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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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名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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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遭蹋了实在可惜。

 一个俏生生、清秀绝伦的女娃儿在满是马贼的山寨里之所以能保全清白,全
是仗着人屠子的保护跟少寨主的喜爱,现在人屠子死了,少寨主连看也不肯再
看那丫头一眼。

 如果那丫头真能活下来,以后的日子恐怕比死还难过。

 所以他们不敢抬头,怕自己起了色心,更怕自己起了恻隐之心。

 燕丫头……终究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娃儿。

 而她,则静静地想着,想着过去十年来的一切。

 那天,小小的她给扔在柴房,横眉竖眼的人屠子走了进来,狠狠地掐住她的
脸,龇牙咧嘴地说着要将她做成包子,如果她不肯把那些人肉馒头给吃了,下
一顿就得吃小娃娃做成的人肉包子。

 她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拼命地将馒头往嘴里塞。等她长大了才知道,原
来馒头没有用人肉做成的,馒头就只是馒头。

 人屠子待她极好,虽然他样子丑,但却是疼她的。

 人屠子婆娘每天打她,人屠子却每天给她上药;人屠子婆娘不许她吃饭,人
屠子却总是夜里偷偷地夹带好吃的鸡腿给她;偶尔人屠子会带着她下山去采买,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的眼睛瞧着什么,人屠子便给她买什么,糖葫芦、麻
花卷、糖窝窝头、桂花凉糕,应有尽有,吃不完还可以偷偷塞在衣服里,足以
让她快乐许多天。

 人屠子的扁担里一边担着菜肉、一边担着她;上山的时候人屠子还是挑着她,
直到了后山前,他才让她背些菜,粗声粗气地吼她,可是她知道那是做给人屠
子婆娘看的,人屠子不愿她又挨揍。

 她病的时候有人屠子煎药给她喝,她哭的时候有人屠子陪着她,这一生在她
的印象之中,人屠子是这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是人屠子死了。

 死了,再也活不过来,再也不能粗声粗气地叫她陪他下山买菜,再也不能粗
手粗脚地替她上药。

 只有人屠子从来不逼她说话,人屠子看着她,叹口气却又笑着说:“不说话
也好,不说话就不会惹事,不惹事就不会有人来烦你,让大家都当你是个傻丫
头,也好……也好。”

 她的脑海里全是人屠子,人屠子说话的声音、人屠子说话的模样、人屠子做
菜、人屠子煮饭——泪水就这么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为
了别人哭,第一次又开始想到原来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孤苦无依、一个没人
疼没人爱的人。

 那天,楚沛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憎的人。
他甚至不屑再看她第二眼,连寨主命人将她绑上木桩的时候,也没再来看过她
一眼。

 他恨她。

 他恨她宁可选择人屠子,也不肯跟他在一起。

 封闭已久的心灵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渐渐苏醒,讽刺的是当年她也因为极度的
痛楚而封闭了自己。

 她耳边响起人屠子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快逃……”

 快逃,他临死之前惟一想的仍然是她。

 燕丫头抬眼看着蔚蓝的晴空,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人屠子所说的话,可她这次
不会再听话了。

 她咬着牙忍住泪水想着:如果她还有命……如果她还有命能活下来,她一定
要报仇,要替自己报仇,要替人屠子报仇!

 06楚霸天半醉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醉着,山寨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楚沛
管着,他则不停地盘算着如何从单戈嘴里套出那了不得的“门路”。

 他暗地里盘算着再干几票大一点的,之后便消声匿迹去当个土财主,也不用
整天战战兢兢担心官府的捉拿;现在有了单戈的帮忙,这愿望应该很快就可以
达成。

 “爹……”

 楚沛来到他面前,厅里多半的喽们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只剩他跟单戈还
醒着。

 “唔……什么?”

 “爹,你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你说过,我可以要任何的东西,就算皇帝老子
头上的紫金冠你也要弄来给我?”

 儿子说话的语气让楚霸天坐直了身子,他微微眯起眼睛,酒意退了大半。

 “老子是这么说过。”

 “我现在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你要的最好是个‘东西’。”

 楚沛挺直腰杆,无畏地直视父亲的双眼道:“我要燕丫头。”

 厅下的单戈没动,但他锐利的眼神飘向楚霸天父子,隐藏在阴影中的他,像
只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野兽。

 楚霸天呼地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求情!连你也不肯听老子的话了吗?”

 “爹!”楚沛没退缩,他的腰挺得更直,眼神更加坚定。“燕丫头是我的,
她本来就是我抢来的人,要死要活都得由我决定。”

 “你敢跟我顶嘴?!”

