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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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之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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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里的名胜也不少,兄岛上有南美战争纪念堂,有玛拉多清修法会。那是太平洋地区最古老的功法建筑,要知道,在整个太平洋地区里,我们这儿最先接受法皇真理的阳光。望月峰和仙桃山脉你也去过吧,还有松林山的热泉,包治百病。还有为纪念十一世教主视查兄弟群岛筑起的纪念碑。兄弟群岛的名字就是他赐的,原来这个地方用一种邪恶的白人语言命名。纪念碑上刻着一只鹰,听说是世界上最大的石刻鹰,到这里来的游客都要去那里看看,你去过没有?〃

〃看过看过。我认为那只鹰雕刻得有些亚马逊风格。瞧那翅膀……〃

〃放屁!〃言出身随,苏吉拉纳从办公桌后面窜到风啸尘眼前,左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拧,使对方处在半窒息状态。苏吉拉纳长相粗犷,就象一个匠人草草地在脸上砍出五官,未经细琢。此时怒目而视,甚为可怖。这也是他常用的审讯手段,意在给对方施加强大压力。

〃你别以为兄弟群岛的人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可以随便糊弄。十一世教主纪念碑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石鹰。你要是记不起自己是什么人,我可以提醒你。在魔鬼当道的年代里,世界有成千上万种邪说,其中一种叫做费兹罗·格洛非(注①)。信奉这种邪说的人经常到野外采石头,看地形,画图表,或者为了探索大地深层去打井破坏大自然的完美。当然,现在你没有钻深井的条件,但你可以做其它事情,然后对高山大河的存在作魔鬼式的解说。你是一个魔鬼代言人!不过我告诉你,你搞这些勾当除了把自己一生赔掉外别无用处。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时代。现在已经快到真理纪元一千年了!〃

风啸尘一脸茫然。

苏吉拉纳松开他的衣领,拍了拍双手。

〃你老老实实地坦白,我们会按这里的司法惯例对你判决。兄弟群岛的司法机关公正廉洁,你也不必为脱罪花冤枉钱。只要你老实坦白谁?什么时候让你迷上这种魔鬼邪说的?〃

大概过了半分钟,风啸尘忽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哭什么?这是你家吗?〃苏吉拉纳的吼声在屋里形成回音,嗡嗡作响。挺大的个头,挺小的胆子!风啸尘的样子让他觉得很讨厌。

〃我……〃风啸尘站起来,一脸绝望和痛苦。〃我确实不是来旅游的。〃
苏吉拉纳放心地走回桌子后面,他相信自己已经对面前这个嫌犯施加了足够的压力。

〃我不是来旅游的,以前我很好游玩。家里经商,有钱,花不完的钱,供得起我挥霍。但现在不同了,〃风啸尘恢复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深沉。〃理由很简单,我快三十了,父亲让我立刻结婚,可他们选中的那女人骄气,粗俗,毫无品味,很令我讨厌。我父母读书少,只知道门当户对。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情。我有什么办法。只有远走他乡,让我父亲知道我逃婚的决心。〃

风啸尘的回答大出苏吉拉纳意外,但他立刻抓住对方的漏洞。

〃你为了表示逃婚的决心,就冒着沉船、迷路、遭遇海盗之类的风险,跨过一万多公里的海路和陆路,来到我们兄弟群岛?〃

〃是!〃风啸尘的回答干脆坚决。〃就是被海魔帕拉塞苏斯开膛剜心也无所谓。因为这里有我心爱的人,玛莎·柳德米拉·波尔特耶娃!〃

这个名字让苏吉拉纳大为吃惊。

〃是个俄罗斯女人?〃

〃是,寻查官莫托马的家奴,在老家时我的父母经常与莫托马家打交道。莫托马受降职处分来到兄弟群岛,把我的玛莎也带来了。〃

风啸尘说得心潮澎湃,苏吉拉纳却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的玛莎?你是说你们两个暗中定过情?〃苏吉拉纳当然知道玛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也不能把玛莎和眼前这个花花公子联想到一起。只觉此事荒唐透顶。

〃没……没有。〃风啸尘的脸红了。〃但我爱她,我可以为她走这样远的路就是证明。〃风啸尘好象要把眼前这个稽查官员当成自己感情的见证人。

〃她是个待决犯!〃

〃不,她是个好姑娘!〃一时间风啸尘动情得忘了场合,不由自主地项起嘴来。但苏吉拉纳的怒视立刻让他想起自己的身份。

〃当然当然,您是司法人员,您有您的立场。但您肯定不了解,作为一个女人玛莎是怎样可爱。〃

〃什么'我有我的立场'!你站在什么位置上和我讲话?我是教会官员,我是立场就是教会的立场!〃苏吉拉纳声色俱厉。

〃是,是,玛莎是待决犯。但她也是个好女人,她善良、倔强,不因为身份低下而自轻自贱。〃风啸尘仿佛忽然生出了骨气。

〃而且她很美,是那种自然纯真的美。〃风啸尘声情并貌,好象在欣赏眼前并不存在的美女。〃但我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我爱的是她的倔强,她的坚韧。她的脊背好象什么东西都压不弯。我要她,我不怕地位上的差别。〃

