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仅仅是因为一段感情，就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白未曦的心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手指划过K线图，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愿意为感情买单，但别人未必愿意。而且，让陈语新为自己垫资，也确实不公平。
“未曦，怎么还没有睡？是时差没有调整过来吧？”门外，传来白明慈祥的声音。
“嗯，有一点失眠。”白未曦连忙换上笑容，“大概是在飞机上睡得太多，我几乎是一上飞机就睡着了。”
“飞机上哪能睡得安稳？”白明不以为然地说，“还是早一点睡吧，工作永远做不完，知识也永远学不完。爷爷以前总希望你能像海绵一下吸收知识，艺多不压身。可是现在，爷爷看到你的成就，改变了主意。既然你有一样专长，何必贪多嚼不烂呢？你喜欢时装设计，那也很好。”
白未曦意外地看着白明：“爷爷不反对我学设计了？”
“这是你的喜好和特长，而且还做得不错，我为什么要阻止？只是可惜法语系白学了，好歹是北大的文凭。”
“不可惜，如果没有学法语，我怎么有勇气跑到巴黎去。首先语言不通，就令我无所适从。爷爷，我庆幸考上了北大，一直没有放弃法语系的学习。不仅在口语，而且在书面语言上，我也有底气和法国人聊天或者掐架。”
“看到你这样的心疼，爷爷觉得心疼。”白明叹息，“平平安安就是福，不需要儿女有多大的贡献，只要祖孙俩能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也是欢喜的。”
白未曦笑了：“真要到了那一天，爷爷恐怕都不好意思到公园里去散步。一听到人们说到孙儿孙女怎么样，就立刻想找把铲子挖地洞钻进去。”
“你呀，真会调侃爷爷！”白明忍俊不禁，“未曦，水满了就会溢出来，适当就好。”
“嗯，我知道。”白未曦点了点头，“我会关注自己的健康，不会让爷爷担心。今天真的是在飞机上睡得很熟，至少睡了有六个小时，我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那好吧，明天睡晚一点起来，我就不做早饭，直接让阿姨做午饭了。”白明没有强迫孙女的作息。
“好啊，知我者祖父也。”白未曦笑嘻嘻地说，催促白明赶紧回房睡觉。老人睡得早也醒得早，她可不敢让老人也跟着自己熬夜。
再度打开蓝天科技的K线图，白未曦只觉得那几根大大的阴线看得人触目惊心。而这，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
爱情无价，此话诚然。
但是，她也不想以牺牲别人的利益为代价。
迷迷糊糊地睡到八点钟，就拨了一个电话去蓝天科技：“语新。”
“未曦？你回来啦！”陈语新的声音，听不出一丝颓唐。
“对不起。”白未曦轻轻地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
“别这么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如果说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那也很正常。我得承认，除了年龄偏大、家庭过于复杂，秦渭阳……确实值得你爱慕。”陈语新的话，说得有点断续，显见得心情并不平静。
说到感情，白未曦觉得无话可说。
“好了，别说你现在还没有嫁人，就算真嫁给了他，我们也仍然是朋友和伙伴，你说过的，不是吗？”
白未曦喉咙微哽：“是的，永远的朋友。”
“所以，不要再说对不起。”陈语新轻轻地说。
“我是为了蓝天科技的股票……”白未曦叹息，“因为我，秦氏才会出手打压蓝天科技的。再这样下去，我怕蓝天科技会被收购。”
“收购？你以为蓝天科技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还弱不禁风吗？他想要收购，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陈语新笑了，“别杞人忧天，不就是有三个跌停板么？
白未曦喃喃：“别欺负我没有炒过股，看不懂K线路。三个跌停板以后，还在持结下跌。别的我不会，算算术还是会的，现在的股价，比最高的那个点，已经跌下去了一半还多。”
“股价的涨涨跌跌很正常，这不算什么。”陈语新的语气居然还很轻松，让白未曦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蓝天科技的股价一直在稳步中呈上升趋势。
“放心吧，秦渭阳已经提醒过我，所以我们一直对这种状况有心理准备。”
“都是我不好。”
“别总把责任留给自己背，正好给我们大家一个考验。这次是有人提醒在先，所以我们还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以为下次的恶意竞争磨练一些经验，未必就不是好事。”
这样的好事！
白未曦对他豁达的态度，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像过陈语新的反应，破口大骂不太可能，但唉声叹气，隐晦的表示总是多少应该有吧？可是陈语新的表现，让她大感意外，他居然没有一点点怨怼，态度积极乐观，让她准备好的许多道歉的话语，一下子哽在喉咙口，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机会吐出来。