 楚霸天气得发抖!胡子不住抖动。厅下的喽们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寨主好久
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悄悄退到厅边,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激怒他。

 楚沛再度坚决地开口:“爹,算是我求你。”

 “你求我?”楚霸天气得抡起了拳头吼道:“为了那么个贱丫头你求我?她
到底有什么好?你忘了她跟人屠子的事吗?现在我放了她,接下来你要什么?
是不是也求我让你娶她?不行!绝对不行!”

 “爹!”

 “不许再说了!这件事你要是再敢提起,你就不是我儿子!给我滚!”

 “爹!”

 “滚!”

 厅里的人都闪光了,只剩下楚沛咬着牙怒视着自己的父亲。

 “爹,你不放她,我就离开铜牛山!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
我面前!

 她死,我就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你恐吓我?!“楚霸天不可置信地
看着儿子,他们父子之间向来亲近,眼下儿子居然为了这么个小贱人威胁他!

 “我不是恐吓你,我是说真的。”楚沛惨惨一笑。“我早知道你不会愿意放
了燕丫头,我也早知道燕丫头心里没有我,但是我甘愿。爹,你懂不懂什么叫
甘愿?我甘愿为了她死。”

 楚霸天一个箭步冲到儿子面前,毫无预警地给了他老大一巴掌,同时吼道: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捆起来!”

 原本躲在门外的喽们立刻一拥而上,将楚沛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捆起他。

 “你们干什么?!爹!你关得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心!燕丫头要是真的死
了,我一定会立刻离开这里!”

 “把这浑小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喽们捆着楚沛下去,一路上楚沛不停地鬼吼鬼叫,整座铜牛山都可以听到他
那极度愤怒的吼叫声。

 楚霸天泄气地坐在他的豹皮太师椅上,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他真的老了,
竟然连儿子都敢这样忤逆他!

 不成,他不能让那小贱人留着!只要燕丫头活着一天,阿沛就一天不会死心。

 女人,天生就是贱骨头,除了生孩子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他更不允许阿沛
为了燕丫头这小贱人而坏了大事。

 楚霸天立刻抓起椅子边的九环宝刀,杀气腾腾地往山寨门口冲去。

 只是当他到了山寨门口的时候他却愣住了,人呢?

 山寨大门的横梁上哪里还有燕丫头的踪迹?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绳子在半空
中飘摇而已。

 楚霸天气得爆出惊人的怒吼:“谁?!谁那么大胆放了那小贱人?谁?!谁?!”

 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瞪着眼前的黑暗,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到,脑海中一片
混乱。

 她已经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没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没有奈河桥,甚至连
个可以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她坐直身子,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原来她不是死了,而是身在一个冰冷
潮湿的山洞中,风从某个方向灌进洞里来,冷得教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她摸到身上披着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陌生的味道,那味道她认得……那是
新来的单戈的味道。是单戈救了她?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救她!

 燕丫头努力想站起来,但她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一般酸痛不堪,喉咙
也干渴得像有火在里面焚烧。

 她搜寻着四周,冰冷的山壁、冰冷的地面,只有她所躺的地方铺了些稻草。
这只是个简单的山洞,里面甚至还有过去某种野兽住过所留下来的气息。不远
处似乎有水流的声音,是瀑布吗?她想起小水池上方的瀑布;住在铜牛山这么
久,她却从来没想过瀑布后面会有山洞。

 只是瀑布太远,她没力气为自己取水。

 黑暗中某种物体移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紧张地抱住自己,深深地往山壁
里钻。

 如果她能死里逃生一次,现在就不该让她死在野兽的口中。

 “谁?谁在那里?!”

 一条人影快速来到她面前,漆黑中她看不到对方的形貌,但那接近的气息让
她知道眼前的是谁,燕丫头厌恶地别开脸,沙哑地喊:“你滚开!别靠近我!”

