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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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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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太后眼神一凛,看向宣德帝,却见宣德帝兀自笑着,颔首说道:“朕的确有此打算,给复儿指婚。”
    宣德帝说着便叹了一声:“上次在御花园,赵贤太妃偶遇了朕,同朕提起复儿的终身大事。复儿那孩子也真是个倔脾气,一去漠北四年,倒没想到让她闯荡出这样一番名堂,也不愧是咱们皇家的子孙。不过他也有二十二三,换做寻常人家,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可他身边却还是一个女人都没有,赵贤太妃为他着急,求到朕头上,朕也只能应下,为他指个婚,也好了了赵贤太妃的心愿才是。”
    姜太后也是唏嘘不已:“那孩子自小没了亲娘,皇上可要多多照拂一二。”
    宣德帝赶紧应是。
    “只是……”姜太后又迟疑地开口道:“皇上给复儿赐婚,哀家不反对,不过这人选……皇上可是瞧好了?哀家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说皇上定的是邬家四女儿。哀家记得,那邬四姑娘的父亲,那是间接害了宁嫔性命之人,已被皇上贬到漠北苦寒之地……这样的人选,是不是委屈了复儿了?”
    宣德帝叹了一声,挥了挥手,却是屏退了周围的人。连静嬷嬷也被迫无奈地退出了大殿。
    “母后。”宣德帝低声说道:“有件事,朕得同母后先通个气。”
    “哦?”姜太后顿时正色起来,道:“何事?”
    宣德帝说道:“朕让人私下去查,总算查到点儿蛛丝马迹。宁嫔,恐怕不是吃了相克食物,而后因耽误治疗而亡这么简单。”
    宣德帝斩钉截铁地道:“朕怀疑,她是被人给害死的。”
    姜太后脸上顿时一僵,转瞬之间即恢复正常,面上也露出惊诧表情:“还有这等事?!”
    宣德帝颔首说道:“只是朕现在还没有充足证据,只抓到一个似乎知道内情的小内侍,如今正交给宗人府核查。”
    姜太后面色一白,轻轻咳了咳,道:“若真是如此……倒不知是何人要害宁嫔。不过——”
    姜太后看向宣德帝:“那邬太医懈怠本职,玩忽职守,致使宁嫔获救不及时,从而身故,这也是事实。”
    宣德帝摇头:“太医院推诿责任,难保那邬太医不是被人算计了。朕当时迫于无奈,也未曾查个清楚,便将他贬往漠北,如今想来,朕倒是觉得对他有愧。”
    姜太后正待说话,宣德帝抬手道:“母后,刨除想要补偿邬太医的原因,朕将邬家四女儿许给复儿,还有别的想法。”
    姜太后做出洗耳恭听状,道:“哀家愿闻其详。”
    宣德帝道:“邬老为我大夏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如今他自请致仕,在朝中也不曾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更从不以儿女亲事和朝中诸位大臣纠缠。朕欣赏他这份气节,倒也起过想要再次重用他的想法。”
    姜太后闻言顿时笑道:“若要哀家说,邬老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才五十有六,算不得年事已高。”
    宣德帝微微点了点头,眼睛落在阴影里,瞧不出神情。
    “邬老高风亮节,朕本期待着他的子孙能接替他,报效我大夏。不过邬老三个儿子,长子醉心医道,次子和三子还年轻,在朝中还没有多少建树。朕想拉拔一把,又怕朝中大臣有所微词,是以也只能将这想法按捺住。”
    宣德帝叹息一声,道:“邬老曾为帝师,朕从清风园回来,便想着让他再入宫,让洵儿跟着他读书。朕当年也是跟着邬老读书的,朕的嫡子再跟着邬老读书,理所当然。只是这想法还没来得及同邬老提,却是出了陈王戏邬家女之事。”
    宣德帝摇头惋惜道:“邬老家适龄的孙女儿就只有那么两个,陈王对不起邬家,对不起兰陵侯家。可朕能怎么办?陈王总是皇家子弟,出了这档子事儿,也只能让邬家姑娘嫁过来了。咱们皇家,是对不起人邬、高两家的啊。”
    姜太后突然道:“听皇上的意思……给高家和邬家两个女儿赐婚,都是为了……弥补?”
    宣德帝顿时笑道:“还是母后明白儿臣。”
    姜太后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神情:“便是补偿……也不一定会用这等方法吧?”
    “自然不止这个。”
    宣德帝顿时道:“朕已想好,等辰复回来,便让他领了京畿卫,将整个燕京城的安全交到他手里。他是真的外甥,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姜太后顿时一惊:“这是对高家的补偿?!”
    宣德帝理所当然地点头、
    姜太后咬了咬唇,又道:“那……邬家呢?”
