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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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6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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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前进的驻泰达七人资评组比协议约定晚来了三天,原因是对另一家企业的评估延后了,只能顺延。但王前进表示仍将如约,把耽搁的时间赶回来。中午公司在泰达酒店宴请了评估组成员,何总和王梅都参加了。席间吴桐在王前进去洗手间时跟了出来,递过一句话:咱们晚上找地方“坐坐”。王前进说好,我正有事和你说。吴桐说那就下班前再联系一次,定个地方,我请。王前进笑笑,笑得挺有内容,似乎告诉吴桐他那点心思瞒不过他。 
  下午由吴桐牵头,召集了公司(包括分公司)与评估有关的部门开会,与评估组的人见了面。会上吴桐要求各部门努力配合评估组的工作,提供最大便利。随后王前进从乙方角度讲了有关操作层面上的事宜,客气地提出一些要求。总之,这事由此开了头。 
  吴桐先跟着王梅去看了一处房子,然后来到两人头一次吃饭的那家饭店。 
  坐下,望着熟悉的房间格局,吴桐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上回空调吹下来的是冷风,现在是热气,一冷一热间几个月过去。说起来时间并不长,可吴桐觉得这中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比在学校几年所经历的还要多,于是也就觉得时间很漫长。 
  王梅的情绪很好,脸始终在笑。与在公司里见到的王梅判若两人,吴桐无法判断此王梅与彼王梅哪个更真实。据说人与人有这么一种情况,交往愈多愈觉得陌生,吴桐和王梅就是这样。他和她之间始终存在隔膜,对此很惶惑,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另外从男女这个角度上说,他对王梅始终没有感觉,虽然,他有时觉得王梅有她非常独特的美,但真要牵扯到男女上,身上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王梅会对此介意? 
  “吴桐,家里还好吧?”点过菜王梅话锋一转。 
  “还可以,可以。” 
  “可以就好。”王梅笑笑。 
  吴桐觉得王梅的笑中颇有意味儿。是不是她怪自己对她不说实话呢?他说:“家,家里也有些问题。”吴桐说到这里,等着王梅向他询问再进一步坦白。“陶楚最近怎么样呢?”王梅问。从家一下子跳到陶楚,吴桐就觉得王梅有些处心积虑,说:“不太清楚。”“她和何总合得来吗?”王梅又问。“不太清楚。”吴桐不变口径。王梅笑笑。“我真的不太清楚。”吴桐再强调一次。王梅还笑。笑得吴桐惶惶,不晓她是冲着自己还是陶楚。“陶楚很自恋。”王梅说。“自恋?”“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班里的男生忙活个遍哪个也没好上她呵。”没好上男生,就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吴桐想。“王主任这人我看挺精明的。”王梅从陶楚一下子跳到王前进。“对。”吴桐说,他记起前些日子王梅和何总想撇开他另找关系的事,想何总那样可以理解,你王梅就没道理。这事始终让他存在心里。既然王梅提到,不妨就问问。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让王前进做这事不合适?”“不是啦。王是你的同学嘛。”王梅说。“可……可你又找了另一家。”吴桐指 
出。“那是虚的。”王梅说。“虚的?”“对,何总找了一家自己的关系,要用,我不得已说出也有一家。你想,我们两个都不相让,就只有一种可能:用你的关系。”吴桐看看王梅。“结果不正是这样吗?”“啊,这,这我没想到。”吴桐嗫嚅说。他不能否认王梅说的逻辑性。可也拿不太准。这时酒已斟上,菜也上桌。王梅看看酒杯又看看吴桐,问:“吴桐,酒怎么喝?” 
