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第1届-魏巍: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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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魏巍:东方-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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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个什么曲儿好呢?〃她歪着头儿。

    〃来个《雪花满天飘》吧!〃郭祥兴高采烈地说;〃我最喜欢这个歌儿了。〃

    〃我也喜欢这个曲子。〃徐芳说;〃我一拉起这个曲子;我自己就好像看见满天飘着雪花;刘胡兰提着一个竹篮;带着笑;正在那山野路上走呢!〃

    徐芳说着;把她那不长不短的乌黑的发辫扔到后而;打开黑皮琴套;取出一把擦拭得十分光洁的提琴。她调了调音;就把那红润的脸儿微微一偏;轻轻地贴在提琴上演奏起来。

    这是多么优美的悦耳的声音哪!郭祥、小刘和那几个伤员的脸上;都不自觉地出现了微微的笑容。开始郭祥还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来呢;究竟是那几根丝弦的奥妙或者是她那奇异的手指呢?接着他就忘了这个念头;随着那乐曲的抑扬。郭祥的面前好像飘起了漫天的雪花;一个英勇果敢的姑娘;正面含笑容;提着竹篮儿行走在那山野路上;她的身上也像披着一层美丽的雪花似的。……

    徐芳演奏的第一段;只是乐曲;演奏第二段的时候;就随着乐曲轻声唱了起来。她的音色;真是奇妙无比;也许因为年龄的缘故;略显尖嫩一点儿。大家正沉浸在美的享受中;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声音叫:

    〃徐芳!徐芳!〃

    叫喊的人;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的意味。

    〃徐芳!你出来一下!'外面又喊。

    〃你们文工团的谢同志叫你呢!''小刘说。

    〃讨厌!〃徐芳只好停下来;带着愠怒;蹬上鞋子;走出去了。

    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青年。他穿着军衣;围着花围脖儿;白暂的脸孔上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徐芳走到他面前说:

    〃谢福畴!你叫我下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他笑着说。

    〃你没听见我正给伤员演奏么?〃

    〃没有听见哪。〃他扬扬眉毛;〃要是听见;我怎么能打断你哪!〃

    〃你有话快说。〃

    〃咱们到那边谈好不好?别吵了人家伤员。〃

    徐芳跟在谢福畴后面;来到离病房稍远的地方。

    〃你快说吧!〃徐芳说。

    〃小徐!〃谢福畴亲切地说;〃你看;咱们来到这儿执行任务;时间不短了;也许快回去了。团里规定;叫咱们创作个小歌剧;现在还没有影儿。每天不是上山砍柴。就是端大小便;回去可怎么交账呀?〃

    〃依你说;这大小便就不要端了?〃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谢福畴分辩说;〃这里都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能够为他们服务;这是求之不得的;是我们一生莫大的荣幸。你最初还有点儿嫌脏;我连眉头都不皱;这你是知道的。问题是这两项任务都要完成。如果光是照顾伤员;我们文艺工作者同一般的护士还有什么区别呢?现在虽然艰苦;睡眠严重不足;还是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挤出一部分时问来搞创作。而且我们搞出的东西;艺术性还不能太低。你觉得怎么样?〃

    徐芳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芳;〃谢福畴轻声地唤了一声;走近她;〃我觉得;最近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儿冷淡?〃

    徐芳仍然不响。

    〃我觉得;我们之间是否产生了什么误解?〃谢福畴望着她;显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我觉得;你从前对我并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曾经给了我许多鼓励;也给了我较高的评价。尤其是决定出国的前夕;我在咱们文工团第一个报名;还写了血书。虽然上级不提倡这个;但我确实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我觉得我必须这么办;才能表达我的决心;表达我对党的热爱!在旧社会;我也是一个穷孩子出身;是贫农成分;我尝够了人们的白眼。我只是靠了一个亲戚的帮助;才上了几年大学。如果不是党解放了我;我有什么出路?我觉得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党的恩情。因此;党的号召我必须积极响应;我必须报名参战。你那天晚上看见我写血书;把你感动得哭了;你说我是一个有革命志气的青年。我难以形容内心是多么感激你。我觉得你的鼓励绐我增加;巨大的、无比的力量。在我的内心里;对你充满了崇敬。我认为你是一个少见的女子。你有崇高的思想;火一般的热情;和不同寻常的艺术天才!你的提琴有着无限的前途;将来成为第一流的小提琴手;我敢肯定是有希望的。你的……〃

