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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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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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重用刀切了一片下来,放入自己的嘴巴,细细咀嚼着,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盯着南宫毓,看着后者瑟缩的表情,嘴角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南宫毓骇然地瞪大双眼,看着秦重的面孔不断地放大,暗叫了一声不妙,下巴被捏住,充满浓浓羊肉香味的嘴巴一下子就堵住他的嘴巴,羊肉下一刻顶入了自己的口中。
  若是他吐出来的话,秦重只会继续作弄自己,直到阴谋得逞。
  想着这里,南宫毓蹙着眉头,压下恶心的感情,勉强地把那口混合着大量津液的肉糜咽下去。
  「这叫体同为一。」
  秦重微笑着解释,又伸手取过酒,取过一盏,把用彩结连在一起的另一盏放在南宫毓手中,还没等示意,旁边的喜娘早已握着那修长白皙的手凑近他的唇边,另一个喜娘一旁虎视眈眈,看上去假若他不张开嘴巴,她们就要捏住他鼻子,强灌下去。
  南宫毓突然抬眼看着他,嘴唇轻轻地蠕动了几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让我自己喝。」
  过强的自尊心让你不甘忍受被人强迫受辱,所以打算自己面对?
  秦重浓眉向上一挑,不动声色地解开了南宫毓的几个||||穴道。
  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南宫毓低头看着杯中的花雕酒,唇边扯出一抹似有还没的微笑。
  「长相厮守」么?这种有着与花雕酒相仿香味的毒药最神奇之处,就是能让死去的人永远保持在生时候的容貌。
  百年前号称圣手神医的齐千奇,虽然医术精湛,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身染重病的妻子,深情的神医舍不得妻子的离世,制成了一种毒,让妻子服下,死后模样依旧与生前无异,陪伴他终老。
  「长相厮守」之名由此而来,珍贵无比。
  ——假若这世上还有一种毒可将你毒死,那只能是「长相厮守」。
  二姐曾这么说过。
  因为这毒药绝无解药,会否毒发因人而异。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无毒无害,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它是天下至毒。
  幸好据说这毒,发作的时间相当漫长,足有两个时辰。

  杯中的花雕散发着诱人的酒香,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喝酒。
  今晚过后,无论是生是死,他已决定滴酒不沾。
  虽然熟悉每一种酒的香味,酒却并不是他的心头好,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火辣呛喉的感觉。
  所以在离开侯府前,他从未喝超过一口以上。
  秦重的存在,让他喜欢上喝酒。
  只有和秦重一起时,喝酒才变得有趣而愉悦。
  也好,有始有终。
  仰头将一半的酒倒入口中,斜眼看着秦重,笑吟吟地将酒杯递至他的唇边,秦重双眉上挑,邪邪笑着,手臂相交。
  他竟没有拒绝!
  南宫毓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莫非秦重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想法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蹙眉看着眼前的一身大红吉服的男人,实在不明白这家伙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请新人合卺交杯。」
  在喜娘的催促声中,南宫毓回过神来,两人同饮而尽。
  放下酒杯,秦重心情愉悦,信口吟道:「绛蜡银台晃绣帏,一帘香雾拥金猊;人间欢会于飞宴,天上佳期乞巧时。倾合卺,醉淋漓;同心结了倍相宜;从今把做嫦娥看,好伴仙郎结桂枝。」
  看来他比自己洒脱多了。
  南宫毓怅然一笑。

  眼见新人合卺礼成,喜娘继续着她们的工作,手拿喜果彩钱等物对着婚床及新房四周任意抛撒,嘴巴里不停地唠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祝秦公子与少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少夫人早生贵子,多福多寿。」
  「少夫人……」
  莫非她们有目如盲,否则怎么看不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南宫毓歪着头看着,心中充满了疑虑。
  虽然有一点点像,可还不至于雌雄莫辨。
  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
  即使她们心中有一丝丝的疑虑,估计也会立即否定掉。新娘是男人这一事实,对于这些妇道人家来说,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她们应该是秦重的下人吧,而且是不会武功的下人。
  其实从走入秦府那一刻开始,包括方才拜堂时所见到的人,除了秦重外,他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不是江湖中人。
  不会武功的仆人,不会武功的众多宾客——其实与平平常常的富户娶亲没有任何分别。
  作为对手,南宫毓也不禁为秦重喝一声彩。
  竟能够一天之内筹备了这场隆重而体面的婚礼,如果不是早有预谋,那说他神通广大也不为过。
  南宫毓端坐不动,眉毛弯弯,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如同三月的春风。

