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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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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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国梁投子认输,笑言道:“古人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陛下棋艺还是老臣当年所教授,如今已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宣德帝朗声大笑,唤了身边魏宦官,着人清理了棋局棋具,并上了新茶,和邬国梁移座品茗。
    “初春伊始,恩科选举便要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了。”
    宣德帝抬了茶盖撇开茶沫,轻啜一口,抿了抿唇,侧头问邬国梁:“此次恩科,不如由邬老来出题,任主考。如何?”
    邬国梁心下一顿,笑道:“陛下说笑了。老臣致仕多年,只一直仰赖着陛下圣恩,得以在朝中仍任闲职。挂名领俸禄。老臣年迈,虽有心为陛下效力,却仍旧是力不从心。陛下交给老臣的差事,老臣怕会最终辜负陛下的信任。”
    宣德帝淡淡一笑:“邬老切莫妄自菲薄。朕观邬老老当益壮。无病无灾的,恩科出题任主考,也定然没有丝毫问题。”
    宣德帝搁下釉白玉盏,又再一次问道:“邬老意下如何?”
    邬国梁仍旧是躬身不受。
    “陛下,朝中能胜任此职的大人不在少数,老臣在朝中时,已任过几次主考。若再抢夺了这次机会,恐怕会引起朝臣怨愤。”
    宣德帝顿时一个挑眉:“邬老何出此言?举朝上下,谁不言邬老锦心绣肠,博学睿智?如今这朝堂之上。邬老门生占有十之五六,同朕一般,算邬老半个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岂有怨恨之理?”
    邬国梁无奈地道:“陛下想要起用今次恩科主考官,老臣确是不适合。不过。老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供陛下参详一二。”
    “哦?”
    宣德帝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道:“邬老请讲。”
    “许文英许大人,如今在文臣之中,也算是一位重要人物。才思卓绝,公正不阿,堪当大任。”
    邬国梁下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宣德帝轻轻敲了敲黄花梨木雕桌,半晌后朗声笑道:“邬老推举之人,自然是可堪大用之人。既如此,那便依邬老所言,让那许文英任此次恩科主考。”
    邬国梁又拜道:“陛下英明。”
    宣德帝凝了凝眉,却道:“不过。许文英任恩科主考,这也是头一遭。邬老经验丰富,到时需在他身边提醒一二才是。”
    邬国梁怔了怔:“陛下此话何意?”
    “许文英任主考官,邬老便也任一阅卷官,如何?”
    宣德帝抚掌而笑:“依朕看。此乃绝妙之安排!”
    宣德帝既已这般说,邬国梁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顿时躬身道:“陛下英明。”
    离开乾清宫,邬国梁停住脚步,不由回头望了望这巍峨高耸的天下之主所在。
    领路的小黄门弓着腰,有些忐忑地道:“邬老缘何不走了?”
    邬国梁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只是觉得陛下越发英武不凡了。”
    小黄门忙顺着邬国梁的话拍了两句皇帝的马屁,又想着要拍拍邬国梁的马屁,便道:“邬老当初还是陛下的帝师呢。若没有邬老的悉心教导,陛下又哪能成为如今勤政爱民的明君?”
    邬国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黄门没有瞧见,继续巴结地说道:“再者邬老侄孙女,钟粹宫中的邬婕妤娘娘,如今又是身怀龙种,尊贵不凡。待他日诞下皇子……”
    邬国梁淡淡地打断小黄门道:“公公,这条路可是走岔了了?”
    小黄门忙止了话。
    宫里生活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这小黄门自然知道,邬国梁这时提醒他,他说错了,不要继续说错下去。
    小黄门引了道,笑道:“邬老这边走。”
    ☆★☆★☆★
    宣德帝并不眷恋后|宫,每月初一、十五,照例是在皇后宫中度过,其余日子有十日是待在乾清宫的寝殿中,剩下的日子,几个稍微得宠些的嫔妃每月分得个两三日,不得宠的降了大运能分得个一日。
