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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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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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陈尚从司徒府回来,见到陈操之,大为惊喜,匆匆用罢午餐,便陪同陈操之去拜会琅琊王司马昱,因为司马昱吩咐过,陈操之一到建康,即去见他。
  陈尚已由典书承升为琅琊王舍人,典书承与王国舍人虽然同为九品,但地位不一样,舍人是闲职,一向是高门士族子弟培养资历的过渡官职,不用两年即可升迁。
  司马昱在清言雅室接见陈操之,问知陈操之是陪谢玄吊唁归来,叹道:“半月前庆皇后驾崩,与羊氏女似在同一日,噫,灵蠕动警隐,龙首矫崔兔。挽歌挟赣唱。嘈嘈一何悲!”
  司马昱问了会稽土断之事,虽然对陈操之褒扬有加,但对桓温借彭城王司马玄立威耿耿于怀,彰城王不过隐匿五十荫户而已,现虽已归彭城国,但皇家体面大受影响一
  陈操之向司马昱禀报了桓温有意派他出使氐秦之事,司马昱对这事不大感兴趣,晋室之危。不在北虏,而在跋扈之权臣,又听陈操之建议桓温暂缓北伐、坐观氐秦与鲜卑慕容相斗,司马昱甚是赞赏,他担忧桓温第三次北伐建功,声望如日中天,那时就将取代晋室自立为帝了
  正密谈间,有侍婢叩门,进来向司马昱低语几句,司马昱即对陈操之道:“操之小女道福自去年八月归宁,一直精神不佳,不思饮食,日见消瘦。百药罔效,所以就长居建康,未回荆州操之承稚川先生遗教,医术精湛,请试诊治之。”
  陈操之心道:“怪道在姑孰未见新安郡主,我还以为她回荆州与桓济在一起了,却是在母家养病,不知何病?”虽然觉得替王献之担了烦恼。好在不日即将出使前秦,也不怕司马道福纠缠,便道:“在下医术低微,无非会几个肘后方而已,实不敢为郡主诊治。”
  司马昱道:“试为诊治何妨。”便携着陈操之之手,集堂入户,来到司马道福闰居,进了阁子,见帐维低垂,内有喁喁细语。
  帷外几个侍女见到司马昱,赶紧见礼,司马昱见这几个侍女面生,也不在意,让侍女入维给司马道福梳妆一番,莫要亵容相见有失礼仪。
  片刻后,帐帷拉开,新安郡主司马道福迎了出来,眼神分外光彩,向爹爹司马昱见礼,却偷眼膘着陈操之,欢喜之意不加掩饰。容颜与去年相比的确清瘦了不少,下巴明显尖了
  在司马道福身后,有一轻纱遮面的素衣女子跟随司马道福向琅琊王见礼,并未说话,陈操之一见这蒙面的素衣女子,颇感惊讶。虽然看不到这女子容貌,但其身量高挑窈窕,举步之间,风致楚楚。不是李静妹还会是谁!
  司马昱显然不知李静妹会在这里,冉司马道福:“道福。这位娘子是谁?”
  李静妹这才开声道:“妾身李静妹拜见大王。”
  司马道福低声补充道:“她是已故归义侯李势之妹,从姑孰来建康祭奠亡兄王可明白?””既知这是桓温侍妾,司马昱倒是不便久待,命侍女去请司马道福的生母徐妃来相陪,毕竟李静妹虽只是一个侍妾,但却是归义侯之妹。身份特殊一
  陈操之更不想在此久待,便道:“我观郡主气色尚佳,至于不思饮食,可食山药、扁豆。时常郊游散心。定能身体安康。”就要告辞。
  司马道福心里着急,好不容易看到陈操之,匆匆就要离去,却又无计留住
  一边的李静妹突然上前扶着司马道福,惊呼道:“郡主你怎么了?”