当听风啸尘说到玛莎的〃美〃时,苏吉拉纳差点笑出声来,玛莎此人他见过多次,其长相无论如何与美划不到一处。不过听到这里,苏吉拉纳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已经被触动了,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审讯已经远远偏离了他预定的方向。

〃你来岛上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与她接触?〃苏吉拉纳保持了最后一点审讯人员的狡猾。按惯例,稽查队要跟踪上岛的每一个外地陌生人。当然陌生人要想摆脱这种搔扰也很简单,只需带着其它教区稽查队官员的证明信,说明自己是真正良民便可。稽查队很重视同行关系。

〃从来没有,因为她不给我机会,早在家乡时她就不给我机会。她瞧不上我,因为我虽然出身比她高贵,但一无所长,真的,我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无能的人。我配不上她。我只能远远地看一看她,不过这样我就满足了。有时心情太痛苦,就到大山里排遣郁闷。〃风啸尘说得情意绵绵。

苏吉拉纳还想问什么,但嘴好象被针缝了起来,他怕自己再问下去,会说出不成体统的话。这个家伙,竟然无意间触动了自己最隐秘的感情世界。

正在这时,一个稽查队员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队长,队长,旋风副队长有消息了。〃

苏吉拉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嫌犯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然后,他一把抓过纸条。





 
 
第一章

第三节 
如果雪山有灵,那么一千年的光阴对它来说只是眨了眨眼。就在这眨眼间,它看到人类在它的身边兴建起文明和繁荣,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将它毁掉。曾经有一条高速公路、七条普通公路、一条电气化铁路和一个直升机起落场把这里的一座小城和新西兰岛各地联接。真理时代开始后,这些文明的血脉统统被挖开、拆毁,崇山峻岭复又对人显示了它的伟力,把文明挡在山外,小城渐渐衰败下去。
不过,近一百年来,这里反而又恢复了生机。大批有钱的移民从其他教区来到这里。他们多是冒险家,有的进山里来掘宝石矿,有的与山那边的人作生意,有的在别处不清不楚地发了财,到这里来隐居和避祸。大教区懒得在这种偏远地方建立起全套教会机构,只是派一些教职人员不定期地巡视。而这些人也很快被当地人同化了。小镇到处都有一些砖木结构的小楼,漂亮,舒适,甚至有些奢华,但欠缺美感,整个小镇也无布局规划可言。小镇里的居民都保持两个传统,一是与兄弟群岛的绝对领袖全宁梓总督搞好关系,向他保证自己绝不惹事生非。再有就是别多问邻居的事。
这就是雪坳镇,以及它奇特的风俗。
所以,当白人哈姆达尼先生住到小镇上时,并没有很多人打扰他。哈姆达尼先生刚来便买下了一幢小楼,小楼坐落在小镇边缘,贴着山脚。原主人是个负债累累的商人,整天愁眉苦脸,作完这笔生意后便欢天喜地搬走了。明眼人知道哈姆达尼先生那次出手一定很大方。在真理纪元将近一千年时,白人尽管依旧没有政治地位,但却可以很有些钱。
这位神秘的新居民并不在此长住,只是偶尔带些年轻人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邻居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又走了。当他们住在镇上的时候,总是由哈姆达尼先生亲自出去买日用品,与镇上的人多少打一些交道,他身边的那些年轻人则根本不和镇上的人来往。居民们谁也不多问。因为尽管哈姆达尼先生看上去慈眉善目,但也说不定就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洋大盗。
这天,当邻居路过哈姆达尼先生的小楼时,又一次看到门窗紧闭,大门上锁。他们对主人不在家习以为常,并不留意。然而,在小楼二层,一扇被拉紧的窗帘遮住的临街窗户后面,正满满围着一屋子人。其中自然有哈姆达尼先生: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另外还有七、八个年轻人,他们最大的将近三十,最小的才十四五岁,稚气未脱。他们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古怪的玩意有一直烛台那么高,有一具宽宽的底座,一个弯曲支架,支架上有两个平行的短粗金属筒,斜斜地对准底座上的一小块平面。整件东西各处曲线光滑平整,不是粗糙的手工技术可以完成的。而那乌黑的金属光泽更带着另一个时代的痕迹。
小伙子们屏气凝神地望着它,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些肃然。
那是一台显微镜!
显微镜旁边有一块干净的桌布。显然曾盖在显微镜上,刚被揭下来。此外,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无他物。
黑袍裹身的哈姆达尼先生斜倚在座位上,也用庄重的神情注视着它,象是望着一个小精灵。好半天才开口,说的却不是关于这件法宝的事。
〃许多年以前,有名的冒险家陶姆大叔告诉人们,小镇外面的布琼格里雪山中有品位很高的宝石矿,希望人们能和他一起去开发。陶姆大叔每遇到十个人,总会有八个人不相信他。因为他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只有推测,而且这个推测在当时的人眼里太过于大胆。另外两个人中会有一个人半信半疑,他们想,宝石也许真的有,但最好你先去冒这个险,我们嘛,等你趟出路再说。〃
〃不过,总还是有十分之一的人跟他进了山。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知的事情不只是各式各样的艰苦:饥饿、野兽、疾病、寒冷,还有许多死神派出的部下等着他们。而宝石则是未知的,只是个希望。但就是这点希望,帮助他们战胜了各种困难,最终找到矿脉。今天我们面前的这座小镇就是这种希望的产物。〃

