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无语 隆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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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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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县作为重点来扶助,发展经济的门路广得很,大有可为!”
  周德山无言以对,满腹的火气无处发泄。林涛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使他实在忍受不了。他甩掉烟卷,“啪”地一声关上铁皮烟盒,终于说出了他不愿在这种场合说的话:“好吧!这个问题放到常委会上再讨论。不过,我必须提醒你:
  在处理这场山林纠纷时,不要掺杂个人私情;否则,你要对一切后果负责!”
  蓦地,林涛那张清癯削瘦的面孔变歪了,眸子里燃烧着两团火,面颊上的咬肌在可怕地蠕动着,太阳穴上脉管的搏动清晰可见,他的右手使劲抓住木沙发的扶手,似乎可以听到“嘎嘎”的声响在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过后,林涛终于平静而郑重地说:“一个共产党的县长,当然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
  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种近乎残酷的寂静!周德山听到了怀表的滴答声。他忍受不了这种难堪和尴尬的气氛。不知向文清哪去了?他多么希望他在这时出现呵!
  在周德山与林涛争论的时候,谁能想到,向文清正坐在隔壁的藤圈椅上,悠然地吐着烟圈,是隔岸观火,还是想获渔人之利?他为什么如此洒脱和轻松呢?
  听着隔壁的争吵声,向文清的确十分得意。。虽然这场山林纠纷和他的命运紧紧相连,但他经过反复考虑,觉得无论事态怎样发展,对自己都十分有利。就像一架左右逢源的风车,无论风从哪边来,都能轻快地转动。
  开的场合,向文清是个喜怒不露于形的人。他的一生是围绕着“自我”这根轴心旋转的。长期的机关生活,使他懂得了权力的重要,也使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冷静的“权欲狂”。他没有政治观点,只有个人野心,时刻在窥伺方向,寻找时机。他善于利用周德山的弱点,来保护自己和达到个人目的。就说搞山门这个点吧,他和周德山的目的截然相反,只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搞对了,少不了他的功劳;搞错了,有周德山这棵大树遮阴。
  现在,虽然林涛当了代理县长。但向文清这个失败者还押着一宝,因为代理县长还要经过选举才能正式任命。
  他相信,利用周德山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捞个候选人并不成问题。同时,他也明白,要在这次“竞选”中击败对手,必须先让对手声名狼藉。就在这时候,青山林场和山门大队发生了严重的山林纠纷。他对山门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的做法是违反政策的。他担心别人会弄清真相,否定山门这个典型,使他失去“竞选”的资本。因此,当初他主动要求去处理。后来,他又极力怂恿林涛去,是因为他想到了这场山林纠纷的复杂性,认为林涛不可能处理得好。
  这样,就会使这位对手陷入窘境,失去威信,也就是失去票数。但是想不到林涛很快就抓住这场山林纠纷的实质;他又惊慌不安,只好通过周德山召回林涛,企图中止他的处理工作。经过一夜的仔细思考,他陡然意识到,不管林涛是半途而废,还是一搞到底,都会使他处于不利地位。如果他半途而废,那就完全达到了自己当初怂恿他去的目的;如果他一搞到底,就会隐入绝境,因为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张谁也不知道的王牌!
  更使向文清感到高兴的是,想不到在这场山林纠纷中,高慧和林涛自动地搅到一起来了。他清楚在共产党的“官场”中,风流丑闻比其他错误更容易招人非议。复杂的山林纠纷再加上纠葛不清的男女私情,谁能讲得清?谁能说得明?他预料林涛将会因此而臭名远扬,失去人心。在即将到来的县人大选举会上,这位对手也就会不击自溃!
