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穆宸寒已经认定莫佳妮就是那个指使他监视莫凌的人。
穆宸寒没有回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光犀利，就好像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五脏六腑，闻天没来由地心底一颤，不过只是瞬息，他便镇定如常，神情恳切。
“莫佳妮……竟然是她么？”穆宸寒唇角缓缓上扬，笑容冰雪般冷凝，淡淡道，“她不是在接受心理治疗么，怎么还这么不安分？”
“……这个，我是真的不清楚。”
“没事，我也只是随口问一问。”穆宸寒又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都快将闻氏父子冻僵了，“除了让你跟踪莫凌，她还说了什么？”
闻天不太自在地看了穆宸寒一眼，“她说，要抓住莫凌勾搭男人的把柄……”
穆宸寒目光沉了沉，“这种事，她以前让你帮忙做过没有？”
闻天连忙摇头，“这是第一次。”
穆宸寒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那么，上次莫凌和林兰遥的*照片满天飞，是不是莫佳妮找人偷/拍的呢？
双方疙瘩解开，愉快地坐在一起谈天吃饭。
离开飞龙帮之前，穆宸寒云淡风轻地说道，“闻叔，刘浩三人的双手，都废了吧。”那三双脏手，都触碰过那个女人，怎么能留下？
闻飞鹰面不改色地笑，“好，二少心善，只要他们一双手，我代替不懂事的手下感谢你。”
汽车里，鬼刹坐在前排开车，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双目微阖，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忍不住多嘴道，“二少，您相信那个闻天的话吗？真的又是莫佳妮针对大少夫人？”
穆宸寒缓缓睁开眼，淡淡道，“如今看来，最可疑的就是莫佳妮。”他修长的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但，闻天这个人，城府很深，他说的话，我并不完全信任。近期盯着他一些，我要知道他都跟哪些人来往。”
要查一个帮派少主的关系网并不简单，但穆宸寒是什么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只有他不想做的事。
鬼刹应了一声，又道，“那莫佳妮那边，应该怎么处理？”
穆宸寒目光冷凝，望了一眼窗外的风景，缓缓道，“莫家二小姐精神失常的消息，也该让大家都知道了。”
☆、第九十七章 虎毒食子
莫凌还在医院休息，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莫佳妮精神失常的消息吵得轰轰烈烈，记者们堵到莫家别墅外面，连佣人出去买菜都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被记者抓住。莫英杰的公司楼下也围了不少记者，莫氏公司的股票也受到影响，哗啦啦直降，降得莫英杰怄得要吐血，降得董事们集体冲着莫英杰发难。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佳妮生病的事情会传到外面？是不是你太不小心了？”在公司积了一肚子火的莫英杰，一回到家里就冲着杨菲云大吼大叫。
杨菲云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我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小心，最近那些太太叫我一起玩，我担心自己说漏嘴，都一一拒绝了。”
“除了你我，就只有佳妮和医院的医生知道这件事，你说说看，不是你泄露出去的，还有谁？”
杨菲云不乐意了，撇了撇嘴，抱怨道，“除了我们，阿凌也知道佳妮生病的事情，你怎么不说是阿凌泄露出去的，偏偏要赖到我身上！”
莫英杰猛地一拍桌面，吼道，“把莫凌叫回来，我要好好问问她！”
“哎呀，英杰，你别生气了，就算把阿凌叫回来，她也不会承认的……”
杨菲云不劝还好，这么一劝，莫英杰直接就给莫凌定了罪，认为是她走漏了消息，心里怒火呼呼燃烧，恨不得将莫凌掐死。
杨菲云见效果差不多了，也不再火上浇油，体贴地替他揉捏肩膀，一脸担忧之色，“英杰，别气了啊，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佳妮生病的事情压下去吧！”
莫英杰心里窝火，一把将她的手拂开，“还能怎么办，将佳妮送到国外去，避避风头，等过个三五年再回来，大家也将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说了，让佳妮去国外，我也舍不得她。”
“妇人之见！如果让她继续待在国内，等媒体证实了她精神有问题，以后还有哪家公子敢娶她？还有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会让她嫁进门？”
“可是她的病……”
“行了，别啰嗦了，赶紧替佳妮办理退学手续，将她送到国外避风头，同时也方便给她治病，对外就说她到英国留学。”
莫英杰火速举行新闻发布会，说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得病，之所以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没有去学校上课，是因为她在准备出国事宜。
他还说他其实很早就想送女儿去国外，但女儿一直想进军娱乐圈，所以他才暂时放弃那个念头，让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但事实证明女儿并不适合当一名演员，所以他又拾起了让女儿出国的念头。
莫英杰将谎言编造得天衣无缝，还将自己塑造成一名深爱女儿的好父亲，假惺惺地博取大众的同情。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莫英杰阴沉着脸钻进汽车，命令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将汽车开往莫凌所在的医院。
