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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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彼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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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离开建国路之前,沈孟华和小玲冒着很大的危险给D市公安局以及汉墓附近那个乡的乡政府打电话联系。结果她们发现D市公安局从未接到有关方面报案,而乡政府也从未派人保护墓藏。也就是说,现在考古队是陷于一伙文物走私犯的魔掌中,而考古队员中有一个人很可能就是整个案件的主谋。 
    这个考古队人员少而精,自纪滨松教授以下,苏项、周明、吴欢和沈孟华都薄有声名。而周明已经被杀,嫌疑就落到了纪滨松、苏项和吴欢三人头上。要怀疑这三个人,对于沈孟华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无论如何她始终坚持:吴欢不是凶手。她对他的人格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令我感动。事实上,本来我认为吴欢才是最有嫌疑的人,因为凶手对沈孟华是怀着相当好感并不择手段地想把她拉上自己的那条道路。可既然沈孟华这样相信她的未婚夫,我也应该试着去相信吴欢,这也许可以对案件的分析有所帮助。 
    
    我又把实验地点放在发生过凶杀案的丹阳王一号墓,时间是1998年7月29日下午3点,我想先看看情况。真巧,我看到离我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男青年,手中拿着工具正在清理墓道。按沈孟华提供的情况判断,这个人就是吴欢。 
    吴欢非常机警,我的脚步声很轻,但他依然听到了。他猛地转向我,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问:“你!你是谁?是你杀了周明对不对?” 
    我是在墓穴中“凭空”出现的——吴欢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怀疑我就是杀死周明的神秘凶手。 
    “不,你误会了。”我急忙解释,“我不是凶手也不是窃贼,我甚至不是你这个时空里的人。我是一个未来世界的物理学家,借助一种奇特的手段向你传导我的声音和图像,我本人还在2024年……” 
    “你不用编造什么科幻电影的情节了!我是一个尊重事实的科学工作者。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杀害了我的队友?你把另一位女队员带到哪里去了!”吴欢一边说一边向我猛扑过来。 
    我叹了口气,任由他的影像如一片雾气般从我身躯中穿过。还是让事实来告诉他——我们在彼此的时空,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匆匆走进墓室,正好目睹了这奇特的一幕,他倒退了两步,神色惊骇已极。他不禁脱口而出:“是真的!” 
    我脑海中如电光一闪——就是他了! 
    显然,打昏沈孟华的那个“高大的黑影”并不是这个中年人本人,但却是他的同伙。那人在执行任务之后,向这个中年人报告了墓中发生的奇怪的故事——也就是关于我的“虚像”的出现。当然,这个故事被视为无稽之谈,但肯定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现在,当他亲眼目睹了“虚影人”的存在,同伙那令人不解的奇怪报告得到了证实,“是真的”三个字自然就冒了出来。 
    
    那个中年人被我吓跑了,也许他是想多找些人来壮胆。无论如何我已经能猜出他的身份了,他并不是“保安人员”,而纪教授不戴眼镜,那么他就是苏项。 
    所有事件的策划者是××大学考古系教授苏项。 
    惊魂未定的吴欢仍呆呆地站在我身后——穿过别人的身体,这种感受确实是一种少有的新鲜经历。“真的是个幻影,太不可思议了。”他口中喃喃道。 
    “周明是谁杀的?孟华又到哪里去了?”他仿佛是在问自己。 
    我觉得有些不忍,不论他信不信我都应该告诉他真相:“沈孟华被人诬陷,现在已逃到安全的地方。你现在身在贼窝,你的队友苏项可能就是所有变故的策划者,而所谓的民兵可能都是走私集团的人假扮的。” 
    “什么?”吴欢瞠目结舌地望着我。 
    “沈孟华让我告诉你,叫你放心,她现在没有危险,也会尽快把你救出险境。你赶快通知纪滨松,苏项的形迹败露后也许会狗急跳墙的。” 
    “你……”吴欢仍有些犹疑不定,但他对沈孟华的关心连傻瓜都看得出来,“孟华她……没事么?” 
    “她没事,你倒要小心。”我急急地说,“你赶快按我说的去做,去通知纪教授。我也要去通知沈孟华,你一定要支持到她赶来呀!” 
    我关上了交流仪,吴欢焦急的面容在空气中消失了。我又赶回了D市建国路。所幸我可以把交流仪的“交流对象时间”调节得早一些,就不必担心路上耽误太久。 
    当我的身影又在屋中出现时,坐在地上的沈孟华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样了?大家怎么样了?” 