    〃谢福畴!〃徐芳涨红着脸打断他。〃你倒是想说什么呀;你直爽点儿。〃

    〃我我…〃谢福畴的眼珠在眼镜后面转了一转。然后停在眼镜边上望着她;〃我这是蕴藏在内心里的感情。如果斤不把它说出来;是不对的。真的;我觉得你对我的每一句话都有莫大的价值。我已经发现;我在生活里不能缺少你对我的鼓励、安慰、批评和劝导。假若没有这一切;我就会觉得寂寞和难受。可是;可是我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也许我的神经有点儿过敏;而你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不过;从我主观上感到;来到这里以后;你对我没那么亲热了;而对那些伤员们;对那些对你毫不了解的人;倒是亲近得多。徐芳!我希望向你说明;我俩彼此之间还是比别人更了解。从文工团的人说;也没有比我俩更了解的。我俩的感情……〃

    〃哈哈;你对我还安着这个心哪?〃徐芳冷漠地笑了一声;〃要知道你这样;我早离你远远的了。〃

    徐芳说过;扭头就走。

    〃徐芳!徐芳!〃谢福畴追上来说;〃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求你马上确定什么关系呀!〃

    徐芳不理。继续走着。

    〃你等一下!你等一下!〃谢福畴着急地说;〃咱们那个小歌剧;我已鲢有个构思;咱们研究一下不好吗?〃

    〃你自己研究去吧。〃

    徐芳说过;就回到郭祥所在的病房去了。

    在她的背后;是一对充满着冷漠而恶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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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雪夜
 
 
    雪夜。在前方;也有动听的锣鼓声。

    锣鼓声总是很喜欢人的。一听它那〃咚咚锵;咚咚锵〃的声音;就立刻带给人一种欢乐的情调。这一点;别的乐器就难以媲美了。这大概是因为;只有欢乐的人才肯去击打欢乐的锣鼓。当然;也有人觉得它太聒噪了一些;可是你在远处听它;尤其在深夜昕它;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它比笙箫管笛更令人振奋;但却同样的韵词悠扬。

    现在周仆正坐在知琴里的一个茅屋里;守着他那盏旧马灯;动情地昕着远远近近的锣鼓声。这是各连的战士们;正在赶排节目;准备明天的庆功大会。几天以前;各兄弟军已经从100公里到180公里的远处;隐蔽地突然地迫近了三八线。一场新的搏战就要开始了。

    二次战役结束以来的十多天里。周仆虽然忙碌;但却特别愉快。整个师的穿插成功;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通报表扬。本团虽然因为陆希荣的事件受到批评;但整个成绩是肯定的。红三连的事迹轰动了全师全军;军党委决定给全连记一大功;并且准备赠〃红上加红〃的锦旗一面;明天由军政治部主任前来授奖。三连在缚龙里表现出色的干部和战士们;如郭祥、花正芳、王大发、乔大夯等都记了大功。带火扑敌的烈士们追赠了英雄称号。军的油印小报《古田报》专门发表了《学习红三连的战斗作风;作到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社论。整个部队充满着喜悦和欢腾。周仆是一个敏锐的人;他很懂得抓住当前的有利形势;就像军事上扩大突破口那样;把部队从实战中生长起来的强大信心和战斗意志变得更加坚韧;并且把它注人到下一次战役中去;使它进一步开花结果。

    在这期间;陆希荣的问题也得到了处理。师党委根据批判从严、处理从宽的原则;党内给以留党察看的处分。行政上降职。到第六连担任连长;在下一次的战斗里继续考验。

    周仆正在准备明天庆功大会的讲话;电话铃叮叮玲玲地响起来。

    他拿起耳机;是师长的声音。

    〃老周哇!派出的侦察组回来了没有?〃

    〃可能快回来了。〃周仆听出师长的声音有些焦急。又添加说;〃等他们回来;我立刻向您报告。〃

    〃千万不能大意。〃师长说;〃如果回不来;要再派一个侦察组去。你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全军的行动。〃

    周仆连声答应;又宽解地说:

    〃现在雪下得很大;我量了一下;已经有一尺深了。我估计咱们最担心的事情;可能没有问题。〃

    〃靠估计不行!〃对方纠正道;〃我刚才也到外面走了一下;雪是不小;但是风并不大。现在风比雪重要。能够厉厉害害地刮上半夜才好。〃

    〃请首长放心吧;〃周仆说;〃如果两个小时内他们同不来;我马上再派一个组去。〃

    说完;他挂上了耳机。

    周仆原来的构思被打断了。他的心飞到了几十里外白茫茫的临津江畔。现在离新的战役发起只有两天时间;而这条江水还没有完全封冻。据昨晚报告;靠近江的两岸倒是结冰了;但江心的激流;却翻滚着黑魃魃的波浪。这正是全军上下所一致关心焦虑的问题。

    周仆在屋子里呆不住;披上他那件半旧的羊皮大衣正想到外面看看;只听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是陆希荣的声音。