    宣德帝默然片刻,道:“朕打算过两日便下旨,调邬太医回京。”
    姜太后手抓着黄花梨木椅的扶手,宽大的袖摆遮掩下,尖锐的指甲几乎都要折断在上面。
    “皇上……”姜太后轻呼一口气,语气故作轻松:“那邬家姑娘,以前可是心仪泓儿的……”
    宣德帝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谁没个年轻的时候?朕还不信,母后年轻未遇见父皇时,就不曾对某个杰出男儿动过心?”
    姜太后脸上顿时又白了两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寸

宣德帝对她这般神来之笔的一问,让姜太后如坐针毡。
    宣德帝倒像是并不将这问话放在心上一般,只哈哈笑了两声,道:“便是邬老的孙女真的心意泓儿,那也说明此女眼光甚好。朕的长子,虽然非是嫡出,但也颇有才干。邬家姑娘仰慕他,也是人之常情。母后觉得呢?”
    姜太后面色不好看,对宣德帝此问也并未作答,以沉默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宣德帝顿时叹了一声,道:“母亲这是觉得,朕的做法有欠妥当了?”
    “皇上。”姜太后正了正面色,苦口婆心地道:“你要补偿邬家,也犯不着拿复儿做那犒赏之物……”
    “母后此话何意?”宣德帝不解道:“朕方才不是才同母后说,让复儿领京畿卫,拱卫京城。何事拿复儿做犒赏之物了。”
    “哀家只是觉得,娶妻当娶贤,复儿人品贵重,又与咱们阔别四年,邬家之女名声并不太好。许他邬家之女,有些委屈了他。”
    姜太后尽量保持着面上的一本正经,但她脸上,傅粉之下的苍白和僵硬却始终无法保持得住。
    还好宣德帝并未望着她。
    宣德帝轻叹一声:“照母后的意思,朕得许复儿一个高官之女,方算是弥补他?”
    宣德帝摇了摇头:“母后,朕也有自己的考量。京畿卫统领的职位,朕可以给复儿,可也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他太有身价。待复儿回京,这消息传了出去,复儿定然会成为众多人眼中的乘龙快婿。朕还是早一日将他的婚事定下来为好。”
    姜太后莫名地朝宣德帝望了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皇上的心思,真是越发难猜了。”
    宣德帝顿时好笑道:“母后何出此言?朕是母后的儿子,母后若有什么话,直接问朕便是。朕能回答母后的,自然无一句谎话。”
    姜太后便立刻坐正,道:“皇上既然这样说,那哀家便问上几句。”
    宣德帝也正襟危坐。道:“母后请问。”
    “哀家问皇上,复儿回京后,让他领卫京畿卫五万人之重,确是提拔于他。但许他邬家之女,又隐隐有……打压之嫌。”
    姜太后一边问,一边觑着宣德帝的表情。
    宣德帝面色未曾有变,只微微一笑,叹道:“母后,身在帝王家,朕有时候也不得不多转两道心思。此话。母后知道便好。”
    姜太后顿时颔首。
    “复儿是朕的侄儿,可母后别忘了,他也是平乐翁主的胞兄。”
    宣德帝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却让姜太后瞬间变了脸色。
    姜太后试探地道:“皇上莫不是……信了平乐翁主所说的话了吧?”
    宣德帝顿时失笑道:“母后说到哪儿去了?朕若信她胡言乱语,早在几年前便令人彻查那些事。更何况她言说母后有情|郎……这何等荒谬?!”
    姜太后极其轻微地舒了口气:“既如此,又或许忌惮复儿?”
    “朕也并非是忌惮他。”宣德帝道:“只是为君驭臣之道。一升一贬,臣子既感朕之重用,又能对朕时刻怀有敬畏之心,方才会更忠心、更好地替朕办事。复儿在漠北四年,谁能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回京后定会和平乐翁主取得联系,朕让他娶一门妻,分分他的心思。也免得他受平乐翁主的影响。”
    姜太后缓缓道:“平乐不足为惧。”
    宣德帝道:“她小小一介女子,有何可惧?”
    宣德帝长叹一声:“但她到底也是朕的外甥女,前次赵贤太妃同朕提起时,也提到平乐翁主,说对她甚是想念。”
    宣德帝摇头惋惜,抬手道:“母后。今日便说到这儿吧,朕还有国事要忙。这两桩婚事,便都定了。朕是天子,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已经出了口的,怎么能收得回来。还请母后不要怪朕自作主张了。”
    “皇上,可这……”
    “母后,朕倒是觉得,邬老的孙女还是能匹配得起复儿的。”
    宣德帝无奈地道:“母后要是仍不同意,那朕面对邬老,可也无地自容了。”
    姜太后顿时讶道:“皇上此话怎讲?”
    “宫中已有流言蜚语,邬老的孙女此次可是第二次被置于风口浪尖。前次她与泓儿之事已让她流言缠身,此番流言又是朕之心思所致,若到最后朕没有给她和复儿赐婚,岂非是让此女再一次受流言所伤?这几乎是废了邬老这个女儿啊!”
