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非常受欢迎。”
显然，菊音低估了自己老哥那刀枪不入的脸皮，四两拔千斤的同时，还顺带把自己捧了一番。而群众则将此当作了他的幽默，很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转头看了看手冢，不料手冢亦正在看她，二人眼神一触，便交换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罗杰身上，菊音偷偷地用口型说了句“真伤脑筋啊”，手冢并不回话，却是扶了扶眼镜，摇了摇头，无奈的神色一如七年前。
菊音觉得很想笑。
虽说没学生注意到这一幕，站在讲台上的罗杰却看得清清楚楚。妹控君此刻依旧笑容满面，一副优秀教师的模样，心下却是火头乱窜，这个Kunimitsu，真是半点也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那么，德帕迪约老师，就不妨碍你讲课了。”成田班导拍了拍罗杰的肩膀，后者含糊地应了声。成田有点不高兴，但想到罗杰毕竟是外国人，于是又咳了声，道：“那我就走了，德帕迪约老师。”
罗杰淡淡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成田却是心里一跳，乖乖，这老外的眼神也太恐怖了吧？
“我知道了，成田老师。”罗杰这才意识到好像迁怒了别人，忙转换表情，客气地说，但成田已经脚底抹油迅速撤离了现场。
“那么，Let’s start。”罗杰回过头来，翻开书本，脑袋里却在播放着刚才见到的小剧场。手冢和菊音关于他令人头痛个性的共识，在妹控君心中自动替换成了“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然后进一步主观地发展为“好你个Kunimitsu，居然敢当着我这个老哥的面追求Daisy”，全忘了当年正是他一意促成手冢向菊音“求婚”。他心里极为不爽，打定主意，要“整治”一下手冢国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让他知难而退。
讲台下不明真相众人还道他笑得温柔，不少女生更暗自陶醉，惟独菊音额际挂下大大一滴冷汗：
罗杰这样笑，绝对是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没多久，罗杰便道：
“手冢同学，可以请你翻译一下这段么：‘It was not； however； what would have been called an immodest glance； for the young girl's eyes were singularly honest and fresh。 They were wonderfully pretty eyes； and； indeed； Winterbourne had not seen for a long time anything prettier than his fair countrywoman's various featuresher plexion； her nose； her ears； her teeth。”
他念得极快，这段又完全不是书上的内容，分明是文学写作里使用的长句，这么一截下来，班上众人没完全蒙掉的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是什么啊……”
“天啊，也太难了吧。”
菊音有点担心地看着手冢。
部长大人从容地站起来，开始翻译：“这并非我们平常所说的傲慢视线，因为这少女的眼中只有诚实和生机。这是不可思议的眼睛，实际上，温特布尼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肤色，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牙齿。”
这一段描写的少女容貌，被手冢用冷淡而磁性的声音念出，产生了种奇妙的违和感——菊音听着他说话，莫名地想着：以后Kunimitsu的女朋友，就得听他用这样的声音来说情话，但或者Kunimitsu根本就不会说出这样的句子来……
罗杰沉默片刻，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开口道：“翻译得很好。你坐下吧。”
“德帕迪约老师，”手冢却继续言道：“这一段是否出自亨利。詹姆斯的《Daisy Miller》？”
这下轮到罗杰吃惊了，道：“是的。有什么问题么？”
“不，只是想确认。”手冢淡淡答道，随即坐了下来。
只是侥幸，手冢想，在他最近读的英文小说里，他对这段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女主人公也叫做Daisy；他记得下面还有一段：“这双眼睛一点都不枯燥乏味，却恰恰充满了感情，因为它们是如此纤细……”
文学作品和现实生活往往有着惊人的巧合。
当时，手冢读到这一段时，Daisy那双灰眼便浮现在脑海中：那个穿着白□球裙的少女，用有点冒失，却又纯真无暇的双眼，叫着他的名字。
等手冢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视线便又停留在菊音的身上。
