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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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记事本-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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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炼次哥以彷佛站在车站另一边的月台看着时刻表般的眼神看着我。

    「鸣海平常老是想这些事吗?我能理解你老爸为什么会不想回家了。」

    「以前的确经常逃课想这些事情。至于现在……就应该没有了。」

    「怎么?变幸福了,所以不用继续在那儿耍白痴了吗?」

    炼次哥以开玩笑的语气边说边用手肘顶我的侧腹部。然而事实上应该就是这样吧?我遇见了许多人,让我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的确有所成长。

    「所以我再怎么开玩笑你还是觉得我很善良吗?真是成熟啊。」

    「既然自己心里明白就客气一点啊!」

    炼次哥抬头望着早已西斜的七月烈阳,哈哈大笑。接着走到贩卖部买了两杯饮料走了回来。

    「请你喝饮料就算扯平了吧?」

    「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廉价喔?」

    「鸣海,我特地帮你买大杯的喔。」

    「那还真是感谢你!」

    我从炼次哥手中夺走纸杯。正要咬住吸管的瞬间,炼次哥忽然冒了一句话:

    「鸣海五年前也住在这附近吗?」

    「……没有。因为父亲经常调职。虽然不记得是在哪儿,但应该不是东京。」

    「所以说根本没机会遇到你嘛。」

    「遇到……什么?」

    「如果那时能遇到像鸣海这种人,说不定我也不用逃离东京了……」

    炼次哥喃喃自语着。「……说不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回到这里。」

    说真的,这个人戴着太阳眼镜时看起来比较脆弱。

    「其实当初是根本不想回来了。算了……反正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我就当成是一笔勾消好了。」

    炼次哥拿起纸杯、露出牙齿,却寂寞地笑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抛弃了东京,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再次回来呢?

    是什么滋味的酸雨,让深藏在防风型墨镜下的双眸中累积了如此多的伤痛?

    「……你在这边真的没半个朋友吗?」

    虽然知道是个很残忍的问题,但还是得确认。

    「嗯。没啦,酒肉朋友倒是一大堆,只是没有真正的好友。每个都是没钱、没工作、没得依靠的尼特族。」

    「就是因为你老是说什么试做朋友之类的话。l

    「也许喔。」

    炼次哥的笑声听起来就像空转的脚踏车前轮。

    「……所以说,并不需要试着做朋友之类的。那个……因为我在打工所以不见得随时都有空,不过现在是暑假,没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找我。」

    「你要借我钱吗?」

    「并不是!只是如果想去哪里逛的话可以陪你!」

    炼次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我想,这大概就是这个人原本的笑容吧?

    「废话。我还得拿回T恤耶。如果打麻将缺一脚,就算半夜也会把你叫出来的。」

    「不了,那样我会很困扰。」

    「不只是试着当朋友,不是吗?是真的吧?」

    对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害得我吞了一口气后点头回应。

    我忽然想到,他以前是否遭受背叛过呢?如果不是这样,应该不至于如此疑神疑鬼才对。只不过……为什么他不像以前的我一样,窝在自己的世界里呢?因为他是个连这点都办不到、寂寞到不行的人吗?

    「那么,鸣海……」.

    炼次哥将被大量水滴包覆的白色纸杯贴近我的脸。

    「……怎么了?」

    「像这样。把鸣海的手,这样……从这边穿过来。」

    我呆呆地依着炼次哥的指示,两只拿着杯子的手勾在一起。

    「然后就把它给喝下去。」

    当我俩同时用嘴巴触碰吸管时,两人的手就宛如一条锁炼状的环。

    我知道这个仪式——也确实曾以这种方式和人结拜过。

    「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就类似这样啦。原本应该还要有中间人和见证人等一大堆的,就请北极熊当中间人好了。因为动物才不会撒谎。」

    炼次哥话一说完就把整杯可乐给干了。

    「我啊,应该打从心底——不相信朋友这种东西。」

    炼次哥的声音和碳酸的气泡一同消逝在我俩之间的空气中。

    「所以才……结拜兄弟,是吗?」

    「原来你懂喔?」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这是电影「宾汉」里出现过的仪式——虽然也不是说原创自电影,只是男子汉之间表达友谊时举杯的一种方式。没错,也就是说——

