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老人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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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老人茶 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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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生了,明天帮我跟班导请假,一个月左右。」海渊不理会对方的抱怨,迳自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翻出衣柜里的旅行袋,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塞大半进去。 

  「你事假跟病假都请满了吧,没假可以让你请了。」千岁算了算。「再请下去,会被退学喔!」他说。 

  「那就请产假。」海渊丢下这句话,旅行袋背起来,婴儿用品拿了就要离开『 

  他转身时,刚好撞上了个跑进寝室的少年。 

  和他身高相同的少年是飞奔而来的,冲得太猛,额头刚好就叩上了海渊的额头,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千岁的脸皱了一下,相撞的那声很大,听起来就是很痛的模样。 

  「你是没眼睛吗?」海渊眯起了眼,对这个撞到他的人有些不悦。 

  「我听人说你买了娃娃摇篮,他们说你让女人怀孕了,是不是真的?」有些嗲的声音,出自一个比海渊稍微浩瘦一些的少年嘴里。 

  少年见海渊生气厂,紧张地十折交握著。原本略微阳刚立体的出色五官,也因那焦急而泪水汪汪的眼睛,化得些许柔媚。 

  「你三天没回来,我真的很担心你。」少年凝著泪水,痴痴地凝视著海渊。「你发生了什么事?」 

  「海渊。」千岁手指叩著桌面,喊了他一声。 

  海渊转过头去。 

  「到底是你妈生小孩,还是你马子生?」千岁也满疑惑的。 

  虽然海渊是他表哥,但千岁老是搞不懂海渊究竟交了些什么朋友,在外头做过些什么事。或许是海渊那副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个性,让人觉得他神秘莫测;再加上海渊心情不爽时,连教室都可以拆掉、老师都可以打趴,所以没人敢惹他、或多问他一句话。生人勿近的恐怖性格,连自己这个当表弟的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我妈。」海渊如是答道。 

  「可是……可是你……今天看起来明明就不太一样……」千岁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双颊泛桃花,红光满面粉嫩嫩,红鸾星大动。真的不是你马子?」 

  千岁对命理面相这些东西稍有涉猎,总觉得隐藏在海渊那张酷酷面皮下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红鸾星大动!讨厌啦,你不是说你没有任何对象的吗?」门口的少年听千岁一说,慌张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你是跟谁、跟谁有的小孩?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明明说如果没有对象,会试试看接受我的,为什么现在变这样啦!」 

  少年的声音吸引了隔壁邻居相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们。 

  「到底是谁啦,我要去跟她拼命!」少年跺著脚。 

  「吵死了!」海渊整张脸暗了下来,不甚愉快地回了句。 

  少年瞪大了眼,眼泪噗通掉了下来。 

  「应该真的是他妈生孩子啦!」千岁後来想起的确有听过惠美阿姨怀孕的消息,他在後头对少年说了句。 

  「真的吗?」少年擦了擦眼泪,探头往後问道。 

  「我回去了,千岁,记得帮我请假。」海渊下想多作停留,拎著他买的东西和生活用品,就往长廊走去,缓步下楼梯。 

  「等等啦,海渊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少年用浓厚的鼻音朝海渊嚷著,跟著转头对寝室内的千岁说:「千岁你也帮我请假,我要跟海渊一起回去。」 

  他穿著室内拖鞋,嗒嗒嗒地跟著海渊跑去。 

  「你要请什么假啊,夏泽方!」千岁在後头喊著。 

  「跟海渊一样啦!」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海渊要请产假耶!」 

  「那帮我请生理假啦!」少年说。 

  这两个人走後,走廊上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夏泽方明明就有男朋友了,干嘛老是对叶海渊纠缠不放。 