 荷叶做成的杯子盛着水送到她面前。

 “喝。”对方简单地开口。

 “我不想喝。”她没伸手接水。

 “我叫你喝。”说话的声音简洁有力,一句简单的命令,里面不包含任何情
绪。

 “或者,你也可以让我喂你喝……”

 他笑着,燕丫头几乎可以想象他那邪气的表情。伸出手接过水,冰冷的山泉
舒解了她喉中炙热的火焰,却浇不熄她满腔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沙哑地问,眼皮沉重得像有千斤大石压在上面。她
已经被挂在木桩上整整一天,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严厉的酷刑,更何况对她这
样娇弱的女子。

 她来不及听到解答,只知道在自己再度跌入梦乡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地扶
住了她,那手温柔地扶着她躺下,替她盖上衣服。

 燕丫头想推开他的手,那天在池子边的回忆已经日夜折磨她许久。她不要他
再碰她,但他的手好温柔……燕丫头忍不住轻叹一声,在梦中依偎着那双手,
就像依偎着战野……

 而那双手的主人现在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燕丫头。

 他们说她与人屠子有奸情,就算那是真的,他也不怪她跟了人屠子。能在铜
牛山寨这种鬼地方存活下来,任何人都必须付出一点东西——但从那天在池子
边上,从她生涩的表现,他很确定她没跟过人屠子,也没跟过任何男人。

 这一点,让他的感情更加错综复杂。他宁愿自己找到的是一个已经嫁作他人
妇的燕丫头,宁愿自己找到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燕丫头,而不是眼前这受尽折
磨的少女。

 当他抱着她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子,从铜牛山寨逃到这冰冷的山洞途中,心疼
几乎教他痛裂了头,那痛楚教他几次步履不稳,险险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送命!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为了活命,他这一生再也不能爱人,再也不能有任何情
绪。

 当他凝视着燕丫头再度昏迷的脸庞时,那痛楚再度回到他的脑中,他得死命
咬住牙,猛力抱住自己的头,才能遏止拿头去撞墙的冲动。

 他想走,逃得远远的!但他走不开,他的脚像是生了根,而那根便是失而复
得的燕丫头。

 他忍受着……忍受着心火焚身的痛苦,忍受着眼睛像是爆出来的剧烈疼痛,
那痛……

 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虽然离死不远。

 战野几乎咬断了牙,痛到真的一头撞上了冰冷的岩石——“战野……”轻柔
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陌生,却也很熟悉……痛苦仿佛被隔在遥远的地
方,他终于再度睁开眼睛,眼前飘忽着女人的面孔,半遮在斗蓬之中。

 他见过这女人……当年就是她给了他额上这方冷玉,给了他生命,跟后面十
年非人的生活。

 “你……这魔鬼!”他咬牙切齿,怒视她。

 女人叹了口气,幽幽缈缈,仿佛幽魂。

 “你恨我?很好,能恨才有力量……只不过你现在需要比恨更强大的力量…
…别忘了,你有十二个时辰可以动情……很珍贵,别放弃……千万别放弃……”

 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战野浑浑噩噩地想着,他不想相信这番鬼话,
但如果真有十二个时辰,他该做什么?该如何让燕丫头幸福?

 只有十二个时辰,不如没有。

 他唇角浮起淡淡涩笑,想到燕丫头这十年来过的非人生活,真能有十二个时
辰的幸福,怎么能不要?他惟一能给的,不也就这十二个时辰而已吗?

 战野蓦地睁开眼睛,什么动静惊醒了他,像是细细碎碎哭泣的声音。他猛然
跃起,燕丫头果然不在山洞里。

 穿过山洞狭长的走道,隐约看到小瀑布外的人影,燕丫头正坐在小水池里,
头趴在腿上静静地坐着。燕丫头没出声,就算有,隔着狭长走道他也听不见,
但他却听见了。

 他听见燕丫头的哭声,从心底深处隐约传来。

 那声音,让他心痛——战野猛一碰自己的前额,只有心痛,那方玉石当真放
过他了!

 他舒口气,知道自己得到十二个时辰的自由。

 穿过小瀑布,战野来到燕丫头身边,静静坐下。

 天才蒙蒙亮,东方透出淡金色光芒,幻着七彩云霓。

 燕丫头抬起脸,泪痕满面,她沙哑地问:“人屠子叔叔是不是真的死了?”

 战野黯然点个头,他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为人屠子殓尸,人屠子婆娘那
刀深及五脏六腑,恨意之深教人不寒而栗。

 燕丫头的头再度埋回双膝之中,抽搐的双肩不住抖动。战野叹口气,温柔挑
起她的脸。

 “别哭,人屠子会心疼的。”

 “他死啦,死了!死了死了!”燕丫头再也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不断地捶
着战野的胸膛,哭着喊:“死了怎么会心疼?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了!就像我爹、我娘一样!死了,全死了!喜欢我的人、疼我的人全都要死!”

 “这跟你没有关系。”战野心疼地拥住她,感受她那小小身体里所隐藏的这
十年来所有的愤怒、怨恨与伤痛。他忘了燕丫头也是柳树庄的人,承受毁家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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