  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喜娘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龙凤烛照亮了整个洞房。
  烛光映红了那张薄施粉黛的脸,艳丽逼人,与往常的俊雅温文大不相同。
  他更喜欢俊雅温文的他,只是眼前人的诱惑力同样惊人。
  秦重拍开了南宫毓的哑||||穴,袍袖一展,朝被迫端坐床中的意中人一揖,陪笑道:「委屈毓弟了。」
  「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南宫毓摇摇头,道:「我让你求死不得,求生也难,你陪我长相厮守,怎么算委屈?可大哥你真的确定这种毒药对我有用?」
  木已成舟,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不确定,我只是认为这种毒药很适合我们罢了。」秦重淡淡笑着。
  撇开昨天「求死」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撼而失态,他发现自己并不渴望,更不舍得用冷冰冰的利器刺入眼前这具温热柔软的美丽躯体。
  既然不渴望不舍得,他自然会选择一些他喜欢用的法子。
  「那也是。大哥一心一意要我死,这毒若无效,大哥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来折腾我。」南宫毓低叹:「与其生不如死,倒不如求个爽快好。」
  求个爽快四字出于南宫毓之口,多了几分漠然,少了几分真诚。
  秦重的心情看起来相当愉悦:「我可不认为你会为了求个爽快,而甘心陪我死。」
  「你点了我||||穴道,封住了我的武功,别说天魔解体大法,拔刀出鞘也有一定的难度,所以现在哪怕我再不甘心,也得被迫陪你等死。」
  秦重的目光充满情意,柔声道:「失去武功,身中剧毒,别人或许会坐以待毙,可绝不包括毓弟。」
  因为南宫子弟的血液流着一种名叫骄傲的东西。
  「知我者莫若大哥。」南宫毓幽幽叹息:「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功还得讲求运气。不瞒大哥说,小弟最近的运气,并不太好。」
  「能把号称『洛阳第一掷骰手』的沙神通杀个落花流水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那是技术,与运气无关。」南宫毓眉头一皱,立即纠正了秦重的说法。
  秦重笑了笑,很自然地握住了南宫毓的手腕:「那就让我们来赌一把,赌你究竟能否自救,抑或救你的人能否及时出现,彩头就用我们俩的命。」
  「我不想赌,更不想要你的命。」
  「费尽心机希望将我这犯案累累的强盗送上官府,却口口声声说并非要我的命,毓弟是自欺欺人了。」
  南宫毓一时语塞,半晌忍不住轻叹:「大哥教训得是,小弟确实是在自欺欺人。」
  内心感到歉意,南宫毓抬头,目光却凑巧与秦重的视线再次对上。
  此时秦重看他的眼神与从前大不相同。
  深情,执着,爱恋,无悔……一瞬间,他仿佛读懂了秦重眼中的内容。
  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南宫毓更觉得自己的脸竟在发烧。
  很想把视线稍稍挪开,却惊觉秦重的眼眸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如网一般网住了他的心和神,让他连垂眼的力气也失去。
  他的选择或许并非百分之百正确。
  在那么一刻,心开始动摇起来。

