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野狗……同时向着那边望过去。
「啊……你……」
在那边,有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弯腰捡起我刚才扔出去的面包。
(儚……小姐?)
就是那个昨天掐我脖子,还抢走我的床和咖哩面包的女人。
她的穿着打扮跟昨天一样,也不管我们这边如何,马上拿起面包,专注于开封的作业上。这女人该不会毫不犹豫就准备吃掉在地上的东西吧……真是勇气可佳的挑战者。不,现在更要紧的是——
「你在干嘛,别捡那种东西了,快点逃命要紧!」
「唔嗯?你不知道吗?这东西真的是非~常好吃喔!」
「我当然知道。等等,先声明那可是我的!」
呃……这个怪怪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呜噜噜噜……!』
枉费我好心警告。野狗一发现停的身影,马上转而对她表示兴趣。
「不妙,危险!」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野狗倏地离开我的身体,四肢发狂般地扒着铺设步道,猛然朝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野狗就要扑咬上去了——只见她举起脚来——
『嗷!』
脚跟狠狠地敲在野狗额头上,看起来像是一记反击。在止住野狗的力道之际,再顺势将它踩在脚下。在她摆出如此豪放的践踏姿势的同时,紧身裙也跟着高高撩起,大腿裸露到濒临警戒线的位置,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不仅如此——
「你这是干嘛?是我先找到的喔。」
她似乎以为狗是来跟她抢咖哩面包的。只见她进一步将整个重心部倾注到那只脚上,刚才看起来还凶暴无比的大型犬当场被压制得死死的。
『呜噜噜噜噜……!』
「吵死了,别动。敢乱动就赏你一记儚拳。」
野狗死命地摆动四肢和脖子,试图挣脱。然而她的压制似乎是真的做得很确实,姿势几乎不受动摇。那画面在旁人眼中看来,有如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与其爱犬。只不过,那只狗本来就是狗啦。
(这女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还有,那个儚拳又是……)
就在我一头雾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此等光景之际,她忽然开口说道:
「唔嗯?……你在害怕吗?」
「才、才没有咧!」
这当然是谎话,总之我努力虚张声势。但她却接着说了一句相当奇妙的话:
「——我不是说你。」
「啊?」
「是这家伙。我是在问不小心混进这只狗里的【Another】。」
「A、Ano……?」
她的话比起眼前的光景更叫人一头雾水,让我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昨天我就有隐约地察觉到,这个女人搞不好是个危险(注:此「危险」非彼危险)人物。
「是【Another】。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一直看到的东西。」
「为……为什么……?」
一阵战栗传来,我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甚至连对由宇都不曾说过的秘密,为什么这个女人直接就说出来了?我应该只有跟父亲提过而已。对了,这个女的似乎跟父亲认识,那么,她八成就是从父亲那里……
「先别管这个了,你快点让这家伙解脱吧。」
她很干脆地说道。一边指着脚下那只头被踩住、依然在作困兽之斗的黑狗。
(她是在跟我说话吗?)
(解脱?……她该不会是要我杀了这只狗吧?)
那种口气,就好像我很熟悉这一类手段似的。但很不巧的,我并没有那种血腥的嗜好。
看到我一个劲地摇头,她叹了口气,很失望似的说:
「……怎么,难道说你办不到吗?」
「那、那是当然的啊。最好是有这么恐怖的国中生啦!」
实际上,的确是有人能满不在乎的做出更骇人听闻的犯罪行为,但那种病态的家伙毕竟只是极少数中的例外而已。刚才我纯粹是为了自卫,才会不得已抄起木棍。如今这种情况,实在让人犹豫。不管对象是狗还是猫,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有办法面不改色地痛下杀手啊?
