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姑娘可曾听过鲛人一族？”
晋辰与任翎并肩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海洋，淡淡开口问道。
任翎心中一动，她曾猜测九鲛青泪与鲛人相关，此去又是前往海域，更是对此多了一分笃定，“传闻鲛人一族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魔王，请问九鲛青泪可是在鲛人手里？”
“没错，九鲛青泪在鲛人一族手里，”晋辰道，“它是一名叫做九儿的鲛人留下的精血之泪，据说当时落于一片青叶之上，将青叶融成珠玉，是以命名为九鲛青泪。”
“九儿……”任翎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思绪流转，“莫非我与九儿有故？”
晋辰微微一震，转身凝视着她，“你、何出此言？”
任翎莞尔，笑容在日光下粉白如玉，“魔王曾说过只有我才能取这几样物事，既然是某人之物，想必要有故交才能取之？不过，我从未去过极西远洋，也没见过鲛人一族，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总不会是我身上有什么鲛人愿意相换的物事？以物易物？”
晋辰似有些遗憾，又似有些开怀，“任姑娘过虑。”
“父王，任姨，你们在说什么？”三子突然从后面钻了过来，仰起头看他们，“给我们也说说”
“在说鲛人。”晋辰往旁边让了让，只身清风。
“鲛人？”晋偌一挑眉，神情认真地说道，“据说鲛人长得特别美丽，很会唱歌。他们生产的鲛绡入水而不湿，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成珍珠。如此特别的族类，倒是让人想好生一观。”
“并不是都特别美丽，”晋介支着下巴，“我听说男的长得凶猛丑陋，女的才好看。”
“能有任姨漂亮么？”晋蓟皱皱鼻子，他离任翎挨得最近，享受着任翎软软的怀抱，嘴儿自然甜，“不过，听说鲛人一族排外，父王，我们就此前去会不会有阻滞？”
“不会，”晋辰极目远眺，“父王前往，鲛人自当以上宾相迎。”
转眼两日过去，他们抵达极西远洋某处岛屿时已是傍晚时分。
斜阳为海面染上了金色，洁白的海欧展翅飞翔，细细的沙子就像铺在海边的地毯般，宁静而幽丽。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破海入鲛人之境。”晋辰双手负背，率先往海边走去。
“啊等等”晋蓟大叫一声，惹来晋辰回顾，那清冷的眸光霎时将他冻住，往任翎身后躲了躲，伸手推着任翎后背，低声道，“任姨。。。。。。”
任翎被推得站到最前，扬起笑脸，“那个，”看了眼静待下文却不自主地散发凌厉气势的晋辰，咽了口口水道，“天色尚早，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再上路？”
一刻钟后。
海面上此起彼伏的清脆笑声让人心情也随之愉悦不已，任翎挑着火星，眯眼望向从抓鱼到打闹的三兄弟。
“他们要求的？”
晋辰交叉长腿斜靠一侧，有些慵懒。
“说是想像魔王您小时候那样烤鱼吃。”任翎淡淡地回答，眼神稍许迷蒙，想起自己未曾相认的父亲，心底叹了口气。
晋辰闻言一挑眉，薄唇微抿，“在他们三岁时，本王曾给他们讲述如何斩杀海妖，当时提及过本王幼曾烤鱼，没想到被记得这样清楚。”
任翎将一旁的鱼用树枝叉好，在火上翻烤，“魔王对三位王子教育用心，让人佩服。”
晋辰看着树枝上渐渐金黄的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换了个话题，“任姑娘应该极少食人间烟火吧？”
“自踏上修真途以来，确实甚少用膳食。”任翎有些不解，但突然窜起的火星让她来不及发现晋辰笑谑的眼神，连忙将叉鱼的树枝挪开了些，她对厨艺一窍不通，幸好晋介他们要求的是烤鱼，如果是下厨做菜之类的，她就无能为力了。在她看来，烤鱼便是将鱼置于火上翻烤，只需注意火候即可，算是简单不过。
“所以，”晋辰弯起一条长腿，单手搁在膝盖之上，动作简单却极潇洒，“想必任姑娘也未曾吃过烤鱼？”
“……当然。”
晋辰笑笑不再说话。
“有焦了的香味”三子蹦蹦跳跳地从海边跑了回来，红润的脸蛋上显露出难得的童真笑颜，“有吃的咯”
任翎擦了擦额角的汗，她刚烤好三条鱼，取出一片白帕垫在地面，将鱼放好，“过来试试看？”
三子同时喜滋滋地将烤得金黄金黄的鱼拿起，呼呼地吹着气，正欲咬下去时，晋偌突然一顿，“这……”