  窗外一更锣响,惊醒已着了魔的南宫毓。
  费力地转了转头,勉强将视线偏开,假装注视着那对龙凤蜡烛。
  外表如常,内心的感觉实在不如外表所显露那般平静。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双手汗水淋淋,胸口的心脏更像要跳出来一般。
  不知道怎会有如此感觉,更不知道他几经锻炼的定力怎会变得如此脆弱,这样的自己陌生得让他害怕。
  南宫毓并不知道面前对他施下魔法的男人此刻内心同样不平静。
  他的眼中只有他,没有别人,更没有他的家族。
  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如果能长相厮守,那让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虽然他们这一世剩下的时间或许已不多,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值得珍惜的两个时辰,他并不愿意白白浪费掉。
  心思转动,秦重立时有了主意,当下若无其事地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况我俩剩下的时间已不多,实在不应浪费在无聊的口舌之争上。」
  想了想,南宫毓沉声说道:「我本是男儿郎,大哥可以欺人、欺己,却欺不了天地神灵。」
  秦重笑得豪迈:「最近频频发生天灾人祸,天地神灵估计忙得不可开交,才没空管我们俩之间的恩怨情仇。」
  南宫毓默然叹息:「你娘会看到,也会在意,她清楚知道一个男媳妇根本不能给你幸福。」
  「娘绝不会在意我的娘子是男是女,她在意的是我的意愿——何况对于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来说,谈幸福过于奢侈。」
  南宫毓看着他,眼神变幻着复杂的神采:「我们彼此的立场不同。」」
  秦重嘴角似笑非笑:「留我一命,似乎对你们南宫世家更有利,何必要苦苦相逼,非要斗个两败俱伤?」
  木已成舟,他和他都已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他很想知道南宫毓有否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你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况且肃王府已经注意到你,如果我因为私情而心软,不但对不起忠心耿耿的洛叔,还会让敌视南宫侯府的人找到打击我父兄的借口……」
  「说到底还是因为南宫世家的缘故。」秦重冷冷一笑,狭长的眉眼闪着不可捉摸的光泽:「为了家族,你竟可做到这一步。」
  「南宫家训最重要的一条,为了家族利益,一切都可牺牲,包括任何人的命。」
  声音不高,语调却透着无比坚定。
  魔法解除,迷惑已过,他重新找回了自己。
  看着南宫毓面上决绝的表情,秦重感到心中一痛,倏忽之间神情已变化数次。
  「大哥,对不起。」
  南宫毓的声音中有着掩盖不住痛苦。
  「难怪南宫家可以延续百年风光。」秦重笑了起来,从喉咙发出来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讥嘲和藐视:「相比之下,秦家可就差远了。全族上下将近四百人口,除了会争权夺利,为自个打算,还真找不出一个愿意为家族而有所牺牲的人。」
  南宫毓心中不禁一叹:「大哥投靠赤离臧,难道不是为了让秦家东山再起?」
  「我投靠他就是为了报仇。赤离臧想让我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秦家的声名是很好的保护伞。」秦重眼睛盯着红烛,语气平淡而毫无起伏:「他估计得没错,五年来我所劫过的镖数不胜数,却从没人怀疑到我的头上,除了我办案的手法各异,更重要是利用了秦家的继承人及卫骏的孙子这一风光无比的身分。没落的秦家哪怕一朝暴富,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因为大家都会主观认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有了新的掌舵人,东山再起也理所当然,突然暴涨起来的身家财富哪怕招致怀疑,也只是怀疑罢了。」
  此刻的南宫毓想到的只有一件事,秦重投靠赤离臧仅仅为了报仇。
  这样的一个人,除武功外,论胆识,论心计,论手段,原本毫不逊色于赤离臧,假以时日或能取而代之,独创一番雄图伟业更有可能,偏偏却只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报仇,这让南宫毓心中感到莫名的惋惜。
  「报仇真那么重要?」
  秦重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除了毁掉秦家,十多年来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尽我要杀的人。」
  杀尽要杀的人?
  南宫毓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秦重。
  秦重灼灼的双眼迎上了他震惊的眸子:「段雄父女是我杀的,赵白石父子是我杀的,莫问非和墨纪天也是我杀的——那些人该死。」
  段雄、赵白石、莫问非、墨纪天等大概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可赵平和段明珠也该死?
  看穿了南宫毓的心思,秦重微笑地说道:「对于我来说,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就是该死。」
  恍然之间觉得有什么出了差错,又似乎有人在胸口重重地捶了他一下,南宫毓的心又痛又紧,沉默了片刻,声音又干又涩:「大哥——」
  秦重双手突然攫紧南宫毓的肩头,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直勾勾地似乎要穿透他的灵魂一般,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厚实,充满了不容置疑:「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南宫毓。」
  还是说了,可他并不后悔。
  虽然他们彼此对立,可他也要让他知道他的心意。

  静默着,彼此四目对视。
  攥紧手指直到发白,南宫毓才轻声地问道:「他们和那个杀了你娘的女飞贼有关?」
  「是。」
  一边说,秦重一边伸出手来拉南宫毓来到一面墙壁。
  南宫毓并没有反抗,看着秦重按动机关。
  墙壁缓缓打开,后面藏着的并非什么天大的秘密,只不过放了一张供桌,供桌上供奉了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八字——母亲卫素娥之灵位。
  黯然神伤了片刻,南宫毓低声问道:「主谋呢?你把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找不到她,一直找不到她。」
  而且还连最后的线索都丢了,他永远也不可能为他可怜的母亲报仇了。
  凝望着秦夫人的牌位,南宫毓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夹杂着一丝丝的愧疚。
  为她,也为秦重。
  沉吟了片刻,南宫毓从旁边信手拈了三炷香,用红烛点燃,捧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秦夫人,愿你能跳出三界,忘却人世间一切的烦恼仇恨,早登极乐世界。」
  秦重目不转睛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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