听了我的话,那女人啧了一声。
「……羽佐间彻路这混帐,到底是何居心。」
「咦?我爸?我爸他怎么了?」
「那种事现在不重要啦。总之,你先摸摸这家伙。」
「才、才不要咧!况且,为什么我非得摸……咦……摸?为什么?」
「总不能就这样放着这家伙不管吧?我要你进行干涉(access)。别犹豫了。既然看得见【Another】,你就一定办得到。」
「就算你这样说……还有,那个干涉又是什么啊?」
「废话少说,你给我快点——」
她发起脾气,举步就要朝我走过来。
『汪!』
那只狗立刻趁隙从她脚边逃脱,一口气朝着公园外冲了出去。
「不妙,又被它逃了!」
「哇,所以就叫你赶快动手啊。这个废物!」
「什么嘛……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来嘛、那个叫什么干涉的!」
「……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做了。」
「咦?」
「况且也已经太迟了。」
从野狗刚才逃逸的方向,传来一阵剌耳的煞车声。
「怎、怎么回事?」
只见一辆黑色休旅车像要堵住整个出入口般的停在那里,从车窗缝隙间射出的网子,在眨眼间就捕获了那只野狗。
『汪!汪汪!』
一群身穿橘色防护衣的男子从拉门内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那只兀自在网中不停挣扎的狗搬进车内。
「主任,收容完毕。」
「很好。接到通报的警察不久就会抵达这里。南云负责应付他们。平良和辻本负责调查附近的受害情况。全部的人都给我脱掉西装,以免引人注意。」
「了解。」
男子有条不紊地下达各项指示。应该是他部下的那几个男人应声后,便依各自收到的指示行动。
那人指挥现场的手腕堪称高明,让人看得目不转睛。接着,男子朝这里走了过来。
「嗨~恭一。」
「嗯……咦?高杉先生?」
对方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这点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公园里,我吓了一跳呢。」
「高杉先生……你为什么要抓那只狗?」
「嗯。那只狗疑似戚染了某种病毒。为了确认这一点,必须要进行各项调查才行。」
「病、病毒……?」
「哈哈哈,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就像前天被咬伤的那名少年,除了擦伤之外,并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对了,恭一你没事吧?还有那边那位小姐,有没有被咬伤呢?」
高杉先生以平常那副平和的口吻,很关心地问道。不过——
(咦……?高杉先生…不认识……她吗?)
我一直以为她既然知道父亲的事情,那么和高杉先生一定也认识。但是……这两个人是不是没见过面呢?
就在我脑中赫然浮现这样的疑问时,她突然开口问高杉先生: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只狗?」
「咦?」
「等、等一下,儚小姐?」
如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那种说话语气就真的是非常失礼。即便如此,仍不见她有任何犹豫,继续追问着高杉先生:
「是要杀了它吗?」
「……恭一,这位是?」
高杉先生思索了一会之后,这么问我。看样子他们两个人是真的不认识。
现在就全盘托出真的好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我,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这么回答:
「呃,是住这附近……认识的人。」
连真伪都还不确定就告诉高杉先生,她说的「父亲还没有死」的情报,或许只会造成无谓的混乱而已吧。如果要说出一切,还是等向她打听清楚之后再说。
我做出判断,决定暂时先说个谎隐瞒过去。
「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样?要杀了它吗?」
「嗯……虽然于心不忍,不过,最终应该会如此处置吧。再说,与其让它在外面制造更多的受害者,我认为这样做要好得多……不是吗?」
看若始终以温和态度回应的高杉先生,她叹了一口气。
「唉……是没错。灾害总是要避免扩大才好。」
「你能体谅真是太好了。」
见她似乎是认同了这个说法。高杉先生露出一个和悦的笑容。
在他身后,终于赶到的警宫与另一名下了车的男子正在谈论些什么的样子。那名男子,大概就是刚才接到高杉先生指示的那位南云吧。
「不过……高杉先生的工作也包括做这种事吗?」
对父亲的研究内容毫无概念的我,当然不可能会知道高杉先生实际的工作情形。只不过,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在研究室工作的人,居然会进行这种跟卫生所没两样的作业,实在让我感到很意外。
「哈哈哈,不是的,恭一。这同时也是商品测试,算是研究的一环喔。比方说捕狗用的网子,还有橘色的特殊服装,这些全都是天贺产业制造的喔。」
「喔,原来是这样啊。」
「你不相信我吗?」
「咦?怎么会……我并不是在怀疑你们啦。」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好了,快点回家吧,路上小心。」
这时部下的报告,以及跟警宫的交涉似乎也正好告一段落的样子,于是高杉先生做进休旅车,潇洒地扬长而去。
「……病毒是吧。」
看着车子逐渐远去,这个连真面目都还不清楚的女人忽然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张看来有些寂寞的侧脸映在我的眼里,印象格外强烈。
即便在这一瞬间,我也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但是——
——劈哩哩…………唔!
