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黄世仁
作者：酒见欢
第一章 玩剥猪猡的教授
烟圈儿袅袅，酒气四溢，宏盛俱乐部的豪华包间里充斥着的是无尽的糜烂。
放眼看去，整个包间里错列着几场牌局，男男女女之间的游戏格外惹眼，尤其是那长长的吧台四围，除去牌局中人，围观者的亢奋也是抑制不住。
就在一众人都相当投入时，包间里突然响起了《甜蜜蜜》的音乐，所有的视线瞬时集体向声源致敬，与此同时，骂声、调侃声也起了。
“宏盛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孩子也敢放进来，还是个小姑娘？”
“是有后台吧……”
“别以貌取人，指不定就是个高手呢！”
……
黄梅子耳听突起的议论，翻翻白眼，谁是小姑娘了，你才是小姑娘，你们全家都是小姑娘？！
恼归恼，黄梅子看看来电显示，是她家兄长杨世仁，不得不接啊。梅子抬手在吧台边上的一个女人肩上拍了一下算是示意，那女人连头也没有回，只抽空从牌局里伸出只手摆了摆，“去吧去吧，好好说话。”
梅子耸耸肩，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喂，哥，想我了还是想我嫂子了？这才分开多长时间呐，你查岗查得也太紧了吧？”
“你嫂子呢？”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男声，梅子关紧了洗手间的门，“我就知道，你整天只惦记我嫂子，我嫂子不就是陪我出来逛会儿嘛，我们今儿中午就在外边儿吃了，你自己凑合吧，别饿着自己了啊……”
“黄梅子，我再问一遍，你嫂子呢？”不等梅子搪塞过去，世仁就接着开口，“黄梅子，想好了再说，你生活水平的经济线可是在我手里！”
“哥……”
梅子立时转换风向标，声音娇地甜过蜜，“哥，你是我亲哥……”
“3，2——”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梅子实在没有勇气等兄长数到“1”，后果太严重，“宏盛俱乐部，我跟嫂子在宏盛俱乐部。”
杨世仁似早便料到，声调不变，“让你嫂子接电话。”
“额，我嫂子有点儿忙……”
“3，2——”
“卧槽，知道了知道了，等着，我嫂子在牌局上呢！杨世仁，别让老娘有了钱——”
梅子本是想放点儿狠话来着，可是想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没办法，平民小百姓的命就撂不了霸气外露的词儿。
“黄梅子，那就等你有钱了再说，快点儿让你嫂子接电话！”
轻浅的笑意自唇边溢出，世仁扯了扯领带，正好看见挂在墙上的表，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午饭时间。
世仁左耳边搁着手机，手上麻利地收着文件，冷不丁听见电话那边梅子的鬼叫，估计是她粗心大意跑错洗手间撞着个男人，等那边的混乱平息，世仁也收拾好了手边的一切，抓了钥匙出了办公室。
“黄梅子，就算是长征也有个尽头，你又玩什么？”
“啊哦哦，哥！”
梅子的声音里有些慌张，世仁心头一紧，“怎么了，是不是俱乐部的人？”
“不、不是，只不过有点儿劲爆而已——”
“你嫂子在干什么？”
世仁对于梅子东扯西拉的功夫很清楚，干脆直接问到实质上。
“脱衣服！”
梅子咽了口口水，她双眼瞪得似铜铃，就她视线所及，确实是自家嫂子若隐若现的美背。如果没记错的话，梅子去接电话之前，她嫂子可是穿戴整齐！
“把电话给尚月！”
没提防电话里爆出火气，梅子一凛，慌不迭地应了一声，“哦！”
也无怪世仁生气，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乐意自己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的。况且，世仁记得清清楚楚，尚月今天一共就没穿多少层，还多是真丝亚麻质地，脱与不脱，都是诱惑呀。
正玩得起兴的尚月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当即就要甩开来人，可梅子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可畏，差不多已经吊在尚月身上了。
梅子在尚月眼前摇摇手上的手机，脸皱得像被晒蔫儿了的茄子，不断变换着口型——“我”、“哥”、“威”、“胁”、“我”。尚月也垮下脸，用手捂住听筒，数落起梅子。
“不是让你好好说话么？！”
“嫂子，你也知道的，我是无产阶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哥那个地主太残忍了！”
“那你这个月的外快就没了！”
“不是，你们夫妻俩闹，凭什么我这个小姑子受气啊我！”
……
世仁在电话的另一边很想提醒那两个女人低调一些，可是无济于事。
尚月将手上的牌一掩，接过梅子手里的手机，“是我，怎么了？”
语气自然而然，老道娴熟，可见尚月对于世仁这种突然来电应付地相当有水准了。
“没什么，想跟你一起吃午饭，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打了梅子的电话。你们在几楼？”
“你现在在哪儿？”
