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的最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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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奇的最后岁月-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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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等老同志去陪斗,这哪里是政治斗争,分明是在侮辱我们的党、我们的国
家啊!”她终于决定给毛主席写封信。

少奇同志一直没有做声,他两眼发直,神情黯然,静静地听着光美同志
的诉说。据卫士说,那天晚上,少奇同志连一口饭都没吃。

自从光美同志受辱清华园后,少奇同志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而且时而
显得烦躁不安。有时郝苗把饭摆好,叫他去吃,他像没听见似的,不说话,
也不去吃。一次,郝苗给他煮了两个鸡蛋,他发脾气非说是生的。郝苗知道
他心情不好,剥开蛋壳,耐心他说:“跟平常一样,不生。”过了一会儿,
他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对郝苗说:“那我错了,向你道歉。”

一天中午,我从大食堂吃完饭回办公室时,从少奇同志的饭厅门口路过,
听到他和光美同志正同孩子们说话。我进到办公室后,听到少奇同志的说话
声越来越高,我侧耳断断续续地听到:“为什么我犯错误,让人家那么多干
部代我受过。。是谁批准的?为什么不准别人给文革小组的人提意见,一提
意见就把人家当反革命抓起来(指的是1966 年8 月间一批青少年成立了联合
行动委员会,简称“联动”,因贴出了炮轰江青的大字报,被当作反革命抓
了起来——作者注)。他们就一贯正确吗?。。


我没有反对过毛主席,反对毛主席的是他们。。有人想逼我自
杀,我绝不会自杀,除非党需要我去死。。我自杀了他们就更
高兴了。我死后,你们要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我要看着全
世界实现共产主义!这就是我给你们的遗嘱!”咣啷一声,随着
摔筷子的声音,他站起身来走出了饭厅。
这时,一位值班的卫士来到我的办公室,说:“怎么老人家
发脾气了,你听到了吗?”“我听到一些,因为他的声音时而高
时而低,所以也没听全,好像还是因为清华批斗会的事。”我说。
后来,我向光美同志问起此事,她说:“从1956 年中央领
导人签名同意死后火化后,少奇同志就给我们说过,将来他死
了,要把他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像恩格斯一样。他说,大海连
着四大洋,他要看着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因为这件事关
系到家属,所以他从中央开会回来,就郑重其事地给我讲了。那
天吃饭时,谈到目前的一些现象,他的心情非常激动,又向全
家人强调了这件事。”
江青之流在从精神上折磨少奇同志的同时,又开始从生活上折磨他了。
1967 年5 月的一个夜晚,为少奇同志当了18 年厨师的郝苗同志被抓走

了。这件事在工作人员中引起了震惊和恐慌。我问警卫局的一位副局长:“为
什么要抓郝苗?”他表情神秘地悄悄对我说:“这是江青指示公安部抓的。
江青说郝苗有特务嫌疑。解放前,他在北京一家饭店工作时同国民党的高级
官员有关系。1946 年在军调部当厨师时,王光美认识了他。中央一进城就把
他要来了。他和罗荣桓处的一个工作人员联系密切,有盗窃军事情报的嫌疑。
少奇的孩子外出串联时,是他给他们提供了粮票和生活费,有支持他们外逃
的嫌疑。”

我越听精神越紧张,这个嫌疑,那个嫌疑,一大堆的嫌疑,说不定有一
天这些嫌疑也会被安到我的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久,在江青的指使下,少奇同志的另一位厨师老冯也因“莫须有”的
理由被调走了。
那时,尽管名义上说,少奇同志的生活待遇不变,但厨师调走后,我们
只能从大食堂给少奇同志打饭吃,有什么吃什么,这又是什么样的标准呀!

郝苗是生长在北京郊区农村的一个贫苦农民的孩子。因生活所迫,他14
岁就到北京一家饭店学徒,吃尽了昔头才学得一手好手艺。中央进城后,经
过党组织的反复审查才把他调到少奇同志身边的。他辛辛苦苦地为少奇同志
服务,怎么成了特务嫌疑?就这样,郝苗在秦城监狱关了8 年。

调郝苗到少奇同志家来,是吴振英经手办理的,而此时他也成了“黑帮”
分子,也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所以对郝苗审查来审查去,却没有任何人找
吴振英写过一份证明材料。这一切,少奇同志心里肯定很清楚,光美同志受
辱于清华园,郝苗被抓走,冯师傅被调出,这分明是在用钝刀子割他那颗滴
血的心啊,他能不痛苦,他能不咆哮,他能不怒吼吗?然而这些都无法使他
解脱,反而更加重了心灵的痛苦!