“怎么了？”任翎疑惑。
“没、没什么，”晋偌咧嘴直笑，眼睛一努两个哥哥，“还没谢谢任姨呢。”
“谢谢任姨”
晋介和晋蓟何等聪慧，加上三兄弟本就心有灵犀，在晋偌低呼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发现烤鱼有些不对，仔细一看不由得同时呆掉，那鱼连鱼鳞都没刮，更别说去掉内脏了，三人心中哀叹——能吃么这鱼？
“快尝尝看，”任翎笑道，“要不要再烤几条？”
晋蓟举起鱼，率先一口咬了下去，塞得满嘴都是，语焉不详地点头道，“好吃，很好吃”
晋介和晋偌见状也连忙如此，没多会儿，三条鱼就被完完整整地拆吞入腹。
“有……这么好吃么？”任翎有点迟疑，望着光溜溜的树枝，“再给你们烤点儿？”
“不”三子异口同声，“不用了，任姨您太辛苦了。”
“哈哈哈”
晋辰忽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将这边的四人都吓得愣住了，三子呆呆地扭过头，望向那从未大笑过的父王开怀的表情，同时伸手揉着眼睛。
任翎也是惊诧不已，魔王晋辰居然会——大笑？
晋辰沉沉地笑了一阵，将手里拷好的四条鱼递了过去，“尝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烤鱼。”
早在发现任翎连鱼鳞都没有处理的时候他就暗自觉得有意思，没想到在魔城里习惯霸王的三个王子竟然不忍心让任翎失望而连鱼带刺都吞了下去，是以一时畅笑不已。
而在三个王子嬉笑着回来时，他便开始熟练地刮鳞取腹，用魔火将鱼反复烘烤至熟透。
三子傻傻地望着手里的烤鱼，那金灿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彼此互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张口，一小口一小口斯文地吃着。
任翎心觉好奇，为何三子的反应如此不同？拿起晋辰递给自己的鱼，张口咬了下去。
外焦里嫩，香得让人停不下嘴，纵使对吃食早没有一丝欲望的她也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着，不知不觉地吃了个精光，任翎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自己遗漏了的。
“父王，真好吃。”三子异口同声地朝晋辰鞠了个躬，“谢父王厚赐。”
“他们，”任翎望着转身奔向海边的三个背影，被这父子间的相处模式弄糊涂了，“为何要压抑兴奋之情？”
“为王者，不可情绪外露。”晋辰淡然，嘴角勾起。
无语地吁了口气，任翎忽然睁大俏眸，“我、我明白了我刚才烤得鱼好像没有将内脏去掉？”
“鱼鳞也没刮。”
“那……还会好吃么？”
“或许吧。”晋辰微笑，瞥了眼脸红红的任翎，瞳孔忽地一缩，低声道，“他们来了。”
“父王”
三子很快也感觉到了异动，远远跑了回来。
“没事。”
晋辰站在最前方，挺拔的身躯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信服，心头的慌乱躁动很快就平息下来。
此时夕阳已经跃于地平线以下，海面墨蓝墨蓝的，看似平静，但某种深沉的涌动透过缓缓海浪一波一波地传来。
任翎眯起眼，默默地注视着无垠的大海。
突然。
海面像被一把巨斧从天劈下，劈开一条丈余宽的道路，两侧卷起数十丈高的浪花，一行蓝皮肤绿眼睛的鲛人徐徐而来。
为首男鲛身高九尺，魁梧雄伟，长相凶狠丑陋，碧绿的双眼璨亮如炬直视晋辰，“阁下莫非是魔。。。。。。”
他的话语有一丝迟疑，似乎不太肯定，然而晋辰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一道精光从手指射向对方。
为首男鲛扬手一抓，迅速一瞥手中之物，纵有心里准备，仍忍不住低呼，“鲛王令”
“阁下到底。。。。。。”
“在下晋辰，点苍大陆魔族之王。”晋辰并不讶异对方的反应，“让鲛王亲自相迎，实在过意不去。”
为首男鲛摇摇头道，“有鲛王令在，纵是全族倾而出迎也不为过。在下诔托，鲛人当世之王，有幸得见，不如回宫一晤？魔王有请。”
晋辰颔首，却未上前，淡笑道，“恐怕还得劳烦鲛王借用四颗避水珠。”
“四颗？”为首男鲛旁边一名同样高壮的年轻男鲛叫道，“你们明明是五个人，四颗怎够？”
“跖儿，不得无礼，”为首男鲛低喝一声，“吾儿诔跖，性子率直了些，还请诸位海涵。没想到魔王竟已修得避水诀，本王佩服。跖儿，快将避水珠送上，我们迎贵宾回宫。”
第二卷 第二百零四章 鲛人九儿