「嗯,果然好吃。太好吃了!」
「你吃什么吃啊。不是跟你说过那是我的吗!」
捡来的面包居然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总之,我大力地给她吐槽下去。
「就算是你的,反正你也是打算像昨天那样留给我吃吧?」
「昨天?——啊、你这混帐。昨天不就是你干的好事吗!可恶……你居然吃了我的咖哩面包!」
「咖哩面包?喔,原来这叫咖哩面包啊?真的很好吃耶!」
只对自己想听的话有所反应,肆意贪享别人的面包,你是从哪来的胖虎啊。
「对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嗯……姆咕姆咕,去旅行了,是寻找这个咖哩面包的壮阔旅程。」
「你还真自由啊。」
「因为腻了所以回来,然后面包就掉在这里,我的旅程也在此结束了。」
「你的话就各方面来说都怪怪的喔。」
不但一点都不壮阔,面包也不是掉的,再者根本就说得七零八落、没头没尾。我思索着该从何吐槽起——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起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不妙。再过不久,由宇可能就会回来了!)
现在根本就不是在这边吐槽的时候。
* * *
不久之后由宇赶到公园,我朝她挥挥手表示一切平安。
「你、你没事吧,恭一?」
「放心。托高杉先生的福,总算是得救了。」
「高杉先生?」
听到这个意料外的名字,由宇瞬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
「——啊、你……」
她一看到我身后的女子,当场惊声尖叫。
「嗯?喔,是昨天那个女生啊。」
至于儚则是毫不在意的这么回答。
「你是谁啊?又想给恭一添麻烦了吗?」
「啊、不是啦,由宇,你误会了。这个人刚才救了我。」
「咦……是吗?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是托高杉先生的福?」
「结果是那样没错啦。不过最先救了我的人,是这位儚小姐喔。」
「是、是这样子啊。对不起,我刚才说了那么失礼的话……」
看到由宇道歉,她也只是回答「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副真的没当一回事的样子。接着说道:
「那,我们走吧。」
说完便非常自然地率先走在前头。
我呢,早就有预料到事情大概会变成这样,不过由宇可不一样。
「你,你等一下。呃……你叫儚小姐是吗?」
「唔?怎样?」
「儚小姐该不会今晚也打算在恭一的房间里过夜吧?」
「嗯?」
被由宇这么一问,她看着我,再看看由宇,接着又看着我……然后说了一句:
「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呢,早就有预感她大概是做此打算,不过由宇可不一样。
「什么叫那样有什么问题吗?你在想什么啊,真下流!恭一还是个国中生耶!那种事情,再等一百年吧!」
我不知道由宇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一百年似乎也太久了,我等不了。唉呀,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那、那是……当、当然啰?」
儚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回问。由宇则是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该如何启齿。
我想再这样下去,事情大概也不会有所进展,这么一来最困扰的还是我。
所以,我决定打个岔。
「跟你说,由宇,我果然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这个人。」
「有些事……是指你爸?」
「对。所以今天,我可以先让她住我房间吗?」
「等一下、恭一!你是认真的吗?」
「不可以吗?」
「毕、毕竟……」
由宇在一旁连瞥了儚好几眼,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看着她。就连局外人也看得出来,由宇的视线全集中在套装也难掩其完美比例的胸部与腰际一带,然而儚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放心,相信我啦。再怎么说,对方长得跟我妈那么像,根本不可能会怎样吧?」
「那种事很难说啦。你不是连她的底细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吗?」
「呃,这个嘛……」
我含糊其词,由宇则是沉思半晌。最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向我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