    宣德帝连连摇头:“母后,如此恶毒之事,朕不能做。”
    宣德帝起身道:“母后恕罪,儿臣先行一步。”
    宣德帝恭敬地给姜太后跪了安,离开了慈宁宫。
    姜太后微微牵着嘴角目送他走远,待看不见人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手抓了桌上的小铜鼎熏炉就往地上砸。
    地上有猩红的地毯铺着,小铜鼎熏炉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后,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静嬷嬷轻声道:“太后娘娘,如今万不可乱了分寸。”
    “乱了分寸?”姜太后冷笑一声:“那邬八月交了什么好运道,就这般,还让她死不透!”
    静嬷嬷言道:“太后,邬四姑娘好歹也是邬老的孙女,邬老舍不得骨肉至亲,也是人之常情。”
    姜太后缓缓地吸了口气,道:“如今可怎么办?皇上看起来,是执意要下旨赐婚了。”
    静嬷嬷沉吟片刻,道:“回太后,皇上若是已定了主意,怕是……不能让他回心转意了。”
    姜太后自己也想了半晌,叹道:“皇上极有主意,他最后那般说,必定是不打算回心转意了。哀家也不能让他因为此事,而同邬老有任何隔阂。”
    姜太后手握成拳,狠狠地捶了下桌。
    “她有命嫁得了高辰复,也要有命享得了这个福才行!”
    静嬷嬷轻声询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姜太后冷冷一笑:“想要弄死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兰陵侯府那儿,还有个巴不得静和生的儿女都死干净的淳于泠琴呢。高辰复的妻。能躲得过淳于泠琴的暗算么?邬八月那样软绵绵的人……哼。”
    静嬷嬷低声道:“太后英明。”
    ☆★☆★☆★
    临近京郊,高辰复忽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歇停在了距离玉观山一日路程的村庄附近,高辰复远眺玉观山,目光幽远。
    赵前、周武远远跟着。赵前耳朵尖,听到身后有人走近,回头一看,却是邬八月。
    “邬姑娘。”赵前施了一礼,让到一边,指向高辰复:“将军在那儿。”
    邬八月愣了下,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是来寻将军的……”
    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跑出一物,通体雪白,不是月亮是谁?
    赵前面不改色,咳了咳道:“邬姑娘。将军在那边。”
    周武“哟呵”一声:“邬姑娘,月亮也跑到将军身边儿去了。”
    马上便要入京了,邬八月知道自己和月亮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近几日一有空便会和月亮待在一起。可无奈的是月亮已经和高辰复混熟了,对她这个原主子的热情大打折扣。每次非得她亲自寻到了它,月亮方才会和她玩上一段时间。
    邬八月耳朵微微红了红,到底还是朝着高辰复和月亮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邬八月也能感受到高辰复那种带有些微迷茫的情绪。
    “将军。”
    邬八月轻声唤了他一句,高辰复望了过来,对她笑了笑,指着脚下扒着他的腿似乎要和他来一番争斗的月亮。道:“它在这儿。”
    邬八月顿时轻笑一声,蹲下身抓过月亮的前爪。想去抱它,可如今的月亮已经很大了,抱起来颇为吃力。
    高辰复见她双手微僵,猿臂一伸,将月亮直接拎了起来。
    邬八月惊呼一声。月亮不甘示弱,扭头要去咬高辰复,被高辰复无情地捏住了嘴。
    “它很重了,怕是二三十斤了。”
    高辰复掂量了下月亮的体重,将它放到了地上。无视月亮前腿趴地对他警告的闷嚎。
    高辰复对邬八月道:“以后别抱它,免得闪到腰。它也不爱干净,很少洗澡,浑身不定有多脏。”
    邬八月笑了一声,叹道:“我是想着,等回京之后,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月亮了。”
    高辰复道:“无妨,我会让冰人和邬家商量,将婚期提前些。”
    邬八月微微红了脸,侧过身去,不敢看高辰复。
    “要入京了。”
    高辰复缓缓说了一句,问邬八月:“你是什么感觉?”
    邬八月微微一愣,道:“高兴,会见到祖母、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有些担心,东府的人,我不怎么喜欢,听说她们因为我的事情,对祖母和母亲冷嘲热讽,还害得祖母卧床不起。还有一点……害怕,和对未来的迷茫忐忑。”
    邬八月坦诚地说完,反问高辰复:“将军你呢?”
    “我?”高辰复扬了扬嘴角,笑了笑,说:“很平静。”
    “平静?”
    邬八月不信:“将军心里若是平静,就不会在这儿远眺玉观山了。”
    “正因为我看的是玉观山,所以很平静。”
    高辰复指着远方,轻声道:“那方土地,我少有温馨快乐的回忆。此去经年,相信已没有什么能再让我心起涟漪。侯爷如是,淳于氏如是,彤丝如是。我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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