莫凌这次险些流产，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两天，在*上躺得无聊，手里正捧着小乔送给她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浑身携带怒气的莫英杰箭步冲了进来。
莫凌一怔，“爸，您怎么来了？”
莫英杰看到她那张无辜的脸，心中怒火更甚，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小说用力掷到地上，怒道，“你这个孽障，你把我们莫家害得这么惨，你居然还有闲情看小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鬼！”
莫凌脸色一白，“爸，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又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混账女儿！”莫英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把佳妮生病的事情透露给媒体，害得佳妮被人嘲笑，害得公司股票大跌，你到底按的是什么心？”
莫凌这两天没有关注新闻，还是刚刚听说这件事，她既伤心，又愤怒，大声说道，“爸，我没有做过！我这两天一直住在医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做过？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佳妮生病的事情？啊？”莫英杰双手卡着她的肩膀猛烈地摇晃，目露凶光，恨不得掐死她，“你这个孽障，当初出车祸的时候，怎么不跟着死了算了！”
“爸……”莫凌被他摇晃得头昏眼花，脸色煞白。
莫英杰的眼神越来越疯狂，脸上表情狰狞可怖，他的双手移到了莫凌的喉咙，不假思索地掐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你这个扫把星，掐死你，一切就都结束了……”
“爸……爸……”纤细的喉咙被大掌扼住，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莫凌难受得奋力挣扎，眼中冒出痛苦的泪光，她很想问，爸，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为什么比老虎还要狠毒，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
“你这扫把星，你应该跟你那个该死的妈，一起去死的……”莫英杰犹如魔鬼附体，脸颊扭曲得丑陋可怕，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厌恶和愤怒，双手更加用力地扣紧了她的喉咙。
脆弱的喉骨都快被捏碎了，窒息的绝望笼罩着她全身，她甚至没办法再抬起手臂挣扎，眼前一阵阵发黑，朦朦胧胧中，她似乎看到三岁的自己，躲在妈妈的怀抱里哭泣，那个小小的她，哭得像一只丑丑的小花猫，她说，“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抱我？”
莫凌看到自己的妈妈，那个永远忧伤虚弱的年轻妇人，将小小的自己抱得很紧，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哀伤地叹息了一声。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至少，她可以在天国看到自己的妈妈，还有，念琛。
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
眼前越来越黑，失去空气的肺部难受得快要炸掉，突然，掐在她喉咙上的双手一松，什么东西被摔了出去，发出扑通一声巨响，再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莫凌，莫凌，醒一醒！”
当穆宸寒走进病房时，看到莫英杰双手掐住莫凌的脖子，他想也没想，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莫英杰的手臂将他甩开。
穆宸寒眉头紧蹙，右手用力拍打莫凌的脸颊，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急促，“莫凌，醒一醒，快点醒过来！”
“咳咳，咳咳……”莫凌幽幽睁开双眼，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嗽，咳得面颊通红，眼里涌满了泪光。
穆宸寒攒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轻轻拍抚她的胸口，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还有哪里不舒服？”
莫凌缓了许久才缓过气，脖子还很疼，嗓音也有些沙哑，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没事了，谢谢。”
她白希的脖子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掐痕，穆宸寒眸光紧了紧，拍抚她胸口的动作轻柔了一些，“喝口水，润润嗓子。”
她点了点头。
他先将她扶了起来，在她后背上塞了一个枕头，然后倒了一杯水给她，喂到她嘴边，低声命令，“张嘴。”
“我自己喝。”
她的嗓音嘶哑难听，穆宸寒皱了皱眉，“你先别说话。”
她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水杯，先喝了一小口，润了润疼痛的嗓子，然后喝掉半杯水。