“别这样，未曦，这件事你没有错。虽然我很希望，那个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秦渭阳，但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横刀夺爱。”
“语新，我……”白未曦未语泪先流，但这一次，是因为感动。
上天待她何其厚，不仅给她世界级的钻石单身汉当男友，还给了这样温煦大度的朋友。
“别说什么转让股权的话，秦渭阳已经跟我略微提过，他对这次的事件表示抱歉。但是根本没有必要，你是我们蓝天科技的大股东，如果非要承受秦氏毫无格局的怒火，那么让我们集体来承担。未曦，从来不有人责备过你，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说，我们也没有吃什么亏，我们的游戏，照样还有那么多的在线人数。说句实在话，玩家们根本不在乎股价涨跌，吸引他们的，是游戏本身。近期我们有一款大型网游要推出，我敢说，哪怕秦氏再打压，我们的股价也会有小幅的上升。”
“那就好。”白未曦轻轻松了一小口气，只觉得大石头只是稍稍松动了一些，“我觉得转让股份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话……”
“高尔基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也要这样说。蓝天科技一路走来，几乎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我都觉得老天爷的眷顾有点过份。有这样的挫折，正好让我们经受一些考验，让我们的年轻人从盲目的乐观中清醒一些，我倒觉得是件好事。所以，未曦，你压根儿不用抱歉，也不用采取什么措施，我们有高效合作的团队。”
放下手机，白未曦才抬手拭了拭腮边的眼泪，露出了笑容。
陈语新说得那么好，其实谁不希望一口气冲到事业的巅峰？他只是怕自己内疚，怕自己不好受。
“未曦，美丽来了。”白明的大嗓门，把白未曦从感动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回来还躲在家里，不去蓝天服饰走走，太不够意思了！”刘美丽一步三阶地走上台阶，“未曦，我们都想死你了。”
她冲过来，一把搂住白未曦。
那样紧，却让白未曦觉得温暖。
这就是友情，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咄咄不休地指责，在她最彷徨最歉疚的时候，用各自的方式，送来的安慰。
“美丽，蓝天服饰的情况怎么样？”白未曦轻轻地问，怕听到再一个恶耗。
“当然很好。”刘美丽轻松地吹了一记口哨，“我和晓晓都盼着你回来呢！三剑客总是少你一个，总觉得不完整。再说，你可是我们的首席设计师，蓝天服饰的精神领袖。”
“行行行。”白未曦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的话，“再肉麻下去，我的鸡皮疙瘩要掉落满地了。”
刘美丽仰首看向天花板，然后满脸深沉：“唉，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世人总觉得是在说谎呢？”
白未曦担心地问：“蓝天集团都受到了秦氏的打压吧？蓝天服饰这边，有没有资金周转的问题？”
“银行贷款确实受到了影响，但那又怎么样？我们的销售业绩那么好，还有一些财务公司和小额贷款公司愿意提供贷款。你放心，秦渭阳也注入了一笔资金，我们蓝天服饰的周转不成任何问题。”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我并不孤独
尽管蓝天服饰其实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但从陈语新到刘美丽，甚至最谨慎的申晓晓，都一派乐观。
“怕什么？大不了我们归零嘛！”申晓晓的乐观，还夹杂着悲观，“当初我们白手起家的时候，只能拿未晞设计的衣服到地摊上去卖。那时候，我们也很快乐，哪怕一条裙子只卖五十块，也仍然很有成就感。”
“呸，晓晓，你这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刘美丽却反唇相讥，“我们至于回到摆地摊的地步吗？要知道，我们在这几年成长了起来，即使失去了财富，可我们的经历和人生，都比那时候丰富得多。再说，我们这次就注定会被秦氏收购吗？只要语新和未晞手里的股份握着不动，他们就是再花力气，也不会成功。”
陈语新欣然点头：“不错，我们的公众股，只占了百分之三十，在上市公司中，应该算是异类了。”
白未晞拍了拍胸口：“那还好，不至于最糟糕。”
“只有更糟糕，没有最糟糕。”发言的是营销部的经理刘权生，“我觉得这次真是无妄之灾。”
“闭嘴！”刘美丽和冯遵威齐齐出口，“你不知道未晞在蓝天集团的贡献，别说只是这一点点危机，就算整个蓝天集团为此陪葬，也没有什么。”
“陈总，您说吧！”认识到自己的势单力孤，刘权生摊开了手，“大家都是白小姐的至交好友，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陈语新微笑：“我也是她的至交好友，而且是从开始就一起创业的伙伴。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蓝天集团的事。”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刘美丽握拳大喊：“语新，说得太好了！”