他望着桌边的每一个人,接着说:
〃信念、希望、理想。这些东西在凡夫俗子眼里是很不值钱的。因为他们过着平凡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不需要什么理想和希望,只需要适应。对于日常生活中的麻烦,人们手边的那些物质条件,那些祖辈流传下来的经验足可以帮他们应付。只有大难临头,任何现成的力量都帮不了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想起从信念那里找寻力量。然而为时已晚,信念的力量需要我们不断与它对话才能感受到。〃
小伙子们望着他,咀嚼着故事的寓意。
〃我们不一样,我们要选择的生活,一开始就是由信念指导的,因为没有现成的道路可循。现在,我领大家走的,正是这样一条路。在路的尽头,也有一种宝藏,它可以给人类带来幸福,帮助人们消除贫困、饥饿、病患和愚昧,帮助人们从黑暗中看到光明,从迷雾中看到前程。然而,我,你们的老师,在这条路上走了许多年,也并没有走到路的尽头,没有亲眼见到这份宝藏的全貌。这条路任何人都不可能走到尽头,即使一千年前我们的前辈们也不行。我能确确实实告诉你们的,只有我在这条路上经历过的一切:没有荣誉、没有地位、没有财富、没有鲜花、没有美女……只有寂寞、坚苦,只有经年累月的风霜雨雪;还有教会赐给我们的监禁、苦役、甚至死刑!现在你们知道了这一切,这包括已知和未知在内的一切,你们还愿意走这条路吗?〃
屋子里经历了一阵沉寂。
〃我不要求你们立刻给我回答,因为这个选择毕竟相当沉重。这条路一旦走上去,也很难再退下来……〃
〃老师。〃一个学员打断了他的话,潇洒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想,即使我选择了凡夫俗子走的道路,最终也不过就是一死,为什么不让我的死更壮烈一些呢。〃
〃我的想法比较现实。〃另一个学员说:〃我刚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她象我一样生有白化病。真理教的教士们治不了这病。即使他们赌咒发誓说能让我的女儿长出漂亮的皮肤,我也不会再相信了。到我这个年纪,人已经可以独立思考。我想,在您所指的道路前方,应该有治疗这种病的方案。〃
〃我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东西,但在教会学校里,老师们不许我们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我想从您这里看到世界的真相。〃又一个学员说道。
〃……〃
每个人,包括那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机灵鬼,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哈姆达尼满意地笑了。尽管这些年轻人还没有经受过大风大浪,但他们天赋聪敏。随着时光流逝,他们会更深刻地理解他今天讲的东西。
〃好,让我们开始上课。〃说着,哈姆达尼先生挽起袖子,拿过一个玻璃片。
〃这是一件帮助我们观察微观世界的工具。〃他指了指桌上的显微镜,〃让我们先看看它能做些什么?〃说完,他用针挑破自己左手的指尖,将一滴血涂在玻璃片上,又用另一块玻璃片覆盖在上面,然后把它们放在镜筒下面。
〃来,〃哈姆达尼招呼那个小男孩。〃把眼睛对准这个孔,仔细观察。对,就这样。〃
男孩子摄手摄脚地来到桌旁,俯身观看。
〃看到什么啦?〃哈姆达尼问。
〃一些像小园饼一样的东西。〃
〃能告诉大家那是什么颜色吗?〃
〃是……粉红色?真美。老师,这是什么?〃
哈姆达尼笑了。〃等你的师兄们都看完,我再说好不好。〃
这个主意大家都能理解。小家伙吐了吐舌头,跑到一旁去了。
下一个学生是个年近三十的黄种人。看他那方正的头颅、瘦削的体形,应该是来自热带地区的移民。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脸上仍像那个孩子一样充满好奇的表情。他凑到显微镜前,仔细地看着、看着……
〃师兄快一点。〃一个学员有些等不及了。桌旁的学员直起腰。
〃果然美极了,老师,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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