第二百零四章 鲛人九儿
“不知魔王此次前来，有何事需要我族相助？”
众人在大殿入座，稍事休息了片刻，鲛王就开门见山道。
此言正中晋辰下怀，他素来是不喜拖拉的性子，于是便直言回答，“本王来此为取一物。”
鲛王闻言心下困惑，点苍大陆与极西远洋数万里之遥，两族间怕是万年也不曾有过牵扯纠葛，他这怎会有魔王之物？“不知魔王所指何物？”
晋辰轻咳一声，看了眼端坐在旁的任翎，坦言道，“不知鲛王可有名叫九儿的祖先？”
鲛王一震，“魔王说的莫非是我鲛人一族的九圣祖？”
“正是。”晋辰颔首，“本王此次便是来取留在贵族九圣祖手上的一物。”
“九圣祖万年多前就已经坐化，”鲛王皱眉，“魔王与我圣祖怎会有旧？”
“不瞒鲛王，并非本王与贵族九圣祖有旧，本王也是受人所托，执鲛王令前来求取该物。”晋辰缓缓言道，“该物本是贵族九圣祖当日亲手赠出之物，本王也是替故人拿回而已。”
“若是提到鲛王令，”鲛王沉吟，“倒是有可能与九圣祖相关，须知鲛王令就是九圣祖送出之物。魔王，能否讲明您要取何物？”
“九鲛青泪。”
鲛王瞳孔微缩，沉默片刻道，“魔王是说九鲛青泪乃九圣祖赠人之物？何以为证？”
晋辰眯起双眼，淡然道，“如果本王没有料错的话，九鲛青泪是贵族九圣祖赠予故友的定情之物。”
“不可能”一直在鲛王身旁安静的诔跖忍不住开了口，见鲛王怒瞪一眼，才咬牙别开眼。
“小儿无状，请魔王见谅。”鲛王扭头对诔跖低斥数句，诔跖忿忿地望了晋辰这边一眼，转身告退。
诔跖离开后，鲛王开口道，“想不到魔王对我鲛人一族的习性如此了解，没错，我族男儿求爱时确实会以精血化泪成珠作为定情之物，然而这种方法已经久不流传，是以我儿方才有唐突之言。”
“九圣祖乃贵族先祖，”晋辰不急不缓，“当年鲛人一族依然盛行以精血化泪成珠，表明心意苍天可证，这点没错罢？”
“的确如此。”
“而除了作为定情之物之外，鲛人一族男儿轻易不会化泪成珠，因为如此会耗去极多心头之血。”勾起唇角，晋辰继续说道，“然九鲛青泪确确实实是贵族九圣祖当年对我故友有情，倾去一半心头精血以青叶为媒，化之成珠，赠予我那故友。”
鲛王皱起眉，想了许久后才接道，“既然已赠出，为何魔王又来此寻找呢？”
“当时故友没有答应贵族九圣祖的求亲，是以并未取走九鲛青泪，”晋辰就像曾亲眼见证般一一细数，“只是贵族九圣祖有言在先，即便无法共结良缘之好，九鲛青泪也是故友之物，天地为证。”
不待鲛王细问，又复说道，“本王故友便委托贵族九圣祖保管九鲛青泪，言终有一日会前来相取。是以，本王今日才会来此一趟。”
“原来如此。”鲛王点了点头，面露难色，“九圣祖坐化已久，魔王所说的九鲛青泪亦不在本王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晋辰微笑，似成竹在胸，“本王自然不是来找麻烦的，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们前往贵族九圣祖当年居住的洞府一观？”
“魔王意思是，九鲛青泪在九圣祖的洞府之内？”
“也许。”
“不……可能，”鲛王摇摇头，“况且九圣祖的洞府是我族祭祀之圣地，实在不宜让外人进入，本王无法对族人交代。”
“如果以鲛王令换此事呢？”
晋辰双臂环胸，眸间精光一闪。
“你……”鲛王一时纠结，沉沉叹了口气后道，“魔王，即使能让您入九圣祖洞府，也得等我族行专门拜礼之后才可。此事本王还得与长老们商量，不如今日先住下，择日再谈？”
央人将晋辰一行人护送下去后，鲛王独自坐在王座上，揉揉紧皱的眉心，诔跖推开帐帘步入，“父王，为何由得那几个人类修士在我鲛人地域撒泼？”
“跖儿，”鲛王叹了口气，望着精壮挺拔的儿子脸上那抹不屑与冲动，摇头道，“你今天确实莽撞了。且不说来者是魔族之王，我们轻易不该与之交恶，他手上可是拿有鲛王令，就算是要我们倾族相迎，上礼相待也不为过”
“鲛王令，鲛王令纵然厉害，”诔跖不甘道，“也比不过父王的威望吧？父王乃我鲛人一族之王，又怎能让外族人随意叫嚣？况且，他们一来就为九鲛青泪，其心可诛”
鲛王哈哈直笑，“跖儿，你有所不知。鲛王令从古至今只有一枚，当年因为我族有灭族之患，传说是仙界之人倾力相助之下才让我族觅得生存之息。是以九圣祖将鲛王令赠出，曾言道凭此能调令鲛人一族，即便是倾尽族人性命也定然不会推拒。鲛王令内有我族祖先之咒，如若违背，则必带来灭族之灾。”
诔跖脸色一白，“父王，九圣祖怎会下此毒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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