  阿茶不太懂女人坐月子要怎么坐,他骑著摩托车来到小公园问老朋友,只是一大票欧吉桑没半个生过孩子,谁也不懂得坐月子那种东西。 

  「唉呦,那种女人家的东西,我怎么会懂!」光头佬说。 

  「我听我们家老婆子说不能洗头,这个我很确定啦,我媳妇才刚生完没多久,那头臭头真的远远闻到就知道她走过来了,天寿臭。」老王拉了拉裤腰带,回忆时还忍不住捣起了鼻子。 

  「那你帮我给你老婆问清楚要怎么坐月子,问清楚点。」阿茶连忙说。「啊不然我问一问,写起来再拿给你。」老王说。 

  「靠天,我不认识字,你写给鬼看!」阿茶有些光火。 

  「打电话啦,你不是有我家的电话,问完就打电话给我。」 

  「靠天,谁有你家的电话,我有你家的电话号码,没你家电话啦!」老王不客气回了句。 

  结果接下来,这两个人就在公园里靠来靠去,靠个不停。 

  旁边围观一个老人家张口大笑了起来,牙齿全掉光的他,嘴唇往内陷,发出呵呵呵的声音。阿茶和老王还是继续靠过来靠过去。 

  最後两个人也骂累了,阿茶的胸口又开始闷痛,大家觉得情形不太对,连忙扶阿茶坐下。 

  「啊你是有给医生看没有?」老友们担心地问著,接著七嘴八舌谈论谁谁谁又突然间挫起来(死掉),掰掰再见回老家了这样。 

  阿茶喘了喘气,挥挥手证明自己没事,他想再吵,但人家却已经摆起棋来了。休息了一下跟著下盘棋,天色也渐渐晚了。 

  黄昏的公园,老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公园外头停著的BMW差不多都开走了,阿茶这几天折腾也够累,今天没体力扫地整理周围环境,他拿著钥匙慢吞吞地跨起软软的步伐,就往摩托车走去。 

  「阿茶你脸色很菜,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一台宾士五百开到阿茶身旁,车窗摇了下来,光头佬探头问了句。 

  阿茶挥挥手要他快点走,一脸嫌人家烦的模样。 

  跟著他发动摩托车慢慢地骑回家,时速大概是三十吧,车子上头的时速表也坏了很久了,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这个速度没错。 

  年纪大了骑慢一点总好,比较不容易发生事情。 

  尤其他今年五十九要跨六十了,每次只要岁数逢九就很容易出事情。 

  想了想觉得不妥,便又把速度调降一些,二十比较妥当。 

  晚上六点天有些暗,似乎快下雨了,雷声轰隆隆作响著。 

  车停好,把门口的纱窗门推开,阿茶突然发觉客厅里的电灯全都亮了,而且还传来阵阵的香味。 

  「啊咦?」究竟是怎么回事?阿茶僵在原地。是因为他一直都没在锁门所以遭小偷,所以灯才全都亮了?可是小偷用他家厨房煮好料干嘛?「阿公你回来啦!」泽方戴著隔热手套端著锅热汤,从後头的厨房里走出来。 

  「泽方?」阿茶看见宝贝孙子突然出现,高兴地笑开怀。 

  「啊你怎么会回来?」阿茶想了想,难道是心有灵犀,他最近这几天心脏不太舒服,宝贝孙子感应到了,所以特地赶回家要照顾他。: 

  「我这几天放假。」泽方笑著撒了点小谎,不想让扶养他的爷爷知道自己是跟著隔壁亲爱的邻居海渊跑回来的。 

  「煮了什么东西?」阿茶探头过去闻到鱼汤香味。 

  泽方露齿一笑。…坦是煮给惠美阿姨的啦,她刚生完小孩子要多吃些鲜鱼比较好。我端去给她罗!」 

  「不是煮给阿公的喔……」阿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只见泽方哼著歌端著锅子,屁股一路摇啊摇往隔壁摇去,阿茶叹了口气,伸手压住心脏的部分,觉得胸口好像隐隐约约又痛了起来。 

  「为什么才刚回来就往隔壁去哩,阿公也知道去照顾你惠美阿姨很好,但是阿公也要泽方照顾啊,一回来就跑去别人家,就扔下阿公一个人啊……阿公从小把你捏捏捏,到大,啊你居然这样对阿公……」 

  阿茶独自在空荡无人的客厅里碎碎喃念抱怨著。 

  「我也要喝鱼汤……我最爱喝鱼汤、吃鱼肚了……煮的鱼肚只要加点酱油来配,就很好吃的哩……」 

  阿茶走进厨房内,发现还有个锅子摆在瓦斯炉上,他以为泽方留了一点给他晚上下饭。於是很高兴地跑了过去。 

  哪知打开锅盖,却发觉里头早就空了。原来泽方整锅都倒走端到隔壁去,连根鱼骨头也没留给他。 

  阿茶气得把锅盖用力盖上,盖一次还不够,铿铿锵锵地盖了两三次,以发泄心中不满。他随後关了家里的电灯,抖著虚弱的双脚,慢慢爬楼梯上二楼睡大觉,连饭也不想吃了。 

  这几天一直在打雷。 

  天气在变,他这膝盖天气一变就发酸发痛,气象台都没他准。就快下雨了吧!睡前阿茶这么想著。 

  他的病痛这么多,为什么孙子都不关心他咧? 

  半夜,轰隆轰隆地直打雷。 

  隔壁惠美她家传来霹雳啪啦锅碗瓢盆扫落一地的声音,阿茶年岁有些大,老人家本来就睡得浅睡得少,加上传来的哭喊声,没一会儿他就清醒了过来。 

  拿起床边的闹钟仔细又用力地看,好不容易才从老花蒙胧的视线中,看出现在的时间。半夜两点,隔壁是在吵什么? 

  他耳朵贴著墙壁仔细听,却只能隐约听到孙子哭得凄惨的声音。 

  泽方被欺负了! 

