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在看你的灵感手册，很有意思。”秦渭阳把话题带向了设计。
“不好意思，那是我自己胡乱做的。”白未晞尴尬地笑，“一定会让行家笑话了吧？”
秦渭阳浅笑：“恰恰相反，我很欣赏你的灵感手册。要知道，设计的构思，正是根据具体穿着的要求，然后采用素材搜集、灵感获取和提炼深化这几个步骤来加以完善和落实的。你用灵感手册搜集素材，是许多大师们经常采用的方法。你的编排，也很有意思，主题的分类虽然不明确，但相互关联，有启发作用。”
“这些都是平常去博物馆和逛街得到的素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记下来再说。”白未晞指着一幢建筑物，“这也不是什么名胜，当时只觉得这个屋顶有点意思，就顺手画了下来。还有一些，则是电影里看到的。最近看了几部奥斯卡获奖影片，里面有几个镜头记忆深刻，也画在这里。总之，我的这个所谓的灵感手册，其实是随意杯盘，兴之所至，就涂抹两笔而已。”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秦渭阳漫声轻吟，“你自己能从中得到灵感，那就是好点子。不过，灵感并不仅仅局限于影像和书面资料，有时候听觉也能牵动美感的萌生。比如鸟鸣箫音，都有可能引起某种情感上的共鸣而生成灵感。有时候，优美的音乐旋律，会对人的心灵产生难以忘怀的感触，设计的构思会灵光一闪，就跃然纸上。”
白未晞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思考，隔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是的，我对素材的摄取局限于视觉资料，其实大自然的声音，也会给人以灵感的。怪不得艺术家们特别喜欢大海，涛声潮声，都可能成为灵感的源泉。”
秦渭阳点头：“对，灵感无所不在。”
他的咖啡也见了底。
白未晞伸手收取了咖啡杯：“今天我耽误了您太久的时间，不好意思。”
“不，我喜欢和你探讨，教导你的过程，也是启发我自己思路的过程。”秦渭阳说得太谦虚，以至于白未晞有点无地自容。
第九十章决赛现场
校园风采大赛的决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刘美丽一早就打电话催驾，白未晞赶到北服的时候，看到穿着一身小麦色休闲装的好友，已经站在校门口急得跳脚。
“时间来不及，就打个车嘛”刘美丽看到她从公交车站上下来，忍不住抱怨，偶尔慷他人之慨一次。
“我觉得出入很方便，用不着打车。”白未晞低头看了看腕表，“闭幕式不是要九点十分才开始吗？现在八点五十七分，还有十三分钟，足够从校门走到大会堂了。”
“你怎么还这样老神在在快走快走，人家早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进去了。”刘美丽火烧火燎，拽起她的胳膊就大踏步地往前冲。
“哎，别这么急啊，我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赶得上你啊”白未晞哭笑不得，“悠着点儿……”
“还悠啊你要火烧眉毛了才急？”刘美丽愤怒。
“这不是还没有烧着吗？”白未晞苦笑，“再说，我不是提前五分钟就能进去吗？”
刘美丽气急败坏：“走啦走啦，我都急得满嘴起泡了。”
白未晞无奈，只能一溜小跑地跟着她冲进大会堂。主席台上还空空如也，但前几排已经坐到人满为患，在第三排有两个空位。
“我们的位置在那儿，门口有牌子。”刘美丽眼睛一亮。
“不用看牌子，我也知道……”白未晞嘀咕。
前后左右，早就有人占了位置嘛
“不好意思了，借光借光。”刘美丽赔上笑脸，拉着白未晞一路挤过去。
“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胸有成竹，那就是全无信心。”一边的学生自言自语。
“未晞，我好紧张啊”刘美丽坐定以后，悄声说。
“看出来了。”白未晞无奈地苦笑，“我们能够进入决赛，已经是超额达到了目标。所以，决赛……就当来打酱油的好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得奖？”刘美丽咽了一口唾沫，放低了声音。
“平常心就好。”白未晞不以为然，“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反正如果我是评委，估计也不让让咱们得奖。一群乌合之众……”
“什么乌合之众啊，我可是北服时装设计系的学生”
白未晞失笑：“对，你根正苗红，我说的是我。”
刘美丽悻悻然：“你就刺激我吧，秦渭阳的开山大弟子，我敢比么？反正，我们两个也不比别人差……”
“作品还不成熟，本来就是来买份经验，为明年和后年的比赛作准备。”白未晞轻笑着问，“你的心态不是一向很好吗？开始的时候，我们连复赛都没想到能进。”
“那当然不一样。”刘美丽叹气，“如果一开始就被刷下去，也就没有了念想。人啊，就是这样的奇怪，一山望了一山高。”
白未晞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得陇望蜀，大概说的就是你。”