  吴桐不知王梅指什么,没回声。 
  王梅收回眼光,“两次在同一个地方,但已时过境迁,那时我们是单纯的同学关系,现在不一样啦,我们成了同僚,可我还是想在这原来地方和你聊聊,这样在感觉上又像回到从前。看来我是个重感情的人,小资情调。好啦,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是在喝酒之前聊,还是在喝酒以后?”“不一样?”吴桐问。“是啦。喝酒以前的话当真,喝酒后的话不当真。”“这……”“你说。”“你说呢?”“我说就折衷一下。”“怎么折衷?”“先把当真的话说完。再喝,往后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不作数。”吴桐听明白了,想王梅倒有几分调皮,说:“行。”“谁先说?”“你吧。” 
  “行。”王梅挺痛快,“我的话也就是几句,一是今天看的这套房子你若满意,就定下来给你。再是年薪,按公司的规定新来的人第一年不予兑现,但我想把你作为特例处理。这个由我与何总说。再是持股,我不知道何总是否对你有所许诺,你也不必对我说,我个人的意见改制后你可以作为持股董事。就这些。只要我还在泰达,还有发言权,这些都能兑现。我说完了。我喝酒。”王梅说完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拿眼看吴桐。 
  吴桐有些愕然,没料到王梅的“当真”话句句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这些都是他时时挂记在心上的事项。现在王梅给他承诺,他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他也知道王梅这样做有自己的“小九九”,如宫说的是“为自己”。尽管这样,他仍然很高兴,也很感动,因为他尚未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轮到吴桐说“当真”话,倒“当真”犯难了。王梅说的字字句句有金玉之声,彻底的“唯物”主义。而自己使劲去想,也没想出有什么实利可送给王梅的。他两手空空。于是“唯物”不成,只能“唯心”,他吞吞吐吐地说:“王梅,以后……有事你说话。”怕不达意,又举起酒杯说了句酒场大通套:“一切都在酒里。”说毕看着王梅把酒喝下,盟誓一般。王梅望着他笑,笑得很会心。 
  像都去了一块心事,气氛轻松起来,酒也一杯一杯碰。王梅显得很活跃,不时用指头弹几下杯,像音乐伴奏似的。 
  “陶楚这人薄命相。”王梅又一次说到陶楚;“是吗?”吴桐嘴里这么问,脑子里倒真让陶楚的面庞浮现出来,姣姣美人型。“你没看出来吗?”“我,我不懂面相。”“女人的面相最要紧,男人找女人只看漂亮不漂亮,完全是走进了误区。”“对。”“有福相的女人不仅给自己带来富贵,还能给男人带来福祉和好运。” 
  吴桐点着头,心想王梅是说自己。 
  “陶楚有洁癖。”王梅说。 
  吴桐继续甄别眼前浮现出那晚在何总家所见的情景,陶楚把偌大一个家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这是不是说明她确有洁癖? 
  “她只要在家,就不停地扫床单,几天就把一条新床单扫破了。”“是吗?”“陶楚……是白虎。”“白虎?”“就是,就是……你,你不晓得?”“哦,晓,晓得。”“白虎克男人。”吴桐再看一眼王梅,想她咋掌握陶楚这么多隐私呵,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你们男生当然不知道了,陶楚从来不和我们一块洗澡,都是等别人洗完了她再去。”王梅说。吴桐不吭声。“听说她男人就是为这个和她离的婚。”“不是说她男人花心她才离婚的吗?”吴桐质疑。“不是那么回事,是她男人嫌弃她。我说的绝对可靠。”王梅说,停停又说,“事实证明离婚后陶楚老公很快发达了。”发达个屁。吴桐在心里说。“陶楚注定这一辈子不得好。” 
  王梅不住口地说陶楚,将陶楚说得一无是处,非驴非马。吴桐不悦,不回应。心想王梅对陶楚怎么有这么深的成见呢(如果不说仇恨),从上次一见面就开始肮脏,到现在仍未结束,真没道理,看来女人就是当了总统还是个女人,仍然要蹲着尿尿。为打断王梅的话头,他提议干杯,再看王梅,她已显醉相,端着杯望着自己笑,眸子闪闪。 
  “吴桐,你挺好的,我……我挺欣赏你。”王梅已吐字不清,“明年去美国克次(考察),我抬(带)着你……”吴桐说:“美国的事再说,先回家。”“别,别拧着哦(我)!谁,谁也别想拧着哦(我)!”“走吧走吧。”吴桐站起身。“坐,坐下!”王梅眼皮斜斜地看着吴桐,“我还没喝够酒,还,还没说完话。”“酒不喝了,话你说,我听着。”吴桐又坐下。“你,你上班头一天就……就让我不爽。”“我……咋啦?”吴桐一愣怔。“见……见到何总,你,你伸出两只手和他握,毕,毕恭毕敬,就像见了中,中央首长。” 
  吴桐惊愕,断没想到王梅说出这一番话,赶紧追溯初见何总的情景,已记不起当时的细节,用两只手握手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当时何总在他心目中很高口可。 
  吴桐只觉得有一股气顶在自己的胸口上。嗝了几嗝也没上得来,很难受。 
  “开春,咱,咱一块去美国。” 
  吴桐把醉得不轻的王梅送回家。不爽之余,倒觉得有所收获,王梅酒后吐真言,捅开一层窗户纸。不过他觉得王梅因这些事对自己抱有成见,也太小题大做。 
  刚进办公室,吴桐便接了王梅的电话,声音异乎寻常的柔润,以致吴桐差点喊出许点点的名字。王梅说要是没有急于处理的事就过去一趟,有事商量。吴桐本来要到评估小组去问问情况,也不急,便答应王梅马上过去。 
  很少有王梅主动联络他的情况,吴桐心里有些忐忑,不晓得王梅叫他有什么事,又想起昨晚送王梅回家,在出租车里王梅侧身靠在他怀里,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一只手压在他那东西上面,他紧张得要命,担心膨胀起来难堪,倾力拒斥总算如愿。呜呼。 
  两人见了面竟都有些不太自然。王梅问喝茶吗?吴桐说喝。王梅一笑说看样我得准备点好茶啦。又问吴桐喜欢喝什么茶。吴桐说大红袍,王梅用眼瞟瞟吴桐,说句标准很高呵。 
  坐下后静了一会场,王梅用捧在手里的一份材料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用露出来的两眼看着吴桐小声说:“吴桐昨晚我喝大了说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都说了些什么?” 