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从北大走出来的，即使与白未晞不熟，但都唯陈语新马首是瞻。他一发话，立刻得到了全场大部分人的拥护。
刘权生虽然不满，但也只能悻悻地自言自语：“一群疯子！”
“看到了吧？没有人会责备你。”会议结束以后，陈语新笑着对白未晞说，“蓝天集团还会是我们的，这场仗，也许很难打，但输的未必是我们。危机，有时候也是机遇。”
“机遇？”白未晞表示不解。
“他们不知道的，我又趁着低价，吸收了百分之五的股权。所以，虽然我们的流通股名义上还有百分之三十，但其实我们握在手里的股票，已经占了百分之七十五。如果股价再持续下跌，我会继续收购。”
“流通股不足百分之二十五的，那就不能上市？”
“还是流通股，只不过被我们握在手中。”陈语新笑着解释，“所以说，你尽管放心，只要我们自己稳得主，蓝天集团不可能易手。”
白未晞心中一动：“秦氏找过你了吧？”
“当然，他们想用比较优惠的价格收购蓝天集团，怎么可能！”陈语新不屑地说，“秦氏集团对网游知道得太少，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玩家群有多么庞大。而且，他们埋首游戏，谁会管公司的股价涨涨跌跌？所以，虽然股价受到了影响，公司总资产似乎略有下降，但我们的收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而且，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事，因为我们的股价动荡，相反还有一些原来并不知道我们公司的人，涉入了游戏。来，你看看我们这个月的报表，收入虽然略有下降，但网游这块，并没有受到影响，相反还有小幅的上升。”
“真的吗？”白未晞终于一扫愁容。
“当然。蓝天科技是蓝天集团的核心企业，只要它能屹立不倒，蓝天集团就不会倒。”陈语新坚定地说。
白未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新，你诚实地回答我，如果没有我的话，蓝天科技的发展是不是会更好？”
“发展太快，未必是好事。”陈语新淡淡地说，“别胡思乱想，你的存在不会对我们中间的任何人造成影响。美丽和晓晓不用说，仲卿他们也表示支持。所以，你没有必要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也许，我该感谢秦氏，在蓝天科技飞速发展的过程中送来这阵清凉风，让我们从上到下都为之清醒。”
“可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会不会有意见？我怕影响你的决策……”白未晞低声说。
“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对公司没有归属感的人清理出去，未必就不是好事。未晞，我对你表白过，现在还想对你表白。”
“啊？”白未晞一下子被他的话震惊得转不过弯来。他们不是在讨论蓝天集团面临的严峻形势吗？
“未晞，我不想趁人之危，但是我仍然要说，如果你和秦渭阳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请别忘记，还有我在这里等你。”
“不，不是的……”白未晞慌了。
天哪，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她有点晕头转向。
“我是认真的，但我尊重你的选择。”陈语新叹息一声，似乎带着落寞，“如果你觉得秦渭阳不好，或者他不适合的话，可以回过头来找我。”
白未晞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陈语新走近她，把她落下的刘海轻轻地拨到一边，声音迹近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不要，我只是……”白未晞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面对陈语新，总觉得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哪怕拒绝，都仿佛开不了口。
“我明白。也许是我晚生了五年，在年龄上我有天然的劣势。其实，换一种思考方式，你会发现，我们也有很多共同点。”
“不是这个原因。”白未晞觉得自己越来越狼狈。
“感情的事无论对错，都有值得尊重的地方。所以，我不会指责秦渭阳，因为他值得好女孩去爱他。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是你。”陈语新轻声叹息，仿佛叹在白未晞的心上。
最后，白未晞用逃一样的速度，离开了会议室，耳旁仿佛还残留着陈语新热烫又无奈的话语。
她懊恼地想，自己又不是头一次拒绝别人，为什么面对陈语新的时候，总是说不出口呢？或者是因为不用拒绝，因为两人太熟，她想的，她要的，陈语新都明白。所以，有些话，她根本用不着说。
“语新跟你说了什么？你的耳朵到现在还有点红。”刘美丽递了一杯菊花茶给她，“夏天我们都喝菊花茶，因为楼下那帮小伙子们用眼太厉害，给他们消消火。”
“嗯，菊花茶好。”白未晞点了点头。
“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刘美丽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边。
“没有什么。”
“他责备你了吗？”
“当然没有。”白未晞失笑，“他对我很宽容。”
“你们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