  司马道福无甚急智”亦不细,愣愣地看着李静妹,李静妹只好又提醒她:“郡主是不是头晕目眩?”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司马道福总算明白过来了,赶紧以手支颐,作娇呻道:“哎呀,头好晕。”两个侍女赶紧扶着她坐回绣榻。
  陈操之自然不能拔腿就走,当下也不多言,就于外室写了一方,命人按方煎药,一日二服。然后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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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九、江左第一暴发户 字数:2693
  心了司徒府,日巳黄昏,陈操!即与二不陈尚道去拜呐帜”正遇贾弼之也在郗超处。郗超便留三人晚宴,国丧期间,疏食而已,郗超已知陈操之将出使氐秦”丁嘱道:“自永和十二年桓大司马第二次北伐收复洛阳以来,与氐秦倒是相安无事,鲜卑慕容却时时交战,去年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与我陈留太守袁披战于长平,我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许晶,克之;十二月。燕太傅慕容评、龙镶将军李洪略地河南,与我数度交战,耗费巨大。洛阳西拒氐秦、东北与鲜卑慕容相抗,乃受战之地。难以坚守,子重既献策桓公,要观氐羌与鲜卑相斗。我以为应放弃洛阳,固守许昌和新城,子重以为如何?”
  郗超长于谋略。料事多中,而且陈操之也知道史载洛阳的确是这么放弃掉的,只有沈劲矢志于洛阳同存亡,其后不久,洛阳城被慕容恪、慕容垂兄弟攻破,沈劲不屈而死
  陈操之显然不甘心历史这么一成不变地推演,表面点头道:“嘉宾兄所言极是,我此次出使氐秦,洛阳是必经之地,若桓公肯授我便宜处事之权力,我可审时度势,建议冠军将军陈佑及冠军长史沈劲暂守或者放弃洛阳,总要做到从容不迫方好。”
  郗超道:“子重是西府参军。本就有参知军事的权力,只是淮北诸将,大多桀骜不驯,就看子重能不能说服他们了。”
  晚宴罢,陈操之见时候尚早,还是戌初时分,便又弃乌衣巷拜访谢安,这些京中重要人物总要一一拜访到的,陈尚代陈操之回顾府去取《东山行乐图》,陈操之便先去了。
  谢安、谢万、谢玄俱在,谢道韫过了一会也出来相见,话题自然是陈操之出使氐秦,出使有功固然可得升迁,但同样也是颇具风险的,毕竟那是战乱之地。而且在长安会遇到什么危险也是无法预料一
  谢安年过四十。依然风神俊朗,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看了一眼谢道韫,对陈操之道:“阿元诚然不宜做副使出使氐秦,这点我是赞成操之的。”
  谢道韫在自家府上,只是男装,未曾敷粉。听三叔父直呼她闺中小名,这让她很尴尬,一张清秀而稍显狭长的脸涨得通红
  陈操之见谢叟不再虚与掩饰谢道韫的身份,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谢道韫了!