    僧太多,粥却只有皇帝一个。后|宫的女人个个都跟老虎一样,每到敬事房太监端了绿头牌去给宣德帝翻牌子的时辰,便双眼发绿地等在宫门口,盼着敬事房太监差人来,只为了那捏着嗓子的一句:“皇上今晚驾临某某宫,某某人某某时辰接驾侍寝。”
    后|宫无疑是滋生嫉妒的温床。
    而现在,处于这温床中心的,无疑是那位身怀龙裔,却还隆宠不衰的邬婕妤。
    这不,今晚宣德帝又没翻牌子,却是摆驾了钟粹宫。
    后|宫的嫔妃们不知道又要绞烂多少块帕子,打碎多少个茶盏。
    邬陵桐稍稍打扮了一下,带着一众宫人在钟粹宫门口迎接。
    邬陵桐已有孕六个月,腹中龙胎出生应在初夏时节。
    时至初春,春寒料峭,天气还很严寒。邬陵桐站在殿外,穿的衣裳却并不太厚实。显得肚子鼓囊囊地挺起。
    宣德帝到时便看到在寒风中有些瑟瑟的邬陵桐。
    他眸色转深,立马龙行虎步地朝邬陵桐走近,脸上现出关切之色,语带埋怨:“在殿内等着便是。怎的到殿外来了?不知会冻着吗?这些伺候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钟粹宫前顿时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邬陵桐就势伏在宣德帝揽住她的臂膀上,一边柔声细语地说道:“陛下,不关他们的事,是臣妾定要在这儿等着陛下的。他们也拿臣妾无可奈何。”
    邬陵桐堪堪扬起细白的脖颈,看向宣德帝,眼中一片柔情:“臣妾在这殿外等着,只要陛下来了,便能第一眼看到陛下。陛下的时间太珍贵,臣妾能多看陛下一眼。便值了。”
    宣德帝叹了一声,低骂了她一句“傻子”,却也没有再提责罚宫人的事,只揽了邬陵桐进殿。
    殿外跪着的一众宫人方才松了口气。
    婕妤娘娘果然得陛下盛宠啊……
    殿内,邬陵桐伺候着宣德帝换了常服。碰上热茗。
    “陛下,臣妾身子越发重了,陛下来臣妾这儿……”
    邬陵桐咬了咬唇,脸上一片压抑的泫然欲泣:“陛下来这儿,臣妾没法伺候陛下,也是对不起宫中姐妹……”
    宣德帝饮了口茶,安慰她道:“爱妃这说的什么话?朕爱去哪个宫。便去哪个宫。爱妃这可是在赶朕走?”
    “当然不是!”邬陵桐忙摇头,一脸羞意:“臣妾当然希望陛下常来臣妾这儿……”
    “那不就是了?”
    宣德帝笑了一声,抚了抚邬陵桐的脸,心疼地道:“在殿外等了这一段时间,可不是脸都冻冷了?”
    宣德帝一边说着,一边唤宫人给邬陵桐加衣、加炭。
    邬陵桐心满意足地起身享受着宫婢的伺候。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宣德帝。
    “瞧朕做什么?”
    宣德帝好笑地伸手拉过邬陵桐的手拍了拍,让她坐下,一边道:“今儿个邬老进宫,朕同他下了一局棋。”
    “定然是陛下赢了。”邬陵桐笑道。
    “哦?”宣德帝挑眉:“爱妃对朕这般自信?”
    邬陵桐点头,目露崇拜:“叔祖父年老。下棋时更侧重守;陛下正当壮年,下棋时更侧重攻。叔祖父定然是竭力避开攻势,但陛下节节取胜,叔祖父难有反败为胜之机。”
    宣德帝朗笑道:“爱妃不愧是邬家之女,邬老侄孙女,竟也这般通透。”
    宣德帝顿了顿,倒是笑问起来:“若是朕没记错,邬老也还有几个孙女吧?”
    邬陵桐面上的表情一顿,随即笑道:“回陛下,是。叔祖父家,和臣妾同辈的有四个妹妹。”
    “邬老的长孙女许给了陈王,这个朕倒是记得。”
    宣德帝轻轻一笑,似是闲话一般同邬陵桐说起:“不知道邬老另外三个孙女,可都许了亲了?”
    邬陵桐心里顿时疙瘩一声,心下开始计较起来。
    陛下问此话到底是何意?
    宫中八月勾|引大皇子之事,陛下是否有所耳闻?
    毕竟陛下没有在她跟前提起过,今日陡然这般提起,邬陵桐对此也是毫无准备。
    脑中不过是电光火石一般的时间,邬陵桐绽出笑靥,囫囵一般说道:“回陛下,未曾。”
    紧接着,邬陵桐偏头笑道:“陛下既然问起,那臣妾求个恩典。不如,陛下为臣妾的堂妹赐门好亲?”

  ☆、第一百零一章 心说

宣德帝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地道:“爱妃既然提了,那朕自然是无所不应。”
    邬陵桐心中欢喜,脸上又泛起羞意。
    “只是,爱妃说的这‘好亲’,可有个具体的人选不曾?”
    宣德帝摸了摸下巴,道:“邬老的孙女,想必也是不可多得的女子。一家有女百家求,指给谁家却是个难题。”
    邬陵桐细细思索了片刻,回道:“叔祖父家的妹妹,到谈婚论嫁年龄的也就只有三妹妹和四妹妹两人。三妹妹许了陈王为妃,就只剩下四妹妹了。”
    邬陵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宣德帝的表情。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邬陵桐便接着说道:“三妹妹得嫁皇亲,四妹妹总不能嫁低了……”
    这话里的暗示,精明如宣德帝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笑了一声,搁下茶盏道:“那依爱妃看,什么样的人家,才不辱没了你那堂妹?”