    不能因此就断定他和第四代有关。

    只不过……

    「会失去朋友,我知道都是自己的错比较多。」

    炼次哥边将纸杯捏扁边说。

    「个性本来就很别扭、很容易动手,讲话也很冲。以前在东京的时候有个超麻吉的家伙,只是后来一想到跟这家伙大概也会因为某件小事就打架闹绝交,心里就觉得很难过。所以啊,该怎么说?才会想要至少留个形式。」

    我注视着手中一边吐着碳酸气泡,一边变得不冰的硬质饮料杯。

    「想说不管能再活多少年,大概也交不到比这家伙更重要的朋友了。所以才觉得干脆来结拜算了。」

    「结果和那个人——」喉咙忽然干干的。「发生……例么事了?」

    「哈哈哈!结果就跟不好预感的一样,打架闹绝交了。然后顺便也跟结拜兄弟这种白痴的义气游戏说再见。我啊,大概就注定是这种命运了吧?」

    我打从心底觉得,还好炼次哥还戴着太阳眼镜。如果看见累积在他眼中的绝望,我大概会受不了而逃离现场吧?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却必须把这家伙整得乱七八糟才行,还得特地回到东京。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我……每次都……」

    炼次哥所说一字一句落在被阳光晒到热翻的柏油上,像烤焦了一样。他摇了摇头,并把它给吞了回去。

    「抱歉让你陪我玩游戏啊。谢啦!」

    「……不、不会。」

    「在酒杯干涸之前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不久之后鸣海大概也不会再想靠近我了吧?」

    「怎么会!」

    该、该说些什么才好吧?可是到底要说什么呢?明明才刚喝完可乐,我的嘴巴却干到不行。正当我试着努力挤出一句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是闹铃在响。糟了,已经快到和人约定的时间了。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炼次哥聊。他果真是和平阪帮有关的人吗?记得当他在原宿的Livehouse被那群戴环男找麻烦的时候,我曾听到平阪帮怎样怎样之类的话,果然并不是错觉。

    「你还有其他的约会喔?」

    炼次哥边将捏扁的纸杯精准地投进几公尺以外的垃圾桶边询问。

    「咦?啊,不……是的,现在必须到Livehouse去,那个……一

    「Livehouse?」

    炼次哥一脸严肃地靠了过来。我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但还是硬挤出Livehouse的名字,这时炼次哥的眉尾立刻竖了起来。

    「最好不要去那儿。」

    「……咦?」

    「不要去就对了。今天千万不要去那里。」

    「为……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要去。」

    炼次哥说的话彷佛刺入我的心里,即使在他离开之后,我的肋骨内侧依旧残留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觉。

    走出动物园、沿着不忍池旁的步道往下走时,脑中一直回想炼次哥。虽然他说了那些话,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赴约,因此我依旧朝着预定前往的Livehouse方向前进。

    心里面感觉不是很舒坦。明明就有好些方式可以确认炼次哥和平阪帮的关连,最简单的就是拿起手机打给第四代直接问他,但我却做不到。

    倘若我置之不理,对方大不了只是个在炎炎夏日偶然认识的奇怪年长友人。

    而且放着不管恐怕才是对双方最好的处理方式。

    因此我任凭有如海藻般纠缠的诸多疑问在舌头上翻转,吐不出来吞不进去,就这样直直踏进阿美横町(注:上野美国街)的人群中,穿过铁路走到了御徙町方向。

    也因为如此,我一直没察觉有警笛声在响。

    刺眼的亮红警示灯从我视野的右半边急速奔驰而过,是消防车。一抬起头就看见我正要前往的大楼前冒出一阵黑烟。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立刻从口袋将事先打印好的地图拿了出来、再度确认。

    是livehouse所在的大楼没错。我加快脚步前进,然而左右侧并排的商店里冒出围观的群众,堵住狭小的通道害我寸步难行。我设法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到达大楼前,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冒出阵阵浓烟,只看见几个年轻男女边咳嗽边从里面爬了出来。

    「请退后!退后!」

    「喂!里面现在停电喔!」

    「先让受伤的人通过!」

    听见不知是消防人员还是救护人员喊叫的声音,而我却紧盯着埋在大楼入口处侧边的广告广告牌。我确信这里的地下一楼就是目的地的Livehouse,接着发现貌似工作人员、身穿着红色开襟儭衫的一群人蹲坐在柏油路上,我赶紧跑了过去。