  谢史洞察人心。微笑道:“操之习惯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不要拘谨。”
  陈操之还是觉得尴尬,迟疑了一下,说道:“谢橡之才,为我所敬服。若非虑及路途艰险。在下是很愿意与谢橡联袂出使的。”
  橡既专指属吏。也可泛指所有官吏,东晋始立,有百:橡之称,就是指当时受到重用的有一百二十多个官员,陈操之口里的谢橡当然是指谢道韫,谢安既已挑明谢道韫身份,他再以英台兄相称则过于矫
  。
  谢安不再提谢道韫出使之事,只与陈操之论两淮人物,谢万亦挥着麾尾参与谈论,谢万曾任西中郎将、持节、督司豫翼并四州军事、豫州刺史、领准南太守,对两淮诸将自然了如指掌,东晋州刺史兼管军事,往往带将军号。可谓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两淮和河南诸地,郡太守亦领兵、称将军,谢万对这些人物一一道来,诸如陈留太守袁披、冠军将军陈佑、汝南太守朱斌、荣阳太守刘远、南阳督护赵亿。谢万说那些两淮重要人物的郡望、簿世、资历、姻亲、个人喜好,娓娓道来,谢万偏重一些趣谈雅事,好似《世说新语》,谢安往往插言,点出这些人物的性情、好恶和利之所趋
  陈操之大为感激。他所欠缺的就是对两淮军政官吏的了解,谢安、谢石这般详细告知。对他帮助极大,这等事情即使是郗超也不如谢安、谢万了解得清楚,桓温当然是清楚的,但桓温不可能这般与他细谈。陈操之心里明白。这应该是谢道韫为他向两位叔父恳请赐教于他的。
  陈尚这时来到。将陈操之与戴逸合作的《东山行乐图》呈上,谢安览画卷大笑。称赞画技传神。
  夜深,陈操之告辞。谢玄送出府门,与陈尚、陈操之在乌衣巷里缓缓而行,下弦月清亮如钩。秦淮河水不息流淌,谢玄道:“子重,我下月初即赴荆州一”还想说什么,见陈尚在一边,只长叹一声,拱拱手,转身便回。
  陈操之与三兄陈尚同车回顾府,陈操之间起秦淮河畔的陈氏府第,陈尚道:“十六弟所绘的北园图,分东西两部,西部是厅堂和住宅,东部是园林,厅堂住宅已完工大半,而园林是新春开始动工的,预计年底定能完工。”
  陈操之道:“甚好。年底可以把三嫂”直儿。还有幼微嫂子、宗之、润儿接到京中来住。那时惋山旧了。”
  陈尚道:“十六弟出使秦国。往返总要半载吧,此等苦差,十六弟何必请命招揽!”
  陈操之嘿然一笑,道:“三兄放心,我会建功归来的,年少不怕吃苦,拼搏一番也是应该的。”
  陈尚知道现在劝说也晚了,便不再多言,兄弟二人回到顾府,顾府执役说傍晚刘尚值来访,等候到戌时末不见陈操之回来才离去的,说明日一早再来。
  次日一早,陈操之去拜见顾悯之,顾悯之对庚戌土断的结果颇为满意,顾氏家族未受太大影响,而且顾恺之即将入西府为橡,这也是桓温向他顾氏家族示好。以往入桓温军府的大都是王、谢这些南渡士族子
  。
  拜见了顾悯之出来,陈操之约顾恺之去看秦淮河畔的陈氏宅第,刘尚值也正好来到。三人便在陈尚的引领下进入陈氏北园观看,但见亭台楼阁、廊坊台褂。俱是古所未见的新奇建筑,有月洞门连结厅堂住宅与园林
  顾恺之大赞道:“子重胸中自有丘壑,这还仅仅是北国,而且园林部尚未建成,若东南西三部全部建好,这就是建康第一豪宅。
  陈操之道:“先建北园,使我陈氏兄弟在京中有容身之地可也,其他三处十年后再建,免遭暴发户之讥。”
  刘尚值大笑。连说“暴发户”一词绝妙,钱唐陈氏堪称江左第一暴
  户。
  这日,陈操之马不停蹄拜访了侍中张凭、尚书令王述、尚书仆射王彪之、中领军桓秘、护军将军江思玄诸人,并遣人送书帖至小陆尚书府,问何时可登门拜访?当晚,陆纳派板栗持帖回复。请陈尚、陈操之兄弟明日赴陆府午宴,也请顾恺之夫妇一并参加。
  板栗向陈操之说了陆葳蕤到京近况后,便告辞回去,却在门前遇到陆禽,陆禽是代五叔母朱氏来询问陆道煜向顾悯之之女纳采、问名的一些琐碎礼节,陆禽已听说陈操之到建康,这时见板栗从顾府出来,便以为板栗是为陆葳蕤与陈操之通款曲的,怒喝一声:“板票,哪里去!”
  板栗赶紧施礼道:“原来是六郎君小人是奉家主之命来见陈郎君的。”
  陆禽见板栗毫不慌张,心知不假,三叔父陆纳至今被陈操之蒙蔽,还很欣赏陈操之呢。便问:“见陈操之何事?”
