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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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之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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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作量。
于是,布拉瓦普被愤怒的邻居们扭送到弟岛稽查队分部。当时他的脸上布满了青肿和血迹,好在他身体还算结实,挨点皮外伤算不了什么。一听到有人举报〃魔鬼案〃,苏吉拉纳心中暗喜:普通百姓很久没有这样的觉悟了,弄得稽查队总是孤军奋战,独自与〃异教余孽〃搏斗。等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苏吉拉纳不禁哑然失笑。布拉瓦普最大的罪恶不在于〃复苏魔鬼〃,而在于没把他的发明与邻人共享!
苏吉拉纳对村民们勉励一番,请他们各回各家。然后把布拉瓦普带到僻静的审讯室,摈退随从。他俯下身,仔细地看着机器上的曲柄、齿轮、轴承等部件。作出这些小玩意儿,布拉瓦普用的只是粗糙的加工工具。苏吉拉纳一边看,一边心里暗叹:如今这个时代,竟有人能加工出这样精巧的东西。
〃队长大人,我愿意具结悔过。您把我的小帮手……不,把这个'魔鬼工具'毁掉吧,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劳动力,收获季节一过,一年的生活就没有保证了。〃布拉瓦普低声下气地肯求着。
〃魔鬼工具,你以为魔鬼工具那么容易制造出来。〃看到对方不过二十出头,又长着一副玩皮可爱的模样,苏吉拉纳用难得一见的轻松口吻和他开起了玩笑。也许是平时严肃惯了,开玩笑时表情实在过于郑重,反到把布拉瓦普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知自己什么地方惹大人不高兴了。
〃放心吧。〃苏吉拉纳看自己活跃气氛的本领实在不怎么样,便拍拍对方的肩头,将自己的意思直说出来。
〃他们误解了'魔鬼烙印'的涵意。教规规定允许使用由人力和畜力来带动的机械。不然的话,军队里的连珠弩箭也要废除了。〃
〃那么说我这个发明没有犯禁?〃
〃没有犯教会的禁命,但违反了世俗的要求,你这个发明应该与乡亲们共享。这样他们就不再找你的麻烦了。〃
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苏吉拉纳的态度,布拉瓦普变得轻松起来。
〃我可不想与他们分享。〃
〃为什么?〃
〃您知道这个发明熬了我多少个晚上!要知道晚上工作是需要点油灯的,光灯油就花了多少钱!家里人说我胡闹,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们说我从小就爱摆弄这些小玩意,不务正业。不过他们好歹是我的家人,这东西做出来,我们家今年的收入一定不少,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可那些邻居为什么占我的便宜?他们年复一年用那种笨办法,那是他们活该,不动脑子。〃
无论是布拉瓦普还是苏吉拉纳,都不知道在〃魔鬼时代〃未期,世上除了有那些巧夺天工的科技发明外,还有一整套围绕这些发明的专利法规。不过,苏吉拉纳凭着最基本的判断力,竟然理解了布拉瓦普的心情。作为地方官员,苏吉拉纳想的自然要多一些。
〃要是以加工仙桃制品为生的岛民们出钱购买布拉瓦普的发明,布拉瓦普的劳动得到了回报,岛民的收入也可以大大增加,不是两全其美吗。〃
作为一个虔诚的真理教徒,《朝阳启信录》就是苏吉拉纳的精神世界。这套如今已长达上千册的遑遑巨制他早就全部读过。有些部分还读过多遍。其中《史卷》犹其是他爱读的部分。《史卷》是真理教官方的世界史,记载了自混沌初开到第三十六代教主死去时的全部世界史。按教规。每一代教主死去后二十年,教会开始由下一任教主主持、编纂该教主治下的历史事件。大约是怕已故教主的个人影响尚末褪尽,防碍史官客观记载之故。不过,对真理教统治世界之前的历史就远不必这样认真。因为那都是〃异教世界〃里的事,基本否定就是了。
每种意识形态都有自己的历史观。按照真理教的历史观,世界历史简单地分为三个阶段。自有文明之始,到公元十六世纪,也就是真理纪元前400年的漫长岁月,被称为〃田园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人类自然纯朴的天性能够完全表露。至于愚昧、贫困、疾病、灾害等等则全不在教会史学家的视野之内。自公元十六世纪科学萌芽在西方白人国家肇始起,世界进入了〃魔鬼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科学魔鬼〃的力量逐渐增加,争服了一个又一个民族、一个又一个国家。以至于将全世界纳入〃魔爪〃之中。从真理纪元初年,人类历史进入真理时代。真理教临危出手,降魔卫道,终于将全世界带入人性复归的新时代。
在〃田园时代〃末期,〃科学魔鬼〃逐渐降临人世的时候,当时的人类凭借〃自然本性〃的内在力量,同魔鬼进行了自发斗争。那时的〃魔鬼代言人〃们只能偷偷从事他们的勾当,以躲避世人的怒火。在苏吉拉那是为第二生父的《朝阳启信录》的《史卷》中记载了象布鲁诺、哈维(注①)这些最初的〃魔鬼代言人〃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情形。在烈火熊熊燃起之时,成千上万的围观者拍手称快。《史卷》的作者对这样的场面精心描绘,以证明对〃科学魔鬼〃的憎恶来自人的天性,只是由于当时的人们没有同〃科学魔鬼〃斗争的经验,所以最后让魔鬼上了上风。如今有真理教这样的镇邪宝塔在世,人间可再无此类大患。
苏吉拉纳多次读过关于这些场面的描述,自以为熟悉至极,但刚才看到乡亲们将布拉瓦普押送至此的狂热情形,他忽而又对《史卷》上的记载发生了一丝动摇。一千四百年前那些狂热的围观者,是不是就象今天这群村民一样愚昧无知?或者各怀私利?