    “你的未婚夫没事。但我怀疑苏项就是你们考古队的内贼。” 
    “是……苏老师么?”沈孟华叹了口气,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她的爱人和恩师都是无罪的。 
    站在一边的小玲和沈孟华轻声商量了一会儿,她们马上就取得了一致。沈孟华拿起电话听筒,开始拨号。 
    “我们打算报告公安局,尽快赶到古墓去。”小玲对我说,“谢谢你的帮忙。” 
    我望着她,顿觉语塞。她是一个这样聪慧的姑娘,如果是我这个时代的姑娘,我会爱上她的。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她长长的黑发,我本不是个孟浪轻浮的人……但还是忍不住。虽然这只是她投射于2024年的一个虚影,我仿佛依然能感觉到手指所触之处轻滑如丝的感觉。她默不作声地拉住我的手,说是拉住,只是她手的影像触到了我的手背,明明只是个虚像,可为什么我的手背一下子火红发烫了呢? 
    “公安局的车马上就到,我们带上文物,和他们一起去古墓,快!”沈孟华一放下电话就冲着小玲大声催促起来。 
    我们立即分开。小玲有些不自然地说:“再见。” 
    “再见。”我忽然激动起来,“我……等会儿再到古墓去,我们还会再碰面,一定!” 
    5。 沈孟华:箱子里的文物是假的?不,不! 
    激烈的枪战刚刚结束,公安人员中有一人牺牲,两人受重伤,伤员已火速送往附近医院抢救。假冒的“保安人员”——走私集团的成员三人被击毙,两人受伤被俘,没有一人漏网。但是,主要嫌疑人苏项却在枪战中身亡,给案件的后期侦破留下了很大的困难。 
    我们来得还算及时,纪教授和吴欢虽然已被犯罪分子绑在车里,但幸未被害。我为纪教授和吴欢解开绳索,一时间泪水涟涟。想起我这一天中的奇特际遇,我为自己能恢复清白、脱离危险并最终解救自己的师长与爱人感到无比欣慰。 
    吴欢顾不上让被绑许久的肢体舒活筋络,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分开还不到一天,可我们曾经走得那么远,几乎就要永生永世不能再相见。 
    纪教授望着我们,带着一种长辈的理解之情笑了起来,但随即他又神色黯然地说:“没想到,苏项这样的人居然会……” 
    “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恨恨地说,“他杀了周明。”根据被捕的假保安人员坦白的情况,苏项是某国际文物走私集团的成员;在考古队发现古墓后,他假装与附近乡政府联系,其实是去通知同伙假扮保安人员来“保护”古墓。周明对他产生了怀疑,但又没有确凿证据,他与我约好谈话后就被假保安杀害。苏项对我早有企图,于是借此机会,嫁祸于我,打算先让我“畏罪潜逃”到国外,自然也就不得不上他的贼船。由于“虚影人”林凯风的偶然出现,引起了犯罪分子的恐慌;然后我又出逃,使他们人财两空;最后林凯风再次亮相,苏项慌乱中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作为国际犯罪集团的重要成员,他惯于铤而走险,与前来的公安人员展开枪战。枪战中,他误中同伙的子弹身亡——可这果真只是单纯的误杀么?会不会是集团成员杀人灭口之举?那“莽撞”的同伙也在枪战中被我公安人员击毙,使这“流弹”之谜成为永远的悬案。 
    
    苏项虽然人品可憎,但在学术上确有建树。我想到以前共同工作时也曾蒙他指教,又不禁心下恻然。纪教授与他共事多年,心中一定更不好过,他站在苏项的尸体旁边,呆呆出神。 
    我把黑皮箱交给纪教授:“老师,您瞧瞧,丢失的重要文物是不是都在?” 
    考古队的大客车上就有一间实验室,配备有各种考察文物确切年代的仪器。纪教授把箱子带进实验室,大概是要细细检查。 
    本来只需作个初步的鉴别即可,不会花很多时间。可纪教授进了实验室之后很久还没出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忍不住呼喊:“教授!教授!出了什么事么?”吴欢也跟着叫:“纪教授,你还好吧?” 
    实验室的门开了,纪滨松教授面色灰暗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箱文物是假的。”他说。 
    箱子里的文物是假的?不,不! 