造反派向他疯狂进攻

围困中南海,是“文革”中的一大“奇迹”。1967 年6—8 月间,北京
建筑工业学院的“八一战斗团”,在中央文革小组的煽动下,来到中南海西
门外安营扎寨,设立了“揪刘前线总指挥部”,扬言要把刘少奇揪到建工学


院去批判斗争。接着北京的上千个造反派组织和外地来京串联的造反派组织
也蜂拥而来。一时间几万人把中南海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在中南海周围搭起帐篷、席棚、草棚、木屋,各自插上自己的旗帜,
用高音喇叭对着中南海内日夜叫喊。有些人还试图冲进中南海去,但都被警
卫战士们挡回去了。

7 月4 日晚,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通知少奇同志说:“因为你在建工
学院的几次讲话有错误,那里的两派都要你作出检查。因此党中央的意见,
要你向该院的‘新八一战斗团’写个检查。”

既然是中央的意见,少奇同志当然不能拒绝。但因为身体欠佳,他只写
了一半,就叫光美同志执笔代写。她写完由少奇同志勉强抄清后交给了我。
一是要我提提意见,二是叫我送给汪东兴。

我看后对检查的内容提不出什么意见,但看到开头和结尾处有些不合时
宜。开头四个伟大顺序不对,结尾毛主席后只写了一个万岁。我提出后,光
美同志说:“是呀,我们现在像小孩学舌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活了,确实
是跟不上形势了。”虽然,他们尽了最大努力想跟上形势,而且是违心地作
了几次检查。但检查送去之后,还是遭到造反派的臭骂,说“刘少奇是假检
查、真反扑”,“不是检查,是反革命的挑战书”,并就他的检查在全国展
开了大批判。

其实,少奇同志在建工学院不过是开了两次座谈会,断断续续发了几次
言。就算是有错误,说错什么,检查什么,在什么范围内犯的错误,在什么
范围内检查,这本来是合乎情理的。但造反派竟说他在检查中根本不提几十
年来一贯反对毛主席、反对林副主席的罪行,根本不检查他是如何勾结党内
另一个最大的走资派邓小平疯狂反对“文化大革命”的。

“文革”初期,少奇同志有求稳怕乱的思想,所以在建工学院的几次讲
话中,他总是强调要团结起来,生怕挑起派性。他说:“不能笼统地说,哪
一派好,哪一派坏。”在他看来,支持这一派,那一派就要遭受打击,支持
新的班子,旧班子的同志就要被批斗。“都在一个学院里,不管分成几派,
有多少不同意见,总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要从团结的愿望出发,经过讨
论和辩论,分清是非,团结起来,不要打派仗了。”这话错在哪儿?可造反
派却以此为证,给他扣上了“合二而一”的大帽子。

他说:“不要怕人家造党委和工作组的反”,“不要怕坏人上台,蛇完
全出了洞才能打得着”。造反派就说他“支持造反,是为了引蛇出洞,为了
抓游鱼”。

他在几次讲话中都引用了马克思的话:“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
能最后解放自己。”造反派从这句话中挑不出毛病,但从他的解释中却找到
了把柄。他在解释全人类包括哪些人时说:“包括工人、农民及其他劳动人
民、学生、知识分子,这是人类的绝大多数。同时也包括那些没有被处死的
地、富、反、坏、右,资本家,及已被处死者的家属、子女等,我们都要改
造他们,而要改造这些人,需要做很多工作。”这些话在通常情况下也并不
算错。但在吹毛求疵者眼中,这无疑又是大毒草了。造反派自然会利用这株
“大毒草”向他猛烈进攻的。

国家主席被抄家、软禁

抄家,是造反派的拿手戏,也是造反派把老干部们置于死地的最恶毒的
一招。


然而,在抄家成风的那个年代里,谁会想到,造反派们竟然敢抄中共中
央政治局常委、共和国主席的家!

那是1967 年7 月18 日晚,造反派把少奇同志揪到中南海职工食堂,把
光美同志揪到中南海西楼大厅,分别进行批斗。家里只剩下我和一个卫士。

“为什么今天突然把他们揪到外面分开批斗?”正当我们疑惑不解时,
大门口闯进来了五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便衣。看来
他们对少奇同志的房间很熟悉,进来后就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少奇同志的办
公室,一路直奔机要秘书的办公室。其中一位可能是带队的人,横眉竖眼地
问我:“你是刘少奇的机要秘书?”“是。”我答。“今晚我们来检查一下
刘少奇的文件,希望你能与我们配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我并没有惊慌失措。我说:“你们事先也没有
给我打招呼,我的上级也没有给我说,我也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要检
查什么,怎么个配合法?”