七年了呢。
菊音并没有看他，只是咬着笔，有些恼火地看着若无其事的罗杰，这个表情手冢是熟悉的，和她刚转来青学时的那种漠然截然不同——这是不是说明，她正在一点点地变回他所认识的那个Daisy呢？
“手冢君，请你翻译下一题。”尽管失败了一次，罗杰可没有放过手冢的意思。看准他正在走神，就又把他抽了起来。
所幸的是，部长大人早就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一点小刁难，还难不倒他——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罗杰要这么针对他。
那堂课罗杰一共向手冢提了六次问：三道翻译，两次朗读和一次语法解释。
手冢答得滴水不漏。于是在无形中青学学生会会长兼网球部部长的声望再上一层。
刚一下课，女孩子们便把罗杰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这时他看见菊音从后门走出来，脑袋微偏，用眼神示意他，模样可说相当像电影里的流氓单挑。罗杰电力全开，对姑娘们笑道：“抱歉，女士们，下次让我在私人时间补偿你们吧。”
瞬间，红心乱冒，他得以顺利脱身。
楼梯间里，菊音早就等在那里，见他来，看了看四周没人，语言模式调成英语，叉腰吼道：
「你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啊？！」
罗杰丝毫不为她的气质所迫，从容道：「如你所见，打发无聊的时间，顺便近距离保护我可爱的妹妹。」
菊音很想扶墙。
「别这样嘛，Daisy，我只是关心你。」
「你也做得太过了吧……」菊音无奈道：「你本来就是秘密到日本来，居然还用假名染头发戴隐形眼镜来学校当老师——就算对网球不感兴趣的人不知道你，要是被媒体发现，你打算怎么办？」
罗杰伸出手指，在菊音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现在不是没发现么。」
真不知道他这种极度乐观主义精神是哪里来的。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Daisy。」罗杰收敛起玩笑的神色，伸手碰了碰菊音的刘海，眼中尽是怜惜。
「你……」菊音张了张口，却突然再说不出责备他的话。她知道罗杰的想法：对于自己，罗杰是愧疚的。
「别露出那种表情。」罗杰又笑起来。「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菊音转了个话题，道：「你又没教师资格证，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混』……你说得太难听了。」罗杰苦笑，看着菊音怀疑的神色，哥哥缴械投降：「……是条件交换。」
「什么条件？」菊音不屈不饶。
「担任男子网球部的特别顾问。」罗杰的眼神漂移开，声音小了很多。
「什么？！」
这是南次郎伯父干的吧……菊音想起越前南次郎那张老不正经的脸，以及那晚上罗杰说的话，彻底地没了语言。
「别生气，我会很小心的。」
菊音觉得自己对这个人实在太无力了。她深深地同情并理解了夏洛特小姐。
「再说，我并不是对这项工作本身全无兴趣……」罗杰挑了挑眉，像是对菊音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咦？」菊音疑惑，罗杰此刻却并没有看她，眼神突然飘得很远，但下一秒，他又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至少可以尽情地欺负Kunimitsu。」
「我可以揍你么，罗杰？」菊音捏起拳头。
「揍人可不是淑女的行为。」
兄妹俩新一轮斗嘴正要开始，一个惊愕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
“罗杰。拉文？”
二人本能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谷村瞳手上抱着的一大堆文件已经掉在地上，双手却还维持着抱书的姿势；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下更是因惊讶而瞪圆了起来。
糟了……菊音扶额。
她怎么忘记小瞳是罗杰。拉文的超级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内是英文。
加油吧，手冢部长……
亨利詹姆斯
黛西米勒的眼睛
痛并快乐着
☆、第 18 章
任何一个粉丝见到偶像，通常不是从开始就癫狂的，而是先置疑自己所处空间的真实性。朝思暮想的海报中人物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还在和自己的好友聊天，然而背景却是简陋的楼梯间，这多少还是有些如梦似幻。
谷村瞳狠掐了把大腿——清楚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天啊……真的是他：罗杰。拉文！