不不不,布鲁诺和哈维这些家伙应该都是真正的〃魔鬼代言人〃,杀死他们肯定有十足的理由。布拉瓦普绝对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象每次对教义教法产生怀疑时一样,苏吉拉纳最终总能自圆其说。
突然,一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来。那是卡里姆昌德的声音:魔鬼之所以进入人心,是因为人人都有的功利心、好奇心!那是人的〃心魔〃。布拉瓦普的想法是不是功利心?自己刚才的想法是不是功利心?尽管自己想到的是提高别人的收入,但是,〃科学魔鬼〃当初是不是就用这种看似无害的功利心来诱惑世人,为祸人间?
想到这儿,苏吉拉纳打了一个冷颤,仿佛自己刚在地狱边上转了一圈,还忍不住要跳进去。
〃这个齿轮,我一共磨制了七天;还有这个链条,这边这两个组件连接的角度,我也是想了许久才琢磨出来……〃
一旁的布拉瓦普兴致被苏吉拉纳逗上来,兀自说个不停,一直到看见寒霜又在大人的脸上凝结,才知趣地闭上嘴。






 
 
第三章

第三节 
尽管连日昼伏夜出,东避西逃,但因为劫狱者事先准备了充分的食物,柳德米拉的身体还是逐渐恢复起来。到最后,她已经不用人搀扶,可以和劫狱者一起跑路了。但她始终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方神圣。当她醒来以后,发现救她的人都是白人时,曾以为他们受命于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便对他们说了一些暗语。结果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她又直截了当地问过多次,对方的回答只有一句,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除了那个人,谁还可以派人冒这样大的风险救自己?柳德米拉设想了几种可能,但到头来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没办法,她只好留意观察这些人。很明显,他们是奉什么人的命令来搭救自己的。这些人对她很客气,但客气中透着敷衍,谁也没有对她表示特别的关心。只有一个专门负责照顾她的年轻女子,因为整日相处,交谈得多一点。但关于整个行动的安排,这个女子的口风也是甚紧。另外,这些人尽管本领很高,但极缺乏教养。
不几天,他们在一处隐蔽的礁石海岸登上船,投入大洋的怀抱。柳德米拉在兄弟群岛住了近五年,还是头一次知道热闹的兄岛上也有这么多的地方没有人烟,可藏可躲。根据阳光和星辰来定位,她知道船在向东北行驶。那里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数不清的星星小岛散布其中。真理教御准的三十三个〃自治民族国家〃中,有十五个就在这片岛屿中。几天过后,他们已经驶出了兄弟群岛治安海军的警戒范围,一行人轻松了起来。那几个男人用柳德米拉不熟悉的某种白人语言说说笑笑,甚至唱起歌来。
大约在第二十天凌晨,睡梦中的柳德米拉被一阵嚣闹声吵醒了。她爬出船舱,四面一望,立即睡意全消:眼前是几艘巨大的帆船,相互之间用木板联在一起。一些骑士们骑着战马,在甲板和木板桥间穿来绕去。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天!竟然把船当成了跑马场。
柳德米拉再往远看,才发现眼前这几条大船只是一个庞大船队中的一部分。船队毫无队形,散乱地铺陈在海面上。不知何时,载着她的船已经插进了这个船队中间。柳德米拉四面望去,视力所及的范围内,除了船还是船。而且式样杂乱:商船、客船、渔船、战舰……各式各样的帆,五颜六色的旗,有的战舰上还滑稽地挂着护教海军的战旗。船只冲起的浪头相互激荡,把好大一片海面搅得象一锅沸腾的粥。再看船上的人,除了与大海相匹配的壮汉外,还有妇女、孩童、老人……有的身穿华服,有的窄衣襟短打扮,有的象贵族士绅,有的象隐士修女,有的甚至穿着护教军、治安军的军服,只是头盔歪戴、衣衫不整。
救她出来的这些人一边驾船穿行在这群杂牌船只中间,一边向两面船上的人打招呼,递飞吻,船上的人也不时向他们招手,带着骂声打着招呼。看到劫狱者们那副游子归家般的表情,柳德米拉知道,她到目的地了。
这不是一个船队,这本身便象一个世界。
