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 作者:崔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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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道 作者:崔仁浩-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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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仅仅2月2日这一天的时间,林尚沃就把烧剩的所有人参全部出清了。火烧人参所造成的损失全部由中国商人包下,按照第二次每斤45两白银的公告价格,林尚沃一个子儿不少地照单收进,只用一天时间就卖掉了所有的人参。搭上被大火烧掉的人参,算起来,中国商人们为这笔人参买卖付出了每斤90两的破天荒的代价。这个价钱,几乎是以往的四五倍。
    但问题不在于林尚沃通过一场商战挣下了大笔的金钱,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更大的意义在于,林尚沃以高超巧妙的手段击垮了中国商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联合抵制,展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商业哲学。
    借助于石崇大师留给自己的一个“死”字,林尚沃获得了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而且绝不仅仅局限于生意。他已经彻悟,一切政治、一切宗教、一切艺术,人类社会所有的一切只有抛却自身,通过死亡的“无”才能得到生的愉悦和存在的“有”。这就是真理。通过秋史金正喜,林尚沃得到了李舜臣“必死即生,必生即死”的名言,又从这句名言里领悟了石崇大师留给自己的“死”字的真实含义,从而痛快淋漓地击破了人生中第一次危机。不但闯过了第一道坎,而且转祸为福,一跃而成为朝鲜王朝首屈一指的贸易大王。
    机遇与危机并存,林尚沃就这样名扬朝鲜和北京商界,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 1810年2月3日。由陈奏使金敬鲁率领的出使队伍终于离开北京踏上了归国之路。来时把5000斤人参运到北京的马车,现在又装满了金正喜的东西。车上装着翁方纲在法源寺送给金正喜的400卷佛经,还装着阮元送给即将远行的弟子金正喜的《皇清经解》未完手稿。另外,金正喜不但通过翁方纲的门徒叶志诜得到了几百件画作,而且从导师翁方纲那里得到了收录在《汉隶字源》中的几百个汉碑的拓本。
    金正喜甫一回国,便远赴咸兴黄草岭,到那里考释新罗真兴王的巡狩碑,然后又到北汉山,考证出北汉山碑峰的石碑并非朝鲜王朝建国时期的舞鹤大师所建而是新罗真兴王的巡狩碑,而且还考证出“真兴”的称号也属真兴王生前所用。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金正喜从导师翁方纲那里学到了建立在考证学基础上的金石学,开拓了新的视野。
    朝鲜王朝养育的第一大思想家、艺术家金正喜在北京拓宽了学问视野,而朝鲜王朝养育的第一大贸易王林尚沃也在同时同地粉碎了中国商人们的联合抵制,迎来了成为巨贾大商的转机。
    离开北京一周后,出使队伍来到了山海关。山海关是军事要地,也是万里长城的起点,更是中国的门户。在人们的传统思想中通常都认为进了山海关才算真正到了中国的地界,出了山海关就算离开了中国的地盘。
     “天下第一关”
    每次为了生意到北京,经过山海关,林尚沃都会充满揪心的回忆。如果哪次在山海关逗留一天,林尚沃一定会提上一瓶酒,独自坐到一个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海关门楼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追忆往事。
     “天下第一商。你一定要像这块匾额上所写的‘天下第一关’一样,做一个‘天下第一商’。”
    父亲指着山海关门楼上的匾额说的这句话,现在已经成为父亲的遗言。就在说这话的那年,父亲从北京回国后醉酒失足,落江而死。
    手提酒瓶,乘着月色坐在可以看到山海关门楼的地方,林尚沃自言自语:
     “父亲,现在我终于实现了我对您的承诺。我终于成了‘天下第一商’。”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林尚沃眼里流了出来。
    终于实现了父亲的遗言,成了天下第一商。巧妙地击溃了北京商人们的联合抵制,瞬息间一获千金,瞬息间挣到了连做梦都未曾想到过的天文数字般的金钱。完全按照悲惨地死去的父亲的愿望,化解了祖上的遗憾。
    林尚沃走到门楼周围,酹酒相告,以抚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进了林尚沃的耳朵:
     “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尚沃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但没有发现任何人。忽然,林尚沃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很久以前林尚沃曾作为客商与那人一道跑过北京。
    李禧著。十数年前与林尚沃一道走过北京的李禧著。正是李禧著带着林尚沃走进了北京的红灯区,并在那里与张美龄有了宿命般的相遇。
    李禧著。
    李禧著目前在做什么?