偶像当前，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却突然成了哑巴，张着嘴巴半晌，才叫出他的名字来。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头，朝她微笑。瞬间，谷村瞳只觉得好似天地俱静，只有他的光芒令她的心脏跳动不已。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像是被那笑容诱惑一般，连踩到掉在地上的文件也丝毫不觉。
“小瞳！”菊音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跳了出来，跑下楼梯，道：“我来帮你捡。失礼了，德帕迪约老师。”
重点是后半句。
谷村瞳这才捡回半条魂，喃喃地重复道：“德帕迪约老师？”
“是啊，我们班代替松岛老师的英文老师。”菊音强调道。
“可是，他不是……”谷村抬起头来，正对上罗杰含笑的脸，他走下楼梯，拾起落在地上的文件，递给谷村，笑道：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谷村瞳剩下的半条魂这时也归了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除了发色和瞳色不同，他和罗杰。拉文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澳网在即，那位天王级球星没道理会出现在青学，而且还当起英文老师的吧？她狐疑地看了眼菊音，他们俩看起来那么熟……
就理性而言，的确是可能性不大。
但谷村瞳曾放过豪言：“就是罗杰。拉文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从她开始喜欢他，就从没有放过罗杰的任何一场比赛和采访，她的网球鞋和球拍都是用罗杰偏好的牌子，每天睡觉前会跟罗杰的海报说晚安，甚至还写过真人玛丽苏小说——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常有人说我和罗杰。拉文长得很像。”“德帕迪约”老师的面容波澜不惊，笑得万分自然。印象中的罗杰。拉文，并不会这么温柔地笑，谷村恍恍惚惚地想。“狮子王”总是与大众保持着距离，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睥睨众生。
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好了，你们俩都回去上课吧。”
菊音帮谷村收好掉落的文件，对罗杰鞠了个躬，道：“谢谢你，老师。”说罢挽住仍旧有些发愣的谷村，道：“走吧，小瞳。”
谷村瞳一步三回头地被菊音拖走，罗杰笑着挥手，跟没事儿人似的。
“总之，罗杰你要小心又小心，千万别露出马脚来！”晚上，菊音打电话给罗杰，叮嘱他。
“这话你都说了几百遍了，Daisy，别杞人忧天，现在一切不是都挺好的么？”
但愿如此。
忽然，菊音又想起另一个重点来：“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男网的部活？”
“我和龙崎老师约好下了第二堂课以后去球场。”
“……我也一起。”
电话那头的罗杰明显吓了一跳，道：“Daisy，你没发烧吧？”
“没事别咒我啊。”明白罗杰在顾虑什么，菊音暗自叹了口气，她还没到听到击球声就发病的程度。再说了，比起那个，罗杰身份暴露给她带来的麻烦会更大。下午放学的时候，谷村还专门抛下部活跑到3年1组的教室找她。
“菊音，德帕迪约老师长得真的和罗杰。拉文一模一样！”谷村扯住她的袖子，不死心地追问着。
“不是说世界上有三个人和自己长得相像嘛。”菊音脸一抽，这时候，也只好尽可能忽悠她了。
“而且他要真是世界冠军，怎么会来我们这里教书？”
但事实证明，他就是个这么无聊的人。
“也是……”谷村瞳低头想了想，似是听了进去——看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菊音还真是不习惯。随之下一秒，她便抬起头来，笑道：“不过管他是不是呢，只要一想起天天都能看到一张酷似罗杰的脸在学校里晃荡，我就觉得够幸福了。”
菊音狂汗，小瞳真的是中了罗杰的毒了，所谓真相，还是能瞒就瞒吧。
只是她嘴上看来放下了，心里的疑虑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完全打消掉。这段时间女网的球场还没翻修好，男网那边借了几个场地给她们，如果再让她看到罗杰打网球——
菊音打了个寒颤。
“……我明天正好有学生会的文件要找手冢君签章。”她想了个“公事”理由。虽然不想接近网球部，但罗杰的事情毕竟是例外。
“手冢君？”罗杰的声音高了几分，菊音几乎可以想见他挑眉的样子，“不准来。”
“罗杰，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今天上课你刁难别人，现在又不许我处理学生会的事：哪有你这样当老师的？”菊音急道，脑筋一转，随即换了副温柔的口气，道：“再说了，我是担心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所谓的糖果和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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