小船在迷宫般的船队里绕来绕去,终于来到船队中央。那里横着一只巨大的包甲战舰,象是蜂群里的蜂王。三只巨桅利剑般地刺向天空,青铜包住的冲角透着十足的煞气,以至于人们面对它的时候就觉得很不舒服。战马可以在宽阔的甲板上行走,船舷上一排排黑洞洞的射击口象恶魔的眼睛,阴森森地注视着四面八方。
然而,整只船上最吸引柳德米拉的,便是船头上站立的一只恶枭的雕像。那是一只用锻铁制作的鹰,一双翅膀似张非张,鹰头半垂,闪着幽光的鹰眼盯着前方的海面,象是蓄足力量,随时要从船头上冲天飞起。看到这只巨鸟,柳德米拉终于明白是谁搭救她了。
这是真理教护教海军从前的旗舰天鹰号。二十年前世界大战期间,第三十六代真理教主萨帕塔乘坐这只巨舰,带着护教海军的精锐御驾亲征,远航南方大陆,与东海大师的主力部队交战。途中遭到伏击。护教海军与反叛部队的海军进行了长达七天的规模宏大的消耗战。战役后期,双方完全不顾队列和阵形,上千条船混成一团,船自为战。整个战役以两败俱伤告终。教主萨帕塔在此役中阵亡。圣城的教会中枢不得不于苍促间选定巴达察里亚为第三十七代教主。护教海军残部返回基地时,没有发现这艘旗舰的踪影。叛军方面也没有俘获这条船的记载。双方都断定它已经沉没于万顷波涛中了。
后来,不断有人传说在世界某处看到过这条船,但教会方面始终找不到证据。于是,有高人断言,如果真有人缴获了这条船,那一定是海魔帕拉塞苏斯。当时海魔年方四旬,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在大战中游刃于各种政治力量之间,捞取了不少好处。对海魔和他的手下来说,大海是他们的家园,陆地只是一个补充给养的所在。他们将庞大的船队集结在一起,在海上过着游牧部落式的生活。物资不足时便到陆地上劫掠。他们在陆上有自己的情报网,哪里防守力量薄弱,哪里有什么重要物资都一清二楚,寻机下手,护教海军多次寻找他们的下落,但每次都让海魔在舰队合围时逃脱。帕拉塞苏斯曾经自豪地说,真理教主拥有大陆,我拥有海洋,而海洋的面积远胜于大陆。
柳德米拉一边想着这些传说,一边看着载有自己的小船向巨大的天鹰驶过去。在那些长达百米的巨大船只旁,自己这条船就象树叶一样。她不时能感觉到大船的激浪给小舟带来的巅簸。小船停在天鹰号舷侧。救她的人簇拥着她,从软梯上攀上甲板。这些人显然因为多日离家而有些不耐烦。脚一粘甲板,便跑开去与自己相熟的人抱在一起,勾肩搭背下了船舱。
在这艘充满了烈酒、油脂和咸鱼气味的船上,柳德米拉有生以来头地次发现有这样多的白人聚在一起,自由自在地嘻戏、欢闹、不必在乎任何人的脸色,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别处白人常见的那种自卑和麻木。她又想起刚才见过的那些船上的情形,是的,这里全是白人,这是一个白人贱民的世界!
一个衣着典雅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你就是柳德米拉?〃
〃您好,〃柳德米拉变得拘紧起来。如果不是那一身白色的皮肤,那女人看上去绝对是个贵妇人,与周围的情形一点都不相配。
〃是您派他们救我的。〃柳德米拉的手被握在对方的手里,感到一丝温暧。
〃不,要救你的人在舱里,我们这就去见他。〃说完,白人〃贵妇〃拉着她走下船舱。谁?难道是海魔帕拉塞苏斯?世界上最大的海盗头领?最恐怖的杀人魔王?柳德米拉一边走,一边忐忑不安。
陆地上没有多少人见过帕拉塞苏斯的相貌。很多人见到他的时候,也就是丢掉小命的时候。另外一些人则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里丢掉小命。当然,陆地上还有一些忠实于帕拉塞苏斯的人,他们决不会把海魔的长相告诉别人。于是传说纷起。有人说,他是一个魁梧的巨汉,双手都能抓出人的心脏。有人说,他是个食人者,尤其爱吃黑人孩子。有人说,他是一个真正有法力的教士,因为教会内的教阶评定会排挤他,否定他的功力,才愤然为盗。帕拉塞苏斯已经修练到能遁身隐形的程度,你眼前的某个少年,某个老人,甚至某个女子都有可能是帕拉塞苏斯。当然,如果你猜到了这一切,绝对不可以说穿,否则海魔就会扭断你的脖子。持最后这种说法的人常摆出一副知晓秘闻的样子,让人不能不信。最近这些年,帕拉塞苏斯已经很少在大陆上露面,许多事情都由部下去执行,甚至有人说他早已死去,只不过部下为了利用他的大名,对这一死讯秘而不发罢了。不过,多数人还是相信他仍在大海上,象猎手一样观察陆上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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