  吴桐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别的,只想王梅昨晚对他的许诺,心里直翻腾:她答应下来的事莫非想赖账不成?急急问:“喝酒前喝酒后的话都记不起来了?” 
  王梅放下材料,说:“喝酒前的话记得,以后的话就不记得了。你说说我都说了些什么?” 
  吴桐只好装糊涂说:“后来的我也喝过了,你说我说都记不住了。” 
  王梅挤眼一笑说:“这样好,反正当初就讲好不当真的嘛。” 
  吴桐心想你说了人家陶楚那么多瞎话,一句不当真就都不存在了? 
  真是这样,王梅把身子一坐直,便说开公事,有关礼券。昨天已全部印制出来了,焦亮弄了个赠送方案,基本还是往年模式:政府有关部门,正职三张,副职两张,相关工作人员一张,均算着公司的关系。公司各部门、分公司按实际情况分配一部分,封顶,不得超过二十张。公司领导层何总十张,王副总八张,其余各副总五张。 
  王梅说的当儿吴桐只能看到王梅露在材料上面的一双眼。他首次发觉王梅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大眼双眼皮,有神。他诧异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想可能是王梅的脸型有问题,脸盘子太大,即使五官样样都好,安在上面也失色了。 
  王梅一点没发现吴桐在观察她,品评她,说完把手中的材料往前一放,那张阔脸便充分暴露出来,说:“吴桐你看看?” 
  吴桐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说:“不用看了。你觉得可以,送何总一份就行了。”说过突然意识到不当,又补充句:“要是没这个必要就算了。” 
  王梅笑笑,说:“谁说没这个必要,何总布置的嘛。” 
  吴桐有些宽心,端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问:“这些礼券仅限于在泰达商城使用吗?” 
  王梅说:“往年是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后来人家一起反映不方便,所以就搞了几个定点单位,全市几个大商厦都包括在内,最后凭券结算。” 
  吴桐点点头,想这样为好,送就把人情送到底,可他又觉得在研究这些办法时他应该参与。何总原本是交给他办的嘛。即使王梅让焦亮接过去,也不应完全甩开他。 
  王梅笑笑:“还有事?” 
  吴桐站起身。 
  吴桐没回办公室,坐电梯到十五楼评估小组办公室。办公室只有负责人苏东方一人,正在翻看一撂账本,见吴桐进来连忙起身迎接。吴桐问王前进今天来不来。苏说有一件事刚向王主任汇报过,他说马上赶过来。又说王主任会找您。吴桐说那我先回去,他来了让他去我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手机显出许点点发来的一条信息:如评估组讲事情不急于表态。吴桐不由和刚才苏东方的话联系起来,心想是否评估遇到了问题。没等他再往下想,桌上电话响了,是双桃,他猜想是问去宫公司的事,可这事还没跟宫讲。正犯难怎样回答,双桃却说了另外的事情,她说马尼今天回国。现在正在去机场途中。吴桐从双桃悲切的声音能知晓她此刻的心情。他问什么时候告诉的你。双桃说一分钟之前。他问还回来不回来。双桃说不知道。他问有没有承诺。双桃说马尼不讲。吴桐顿顿,又问你吃亏没有?从双桃同样的顿顿他意识到自己出口不当,却已无法挽回,这时双桃说了句No。他松了口气,只是尚不能确定No是回答没吃亏还是不予回答。他说你挂了,十分钟后我打过去。 
  他从抽屉里找出宫的名片,直接拨了手机,他决定先与宫把双桃的事交涉清,给倒霉的小姨子以安慰。宫听出是他显得很兴奋,说我也正要找你,今晚见见?他说这几天评估的事正忙,过几天吧。宫啊啊着笑,问有什么指示?吴桐不和他打哈哈,直接问什么时候让双桃去公司上班。宫说我听吴总的呵。他说那我让她明天就去找你。宫说没问题。 
  再给双桃打电话就打不进。吴桐的思绪就飞了,想到那晚在双桃面前耍酒疯,说的那些轻薄话就有些内疚,转而又想,实也算不上什么,姐夫和小姨子太一本正经也有些不对头,再说了,作为妹妹,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之间出现了“问题”,帮助解决也是责无旁贷嘛。脑子这么胡乱八糟想却并不影响继续拨电话。 
  电话终于打通,双桃说刚给姚姚打了电话。因吴桐心里有了底,思路也清晰了,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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