“咦，今天秦渭阳也会来”刘美丽忽然看着主席台，“你看，他的名牌就在主持人偏在的位置，好像地位很高啊……”
“那当然，作为国内乃至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时装设计师，地位可是比你们校长高得多了。”白未晞淡淡地说着，却油然生出一种骄傲。
因为秦渭阳。
“你找了一个好靠山啊，有他当你的老师，以后吃喝不愁。大不了，就赖在他的工作室里，听说他们的收入都不错。以后有机会，提携一下老同学吧？”
白未晞哭笑不得：“你也来调侃我？”
“啊，他们上台了。”刘美丽没来得及回应白未晞的话，低呼一声。
几个人鱼贯走上主席台，白未晞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秦渭阳。哪怕他穿着最不起眼的深灰色西服，仍然让人觉得鹤立鸡群。
“怎么找了一堆糟老头子出来？”刘美丽咕哝，“简直是给秦渭阳当陪衬的绿叶嘛”
身边的一个女生笑着说：“秦渭阳可不是红花，他本身就是绿树。这些老学究们老设计师们，当然就是衬托绿树的树干了”
刘美丽忍俊不禁，连白未晞也不由失笑。
这个比喻，有点伤人了吧？不过看看秦渭阳的左右，确实把他衬得越发年轻而意气风发。其实，他真的很低调，从发型到衣着，没有一样特立独行，都是最通行的款式。
“秦渭阳”低低的尖叫，来自北服的女学生。
在北服，秦渭阳的人气，大概要比当红的明星还要高那么一点点。他的脸，也深具明星气质，是亚洲人里少有的立体轮廓。
主持人是北服的一名副校长，他首先介绍了与会人员。首先介绍的，就是秦渭阳，当他站起身致意时，台下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白未晞想，和秦渭阳坐在同一张主席台上，是一种折磨。所有的风光，仿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连北服的校长，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热烈的拥戴。
“秦渭阳的人气，比我能想像的还要高”刘美丽喃喃自语，“你说，作为你的弟子，会不会在比赛中沾点光？”
“打消你那点小九九。”白未晞没好气地说，“评委们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再说，靠关系得来的奖，你拿着不觉得亏心吗？”
“不觉得。”刘美丽飞快地回答，“比赛拿名字的学员都有奖金，我们可以扩大蓝天服饰的规模。”
白未晞连忙打击她的积极性：“别再盲目扩张了，如果不能保证衣服的质量和款式，会把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名声，给生生断送掉。”
“我知道，就是说说……也许可以考虑再开一间店，卖点小饰品什么的嘛”刘美丽笑嘻嘻地说，“我现在更紧张了，本来已经丧失了得奖的希望，看到秦渭阳，又萌生出了无穷的信心。”
“他给你什么希望了？”白未晞好奇地问。
就算秀色可餐，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了些吧？
“你可是他目前收下的唯一一名学生，评委们多少要给一点面子吧？所以……”
白未晞啼笑皆非：“想都别想，这不可能。”
“那他这么急着收你为弟子干什么？”刘美丽振振有辞地和她咬着耳朵。
“因为……”白未晞愣住。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才气逼人吗？可是在参赛的选手里，她绝不是最有才气的一个。
“……风采大赛决赛现在开始由九位评委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然后七位评委的打分平均，得出最终得分。”副校长的声音带着点声嘶力竭的嘶哑，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这次决赛的重要性似的。
参赛作品用PPT放出来，各个角度都能看得很清楚。而主席台上，还有一场小型的时装秀，由模特们展示参赛作品。
“这是我们设计系有名的才子设计的，不拿第一就没天理了。”后座一个女生激动地说，“看他的线条运用，简直出神入化了，不比那些知名设计师差吧？”
“都说要花钱请个模特儿的……”刘美丽叹息，“你看看，不管人家的设计怎么样，这个模特儿一上台，就先声夺人。”
“我们的设计，走的不是舞台风格。模特儿……很少能穿出那样的韵味，何必花一笔冤枉钱呢？再说，我们毕竟名不见经传，不见得就有模特儿愿意展示我们的服饰。再说，校模特队……不也是模特吗？”
“那是业余，能跟人家专业模特儿比吗？你看人家的台步，转身，华丽丽的不得了。”刘美丽一脸的懊恼，“不行，明年我们一定要早早相中一位名模，展示我们的设计。”
“不是模特表现好，是这件衣服设计得好。”白未晞无奈苦笑，“薰衣草色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但并不太好把握。真丝的面料，垂性很好，适合制作礼服。再加上领口的荷叶边，还有褶皱的运用，恰到好处。再加上银白色的细跟高跟凉鞋和黄金手链，雍容华贵又充满了时尚气息。”
