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江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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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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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男人不像是江河中能容得下的,恐怕他离开海上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这样一来,太岳岁寒对于他只是一个关键时刻保命的护身符而已,暂且借他一用就是了。但我们还是得未雨绸缪,我明日便让沈旬吩咐下去,一旦有人见到了太岳岁寒的松牌即刻回禀。”
恍然大悟,岳鸢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岳小舟劝了岳鸢回去休息,又命人告诉晏北寒早些安寝,自己则洗了个这两日梦寐以求的热水澡。
一身的疲惫都被泡到了热水里,手臂上的紫红於痕依旧狰狞,岳小舟轻轻拂过被热气氤氲成淡粉色的皮肤,看着上面细小的刮伤和浅浅的血痕,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如今,自己新生的真面目齐睿白已经领教,岳文谦也不会无所察觉,她留给自己的恰好是无路可退的境地。她的对手有狡猾的狐狸也有贪婪的野狼,有魅影般的海鲨也有敏锐凶残的猎狗,还有一些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会是敌是友的人。
刀悬于颈,岳小舟不会让它第二次砍下。
骨头都快被热水泡得酥软了,岳小舟才恋恋不舍地穿上寝衣,半夏拿来除於的药膏在书房的隔间里为岳小舟上药。
自己不在家中几日,岳小舟感到很多事都脱离了掌控,她将寝衣的袖口挽至手肘,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几日我二叔都安置在哪里?”
“姑爷让叔老爷住在别苑的客房里。”半夏上药的动作小心翼翼,格外轻柔。
岳小舟一愣,“府上的事都是姑爷做主?”
“是啊,小姐出事的消息传来后叔老爷来到府上说要先布置起灵堂,姑爷一口回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岳府绝不发丧,”半夏抬头笑着眨了眨眼,“小姐不知道,姑爷平常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当时却威严得吓人,连叔老爷都被镇住,半天没说一个字呢。”
药膏清凉沁人,岳小舟的心却仿佛被烫到,“他……北寒真是这么说的?”
“半夏说的句句属实,姑爷自从知道小姐出事后便再没回床上养伤,衣不解带地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陈管家年纪大了,听说小姐出事便晕了过去,今日才好了些,所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姑爷经手,和小姐在家的时候没有分别,一点岔子都没出过。”
看着手臂上晶亮的药膏,岳小舟怔怔地出神。
“小姐?”半夏收好镂花银盒,试探着叫了一声,岳小舟这才回过神来,向她微笑,“姑爷睡了么?”
“忍冬伺候姑爷沐浴更衣还未回房,药也还没有换,想是还没睡。”
寝衣柔滑地贴在身上,岳小舟看着手臂上的半透明的药膏化作清水一样的薄纱,包裹住自己纤细的小臂,渐渐干透,仿佛什么都没抹过,却再没了火辣的灼痛。
“好,我知道了。”
许久,岳小舟轻声说道。
这一世,许多人的改变让她欣喜若狂,那些她毁去的,争取来的,都能让自己更坚定坚决地走下去。可是与从前不同,其余人的心性几乎没有变化,可晏北寒却仿佛和上一世换了一个人一般,再难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叠。
陌生与忌惮,利用与信任,岳小舟感到迷茫,她已经很少有这样被选择牵制的感觉。她还记得小时候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迷恋上了西陲商人不远千里贩卖至此的一种石头,他们叫它西岭玉,尽管那石头并不莹润,淡淡的泛起喑哑的光泽。物以稀为贵,一时三川城官宦富贵都以佩戴西岭玉为雅事,西岭玉的价格也等价于同样重量的黄金。岳小舟第一次看到西岭玉就如痴如醉,淡金色、金色、褐色、黑色……手链、串珠、佩饰、发簪……八岁的那年夏天,这些色彩就是她瑰丽的梦。岳小舟至今清晰地记得,一个西陲行商带来两串西岭玉长珠手串,一串是罕见的褐红,几近浓黑,一串是黑白的玄花,斑斓缭绕;百余个大小均匀小指甲大小的浑圆玉珠别致规整,璧合成串。这样的宝物自然价值不菲,爹爹让她只能挑一个喜欢的,岳小舟将两个手串都绕了□圈在自己细小的胳膊上仔细端详,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岳当家,既然令千金难以抉择,”商人眯起眼睛笑着搓了搓手,“不如……两全其美如何……”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岳文安慈爱而复杂地看着岳小舟,缓缓说道,“这是她必须学会的东西。”
岳小舟不懂爹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委屈地想哭,既然不是银子的问题,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她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手臂上的两个手串,褐红色的暗中流光,黑白纹的动静幽若,都精致而美好,看得人心底发痒。