“很简单,你把上锁的地方都给我们打开就行了。认识不认识无关紧要,
我们是中央文革小组派来的,一切由我们负责。”

“刘少奇的办公室、寝室、会客室和所有的书柜,我从来没有看到有上
锁的地方。”我带着轻蔑的口气回答他们。

“你的办公室,我们也要检查。”另一个人说着就拉开了我的办公桌抽
屉,他顺手拿出了我们的工作日记,这些本子上记录的都是少奇同志每天的
工作情况,还拿出了我们跟少奇同志外出时的一些工作记录本。

他们对这些材料很感兴趣,随便翻看了几页,就马上装到他们的大包里。
他们又拿出我个人的学习材料和笔记本翻看,我说:“这是我平时学习和听
传达时的记录本,是我私人的东西,与刘少奇无关。”他们哪能容得我的分
辩。“这是你的办公室,不是你的家,现在很难分清是你的还是刘少奇的,
将来如果对我们无用就还给你。”说着也装到大包里。当然,这一去便石沉
大海了。

他们把各个办公室的抽屉翻完之后,眼睛就盯上了保险柜。

“请你把保险柜给我们打开。”温和的命令。

“保险柜可不能随便打开,那里面都是党和国家的核心机密。每件文件
都是我签收的,我得绝对负责任。你们是中央文革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们,
这是个手续问题。”机要秘书的强烈责任感,促使我丝毫不能让步。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不能打开看了?”话语中带着恐吓。

“其实也很简单,一个是警卫局的领导汪东兴,一个是机要室的领导赖
奎,他们二位来一个就行,只要他们任何一人签字,我立刻就将保险柜里的
文件交给你们。没有他们的签字,将来他们向我要文件怎么办?”我谅他们
也请不来这二位,而且我相信,就是请来了,谁敢签这个字?所以来了这么
一招。

“我们既然能来检查刘少奇的东西,所有文件我们都敢负责。”他们步
步紧逼我。

我也毫不退让:“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敢不相信你们,只要我的一个领
导人在场签字就行。”

就这样,我和造反派在保险柜旁僵持了一阵子。他们看到我是软硬不吃,
可能感到无计可施了,便拿上已捆好的东西向少奇同志的办公室走去。我马
上锁住门也跟了过去。


这时,先到少奇同志办公室的那几个人,已把办公桌上和抽屉里的东西
捆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少奇同志多年来开会、约人谈话、外出调查所用的
记录本,还有一些文章槁件和信件。至于机要部门发的一些重要文件当然都
在我们的保险柜里,他们是根本见不到的。

他们拿着捆好的东西,向办公室的四周走了走、看了看。这里除了四张
单人沙发、一张藤椅、一个茶几、一个书架外,再没别的东西了。少奇同志
的办公室里、寝室里从来没有放过保险柜,更没有什么密室。

他们到少奇同志的寝室里所看到的也只有两个单人地铺和一个衣服架
子。他们打开床头柜,映入眼帘的是几盒前门烟、几包火柴和几片安眠药。

从卫生间出来,他们又来到另一间屋里,那里有两个衣柜,里面放着少
奇和光美同志的几套衣服和鞋袜之类的东西,这是他们的全部私人财产了。
其中有少奇同志从延安穿来的布面老羊皮大衣和光美同志40 年代上大学时
穿的衣服。这是他们精心保存下来的纪念品。

他们又到少奇同志的会议室兼书房和旁边的小饭厅走马观花地看了一
下,才离开这座小院。

抄家的人走后,我独自一人站在国家主席的办公室里,目睹被翻箱倒柜
折腾得满地狼藉的情形,无言的怒火直冲脑门。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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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家主席的家是谁作出的决定?一个为党为人民勤勤恳恳忘我奋斗了半个
世纪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为什么连自己的政治生命都保不住?为什么造反派
敢于这样对他横眉冷对?公理何在?宪法的威力何在?。。

直到少奇同志在卫士的搀扶下进了院子,我才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
来。少奇同志咳嗽了两声,便进了他的房间。后来,我才知道,这次分两处
同时开批斗会,就是为了抄家。是康生、江青、陈怕达、戚本禹等人精心策
划的。一名卫士含着眼泪告诉我,少奇同志在被批斗的近两个小时里,受到
了侮辱和折磨。因为天气酷热,他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想擦擦汗,但刚掏出
手绢就被人打掉了,只能任凭豆大的汗珠滚滚滴到地上。造反派还不断地按
他的头,搞喷气式。他向念批判稿的人提出:“我耳朵背,听不清批判的是
什么内容,让我将批判稿带回家看看,弄清楚提的是什么意见,以便今后改
正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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