  板栗心想设宴请客也瞒不过邻府,便道:”家主请陈郎君明日赴宴,还有顾郎君夫妇。”
  陆禽冷“多”一声,挥手让板栗走开,入府拜见顾悯之,商议纳采、问名之期,议定后回到横塘北岸的大陆尚书府,派了一个管事去舟住在三叔父府上的五叔母朱氏汇报顾悯之的答复,他则径去书房见父亲陆始。
  年近五旬,鬓发微斑的陆始正在书房南窗下临蔡其父陆玩遗留的行书帖。陆玩的书法虽不如其从兄陆机享有大名,但亦为世所重,笔力瘦硬,有钟缺风骨
  陆始每日早晚必各临摹先父遗帖一遍,数十年不技,用功不可谓不勤。但无论已故的王羲之,还是声望正隆的谢安,都认为能继承陆氏书风的是陆纳,而不是家学严谨的陆始,这让陆始颇不服气一
  陆禽见父亲在临帖习字,不敢打扰,跪坐一边静静等候。
  陆始神完气足的临罢书帖最后一个字,搁下笔,命书房侍候的小憧将笔墨纸砚收拾干净。方问:“禽儿,何事?”
  陆禽便将三叔父陆纳明日宴请陈操之之事禀告其父。陆始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三叔父要宴请谁我管不着,但要嫁女还得我这个兄长点头。”
  陆禽道:“孩儿只是瞧得不忿,陈操之在会稽羞辱我兄,现在又趾高气扬来我陆府赴宴。外人不知大陆尚书府与小陆尚书府有别,还以为是爹爹向陈操之服软呢。”
  陆始倒没有怒形于色,只是道:“葳蕤真被陈操之给耽误了,我访问过三吴诸世家大族,都无人敢娶葳蕤,我又退而求其次。访求南渡士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还有太原温氏、琅琊诸葛氏、陈郡袁氏都有年龄相当的子弟,却也无有娶葳蕤者,我倒是没有想到陈操之有这”
  技禽沉声道:“爹爹,有一人敢娶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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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阴霾 字数:2628
  忧始听儿午陆禽说有人敢娶葳蕤,双眉轩,不悦道共要寻个次等士族子弟来,若是如此,我又何必据绝陈操之!”
  陆禽神情郑重,说道:“爹爹,孩儿怎么会那般糊涂,孩儿说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人便是当今皇帝!”
  “皇帝司马奕!”陆始大吃一惊,皱起眉头,眼睛盯着儿子陆禽,缓缓道:“皇上有意于我陆氏女郎?”
  陆禽道:“庚皇后新丧,皇上自然还未顾及他事,可是爹爹你想,皇上现在身边的田妃和孟妃,都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是没有资格册封为皇后的,我陆氏乃江左豪门,葳蕤若入宫,这皇后自非葳蕤莫属。”
  陆始沉吟道:“汝祖士瑶公在世时,甚少与南渡士族往来。昔承相王导欲为其侄求婚于汝七姑母,汝祖婉言拒之。对司马皇室亦如此,不即不离,自处超然。今若让葳蕤入宫,岂不是有违先人之志?”
  陆禽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桓温处处压制我江左士族,就连陈操之这种寒门小户之人也敢借势欺凌于我等,贺铸被贬庶人、其叔贺隋尚在廷尉狱中。阿兄亦受罚钱十万的羞辱。而吴郡顾氏、张氏、会稽虞氏。畏惧桓温势焰,已向桓温屈服,只有我陆氏不屑向桓温低头,然而一旦桓温篡位,我陆氏恐有沦为次等士族的危险。爹爹岂未虑及于此乎?”
  陆始眉头紧皱,沉思半晌,说道:“晋室定都建康以来。皇后俱走出自琅琊王氏、太原五氏、陈郡谢氏、阳翟褚氏、颖川庚氏。从未有三吴士族女郎为后的,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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