目光从左手换到右手,再看向岳文安,岳小舟的眼神里软软的都是哀告,她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岳文安看,嘴角越来越向下撇,像是眨眨眼就能掉出泪珠。
“胡老板,”岳文安心底像是被这眼神扎了几千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都要了。”
方才还是泫然欲泣,而此刻,岳小舟笑逐颜开,仿佛春风停驻的田野。她顾不得摘下珠串,跑到岳文安身前,挂住他弯下腰后刚好让自己能够到的脖子,没完没了地亲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岳文安抱起岳小舟,一脸的宠溺,可是岳小舟却觉得爹爹眼中有了从前没有见过的一种东西,淡薄却清晰,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点的忧伤。
“我一定是三川城最差劲的父亲……”岳文安的声音几不可闻,最后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叹息。
很多年后,岳小舟再想起爹爹当初复杂的眼神,才明白她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叫做选择。
如今让她做出选择的不再是两串难分伯仲的手串,而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她是否应该再交予足够的信任。
晏北寒做得已足够多,可岳小舟却投鼠忌器。
她鬼使神差,又打开了密道,再回来时拿着两个长长的珠串,一个褐红,一个黑白。
坐在椅子上,岳小舟仔细端详,嘴角缓慢地弯起。
西岭玉不过是个新奇的噱头,漂洋过海换了个名字被奇货可居起来。这种西陲盛产的珠宝其实叫做琥珀。两年后王师北上平定西陲,以遥安为都城的北钺国不得不迁都一退再退后,琥珀大量流入东陆,人们知道了它的真实名字,于是曾经千金难求的西岭玉成了寻常的玉石珠宝,直到六年后北钺国被彻底剿灭,一般的殷实富户也都买得起琥珀饰物了。
无知不只能带来猜忌,也能带来财富。
岳小舟还记得爹爹靠在床上一边擦去嘴角刚咳出的血痕,一边笑着对自己说。
可是了解人心实在太难,特别是在经历过血的背叛后,所有信任都变得如此宝贵。岳小舟抚摸着柔润的珠串,黑暗里,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分别。
难道,人也如珠串?或许,她应该试着摒除过往的看法,在自己已经试着让他改变后,不再犹豫不前。亦如剔除珠串表面的光照那样?捻着手上这两串失去光照后一般无二的珠串,岳小舟无声地笑了。
许久,她慢慢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第一次,岳小舟觉得书房和主居有这样长的距离。她披上外衫,走过槐树下,幽香如雾萦绕在小院中,和晏北寒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帐中盟缱绻
忍冬端着铜盆刚迈出门口,不失礼数地向岳小舟屈了屈膝。
铜盆里的水中有丝缕淡薄的粉红色,随着波纹越漾越浅。
“他的伤口又裂了?”岳小舟皱了皱眉。
“大夫看过,说是无碍,只要静养便会重新结痂。”忍冬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我知道了,”岳小舟点头,“你去休息吧。”
推开房门,药味比离开的几日前淡了许多,帷幔已经拉上,蜡烛也已经吹熄,屋子里昏暗的只剩下夜色。
岳小舟忽然后悔,她不应该来的。
“忍冬,不必伺候了,”细若游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盈满了倦意,“明日早些叫我。”
岳小舟没有回答,窗外悬铃木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夜风若有似无的叹息。她迈入门槛,关上门,琥珀珠串在手上久了变得温暖起来,走动时碰撞出细小的响动。
帷幔中,卧榻上,一团模糊的黑影缓慢地坐了起来,“有事?”
“很重要的事。”岳小舟这次没有斟酌,脱口而出。
幔帐后的影子像是一根倏然绷紧的琴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岳小舟忽然想笑。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深更半夜闯进闺秀寝居的歹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卧榻,却不过是为了说上两句话而已。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掀开幔帐坐了上去,反正屋里漆黑一片,更何况最重要的是,那本来就是她的床。
“对不起,”晏北寒没了刚才的紧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再和你说这句话了。”
“都是误会,你那么聪明,我一点都不担心。”岳小舟说了谎,她驾轻就熟,甚至连自己都骗了。
“不知为什么,那天我脑子里只想到了那一种可能,越想越乱,还和你说了那样的话。”
“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岳小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这几日累坏了吧,听半夏说府上的事都是你费心。还有我二叔,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一回来只能看到自己的灵堂。”
“在你爹过世后这么多年里,你都是这样过来的?”