坐靠在*上，视觉就变得广阔起来，她看到刚才掐着她脖子的父亲，现在正躺在地板上，哎哟哎哟地*，似乎是摔坏了哪里。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水杯，牙齿咬着唇瓣，挣扎，犹豫了许久，缓缓开口，“他好像摔伤了，能不能帮他叫一下医生。”
他，自然是指莫英杰。
莫凌刚才差点被他掐死，心里是恨的，是怨的，她没有办法再叫他爸爸，但是也做不到放任他不管。
穆宸寒冷厉的目光扫过莫英杰，脸色一沉，冷冷道，“莫先生，请不要再无病*了！”
莫英杰老脸一红，他确实没有摔伤，不过，他方才被穆宸寒摔到地上，如果自己灰溜溜地爬起来，多没面子？
“自己起来，或者，我让全体医生都来观摩莫先生的窘态？”说话的时候，穆宸寒从莫凌手中取过水杯，放回桌面上，看都没看莫英杰一眼，似乎对他不屑一顾。
“咳咳，刚才腿麻了……”莫英杰知道穆宸寒现在不待见自己，若是继续装下去，倒霉的是自己，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灰溜溜地爬了起来。
他慢慢往病*前靠近，脸上露出后悔莫及的神色，沉痛地说道，“阿凌，是爸爸不对，爸爸这几天被那些媒体搞得焦头烂额，一时失去了理智，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莫凌鼻子一酸，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卑微的表情，但是她知道，莫英杰这样，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穆宸寒。如果穆宸寒不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向她道歉。
这就是她的父亲，一点都不喜欢她的父亲。
她唇瓣张了张，心里难受得发不出声音，睫毛一颤，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下来，她连忙撇开头，匆匆擦去泪水。
穆宸寒看到她染上泪光的侧脸，眸色暗了暗，沉声道，“莫先生，我想有必要提醒你，莫凌自从嫁入穆家之后，她就是穆家的人，就算你是她的父亲，也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全然不顾莫英杰的颜面，莫英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起，只得笑了笑，说道，“是我太冲动了，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的，一时失去了理智……阿凌，你别生爸爸的气了，爸爸还是很爱你的。”
这种话，放在十年前她还会相信，现在，她不会再信了。她疲惫地闭了闭眼，缓缓睁开，脸上一片木然，哑着嗓子说道，“莫先生，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真的没有将莫佳妮生病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这样，我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阿凌……”
莫先生，疏远陌生的称呼，莫英杰心里一动，又往前迈了一步，还想说什么，穆宸寒阴沉沉的目光扫来，冷冷道，“请回吧，莫先生。”
莫英杰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想跟阿凌说两句话……”
“你走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莫凌翻过身，背对着莫英杰，拉起被子将脑袋捂住，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藏在被子下面。
女儿不肯跟他交流，莫英杰无可奈何，只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
穆宸寒站在*头，看着那个将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种难言的情绪弥漫开来，沉默片刻，他淡漠地开口，“你打算将自己藏在被子里一辈子么？”
鼓鼓囊囊的被子颤动了两下，然后再无任何反应。
他眉头一蹙，猛地俯身，两只手抓住被子边缘，用力将它从她身上拽开。
赫然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泪水的小脸。
那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的胸脯急促地抽/动，明明那么难受，偏偏不发出一点声音，死死憋在胸腔，连苍白的脸都显出不正常的绯红。
穆宸寒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想了想，索性将整个纸盒拿过来，塞到她的怀里。
莫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自嘲道，“你说得没错，我从小就不受欢迎，你现在可以大肆嘲笑我了。”
因为憋得太久，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颤音，配上她那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让人觉得狼狈至极，却又泛起微微的心疼。
“抱歉。”他很认真地说出这两个字。
她那双被眼泪洗得晶莹剔透的眼睛望向他，微微发怔。
他从她抱在怀中的纸盒里面抽出一张面巾纸，轻柔擦拭她脸颊的泪痕，神情严肃而认真，“抱歉，我不应该说那句话。”
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二少，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道歉。”
“……闭嘴！”
她抿了抿唇，微微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