“我觉得……如果我们能找合适的模特，我们的设计一定也能大放异彩。”刘美丽仍然固执己见。
白未晞无奈地说：“模特只是展现服装的载体，如果我们的服装本身不具备争夺名次的资格，就算你用上了超模，也一样只能名落孙山。要知道，这是服装设计大赛，而不是模特大赛。”
“但是两者也是相得益彰的啊”
“等我出师以后，再考虑请专业模特吧现在你去请，人家也不甩你啊”
刘美丽这才不说话，分数已经打了出来：88分。
“真是个吉利的分数。”她咕哝着。
“果然是高分。”白未晞微眯着眼睛，“下一套了。”
连续两套八十以上的高分以后，很快就一落千丈，在两套七十分以后，竟然出现了一套六十一分的低分，引来嘘声一片。
“我们的衣服，不会弄个不及格吧？虽然期望没有太高，但是那也太打击人了。”刘美丽一脸紧张地看着屏幕。
“应该不至于吧？”白未晞也没有什么信心。
紧接着下去的一套，打出来的最后得分是：五十九。
刘美丽安慰似地吁了口气：“还好，有人陪我们落在及格线以下。”
白未晞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对我们的作品有点信心吗？”
“信心……啊，这是我们的那套作品”刘美丽紧紧地拽住了白未晞的胳膊，“是我们的那套民族服装”
第九十一章拿牌有望？
衣服的PPT做得很唯美，看上去赏心悦目。至于模特，因为白未晞没有料到她们的作品可以一路凯歌地走进决赛，所以事前并没有选中模特。现在上场的这位，是由大赛组委会指定的校模特队的队员。
“如果好好挑选一位模特，我们的衣服一定会更出彩。”刘美丽满脸懊恼。
“我觉得她很适合这套服饰，组委会的眼光，比我们要好。”白未晞客观地说，“她身材高挑，标准的鹅蛋脸，具有古典的气质。”
“可我们的服装，是中西合璧，古今合一的，她偏于古典的气质，不能最好地表达我们这套服饰的特点。”刘美丽还是略有不满。
“不。”白未晞摇头，“事实上，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女孩子，都会多少带点现代的气息。所以，纯古典的女孩，是找不到的，她也不是完全的古典。”
“我们的服装真漂亮，我觉得比任何人都漂亮。”刘美丽嘟哝。
白未晞理智得多：“不，也许我们讨巧在这套服饰的风格，因为选用了极富民族特色的款式，所以让人眼睛一亮。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们在细节处理方面，甚至不如刚才那款五十九分的作品。”
“你不会这样妄自菲薄吧？”刘美丽紧张之余，还不忘挤出一个笑容，“至于落到挂盏红灯笼吗？如果你一语成真，那就是你历史上考得最差的成绩。”
“总要有一次最差，才能聚集起下一次的动力。”白未晞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笑容有点生硬。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份正式作品，怎么能够不紧张？尤其是，主席台上，还坐着秦渭阳呢走到这一步虽然出乎意料，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垫底。
“现在展示的，是北京大学法语系一年级学生白未晞和北京服装设计学院服装设计系一年级学生刘美丽的作品：春华秋实。”
顿时，台下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这就是唯一进入决赛的大一新生作品，能够设计到这样，真不容易。”
“奇怪，怎么还有一个是北大法语系的学生？”
“可能是冠个名字吧？”
“不会，你没发现法语系学生的名字在前，北服的学生在后吗？说明这套服装，是由那个姓白的同学主导的。法语系……难道也开设服装设计课程了吗？”
“我看也不怎么样，细节部分的处理有点粗糙，风格倒不错。”
“应该是题材比较讨巧，听说刚刚结束的巴黎时装周上，推出了一系列的中国民族服装，包括唐装和旗袍，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但是大赛的作品，早在两个半月前就交稿了。”
“说明这对建筑师有着敏锐的市场调研能力，能够准确地把握时尚脉搏。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什么前瞻性？我觉得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
“碰巧吧？一般的设计师都想像不到今年会刮起中国风，两个学生，而且还有一个非本专业的学生， 不可能这么敏锐。”
……
议论声毁誉参半，刘美丽又惊又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盯着大屏幕。还有一分钟，各位评委的分数才会显示出来。
一分钟，化成六十秒，还能再细化下去……
白未晞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竟然可以过得这么慢。等待，是一种煎熬，让她嗓子眼发干。如果真拿了一个最低分，议论声恐怕就更多了吧？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