    林尚沃经常听说,李禧著开矿发了大财,成了一方巨富,几乎可与自己并驾齐驱,遥称双璧。虽然从来没有碰过面,但不时派人通问,一直保持着友情。
    10年了,10年过去了。
    10年前,林尚沃平生第一次向他人透露藏在心底的秘密;10年后,林尚沃终于实现了“天下第一商”的梦想。
    山海关门楼前,林尚沃正沉浸在无边的遐思中,忽然有人自黑暗中出现并同他打招呼:
     “您在这里干什么呢?”
    林尚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金正喜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天一亮就要越过山海关,朝着广袤的满洲大地出发了,金正喜也同样感触良多,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于是便走出来吹吹风。
    见金正喜不期而至,林尚沃非常高兴:
     “您来得正好。我有点饿了,正巧又带了些酒来,来一杯怎么样,生员大人?”
    金正喜是一个酒中豪杰,非常喜欢喝酒,在这一点上林尚沃也毫无二致。于是,两个人就坐在山海关门楼旁,用林尚沃带来的酒对酌起来。
    满满一瓶酒一口气干完,两人不觉就有了些醉意。金正喜忽然一脸正色地看着林尚沃说:
     “一个月前我走过山海关的时候还是只不知有海的井底之蛙。”
    一会儿,金正喜又笑着说道:
     “古话说‘井底之蛙,不知有海’。一个月前,我还像老话说的那样,是一只不知有大海存在的井底之蛙。在北京逗留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终于看到了大海。可是,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中国,重新成为一只蛙。不过这只蛙已经不复为以前那只井底之蛙。真有一种古时禅师说禅的感觉。一个人说‘山即山,水即水’,但等他有所醒悟,他就会说‘山非山,水非水’,待他终于彻底大悟,他又会说‘山即山,水即水’。但这时,他的境界已自不同以往。这时的山依旧是山,但已不复为以往之山;这时的水依然是水,但已不复为以往之水。我也是这样的。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中国回到我自己的国度去了。但现在,我已不再是过去那只‘井底之蛙’,而是一只‘大海之蛙’了。”
    金正喜继续说道:
     “覃溪老人在我行前送了我化度寺碑帖的拓本,这大概算得上我在北京得到的最为宝贵的礼物之一了。”
    化度寺碑帖拓印的是中国唐初贞观5年(公元631年)为邕禅师建舍利塔时74岁的欧阳询题写的字。
    欧阳询,中国大书法家,尤擅楷书。他生来身材矮小面貌丑陋,为众人所歧视,自小生活在一个不幸的环境里,但最终在隋炀帝年间荣登高位,成为朝中太常博士。金正喜的导师翁方纲特别崇拜欧阳询和欧阳询留下的化度寺碑帖。翁方纲认为楷书是一切文人画之本,并盛赞欧阳询的书法乃是楷书之极致,并在自己的弟子金正喜即将回国之际将自刻的欧阳询《化度寺碑帖》拓本作为特别礼物送给了金正喜:
     “我不能算是你的老师,只不过是走在你前面的前辈人。你真正的老师应该是它。你就把它当作你的老师吧。古话说,遇佛杀佛。但愿你能以它为师,并最终超过这个老师,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金正喜没有辜负导师的期望。借助翁方纲赠给他的《化度寺碑帖》拓本,他创出了别具一格的书体。
    已有酒意的金正喜忽然站起来,仰望着山海关门楼:
     “天下第一关,看到山海关门楼匾额上刻着的这几个字,我想起了我的两位导师的话。阮元老师在我临行前曾亲自为我题字,称我为‘海东第一通儒’。”
     “海东第一通儒”,金正喜举手指了指匾额上的字:
     “既然是老师送我的溢美之称,我当然只有拜领,但一看到山海关门楼上的横匾,我就感到有一股难以自抑的激情在迸发,大人。”
    金正喜看着林尚沃,放声哈哈大笑:
     “这股激情一直在涌动。既然要做通儒,就不要做什么“海东第一通儒”,索性就做“天下第一通儒”不更好么?我还有一种难以自已的冲动,我要像翁方纲老人说的那样,拆下那门楼上的匾额,在那地方挂起另一副横匾,匾上的字体是惟我独有的书体,而不是欧阳询或其他什么人的。”
 1832年壬申年,林尚沃被授郭山郡守一职,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辛未年,林尚沃因在洪景来之乱中守城有功,朝廷曾任命林尚沃为五卫将,但林尚沃坚辞不受。辛巳年,林尚沃作为办务使出使北京为朝廷建功,被除授莞营中军之职,再次坚辞不就。
    但被授予郭山郡守是皇帝亲自下的御旨,林尚沃无法推辞,如果再推让就是违命逆上了。小城郭山隶属定州郡,洪景来叛军最后被迫转入防守时,从定州城退到郭山并在这里负隅顽抗四个月之久,直到林尚沃赴任时,这里仍没有摆脱叛军之城的恶名。
    尽管洪景来之乱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郭山仍没有完全从那次惨痛的叛乱所造成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到处是一派萧条的景象。林尚沃时年54岁,正处于如日中天之时。
    林尚沃任郭山郡守时的一则逸事流传至今,从这则故事可以看出林尚沃对经商独到的见解,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其商业哲学。古谚有云:“小富勤劳出,大富天成就。”但林尚沃又是怎样区分谁能成为小富,谁能成为大富的呢?他是根据怎样的标准来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自林尚沃到郭山任郡守之日起,府上的厢房无时不刻不是挤得满满的,其中大部分人是为向林尚沃借钱而来的。
    一天,林尚沃走进厢房,发现有三个陌生人坐在那里,便问他们为何事而来,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来是想请大人借钱给我们。”
    于是,林尚沃问第一个人:“你借钱要做什么?”