  阿茶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这么晚没回来还留在隔壁,铁定是惠美他那个长得凶狠的儿子把他们家泽方留下来当苦工!搞不好还叫泽方拖地洗衣服什么的,所以泽方才会哭。 

  阿茶把汗衫和短裤随便套了套,一边走一边拉裤子的拉链:心里焦急著泽方的情况。、 

  楼下的纱窗拉门被打开,泽方呜咽地回到客厅里,阿茶下楼正好见著他。 

  「唉呦,怎么哭成这样!」阿茶心疼地朝孙子靠过去。「是不是那个叶海渊欺负你,你跟阿公说,阿公去帮你出气!」 

  「怎么出气啊!」泽方嚷了声,跺著脚,哭个不停。 

  「来来来,阿公秀秀。跟阿公说发生了什么事,阿公身体好得很,去跟他拼都不是问题。」阿茶好心疼,他的宝贝孙子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泽方拨动有些长的头发,将它们塞到耳後去,露出了属於男孩的脸蛋线条。 

  泽方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睑,他常常梦想著有一天和学校的女同学一样有张漂亮的脸蛋、柔软的脸庞,和那种让男同学看一眼就忍不住赞美叹息的美丽外表。 

  但他每次照镜子就会梦碎,他向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而且睡醒了之後还会长胡须! 

  天啊,这一切的一切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阿公,你有很多钱对不对?」泽方哭问著,像个小女生似的。 

  阿茶虽然觉得孙子扭捏得不像男人,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却也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给我钱,我要去变性。」 

  「变性?」阿茶不懂什么叫变性。「是什么?新光三越在卖的吗?」他知道孙子很喜欢去这间百货公司花钱买贵得要死的东西。 

  「不是啦,人家要变性当女生!」爷爷的答非所问,让泽方跺起脚来。 

  「当女生?啊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讲这样我都听没有懂。」阿茶一张脸皱了起来,像捏扁的橘子皮一样,深浅不一的皱纹在此时更加明显。 

  「就是把喉结拿掉、下面切掉,挖个洞,然後上面装xx啦!」泽方哭著说。「这样你有没有懂啦!」 

  「蛤?要切掉还要挖洞喔!」阿茶深吸了一口气,叫了出来。「啊你是头壳坏掉还是熊熊(突然)想到!切掉就没了捏!」 

  突然无预警地,一个大雷打下来,轰隆轰隆地震动整间屋子,巷子里车子的警报器全鸣了起来。 

  阿茶在心里暗暗靠了声,孙子给他的惊吓加上这声雷,让他的心脏狠狠缩起来一下,差点停掉。 

  「阿公你这个笨蛋,跟你说你也不懂,我不讲了啦!」泽方捣著脸由沙发上站起来,踏著小碎步往楼上奔去。 

  「泽方啊,啊你别说到一半就跑掉,回来跟阿公讲清楚啦!你是要跑去哪里啦?」阿茶不停朝著孙子喊著: 

  「你干什么要变成女生啦,你变成女生就不能给阿公生曾孙子,啊你不给阿公生曾孙子,我们家就没了咧!泽方啊,下来跟阿公说清楚啦!」、 

  阿茶一把老骨头发著咕叽咕叽的声音,他努力想跟上泽方,见泽方一路往楼上跑去,焦急地问:「你是要跑去哪里啦,等等阿公啦!」 

  「我要去跳楼!」泽方的哭喊声从楼上传来。 

  「瞎密(什么),跳楼!」啊娘喂,阿茶这一听还得了,也不管自己的关节坏得差不多,心脏还怦怦通通要停下停,攀著楼梯木制把手踏著阶梯就拼命往上爬。; 

  然而等阿茶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楼顶,却看见泽方已经站在顶楼围墙外头,盯著下面的马路看。 

  「泽方、泽方,你别吓阿公,阿公年纪大了,禁不起吓的。」阿茶慌乱得不得了,他的手脚不停发抖,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泽方可是他们家九代单传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宝贝金孙,怎么突然说要当女的,还要跳楼自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发生得太快,阿茶脑袋都僵了,完全无法跟上孙子情绪变化的速度。 

  「人家想当女的,不要当男的。」泽方往下望著马路,幽幽地说。「阿公你根本就不懂当男人有多痛苦!」泽方哭了出来。 

  「阿公当了五十几年的男人,也没有痛苦到!你是哪里在痛,你嘛帮帮忙先下来再说!」阿茶捧著胸口,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好像又要昏倒了。十泽方眼泪拼命落下。 

  「阿公,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女的你知道吗?我喜欢穿裙子、喜欢抹口红、喜欢做家事、喜欢男人。」 

  「蛤,你说什么!?」阿茶张大嘴巴。他好像听不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原本还肯勉强动一动的心脏,被他孙子这番话吓停了。 

  「人家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隔壁的海渊。你知道吗,从我在学校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他了。」 

  泽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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