  隔壁的争论早就停止了,向文清估计他们已处于难煞的僵持局面。不知是他作弄人的欲望满足了?还是担心周德山会追问他刚才的去向?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过去掀开了门帘
  八
  他会来吗?又有几天没回家了。
  天快黑了,电站还没送电。昏暗的屋子里,蓝淑贞一边失神地洗着碗筷,一边沉重地想着心事。
  这些年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但也熬过来了,为什么这些天不时见面,反而更想他呢?也许这不是想,是牵挂,是担忧,是害怕不为自己,只为他和川川。
  昨天,一个人寄来了一封可怕的匿名信,流言也更多了,有人说看见他俩在山上真想大哭一场,可惜过了那种年纪。听说事情传到了城里,他挨了周书记的批不能再想,太可怕了
  这些天来,她曾几次劝阻林涛,不要再被山林纠纷缠住,只要风波平息就算了。他不听劝说,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尽管她担忧,也无可奈何,但愿他顺利地度过这一关。然而,关于他和高慧的风声越来越大,种种事实又证明了这一切,她不得不相信了。曾几何时,她的那种担忧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害怕。山林纠纷处理不好,至多是丢一顶乌纱帽,他还可以搞自己的林业;如果在那件事上摔了跟斗,后果就不堪设想,不仅给家庭带来不幸,还会毁了自己。她爱林涛,也怕失去他。但迄今为止,她还没有问过他半句,只是默默地忍受。
  按照文明古国的传统标准,蓝淑贞是一个难得的贤妻良母。从关心丈夫、抚养儿子到料理家务,都无可挑剔。在她身上,体现了一个农村妇女纯朴、善良、勤劳和贤惠的美德。但是,由于文化知识、工作经验和政策水平的欠缺,她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干部。有人说,她这书记职务是靠“铁姑娘”的肩膀挑出来的,是用汗水换来的,这也许不假。她用一个善良妇女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工作。只要是上级的指示,她都照办不误;哪怕是错误的指示,她也盲目服从。
  这并不是她想讨好卖乖,而是一种虔诚的服从。对下面的群众,她从不以势压人。她耳朵软,只要谁多说几句求情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情,哪怕与政策不符,她也会帮助解决。
  群众称她“娘娘书记”。的确,她的心是有点像观音娘娘。
  外面,传来了哭声。蓝淑贞心里猛地一紧:是川川的哭声?!啊,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急忙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苍茫的暮色中,川川跌倒在那条通往远处的公路上,她呼唤着“:心肝呀!宝贝!”冲上前去,抱起了儿子。天哪!川川的头被摔破了,额角上流着鲜红的血。她惊呆了,捂住川川的伤口,朝屋里跑去。家里什么药品也没有。她只好拿起一根竹竿,朝挨近屋顶的墙角捅去,捅下了一个白色蜘蛛网。她颤抖着手,把那东西敷在川川的伤口上,血总算止住了。川川还在伤心地哭,是很痛吧?是的,三岁的伢子,像豆腐样嫩的皮肉,怎能不痛呢?儿的肉连着娘的心,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窝。她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地吹着气,一边抚拍着儿子的腰背,吹呀吹呀,疼痛止住了,也烫平了幼小的心灵。
  川川不哭了,可怜巴巴地依偎在母亲怀中,仰着那张留有泪痕的脸望着她。她不明白,川川到路上去干什么?是去望爸爸吗?也许是的。不知为什么,川川不见爸爸想爸爸,像唱歌一样地念叨着爸爸,见了爸爸又怕爸爸,大概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是的,他回来得太少了。就是他在界坡的这些日子里也很少回家。真的是忙于工作,还是他心里没有这个家呢?
  灯亮了,电压不足,发出昏黄的光。蓝淑贞吹灭了如豆的油灯,瞧着怀里的川川,问道“:还痛吗?”
  川川的大眼睛眨了眨,奶声奶气地说:“不痛了妈妈,你眼睛里有水,你也痛吗?”
  “蠢宝,妈不痛”
  蓝淑贞的声音哽住了。孩子是不会知道,心里痛也会流泪呀!她的心在痛,痛得那样难受。她是那样爱他,爱得那样深沉,她希望他幸福。但是,他真的能得到幸福吗?他是县长,全县几十万人都盯着他。现在,议论他和高慧的人是那样多,县委周书记都出面干涉了;更有一些人不怀好意,像那个写匿名信的人言可畏,组织上处分更可怕!
  作为共过患难的妻子,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霉吗?不!还是要劝劝他,用爱去温暖他,让他的心回到这个家来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开门了,林涛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万万没想到,一场山林纠纷的处理竟是这样阻力重重。上面施加压力,下面顽强抵抗;周振武甚至通过别人的嘴扬言“:姓林的搞下去没有好下场!”不仅如此,他们还对他和高慧的关系大作文章,造谣污篾,毁谤中伤他陷入了重围之中,几乎支持不住了。工作上的阻力,他有信心排除;但对那些流言蜚语,却无能为力,找不到躲在暗处的对手。
  他好像一只精疲力竭的鹫鹰,需要飞回自己的窝里去,歇息一下,恢复气力,再去搏击长空。他相信妻子的温情和儿子的笑靥会给他增添力量和勇气。
  屋内的气氛似乎有点异常。妻子的眼睛里藏着忧伤。
  川川的额角上敷着什么?那闪闪的眼睛正怯怯地偷看着他。
  川川在妈妈的怀里动弹了几下,溜了下来。他扯着妈妈的衣角,不敢向前。
  林涛伸出双手去拥抱儿子,川川似乎有点害怕,躲到妈妈的大腿后面去了。林涛走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川川挣扎了几下,安静地偎在爸爸怀里,不动了。
  “川川,你头上怎么啦?”林涛抚摸着儿子柔嫩的身子问。
  “我去路上看你,跌跤摔的。”川川玩弄着林涛胸前的钮扣“,爸爸,我不痛。”
  林涛心里一酸,把儿子的脸蛋紧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抑制不住的泪水,顺着鼻沟流淌着,沾湿了川川的脸蛋。他感到内疚,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这个家庭关心得太少,让孩子受委屈了
  蓝淑贞迅速背过身去,在脸上揩着什么。
  川川诧异地望着林涛的眸子“:爸爸,你哭了,妈妈也哭了,我不哭。”
  林涛急忙擦去泪水“:乖儿子,爸爸不好!”