    「请、请问……我是昨天来电的藤岛,就是和你们约时间开会的!」

    一名将长发束成马尾的男子以万分憔悴的眼神抬起头看我。

    「……开会?这位先生,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看也知道。」

    「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晓得。」「突然就停电了——」「好像是厨房里的人打翻了什么。」

    「是配电箱遭人破坏!」一名也像是工作人员的男子从浓烟中冲了出来,满脸泪水和黑炭地对着消防队员大声喊叫。配电箱被破坏?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场小火,所以没关系了!」「火已经熄灭了。」

    「还有好几人被困在电梯里耶!麻烦优先抢救那边吧!」

    空气中交错着无数悲痛的惨叫,我的脑海里却回荡着炼次哥的声音——

    「不要去就对了,今天千万不要去那里。」

    这种事——怎么可能?该不会是……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我抱着装有布偶的袋子蹲坐在路旁。穿着银色消防衣的人影不断从我眼前经过,甚至还被踩到脚或踹到,但我脑海中盘旋不去的依然是炼次哥说的话、野狼般的笑容、正常人的笑容以及两人交杯喝尽的可乐味道。不只是被消防人员怒骂的感觉、痛觉、诡异的气氛,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无法感觉到了。

    忽然传来紧急煞车的声音以及吹到脸上的排气管热气,我才回过神来。当我抬起头来时,整个视野都被带有光泽的蓝色给埋没。感觉有印象——是我很熟悉的车。接着驾驶座的门开启,冲出一个身穿米白色外套和西装裤的身影。

    「鸣海小弟!还好还好,一下就找到你了!」

    「……宏……哥?一

    为什么宏哥会在这里呢?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自己正窝在距离火警大楼有点距离、位于路旁的铁卷门前。我到底恍神多久了?尽管围观的群众都已消失无踪,但大楼的路口处却被胶带封锁,看得见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现场。

    「没受伤吧?鸣海小弟刚才也在里面吗?」

    「没、没有。我抵达的时候就已经——」

    后座的门边颤抖边开启,令我惊讶得哑口无言。只见艾丽斯穿着睡衣,连鞋子都没穿,只穿着长筒过膝白袜,正努力地用那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将车门推开,准备走下道路来。

    「等、等一下!」

    我急急忙忙跳起来,并跑到车门旁边将艾丽斯给推回车内。

    「为、为什么艾丽斯会跑来这里。」

    「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陷在车座椅上的艾丽斯以湿透的双眸看着我,并用拳头顶住我胸口。

    「我看到火警的新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你不仅不接电话,还让我看到GPS讯号在现场完全停止不动,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啊……」我把手放进口袋中。原来有通来电——但我完全没发觉任何振动。

    「你这种人、你这种人!原以为你会被烧得焦黑,看能否藉此让你脑袋瓜像奶油一样融化、好让你的思想能更圆滑些,结果你竟然只是在路旁抱着膝盖坐着练习当流浪汉,实在是令人无言到不知该如何说你是!!」

    理应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艾丽斯却对着我连珠炮似的一连串怒骂,而且还边骂边掉眼泪,搞得

    我就像脑袋快要喷出火来般陷入混乱,只好将艾丽斯推进后座里,自己也边坐进车内边将车门给锁上。如果被人瞧见或是听见不太好。宏哥也回到了驾驶座,并系上了安全带。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什么事把我叫到『花丸拉面店』结果艾丽斯竟然就穿得像现在这样跑到拉面店前面。」

    「宏仔!笨蛋!不要再多嘴了!」

    艾丽斯一边飙泪一边用拳头捶打驾驶座椅背。我则是怀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尼特族侦探。

    她明明是一个只要走出户外就会感到呼吸不顺的病态茧居族。

    「那、那个……对不起。真的让你担心了。」

    「你要我说几遍!?对于担心你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是绝对不允许在我的人生中存在的!」

    艾丽斯用双手不停地拍打我的大腿。

    「我、我操心的是……呜呜……是你原本应该买回来的水豚布偶而已!」

    「是……是喔……」

    若是一直担心像我这么愚笨的助手,不管有几颗心脏都不够吧?光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抱歉。

    「那个……布偶倒是没事啦。我有记得去买,它也安然无恙。」

    当艾丽斯看见我从袋子里取出的咖啡色三层块状物后,突然怒发冲冠、暴跳如雷。

    「这是水豚先生!不是水豚,你这没用的人!虽然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连满月和波罗面包都分不清楚,没想到竟然严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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