岳小舟一愣,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有人来帮我。”
半晌的时间里,岳小舟只能听到晏北寒轻微的呼吸声。
“我们成亲那日的礼单我整理好了,”晏北寒掀开幔帐,想要起身,“我去拿给你看。”
“不必了。”岳小舟伸手阻止他,拉住了他的手臂,“明天也来得及。”
“何师傅说我可以出师了,”晏北寒缓缓地坐了回去,手臂却还停在那里紧握着帷幔的一角,上面搭着岳小舟的五指,“明天我背给你听。”
岳小舟收回手轻笑了两声,她觉得晏北寒忽然像个孩子,又比一般的小孩多了太多的心思,转念一想,其实他也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而已。
岳小舟小的时候很孤单。她没有同龄的玩伴,岳鸢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要去习武,半夏和忍冬永远只是惟命是从地跟在她身后。她还记得有一次随父亲坐马车去拜访旧交,车外传来一阵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笑声越来越大,她偷偷地掀开窗幔,只看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小身影雀跃着一闪而过,刺疼了她的眼睛。
刚刚,她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在晏北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我有东西奖励你,”岳小舟在黑暗中粲然一笑,虽然她知道晏北寒根本看不到,“记得你曾说过自己是西陲人?”
“嗯。”晏北寒点了点头,他肯定的语气里有埋藏很深的期待。
“你知道西岭玉是什么吗?”
“你是说琥珀?”
“挑一个吧,”岳小舟拉过晏北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从左到右掠过,左右两只手戴了不同的琥珀珠串,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补充道,“两个是不一样的,要不要点上蜡烛瞧瞧?”
“不必了,你喜欢哪一个剩下的给我就好。”
岳小舟心中一颤,双手握紧了拳头。她已经刚刚作出一个选择,现在不想做第二个了。
“你来吧,摸到哪个是哪个。”岳小舟不想多说,她觉得有点累,被邵千帆从水里捞出来时都没有这样疲惫过。
两人衣袖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晏北寒的指尖比琥珀珠串还要冷上一些,摸索中不小心碰到了岳小舟手臂上的瘀伤。
“轻点!”岳小舟嘶着气,拍了下晏北寒的手背。
“你受伤了?”晏北寒起身去点蜡烛,被岳小舟摸到衣襟拉了回来。
“选了再说。”
犹豫了很久,晏北寒的手拂过岳小舟带伤手臂上的珠串,“那就这个好了。”
岳小舟动作利落地一圈圈解了下来,晏北寒没有接,而是又打算去点燃床头的烛台,岳小舟拿着长长的珠串甩到了他的身上,“回来!”她的力道很轻,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恍然间,她自己也忘记戴在右手上的是哪一个了。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琥珀。”晏北寒的声音有点没有底气。
“明天再看,”珠串离手,岳小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躺到靠内的地方,一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折腾这么多天,累死了。”
岳小舟一直没闭上眼睛,她听到晏北寒将珠串戴好,然后坐了不知多久后,小心翼翼地盖好他自己的被子。
寂静中,岳小舟听到窗外几声零落的鸟鸣。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白日里总是蔫蔫的鸟儿,偶尔心情好了才不管时辰啼上那么两声,生怕多叫一点就会被猎人捉到,恨不得变成个哑巴。
这一点晏北寒倒是比自己坦诚的多。
她闭上眼,却不敢叹气。慢慢的,身上乏了,困意自然而然地袭来,那些胡思乱想也消失不见。
岳文安去世后这么多年,岳小舟还没有试过日上三竿后才爬起来。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她匆忙地洗漱更衣完毕,胡乱吃了两口东西便向书房走去。今天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徐俨要陪玉娘与孩子,岳鸢且让她再休息一日,至于晏北寒……岳小舟忽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半夏径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小姐恕罪。”半夏急忙退后一步。
“叫陈管家到我书房来。”岳小舟笑着摆了摆手,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慢慢地抬起左手,褐红色的琥珀珠子在阳光下流转暗光,却并不耀眼。
书房前院,悬挂在碧绿间的槐花香飘如雪,岳小舟只是匆匆抬眼一望。
安抚的话岳小舟又向陈管家说了一次,才让老人的眼泪止住,她心中慢慢升起了暖意,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屋现在还是放些书画和古籍?”岳小舟看了看窗外,越过古槐是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啊,前两日姑爷让人将贺礼中名贵的字画收了进去。”
“命人收拾出来吧,”岳小舟收回目光,“布置成书房。”
陈管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而笑,“要给姑爷用?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就是。”
“北寒他人呢?”
“一大早何管事就来了,姑爷在小厅陪着说话呢。”
何子屏应该是又来找晏北寒交流诗词歌赋,岳小舟笑了笑说道,“命人好好伺候,等和管事走了让北寒来书房找我。”
“是。”
陈管家退下后岳小舟在窗前站了许久,花香染遍了她的衣衫,直到晏北寒叩门她才感觉到风中轻微的寒意。
两个人在书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像昨晚说了那么多话的是另外两个人。晏北寒的脸比岳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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