已设置不少于十个交通灯。
    混乱的交通会将一个城市最不愿意丢面子的地方,把颜面丢个底朝天:缺乏科学规划、公共交通路线矛盾、功能分区问题集中。
    时代广场上一群大学生在派送免费的避孕套,听说今晚天河影院上演的影片名叫《蓝光》,还送一支玫瑰。满街的人晃动着手提袋和公文包,满街的钱味和品位,日本设计师、香港设计师、台湾设计师都会来此地考察。有人说打开中国市场,就等于是打开了北欧十几个国家的联合市场,或者更大。这里十几亿人口。这个城市和香港有姻亲和数不清的渊源,而且毗邻,潮流时尚,一夜间就可能传到此地,而中国市场的流行趋势又是从广州流转到内地的。
    但这里没有建筑可言,远远望去,中信大厦像男性的器官崇拜组合,中间高,两边矮。死气沉沉。
    “到校门口来接我。抓阄抓到你的,算你走运。艾米丽。”
    下午五点。我收到这条短信时,正好送第二位客人去珠江广场。这位客人有一双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儿,革履西服,提着大公文包,好似是去做商务谈判,在珠江新城某写字楼下了车。
    车子掉头沿珠江大道一路北上,穿过体育西路,路过TEEMALL 对面食街时,“鹿港小镇”已经点燃了烛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靠边的一对情侣还特意点了一份中号芒果冰,正在enjoy 。
    我猜想着今晚到处都是烛光晚餐了,却未必能省很多电。
    四十分钟后,艾米丽才冲出来。从X 外语大学校门口的空地上望过去,她穿得那么光彩照人,像是要去参加什么表演,我发现远处的路人都停下来看她,这样色彩缤纷的一个大活人,活像一个王后。
    上车,关车门,然后坐在右手边,散发着香气,她的身体好似在说:“我是一朵花儿,安静地呆在这个角落……”神秘且诱人的样子。
    “要不要这样夸张?我们去哪儿美食呢?”
    我终于发现她戴着崭新的发亮的圆形耳环,一定配得上拥有一千三百一十四朵妖艳欲滴的玫瑰花,一定配得上高贵而程序复杂的西餐,和这个名义上已经十分浪费的情人节之夜。
    她发现我注意到耳环,便立即笑着问:“喜欢吗?”
    我点点头,表示喜欢那两个叠加起来的空心的圆。
    “我……其实不要玫瑰的……”记得从前有人告诉过我,女人说“不”就是想“要”。我不知道我遇到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迷你版,可爱又神秘。
    心里想着,可我没有买玫瑰花送她呀。
    接着,她又喃喃地说:“其实呢……玫瑰花很俗气,怎么包装都高雅不起来。”
    十分庆幸,她认为这时代已没有爱情,谁提爱情谁俗气。
    “带我回家吧!”她说。
    “家?”我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耳环闪着异样的光芒,“我家?”
    “是!”
    “家里没有吃的,不如去东风中路的‘蒙地卡罗’吃超级水果沙律,我们可以堆三层。”
    蒙地卡罗实则是以赌盛名的摩纳哥城市,到了中国却变成优雅西餐之地。情人节,艾米丽不要玫瑰花也不要吃西餐,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六成熟的牛扒,艾米丽可能吃起来很自然。但是我却不一定能下咽,刀刀见血,而且肉里的血还会要命地冒着热气。
    这种情人节该有多恐怖哇。
    她坚持不去任何餐厅,无论中式还是西式。嚷着要去我住的地方,她说随便吃什么。也许是她迷上我的寓所。当然第一次,我们都是恍恍惚惚走进去,恍恍惚惚走出来的。
    我努力去回忆冰箱里到底还有什么食物。
    对,我有点傻兮兮的,如果,真的可以在情人节这天让她高兴一下,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其实我愿意变傻。无论如何,我又被她幸运地抽中了,能和她呆在一起过情人节,我们彼此都不会再那么寂寞地可怜。
    道路上,处处被塞满了各种车辆,我们对等待畅通也失去信心,对广州的节日交通近欲绝望。果然,我们都绝望了,车子好不容易像蚂蚁爬树一样爬进小北花圈这一段路,我踩住油门,忍不住冲进侧面的一条小街,找到地下停车场把车子存起来了。
    我发现一个细节,艾米丽喜欢拉着我的手。她拉着我的手,在小北车站乘小Bus到农讲所,转地铁一线到公园前站,然后又从公园前再转地铁二号线到江南西。
    艾米丽拉着我的手,像《末路狂花》里不要命的女子一样一路狂奔,当我俩几乎同时渴望直接倒在马路中央,在奔跑中缺氧,经过七分二十二秒,终于到达我在“黄埔华苑”的蜗居。
    地铁真好,不会塞车。
    冰箱里只有鸡蛋和两个胖西红柿。什么精华都被我中午起床的时候吃光了。
    我做了一盘西红柿炒蛋,两个人像老鼠一样围着盘子把它消灭了精光。
    然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做爱,寻找并征服对方的至高点,从一个峰巅去到另外一个峰巅,直到汗水打湿我的背心,直到只剩下精疲力竭的喘息声。
    这夜,我又像是盗得了一段光华的小偷,在艾米丽的森林里执着火把舞来舞去,把每一次火光划过的光影都当成是最后一次拥抱中的温暖,我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猛烈地挥霍这样快乐至极的时光,让艾米丽在我的身体下面嘹亮地歌唱,伴着胸膛里热情的波涛,阵阵起伏,好似广袤无垠的北极地带被瞬间融解,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