    这人答道:“小人想借来做生意本钱。”
    林尚沃再问其他两人同样的问题,他们的问答同第一个人如出一辙,都说要借钱去做生意。
    林尚沃看着三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突然放声大笑:“哈哈,你们三个人都想做生意,这真是个好主意。好吧,现在我借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你们拿这一两银子去,五天之内尽力而为,看能挣多少钱回来,我会根据你们挣钱的情况再决定借给你们多少钱。”
    就这样,林尚沃让下人给这三个初次见面的人每人拿了一两银子。
    五天后,借钱的三个人非常守时地又来到林府。林尚沃首先问来自咸镜道的商人:“你挣了多少钱呢?”
    咸镜道商人很谦逊地说:“我用这一两银子买了些草绳,做成了五双草鞋,每天拿到市场去卖,一天卖一双,一双挣一分银子。”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分银子:“就这样,五天一共挣了五分银子。”
    第二个人是平安道人,当林尚沃问他挣了多少钱时,平安道商人说:“我用一两银子买了竹子和窗纸,用一天时间做了五个风筝,第二天赶上春节,一会儿就都卖光了。现在我除了一两银子的本钱外,还挣了一两银子。”
    五天之内,不但能捞回本钱,而且还能挣到一两利钱,这个商人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林尚沃又接着问第三个人,这是个黄海道人:“你用这一两银子干了些什么呢?”
    而这个黄海道商人以一种很不屑的神情回答:“大人,您觉得一两银子能做些什么生意呢?”
     “这么说,你是一分钱也没有挣到了?那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拿这一两银子喝酒去了。喝了一天,花了九分银子,只剩下一分了。”
     “那你又拿这一分银子干什么了?”
     “我用这一分银子买了一张白纸。”
     “白纸?”林尚沃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解地问道,“你买一张白纸做什么生意?”
    那人哈哈大笑:“一张白纸能做什么生意呢?我只不过从酒保那儿借来笔墨在这白纸上写了封所志。”
     “什么内容的所志?”
     “是这样的,我说我目前正在一所寺庙里攻读四书五经,请义州府尹老爷为我提供一些读书期间的开销。”
     “原来如此,那结果呢?”
     “府尹老爷差人给我送来10两银子,我把它带来了。”黄海道商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10两银子,放到林尚沃面前。
    所志,是指呈给官府的诉状。在古代朝鲜,当人们的生活中出现一些事情需要官府裁决或需官府帮助时要给官府写诉状,相当于今天的陈情书或请愿书。“所志”一旦呈给地方长官或有关官府衙门,就由专门负责的官员浏览具体内容并对其做出批示,所做出的批文又称“题音”。那个黄海道商人正是用这个办法从义州府尹那儿得到了10两银子。
    五天之内,三个人都用一两银子作本钱,一个编草鞋挣了五分银子,一个做风筝挣了一两银子,第三个人用常人意想不到的方法弄到了10两银子。
    当初借给每人一两银子给他们五天的时间去挣钱,并没有规定是做生意还是用其他别的什么方法,现在到了林尚沃履行自己诺言的时候了。根据自己的观察与询问,林尚沃做出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借给编草鞋的咸镜道商人100两银子,借给做风筝的平安道商人200两银子,借给写所志的黄海道商人却一出手就是1000两银子。
    借给三人钱后,林尚沃让他们各自写下借据,并对他们说:“你们拿着这些钱去吧,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尽你们所能去做生意,一年后的今天再到这里来。”三人拿着银子走了,一个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书生问林尚沃:“大人,您为什么给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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