尚月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完全没了方才的悠然，一旁的梅子也跟着紧张起来，当然梅子担心的她的经济生活。
世仁笑笑，“怎么这么紧张，我不过就是问问你在几楼而已。”
“你不废话么，你现在在哪儿？！”
笑，也是大有不同的。
尚月直觉世仁现在是阴气阵阵，八月的天儿忽然就冷了。
“托你跟梅子拖延时间的福，我差不多到了。”
世仁的公司到宏盛俱乐部，开车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儿。
“你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不是，钢炮儿是司机，我觉着你可能需要个帮手。”
“钢炮儿也来了，那好，我们在四楼！”
尚月的情绪转得快，尤其是一听钢炮儿到了，心里立即就有底了，原因无他，钢炮儿在M市各大消费场所都是有名的玩家。
“尚月，你是想留下司机？”
“杨世仁，这一刻，姐就是想留下司机！”
世仁凌厉眼风飙向一边儿，驾驶座上的钢炮儿虎躯一震，故作自若地继续开车。
“剥猪猡就这么好玩？”
“杨世仁，那就看你的兴趣所在了。”
尚月一扫牌局，止不住笑出来，“你们到了就直接上四楼，不跟你说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世仁合上手机，脸上的笑影还未消散，耳边立时响起钢炮儿的调侃，“杨世仁，你老婆跟人玩剥猪猡？哇哦，我还以为你们晚上的时候在卧室里玩呢……哈哈哈——”
“钢炮儿，听说你家的小女朋友今年必修尚月的课？”
世仁对于钢炮儿的调侃泰然处之，只闲闲地回了一句，立时见效。
“别别别，对于尚教授，我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世仁咱也是兄弟多少年了，你不能怂恿尚教授以权谋私犯错误啊，万一她真狠心让我家小朋友挂了科，那还不得我哄，用什么哄？肯定是拿钱哄！我不是给你打工呢吗，你看，咱这可是心连心，你不能不厚道啊！”
钢炮儿心中腹诽，果真是地主，一天二十四小时候着，还得受这种剥削，地主和资本家可不就是一个性质么。
“条件很简单，他们让我老婆脱一件，你就让他们脱光。”
“尚教授要在场么？”
“你说呢？”
被世仁轻笑着反问过来，钢炮儿勉力挤出一个算得上笑的表情，“我觉着吧，尚教授当然是不能在场，可是尚教授有一种坚韧的精神，不亲眼看到敌人倒下她不甘心呐……”
“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否则，你下次就会看到你家小女朋友跟别的男人玩剥猪猡。”
世仁阖上眼，不打算再跟钢炮儿说下去，坐了半天的办公室，全身都有些僵硬，又加上有个难搞的女人到处逍遥，他就更不得安宁了。
“哎，说真的，世仁，你跟尚月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想过结婚？”
钢炮儿同世仁是多年老友了，偶尔也会谈及略略敏感的话题，眼下就是。
“钢炮儿，你觉得尚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世仁没睁眼，弯弯嘴角，“你可以直说，不用避讳。”
“这可是你说的啊——”钢炮儿打了方向盘，直接进入地下停车场。
“尚月吧，说实话，当初我还真不觉得你能追到她。首先，漂亮。漂亮也分很多种，尚月就是那种耀眼的漂亮，可也不会闪瞎人眼，反倒让人心里舒服。”
“而且吧，尚月有气质。气质这东西不是钱能买来的，学校里那帮子人是怎么说的来着，贵族范儿！什么场合，她就是什么人。”
“再来就是独立。依尚月的条件，要想花钱，多少男的等着掏腰包啊，可据我看，她还真不随便花男人的钱，就说你，你俩在一起一年多，时间不短了，也没见她整天问你要首饰之类的，这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
钢炮儿熄了火，取了钥匙，刚要打开车门往外走，却被副驾驶座上的世仁抓住，“解释一下，什么叫‘这就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
虎躯再次一震，钢炮儿的反应弧加速运动，“啊，我说了么，我说的是，这或许正是你最喜欢她的地方，你听错啦，真是，你什么听力啊——”
“是么？”
世仁从另一边下了车，往出口的方向迈步。
“我最爱她的地方在于，她就是那样的尚月，像是为我准备好的一样。”
慢世仁一步锁完车的钢炮儿紧走两步，拍在世仁的肩膀上，“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第二章 会做饭的地主
电梯徐徐上升，钢炮儿摸摸自个儿的寸头，灵光突至，“地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跟尚月就这么耗着？不打算结婚？”
世仁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干脆收了手机，“尚月要的不是一张证书。”
“那你呢？你也不要啊，你家太后想抱皇太子都快想疯了，你不知道，每次看你家太后对你逼婚，比看那些粗制滥造的清宫剧精彩多了！”
钢炮儿有些得意忘形，世仁却也不急不缓。