    吴欢见我神色异常,上前扶住我说:“孟华,别灰心,这不怪你。文物迟早会找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在机场拿到箱子的时候,里面装的就是假文物了么?或是在阿洛家被调包的?想来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我要看看。”虽然我这样说好像是不相信纪教授,很不礼貌,但我觉得文物的丢失都是我的责任。我的心情在好不容易回复乐观振奋之后又一次变得沉重了。 
    果然,这些文物是仿制品,没有多少价值。但我心中有个疑问:丹阳王墓虽然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考察的目标,但真正出土却是前天夜里的事,昨天才开始进墓室考察,今天清晨文物的仿制品就已出炉,被装进我的皮箱,并和我一起被送到机场——这速度快得也有些离谱了吧? 
    陈平凑到我耳边说:“事情不对头。” 
    我霍然转向她。她的表情严峻,显然不仅仅是为箱中的文物是仿制的 我体会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我曾偷偷打开过你的箱子,因为我那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接着说。”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感到她要说出什么惊人的事情了。 
    “因为林凯风的出现,我吓了一跳,摔坏了一件文物。”她说。 
    我瞪了她一眼: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居然损坏了文物,然后大约想蒙混过去。但已有一股朦胧的光亮照进了我的心里,我隐约捕捉到了她话中的线索:“你是说——” 
    “可是那件文物,现在却完好无损,这不奇怪么?”陈平满脸是疑惑,她拿起一把放在假文物面上的小铜镜,“这个玉手柄本来被我不小心摔坏了,出现了一道极其明显的裂纹。可这一把却浑然一色(虽说是假玉),没有任何细小的纹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你是说,我带来的文物是真的?” 
    “是。” 
    “可现在却变成了假的。” 
    “对。” 
    “怎么变的呢?”我的身子冰冷——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纪滨松教授刚刚把箱子里的文物调换了。现在让公安人员去搜一搜,真的文物一定还藏在实验室里。”陈平这两句话说得十分响亮,吴欢、纪教授和两个公安人员显然都听到了。 
    纪教授回了回头,他脸上那种万分惊恐的表情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他仿佛是一个建筑师,眼见自己多年辛苦设计建造的宏伟大厦在面前轰然倒塌,神经系统几乎要炸裂开来。毫无预警的沉重打击使我脑子里一阵茫然,一片空白。 
    纪教授转身向树林中跑去。两位公安人员立即追赶:“站住!快站住!不然要开枪了!”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是公安人员开的枪。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啊,我曾经尊敬的前辈,我曾经崇拜的恩师! 
    国际文物走私犯罪集团的首犯纪滨松是自杀身亡的。他以“世界著名考古学家”的身份掩护自己,向国外走私了大批价值连城的中国古代文物。今年夏天,他就开始寻找他在考古研究中考证的西汉丹阳王墓,并为走私工作做准备。苏项是他的帮凶,也是事情败露后代他承担全部责任的替死鬼。纪滨松很欣赏我在考古学上的才华,也喜欢我的年轻漂亮,于是设计要把我拉入他的团伙。整个计划都由于我的机警、林凯风的参与、陈平的细心而彻底失败了。 
    
    那个夏天的故事还有一段感人的尾声。案子水落石出后,林凯风的影像又在古墓中出现。我把案件的新发展告诉了他,林凯风说:“好,案子结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真是谢谢你了。”我和吴欢说。 
    林凯风望着陈平,陈平默默无语。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情形就像一首徐志摩的诗:“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在对方的生命中,他们注定只能充当一个匆匆的过客。 
    还是陈平先开了口:“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虽然说不上是爱情,但多少有点儿喜欢。可是我们并不是一个时空的人,现在的你,还在用尿布片儿呢……啊,多可笑。”陈平笑了起来,笑声有点儿怪。她笑出了眼泪,可那眼泪就止不住了…… 
    陈平转身跑出墓室。而林凯风站在时间的彼方,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 
    6。 陈平: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每当在昏暗的光线下照镜子,我就仿佛看见年轻时的面容从镜中倏地滑过,滑入一个不可知的时间中去了。 
    打开灯,一切都变得那么现实,那些年轻时的魅影也在灯光下蒸发得一干二净。 
    刚才我接到林凯风的电话,他说想要登门拜访。我没有拒绝。我倒想看一看,26年的时间,是否已使我记忆中的形象与现实走得很远。 
    他还是我当年看到的他,我却已不是19岁时的我。但这26年来,我走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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