    邬陵桐见宣德帝毫无怪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不瞒陛下说,早前臣妾那妹子来宫中陪伴太后时,曾见过大皇子……哦不,现在应该称为轩王爷了。”
    邬陵桐笑着,将此事当做玩笑话一般说给宣德帝听:“也不知道怎么的,丽婉仪姐姐偏说我妹子肖想轩王爷,倒弄得我妹子无地自容。后来她出了宫,便也没再进宫来。”
    邬陵桐觑了宣德帝一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是了,丽婉仪姐姐想必是怕我妹子和大皇子有瓜葛,让许家不高兴罢。”
    许家便是大皇子妃、即如今轩王妃的娘家。轩王妃之父许文英,便是由邬国梁推荐、宣德帝钦定下来的,今年恩科取仕的主考官。
    邬陵桐这话说得巧,淡化了那次宫中对邬八月的迫害,既表达了邬家的委屈,又暗示了丽婉仪的气度狭小。
    若是宣德帝再往深处想。想必还会觉得,丽婉仪有所图谋。
    宣德帝浅浅一笑。
    “听爱妃这意思,是想让朕做主,将你妹子许给泓儿了?只是——”
    宣德帝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你与她乃姐妹。朕与泓儿乃父子。这般婚配,怕是于礼不和。就算不计较这辈分混乱,泓儿已有许家女为王妃,爱妃难道希望你妹子入府便低人一头,为泓儿侧室?”
    邬陵桐忙道:“陛下,若能得轩王爷垂怜,臣妾妹子想必也不计较这些。”
    邬陵桐此话便是应了对这桩婚事的认可。
    宣德帝“唔”了一声,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只道:“容朕斟酌斟酌。泓儿新婚。立马就赐侧妃给他,想必许家也会有微词。”
    “许家乃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决议,许家只有遵循照做的份儿,哪敢有微词?”
    邬陵桐顺杆往上爬。笑眯眯地接道:“况且臣妾一直耳闻轩王妃大度从容,陛下赐她一个姐妹相伴,轩王妃定然欢喜。”
    宣德帝朗笑一声,道:“爱妃说的是。”
    宣德帝招人重沏了茶,撇开这桩事,和邬陵桐说起别的来。
    聊得最多的,自然是邬陵桐腹中龙裔。
    “待皇儿出来。朕一定悉心栽培,让他得享世间繁华。”
    宣德帝探手摸向邬陵桐的肚腹,邬陵桐一脸满足,笑容深深。
    ☆★☆★☆★
    新年刚过,本就没多少年味儿的漠北关,已经全无过年的气氛。
    自从那晚应了邬居正所提之事。邬八月更是深居简出。
    而邬居正,自然也将邬八月的回复传达给了高辰复知道。
    邬居正对高辰复道:“一切都还只是口说无凭,我信任将军,既应了此事,还望将军回京之后。能尽早安排提亲事宜。”
    “小侄回京后,定然第一时间前往邬府提亲。”
    高辰复郑重地拱手施礼,邬居正这次没有避,安安心心地受了他这一礼。
    一个月前,高辰复便是这般对邬居正许下郑重承诺的。
    对高辰复而言,他虽不排斥娶邬八月那般的娇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桩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京中下达的命令。
    虽然至今为止,高辰复都不知道为何皇舅会给他安排这么一桩婚事,但既然皇舅安排了,他也只能照做。
    他和那邬姑娘已有“肌肤之亲”,从心理上讲,高辰复对娶她已没有了任何障碍。
    他本就不讨厌那女子,几次下来,更是无法挥去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
    高辰复有时也会莞尔一笑,觉得或许是自己在这漠北待了四年,太少见女人的缘故,所以见到这么个清丽花骨朵一般的京城闺秀,竟然就鬼使神差地上了心。
    出关救她回来,高辰复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彼此了解更深了一层。
    “将军。”
    赵前轻唤了他一声,道:“下月二十六,将军便要回京了。在此之前……”
    高辰复抬起头,赵前顿了顿,道:“北蛮手中那位单姑娘……”
    高辰复轻轻闭了闭眼,道:“北蛮那边儿,可有消息?”
    赵前一脸惭愧:“回将军,没有。”
    北蛮人本就居所不定,单初雪落在他们手中,到现在为止还生死未卜。高辰复再一走,估计单初雪回来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除了高辰复,还有谁能带着漠北军去莽莽北蛮搜寻,只为了一个女子?
    高辰复想到这儿,心里便是一痛。
    虽然兰陵侯府里不承认单初雪的身份,兰陵侯也迟迟不肯认单初雪这个容貌上与他并无多少相像之处的女儿,但高辰复是认这个妹妹的。
    在他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中,他只有两个妹妹。
    一个是高彤丝,一个是单初雪。
    高彤丝对他从来都是不满和指责,但凡他做错一点,高彤丝便会对他嗤之以鼻。
    而单初雪刚好相反。无论他做了什么,单初雪都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将他看做英雄。
    一个贬他,一个褒他。便是在这样的鞭策和鼓励之下,他才能在继母无孔不入的捧杀中,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本性。没有长成一个纨绔,也没有成为一个废物。
    只是这两个妹妹,一个出家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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