“既然你们家没人急着抱孙子，那先让许欣跟别的男人谈一段儿吧。”
许欣，乃钢炮儿的正牌小女友。
“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家那风卷云涌的局势嘛，总扯我干什么？！”
“叮——”的提示声响起，四楼到了。
世仁先一步迈出电梯，“结婚的心，我自然有，可是法律不允许，我还不想在新婚之夜被人请到局子里去。”
“你结个婚，关法律屁事？！”
钢炮儿随之跟上，一路走，一路整理衣服，力求呈现出最佳状态，趁着还能装装单身，吸引点儿异性目光也是可以的。
“法盲。”
世仁鄙视地看了一眼钢炮儿，嫌弃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在精神上被人非礼了一样。
钢炮儿无语，昂首走在了前面。他对宏盛俱乐部也算是熟识了，轻佻地停在了磨砂玻璃门外，他突然转向世仁，“地主，赶紧领着你媳妇儿还有你妹走，免得到时候大小两个姑娘看男人裸体看出事儿！”
世仁闲闲地抬眼，轻轻一瞥，推门进去了。
如所料一般，内里的空气相当不好，但能见度还维持得不错，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高脚椅上的那个笑得泰然自若的女人，即使她面对的是如狼似虎的一群男人。
梅子最先发现世仁的到来，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尚月，没办法，一旦世仁计较起来，他是不能把尚月怎么样的，但梅子就不一样了，世仁眼睛一眨，梅子可就没得自由了。
尚月也恰好了了牌局，手肘支在吧台上微微使力，转向走来的世仁。
跳下高脚椅，尚月毫不吝啬笑意，风姿绰约地走向世仁，而世仁对于尚月这样的诱惑也只在最初的一个月感觉不太习惯，之后完全淡然处之。
任由尚月亲在唇上，世仁脸上仍旧不动声色，“走吧。”
尚月耸耸肩，打了个响指，“梅子，走了，别落下什么东西！”
梅子在后面提心吊胆地跟着，虽然知道有尚月在，世仁不会大发雷霆，但她还是不敢妄自跨越雷池一步，凡事好自为之，总会活得久一点儿。
与钢炮儿擦肩而过的时候，尚月拍了拍钢炮儿的肩膀，低声道，“好好干，一个都别放过，特别是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家伙，小心他出老千。”
整个过程，世仁仍然安之若素。
梅子想，她老哥是真的栽倒了吧，要是她敢这么玩，肯定会被老哥给削死，换成是尚月，他就不温不火，能够包容一切。是不是爱上一个人的人，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就像是新我代替了旧我而活着……嗯，哲学的味道，爱情的味道——不懂。
只因尚月的一句“回家吃吧”，世仁就无声地打方向盘去买菜。
尚月嚷着很累，她呆在车上一动不动，世仁拿上钱包独自去买菜。梅子有些不忍心，也跟着去了。
走出没多远，梅子小声向世仁道，“哥，你应该很喜欢尚月姐吧，否则也不会这么宠着她。”
“你早晚会懂的。”
世仁抬手摸摸梅子的额头，笑得很温和，是标准的大哥形象。
“哥，谈恋爱不是很开心的么，为什么你看着那么累？如果累，不能换个人么？”
连梅子都能看透他的累，尚月怎么会看不出来，世仁摇摇头，“梅子，今天你在那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应该也看出来一些东西了吧。感情跟牌局一样，你不赢光对方的钱，或者输光自己的钱，你是没有资格离开的。感情里，不赢得趾高气昂，或者输得一败涂地，没有人会自愿离开，有些人甚至甘冒被抓的危险出老千，也不愿出局，这是所有人都领悟不了的觉悟。”
“切，你不是领悟了么？不过也没看你赢过尚月姐啊，难道尚月姐喜欢女人，不然她没道理不喜欢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啊！”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非常简单的判断盐和糖的方法，就是尝一尝，可真正这么做的人有几个？他们都觉得自己能够一眼就看出来，所以不屑于亲口尝一尝。你看，知道是一回事，领悟又是另一回事。”
世仁阻止梅子再讨论下去，“走吧，中午想吃什么？”
梅子瘪瘪嘴，每个人都有隐私，再亲密也不行，总有一些东西是要自己独个儿消化的。
“不用考虑我啊，只要照顾好你那位姑奶奶就好啦！”
世仁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牵着梅子进了超市。
一瞧见世仁同梅子进去了，尚月掏出手机熟稔地拨号，不一会儿电话那边就有人接起，但似乎心情并不好。
“龙飞，你上次说你遇上麻烦了，是怎么回事儿？”
尚月皱了皱眉头，心头烦躁，话里没有与老友的温存。
“你不用知道，我自己会搞定的。”
“好，你不说，我也不问了。我存在你那里的钱就先存着，你要用的话就用。”
“知道。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这恐怕是尚月和龙飞之间最短的一通电话了，两个女人的友谊很多时候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