    〃政委在么?〃他在门外低声地说;带着可怜的音调。

    〃你进来吧。〃周仆说。

    他在门外扑打了雪花;脱去靴子;弓着腰走了进来;带着从来少有的恭谨打了一个敬礼。

    〃政委;我想找您谈一件事。〃他脸色忧戚地说。

    〃坐下谈吧。〃周仆说。

    他拘拘束束地坐在周仆的对面。

    〃政委;我想向您声明;我对您并没有意见。〃他望着周仆;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过去;我总认为您打击我;现在我从内心里觉得我的认识错了。您不但不是打击我;而且是真正的关心我;爱护我。通过这次教育;使我认识到您那坚强的党性。我参军这么多年了;经历过的政委;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不是故意当面奉承您。像您那高度的原则性和爱护干部的精神;的确是很少见的。    〃

    〃你究竟要谈什么事呀?〃周仆皱皱眉;平静地间。

    〃我的错误的确是极端严重的。〃他停了停;显出十分痛心的样子;〃其实我的毛病;政委您早给我敲过警钟了;可是我不自觉;一直沿着错误的道路走。我要早听了政委您的话;也不至于发展得这样严重;现在回想起来;真叫人痛心!〃他低下头去;掏出手绢拭了拭眼睛;〃就是在这次犯错误以后;您还万分诚恳地耐心地来教育我;挽救我。政委这样对我;真使我说不出来的感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政委……〃

    他说着说着;哭出声音来了。

    〃快不要这样。〃周仆说;〃问题不在于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对错误的态度。节命的道路还长得很;只要真心改正;还是来得及的。〃

    〃政委;你不要误会呀;政委;我这可是真心改正呵!〃他抬起头望望周仆;敏感地分辩着。

    〃是真心就好。〃周仆点了点头;〃你找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有件事  我想请政委帮助。〃他吞吞吐吐地说。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揉皱了的信;交给周仆。

    周仆展开信;就着马灯来看。

    〃你仔细地看看吧;政委;〃他忧伤而又气愤地说;〃我真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处境最困难的时期;接到小杨这样的来信!你瞧瞧;她把侮辱的字眼;什么'怕死鬼';什么'个人主义';什么'罪恶';都加在我的头上!她说她把我看错了;依我看;我是把她看错了!就是普通的同志关系;应该在这样的时候;来增加我的痛苦么?依我看;她同我脱离关系;原因并不在这里;这不过是一种借口!〃

    周仆把信交还给他;神情严肃地问:

    〃那末;依你看;原因在哪里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她是听说我降职了;如果我还是营长;她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当然;也还有另外的原因……〃

    〃什么原因?〃周仆凝视着他。

    〃这不必再说了;我过去向首长反映过这个问题。〃

    〃你说的是她同郭样……〃

    〃就是这么回事。〃他气愤地说;〃我接到这信;已经三天二夜没合眼了;我翻来覆去地分析这个问题。我敢肯定出不了这两个原因。〃

    周仆半晌没有说话;抑制住愠怒;冷冷地说:

    〃那么;你要求我帮助什么呢?〃

    〃她脱离;我不脱离!〃

    〃你对她印象这样坏;为什么要同她保持关系呢?这是什么问题?〃

    陆希荣没有即刻作出回答。

    〃你可说呀!〃

    〃我……_我……〃他嗫嚅了半天;仍然没有能够讲出来。

    周仆瞪了他一眼;问道:

    〃那么;你要我作些什么事呢?〃

    〃我要求政委:以党委的名义给她去一封信;指出她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周仆已经按撩不住了;但仍极力用平静的语调说:

    〃不行!〃他把手一挥;〃这是个人问题;你不要想利用组织来达到你的目的。〃

    〃组织也应当关怀个人哪;政委!〃

    〃组织应当关怀个人;但是个人任何时候也没有权力把组织当作利用的工具!〃周仆望着他说;〃陆希荣同志;你参加了这么些年的革命;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党员;但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组织。你把一切关系都看成是个人的利害关系;组织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供利用的工具!我对你说;你们的关系能否维持;个人可以商量;组织也可以帮助调解;但是想利用组织这是办不到的!〃

    周仆显然有些激动;又继续说道:

    〃同时;我还要奉劝你;在党内生活中;还是要老实一些;不要从个人利害出发;在背后随意地诬蔑一个同志。你刚才谈到;你对小杨的印象那样坏;可为什么又抓住她不放呢?问你;你没有回答。你是不是以为她给你增加了痛苦;你也拖住她;来给她增加痈苦你才愉快呢?〃

    陆希荣突然改变了刚才毕恭毕敬的态度;满脸愠怒地说:

    〃好吧;那我们就谈到这里。〃他立起身来;〃我现在才明白;我俩任何时候都没有共同语言。我还想坦白地告诉你;周仆同志;你虽然可以当政治委员;上级也很重视你;但你并不能理解人;理解人的痛苦;我在你领导下工作是不愉快的、〃

    他说过这话;哗啦推开屋门;急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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