  川川稚气地问道:“阿姨说,爸爸不要我,不要妈妈蓝淑贞脸色骤变,一把抱过儿子,对川川厉声地说“:你乱嚷,看我打你!”
  林涛呆住了。他不知道那位阿姨是谁,但他明白川川话中的全部内容。他想不到卑鄙的谣言竟伤了孩子的心灵,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事情很明显,妻子知道的一定比孩子听到的要多得多。她为什么不问呢?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性,什么事情都默默地忍受,不吭一声,不能让她再憋在心里,她会憋出病来的。夫妻之间,还是推心置腹地敞开来谈吧。
  林涛望着妻子,坦然地说:“淑贞,你一定听到了什么,告诉我吧。”
  蓝淑贞沉默不语,避开了丈夫渴望的目光,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儿子。
  林涛又诚恳地说:“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你尽可以骂我。
  要不,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也难受!”
  蓝淑贞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下川川,转身从睡房里拿来了那封信,一言不发地交给了林涛。
  林涛疑惑地看了看信封,抽出信纸,慢慢地看了下去。
  渐渐地,他的脸色变了,变得越来越可怕,信纸在手中索索地抖动着突然,他握紧拳头朝着桌子狠狠地一击“卑鄙!”
  “哇”地一声,正在地下玩耍的川川吓哭了,走过去抱住妈妈的大腿,死死不放。
  望着孩子惊骇的模样,林涛又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慢慢地冷静了。他轻声地对妻子问道“:你相信这些?”
  蓝淑贞诚挚地望着丈夫,委婉地说“: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犯错误。看在川川的份上,原谅我吧!”
  一阵难忍的痛苦向林涛袭来。别人中伤他,有些是不明真象,有些是别有用心。难道自己的妻子也不理解自己?
  他抬起头,想对妻子作些解释,发现她的目光是那样真诚和温顺,充满了忧伤和渴望。他的心颤抖了。他想到自己给妻子和川川的温暖太少了。让她相信什么呢?他不愿作解释,解释是无力的,还是用自己的行动来消除她的疑虑吧!
  林涛思索了一会儿,对妻子说:“我还是回家来住吧。”
  蓝淑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不怕来来去去难走吗?”
  “情况基本摸清了,不必再天天跑路了。”
  “林界还没有弄清吧?”
  “我不想在林界问题上纠缠不休。”
  “那么怎么处理?”
  “谁砍树就处理谁!”
  “人家砍自己的树呢?”
  “只要是乱砍滥伐,就是犯罪!”
  蓝淑贞没有吭声,她像想到了什么。屋子里又沉寂了川川在地上滚着一辆木轮车,他有点畏惧爸爸,又想和爸爸亲热。小孩有小孩的心计,他推着木轮车缓缓地向爸爸脚边移去。林涛看着那辆制作简陋的玩具车,心里有些不好受。他蹲下身子,对儿子说“:爸爸给你买辆会跑的汽车,好吗?”
  川川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怯怯地说“:我骑马驮驮”
  林涛望了一眼妻子,嘿嘿笑着,欣然伏在地上。川川却迟疑地站着,不敢跨上爸爸的背脊。林涛把背脊伏得更低了,并催促道“:川川,上呀!”
  川川终于跨上了“马驮驮”“。马驮驮”在地上转着圈子林涛自豪地笑了。蓝淑贞苦涩地笑了。只有川川的笑是无忧无虑的。
  九
  “刚才回来吧?”
  林涛走进林场办公室,一眼看见高慧坐在那儿,和她哥在谈着什么,高炳生和他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了。
  也许是太疲倦,她的情绪有点消沉,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材料拿来了吗?”林涛问道。
  她把桌上的尼龙网兜往里挪了挪,站了起来:“不忙吧,先坐一会儿。”
  林涛擦了擦脸上的热汗“:查档还顺利吧?”
  “哦,你托买的玩具车带到了。”说完,她慢吞吞地从网兜里掏出一个纸盒,递给林涛。林涛打开一看,是一辆红漆闪亮的玩具卧车。他高兴地说:“哈,好漂亮!小家伙会乐颠的。”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默然地坐着。林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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